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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7月15日,信孚教育集团顾问信力建照例与助养的四十多个孩子聚会,这些孩子们在小学阶段进入信孚教育旗下学校,如今已近十年。他们相继毕业就业,分散各地,将他们联系起来的,是多年未间断的每月聚会。
聚会前,信力建特意让生活老师于梅给每个女生买了一把阳伞。夏天热,女孩子娇贵,不能晒。吃饭时,信力建会把注意力集中到每个孩子身上,“你这段时间怎么样啊?”“有什么困难吗?“而当他看到有孩子面露苦色,则会问,“你怎么不开心啊?是不是需要什么?”
“尽管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么多年了,他扮演的一直是父亲的角色,甚至比我们亲生父亲带给我们更多。”五年级进入黄石小学、现年20岁的温多说,他刚考上广州医科大学。
随着四十多个孩子长大,信力建的助养行动暂告一段落。但他在慈善与教育方面的尝试并未停止,从老人院到福利院,从“武夷论道”到“信孚大学”,他做的事还有很多。
今年6月,信力建正式辞去了信孚教育集团董事长的职务,履职“集团顾问”,全身心投入慈善与教育。
“孙悟空”们变成了天使
2005年,在黄石小学担任生活老师的于梅突然接到一项任务:负责四十多位助养孩子的生活起居。还没见到孩子的时候,于梅满脑袋都是电视剧里孤儿们的野蛮行为,据她了解,这拨孩子有部分曾被人领养,又因种种问题被送回来。她很有压力。领孩子的时候,一个眯着眼睛的小孩一直抓着她的衣角,不停说带我走吧,带我走吧。看着小孩的眼神,她的顾虑消解了大半。
信力建向黄石小学的老师们解释:这是上天赐给我的,我有能力照顾他们,希望各位老师支持。在他眼中,这群没有父母的孩子像孙悟空,很可能会顽劣,他有心理准备。
于梅一开始很不适应带这拨孩子,但同情心一上来,就被这群孩子的情绪带着走。“孩子们会轮流找我,和我说一些自己的身世。那段时间我心情特别沉重,你没接触过啊,被遗弃,被领走,又被送回去,那么小年纪经受这些,怎么接受啊?”于梅回忆,“我开始不断地想,为什么他们会经历这些?负能量很多,最后甚至需要他人帮助才能走出來。”
孩子们的调皮与诉苦形成了强烈对比,生活环境几经转变让他们自我保护的意识格外强烈。当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了,他们一定会打到别人怕为止。应了信力建的话,这群孩子十分调皮,平日里骨折、摔伤是常有的事。别的学生打篮球、打乒乓球,他们不,他们爬篮球杆、踩乒乓球台。于梅已经不记得带着他们跑过多少次正骨医院了,后来连医生都认识他们,见面还会打个招呼,“嘿,又来了?”
为了让孩子们学会平静,信力建带他们去参加过一次短期禅修。2007年暑假,四十多个孩子在惠州六祖寺体验了两周的寺庙生活,和僧人一起念经打坐,修身养性。尽管时间不长,但这次禅修在孩子们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出发前最调皮的孩子温多现在回想,当时的寺庙生活很枯燥,但是能让人安静,也让他的脾气没那么急躁了。
每个周末,信力建会把孩子们聚在一起授课,讲天文地理,讲自己的经历,讲儒道佛的故事。他希望通过这些课程帮助孩子们增长见识、培养善意。逢年过节,信力建会给每个孩子送礼物,上课之外,他会和孩子们踢球、拔河。“我不能像独生子女一样关心到每一个细节,但是得让孩子们知道,有一个关心他们的人。他们没有父爱和母爱,我也不能完全替代,只能尽力给他们一些填补。”
荔芷玮曾有自闭症,每次信力建聚会都会特别留意她,多和她聊。一开始荔芷玮并没有回应,五次十次后,荔芷玮终于笑了。直到今天信力建还记得她第一次笑的场景,他高兴地说:“啊,你笑了。”笑得多了,她开口说话,到现在,已经很阳光了。”
相处近十年,信力建将四十多个孩子培养成人,他仍留着孩子们手工制作的礼物,最爱的一份,是全体孩子在父亲节当天颁发给他的“最好的老爸”奖状。回忆起助养初衷,他说:“一开始,这只是作为企业回馈社会的方式。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接受了彼此。这种接受不是通过金钱,而是基于生活的体验。我很开心有机会与他们相处,于我而言,他们也从‘孙悟空’变成了上帝派来的天使。”
我读书的成本是全世界最高的
作为广东省最大民办教育企业之一的前任董事长,信力建曾说,自己每天真正的工作时间只要5分钟就够了。其余时间,三分之一外出考察,三分之一出国旅游,三分之一交接天下文人墨客。
信力建自称“文人”,交接文人墨客和出国旅游都被他视为“在中国做文化”的一部分。2006年夏天,他曾在福建武夷山开办“武夷论道”,把思想界的左中右三派代表性学者请到一起,就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国社会的走向等问题切磋比量;由他组织的儒学研讨会议也开展到了第三届,推动了儒学研究与讨论的脱敏。
每年信力建会选定某些国家和地区,邀请相识的国内学者,一同旅行,他希望带中国学者走向世界、了解世界。去年他和著名律师陈有西、教授杨东平踏足以色列,走耶路撒冷耶稣生命中的最后一段苦路。旅行回来,陈有西说这次旅行非常有意义,改变了他对宗教和以色列的看法及认识。
近十年来,信力建已先后游历过五十多个国家,去过世界五百多座城市,欧洲各大教堂、博物馆、历史遗迹,日本的佛寺、民居,澳大利亚的自然风景等等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最让他难忘的,是从挪威坐游轮去瑞典,几万吨的邮轮迎着朝阳缓缓驶入斯德哥尔摩,整个城市由远到近,外墙被阳光染成了金黄色,像仙境一样,很震撼。行万里路,信力建坚信旅行带给他的,不仅仅是愈发开拓的视野。
在路上,信力建会不停地向同行的学者提问,即使是吃饭、路上都是在和学者们讨论问题。他笑称这是“流动的大学”:“实际上10天的旅行,我们讨论的问题很深。我读书的成本是世界上最高的。读一个MBA,花三四十万,我一次旅行,耗时10天,也是三四十万,一年会有两三次。十年前武夷论道,当时花掉50万,那时候可以买一座别墅,现在值500万。” 信力建认为自己的企业和商业没什么关系,更像是文化产业做了商业的行为,投资学校、投资股票都是。“我们不像一般商人,为了赚钱而赚钱、为了商业而商业,我们是有价值的赚钱,所以自由很重要。我希望有更多时间留给自己阅读、旅游和慈善。”
今年9月,信力建又要出发了,坐标西班牙。
做一个有情怀的人
人物周刊:信孚教育的名字由来是怎样的?
信力建:《易经》中有“中孚卦”,象征诚信。“孚”的意思是渡人的舟。“孚”字下面是个“子”,上面是一个托盘,古代用于祭祀,所以“孚”有个意思是“让神满意”。也可以理解为,上面一只手,下面一个孩子,有拯救孩子的意思。其实“信”、“孚“是同一个意思:“信任、得到信仰”,有了信仰,孩子就不会沉沦。这和教育非常有关系,让孩子有信心,让孩子独立,让孩子能够成人,这也是“信孚教育”的办学理念。
人物周刊:什么让你从商一开始就做教育并坚持到现在?
信力建:小时候好为人师,总想做人家的老师。“文革”的时候学校不开学,只能自己在家里,我们有一个学习小组,几个人互相学习,我稍微聪明一点,经常做小教师,自己懂了,给别人讲,可能这是最原始的动力吧。
人物周刊:您理想中的教育是怎样的?
信力建:教育应该是可持续发展的,能够教育出拥有独立人格、多才多艺的真人,而不是成王成圣。要有知识储备,有好的知识结构,有知识地运用,且一定要有正确的价值观。另外,学校是社会共同所有的,它不属于个人,行政机构不能也无权强行干预。
人物周刊:在大众认知中,热衷教育和慈善的人通常会被认为“有情怀”,你是一个有情怀的人吗?
信力建:我觉得是。其实情怀和好为人师是相通的,我们想帮助中国的人,想让中国融入到世界里面,正义、宽容、慈悲、公平、公正、独立、有人格、有道德,这些都是世界共有的价值观。每个人都必须有信仰,当你有信仰,你就有力量,你就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理,会包容别人,你有你的信仰我有我的信仰,你的保护你,我的保护我。
人物周刊:当你的情怀和商业利益发生冲突时怎么办?
信力建::几乎没有这样的情况。我们认为的自由,其中一个是财务自由,当你有钱的时候,你会去做一些好事。钱不是压在我们身上的包袱,是我们脚下的轮子,让我们走得更快更远更稳当,让我们腾云驾雾。如果能够获得这种平衡,就不存在冲突。
人物周刊:為什么会辞去董事长的职务?
信力建:企业里做精神领袖已经足够,我想把更多精力空出来主要做慈善。我们不但自己做慈善,还与许多慈善机构合作做慈善,帮助失学孩子读书、帮助留守儿童等等。实际上,我觉得我做慈善、公共公益事业,初衷是帮助人改变思维逻辑,让中国人生活得更智慧。我更愿意做的是“法布施”,法就是方法,布施就是施舍。像现在我有更多的精力去管理博客,整理自己的一些观点和思考,希望普及一些常识,增长国人智慧,其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