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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企业与管理国家有不少共通之处。如果把蜀汉比作一个公司的话,那么刘备是董事长,诸葛亮就是蜀汉的CEO。蜀汉的兴衰自然与这个CEO密切相关。
诸葛亮是旷世奇才,未出茅庐已知三分天下。刘备请他出山之后,诸葛亮不负众望,先是火烧博望、火烧新野,树立自己的威信,赢得了几位早期创业者的信任,接着便施展自己的才华,联吴抗曹,引导公司度过艰难时期,几度转危为安,并坚决实施了既定战略,取西蜀,定南越,使公司进入快速成长期,创立蜀汉品牌,并取得全国三分之一的市场。
诸葛的智慧,或者说得具体一些:他的战略眼光,他的实施能力,他的技术创新能力,在当时是首屈一指的。作为职业经理人,诸葛亮更有着高尚的职业道德和敬业精神。老董事长去世之前曾对他说:“要是觉得新董事长不行,你就把公司盘过去自己当老板算了。”但诸葛亮不愿意当老板,还是兢兢业业地当他的职业经理人。
如此说来,诸葛可谓“十全CEO”了。可是商场如战场,三家公司中最早倒闭的为什么恰恰是诸葛任CEO的西蜀呢?(司马氏代曹只是公司换了个名字,姑且算它是一场MBO吧,公司经营可没受什么影响,最终还打败所有对手,占领了全国市场。)
诸葛这个CEO对老董事会的成员,特别是董事长的确多有迁就,没有避免因决策失误而导致的夷陵之败这样的损失。然而,处理与董事会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是一件易事,何况西蜀公司董事会成员是几个拜把子弟兄,筚路蓝缕,九死一生闯过来的交情,CEO能让他们买账已属不易。公司创始人之一的关羽先生就曾因提拔新加入公司的老经理人黄忠进入高管层而老大的不服气。因此象关先生大意失荆州这样的事情实在难以让诸葛CEO负责。更有不争气的小董事长阿斗,听信谗言,处处掣肘。这些人都对西蜀的倒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依我看,如果要让诸葛亮为西蜀的倒闭负些责的话,那他最大的失误恰恰是在他流芳后世的这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工作方法上。诸葛亮在能力和敬业两个方面都达到了极至。他不仅雄才大略,制定了正确的战略方针,而且战术上可以照顾到具体实施的每一个步骤和环节,危机管理更是拿手好戏,甚至还能搞科学发明,如木牛流马等,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同时对天文、地理、数术、建筑、文学等都有极深的造诣。更为重要的是,他事必躬亲,日理万机,对西蜀可谓呕心沥血。然而作为一个CEO,他这样的工作方法却有其负面,甚至对组织机构来说是致命的问题:
首先,他以一个人的大脑代替了所有人的大脑。诸葛的智力绝对是超乎常人的,他的决策也是高于任何对手和下属的。所以,他的部署就是最好的方案,别人根本无需质疑甚至思考。而且,诸葛亮作为掌握信息最丰富的管理者,并不习惯将信息与高管人员分享,写了妙计放入锦囊,也要求当事人到了紧要关头再拆开看。各级经理对他无比信任,只要揣上CEO的锦囊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久而久之,高管人员的思考能力退化了,创新意识淡漠了。这是第一个负面影响。
由此而来的第二个问题,就是诸葛CEO不能出任何错。平时他总替大家把事情都考虑周密了,大家也都仰仗他的计谋,因此,他要是哪儿没照顾到,哪儿就容易出问题。而一但诸葛自己出现失误,象用人不当丢了街亭,更会产生难以挽回的损失。
与此相关的第三个问题就是在诸葛CEO的领导下,不同意见很难有存在的空间。魏延是少有的敢于在战略上向诸葛亮提出不同意见的重要高管人员,但在一个紧密团结的班子里,他成为了一个outlier,最后可悲地扮演了叛逆的角色。这样的气氛,加上西蜀一贯的哥们义气公司文化,不利于人力资源的发展,最终落得“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实属必然。
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即使是诸葛亮这样的天才也不可能有足够的精力一人包揽所有的事情。在五丈原,当司马懿听说诸葛亮凡是罚20刑杖以上的案子都要亲自办理,而身体日渐衰老,一天吃不了几升粮食时不由暗自庆幸。当一个组织过于依赖某个人的时候,事无巨细地在琐碎的事务中耗费自己精力和生命是何等不智和危险啊!在这种情况下个人在组织中所起的作用越大,组织所承担的风险就越大。
最为致命的是,这样一种事必躬亲的管理方式是不可复制的。诸葛亮为接班人的事情大伤脑筋。到哪里去找一个既智慧又有责任心的后备CEO呢?自己的西蜀公司里显然是没有这样的人才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竞争对手那里发现了叫一个姜维的经理人。诸葛亮发现这个人年轻有为,智勇双全,多少有些自己的影子,于是费尽心机把他挖了过来。更难能可贵的是,姜维居然对西蜀公司忠心耿耿。然而,此CEO非彼CEO,虽然姜维得了诸葛亮真传,但终究不能让西蜀摆脱破产的命运。为什么诸葛CEO的接班人这么难找呢?原因很简单,这个CEO的要求太高了,除非诸葛再世,谁有能力、精力和忠心担当如此重任呢。
公司初创阶段,一个人的眼光和努力足以左右局势。所谓得一士而兴邦。而公司若要长久发展必须使组织获得自身的记忆而成为一个有机体。大概因为诸葛亮所有事情都了然于心,西蜀对档案和文字十分不重视,连《三国志》作者陈寿也慨叹:“国不置史,注记无官,是以行事多遗,灾异靡书。诸葛亮虽达於为政,凡此之类,犹有未周焉。”
诸葛亮可以制定法度,却不能使西蜀成为一部运转自如的机器;可以把兵法传给姜维,却又让他难以有所超越。学习型组织要求有多元的企业文化和鼓励创新,而提线木偶式的管理则终将扼杀企业的活力。
“智慧反被智慧误”。智慧如诸葛亮者竟未能保证组织的长远发展,今天的CEO们不可不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