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车,动了谁的奶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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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量管制之下,出租车牌照成为稀缺资源,是外来者不能触碰的奶酪。可2014年搅局者风起云涌,互联网企业借用打车软件连接客户和出租车司机,扮演着颠覆者角色。出租车行业的城墙已被打破。
  出租车停运几乎每年都有发生,但2015年的第一波停运潮来得比以往早一些。
  1月4日,沈阳市千余辆出租车集体停运。此后十天,青岛、南京、济南、长春、南昌、成都等城市的出租车相继加入到停运行列中。
  数量管制之下,出租车牌照成为稀缺资源,是外来者不能触碰的奶酪。
  可2014年搅局者风起云涌,互联网企业借用打车软件连接客户和出租车司机,扮演着颠覆者角色。
  出租车行业的城墙己被打破,破解出租车长年管制遗留的难题,增加运力满足消费者需求,挤出无从监管的数以百万计的“黑车”,真正破解中国城市客运业难题,当下正是时机。
  素人司机
  从去年10月第一次打上專车以来,胡薇(化名)已经搭过25个专车司机的车。
  胡薇印象最深的,是手上戴着小叶紫檀的佛珠串、鼻梁上架着细边眼镜,语调温厚、彬彬有礼的桂师傅。怎么看都像个知识分子的桂师傅开一辆雷克萨斯,在离目的地还有将近200米时,就停止计费、结算——胡薇疑惑地问:你赶时间?梁师傅淡淡地说,不要紧的,也不远了。
  谈到接单补贴,桂师傅也是淡淡的。他说,自己原来是国企员工,企业倒闭之后,开起一家烟酒专卖店,但2014年烟酒等消费市场的全面降温,让他这样的“鱼虾级”个体户成片关门回家。车尚九成新,而人“在家呆久了也呆坏了”,于是他加入专车司机大军,穿梭于城市中,与乘客交谈,顺便补贴经济。
  桂师傅两个月只接了180单左右,相当比例的专车司机与他一样,都是素人司机。也有年轻白领白天上班,不太累的话,晚间就载客赚外快,但更多的,是小生意在大环境下萧条,于是小老板开着自己不错的车子加入了专车司机行列。
  胡薇住在广州老市区胡同交错的深处,几乎没有的士愿意进去,只有专车,愿意钻进迷宫般的巷子。经常赶时间的胡薇开始频繁叫车,最多的一天叫了4次专车,付款接近100元,其中70元是专车公司发放的抵用券。
  冬天的某个深夜,胡薇拖着数十斤重的购物袋站在商场门口的冷风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百度地图上,10公里外的温师傅接下她发送了数次的专车订单,广州东火车站附近的交通管制,让打车需要步行很远——拖着一堆叮当作响的沉重家具,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温师傅在电话里连说“麻烦你”,然后在15分钟后来到了她面前,开车七拐八绕地把她送回了巷子深处的住处——专车又一次拯救了这姑娘。
  成为专车司机太容易了
  2015年的第五天,开了10年出租车、有着29年驾龄的温师傅,在开车的第30年,选择成为一名专车司机——最近一两个月,身边不少开出租车的朋友投身专车行业,他也终于做出了决定。经过签约和简单培训、考试,温师傅开上了租车公司配给的一辆全新的东风轩逸,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
  他不再有赶在早上5点换班的压力,而是每天7点早餐之后,从容开车出门载客。早晨10点他就会回家,吃过午饭度过大半个悠闲的下午,下午4点才再出门——工作时长和时间段完全自行决定,“中间这一段不是高峰,让给的士去做呗”。
  与不少专车司机的习惯一样,送客人抵达目的地之后,温师傅会在附近停车休息,等待附近新的叫车订单;与需要不断“巡路”来载客相比,间歇工作而非全天提神开车,让年过五旬的他轻松不少。
  温师傅也不再上熬人的通宵班,晚间至多11点,他就收工了——之所以愿意跑10公里远路去接胡薇,是因为起点和终点都在他的归途上。
  因为可以赶早晚两个客流高峰和夜间高峰,即便扣除叫车软件和租车公司收取的费用,算下来的收入甚至比开出租车时还要多。载胡薇的一路,他的心情十分好,脸上带着马上就能到家的殷切。
  另一个专车司机吴师傅则表示了满足,只是兼职,但每个月“5000元还是有的”。他给胡薇算账说:周日补贴最少,但也有120元,每天的补贴都不同,司机们会看当天的补贴多少来决定工作方式,最多的一天,他拿到了380元,再加上车费,“全职的司机,一个月收入不止1万”。
  胡薇这天要赶一个饭局,“叮咚”一声,滴滴上的接单信息让她略微吃惊:奥迪A4L!
  司机就是吴师傅,上车聊了一会儿后,他在停车时递给好奇的胡薇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旅游、接送机、订酒店……吴师傅的本行是旅行中介。
  受电商影响生意减淡,寻求出路的吴师傅发现,原来成为专车司机极其简单:有一辆20万元左右或更好些的车,有3年驾龄,甚至有一定驾驶经验的,只需要一年驾龄,买特定的保险,挂靠租车公司,与劳务公司、租车公司、租车软件公司签下四方协议,花一天接受礼仪培训兼通过考试,装好打车软件。就这样,吴师傅开着他两年前30多万买来、前挡风下放着一罐淡淡香水的奥迪开始接单,至今已经接了超过500单。
  他说很放心,“除了保险之外,叫车软件公司还有1亿元资金用来应付交通意外中乘客受伤的赔偿”,而他几乎不必和租车公司打多少交道,“没什么管的”,只需要在每单车费里分给租车公司几个百分点的提成。吴师傅也没有放弃旅行社的工作,“哪个赚钱,哪个就是主业呗”。
  吴师傅非常健谈,他热情地问胡薇,手机要不要充电?“我们这个充电线是公司订做的,三个头”,下车的时候,他递来胡薇在车上没有喝的瓶装水,“带着呗”。
  从朋友到对手
  包括楚柯在内的出租车行业从业者都没想到,昔日的“司机之友”,如今成了竞争对手。
  楚柯是南京第五大出租公司——海博出租某车队队长,自觉手机软件“玩得顺手”,己在滴滴打车软件上抢了3000多单。
  而2014年下半年,快的打车、滴滴打车等先后推出专车服务。完全不同于出租车的服务模式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并宁愿支付更多的钱。   “他们开始抢我们生意了。”时至今日,楚柯发现,自己的收入已经下降四成左右,扣掉“份子钱”、加气费、“三险”,每天只能净赚100块左右。沈阳的哥冯远顺(化名)介绍,沈阳有1000多辆专车,每辆一天至少接10单,就会拉走全市至少三成客源。
  于是,2014年11月,正在南京出差的王浩听到南京交通广播“智勇在线”栏目号召——出租司机卸载打车软件,抗议专车对出租车的冲击。在另一些城市,仍在使用打车软件的司机甚至被同行骂成“叛徒”,有的手机被夺走,有的接到威胁电话。
  就算对专车颇有怨言,楚柯仍然说,等出租车两个月后报废,自己打算退出出租车业,开专车去。他从同事处听说,专车司机月入近万元,是自己收入的近3倍。这背后,是专车平台沿袭打车软件的高补贴模式。
  博弈
  出租车行业的反击开始了。
  1月12日,上海市交通执法总队相关人士披露,几个月来,交通执法人员共查获20辆“专车”,其中属于滴滴专车的就有14辆,根据相关规定,拟开出3至10万元的罚单。
  先扣车,后罚驾驶员,如今还要罚专车平台——这是已公开的案例中对专车查处力度最大的一例——这发生在交通部公开表态之后。
  2015年1月8日,交通部公开表态:“当前各类专车软件将租赁汽车通过网络平台整合起来,并根据乘客意愿通过第三方劳务公司提供驾驶员服务,是新时期跨越出租汽车与汽车租赁传统界限的创新服务模式,对满足运输市场高品质、多样化、差异性需求具有积极作用。”
  在上海之前,全国10余个城市运管部门向专车“祭出”查处政策。
  王浩解释道,一些挂靠车辆名义上是租赁公司车辆,实际产权所有人是个人。但私家车挂靠在租赁公司,并非专车的“专利”。由于部分城市对租赁车辆实施摇号限牌或牌照拍卖,面对专车的巨大市场需求,在正规来源那里往往“无车可租”,这是引入私人车辆的主要原因。
  面对挤压,滴滴公司选择了“高层路线”。2014年12月,交通运输部公路科学研究院举办了“移动互联网助力出租汽车、汽车租赁行业发展”研讨会。出品滴滴专车的北京小桔科技有限公司作为唯一专车平台受邀发言。王浩透露,大多数与会专家对专车模式创新持肯定态度,会议纪要以专报形式提交到交通部。
  尽管仍将专车定位为预约出租汽车,但王浩透露,交通部还是想让专车模式先发展一段时间,再来定性它属于哪个行业。正是这一模糊地带,造成各地宽严不一的执法尺度。
  比如,京沪两地就严厉触及未取得出租汽车营运许可的所有专车。上海市委机关报《解放日报》更是将优步(Uber)推出的“你的专属司机”业务称为“高端黑车”。
  转正的可能性
  新竞争者的活力让人印象深刻。叶青没想到,湖北本省的运输龙头企业都触动不了的出租行业格局,竟被两家外地互联网企业尝到了这块地盘上的蛋糕。
  2013年底,全国首家城际约租车在武汉城市圈(1+8)悄然上路。湖北省统计局副局长、公车改革倡导者叶青坦陈,受到租车业挤压,约租车试点在城市内根本推不下去,只能在城际间实施。
  叶青记得,2014年9月,滴滴公司一位副總裁来到他的办公室,商洽公车改革后官员公务用车的专车服务合作。当时,叶青以为专车只能作为公务用车的补充。5个月后,公车改革还没全面铺开,而武汉200多辆专车已供不应求。不仅公务员,高收入白领、大学教授、年轻女孩都向它投来好奇的目光。
  湖北只是一个缩影。2014年11月4日,根据Enfo Desk易观智库产业数据库最新发布的《中国打车APP市场季度监测报告2014年第3季度》,截至2014年9月,中国打车APP累计账户规模达1.54亿,专车业务在全国16个一线城市开通服务。
  叶青说,没想到专车能获得如此高的公众支持率,直接触动到既得利益集团。
  长期研究京沪等地出租车问题的上海理工大学副教授陈明艺说,租赁公司“带驾短租”或曰“短租代驾”模式早已有之。但手机打车软件的专车平台,可以运用移动互联网,优化乘客出行体验,提高出租营运效率。
  前两天,陈明艺使用快的打车叫了一辆专车接孩子放学,行驶路线在她的手机上实时更新;就算是孩子没带钱,车到楼下她也能用“手机钱包”把钱付掉——这都是出租车现有电召平台做不到的。
  出租车公司也不忘记提醒这些优质服务下可能存在“风险”。
  苏北某中小城市运管部门负责人钱冠华(化名)说,出租车实现了GPS全覆盖,24小时值班,运管部门、治安部门、交巡警部门信息联网。就算这样每年也会发生两三起造成驾驶员或乘客人身伤害的案例。“请问,专车如何保障乘客安全?!”
  “根据现有体系,滴滴专车乘客最高拥有101万理赔额度,远高于现有交通行业其他服务方式保障标准。”滴滴公司政府事务部赵思雯反驳说。
  对于专车的未来,一家专车平台的政府事务部负责人认为,希望专车能够成为一个完全独立于出租业和租赁业的新兴行业,摆脱这两者之间的尴尬身份。
  对此,交通部显然也有类似想法,交通部已经启动《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运输条例》修订工作,拟新增租赁车辆准入内容,包括三个方面:企业准入,车辆备案。这意味着,为专车平台提供服务的租赁公司,也可能纳入交通主管部门的监管范围。
  但北京租赁行业协会副会长范永耀只是审慎乐观。2002年,时任首汽集团租赁子公司负责人的范永耀,推出类似于专车的“商务租车”服务,随车配备驾驶员,由劳务公司派人。当时,围绕“汽车租赁能不能带驾驶员”,北京市运管局的租赁管理处和出租管理处的两名时任处长争起来了。最后,出租管理处长抛出一句重话:要是放任租赁行业抢出租车业饭碗,10万司机去市政府闹去,怎么着啊?!从此,再也没人敢为这项业务创新公开正名。
  “那时候还没有互联网呢。”范永耀说,专车已经给出租汽车管理体制撕开了一条口子。但牵涉这么大的利益面,就算交通部为专车服务颁布管理制度,要想各地不折不扣地执行,起码要三到五年。
  (资料来源:《时代周报》、《经济观察报》、《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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