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精神生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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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便是伍尔芙最最欣赏的普鲁斯特,也是她说得最多的作家。她读他的《追忆逝水年华》。她便禁不住地总是要谈论他。足见《追忆逝水年华》对她的震撼。她欣赏他。那是因为她和他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他们都养尊处优,他们都高贵优雅,他们都脆弱敏感,并且他们都被某种疾病侵袭着。于是她对他便有了一种深刻的亲和力,那是一种生命的相通、气质的相近。所以伍尔芙在谈论普鲁斯特的时候,其实在某种意义上,就等于是在谈论她自己。
  普鲁斯特之于伍尔芙,就像是她手中的一把钻石。她总是任意将它们镶嵌在她几乎所有理论的所有地方,无论她的哪一篇文章从你的眼前闪过,你都会觉出那个普鲁斯特在闪着远远近近的耀眼的光。不管是她专门评论普鲁斯特的文章,还是她评论其他作家的文章,甚至她信手写来的那些日记,都会有普鲁斯特的字样在不断地出现着,闪烁着,诱惑着,就仿佛一个迷人的陷阱。而被陷进去的那个人,当然首先是她。
  她认为,在阅读普鲁斯特的作品时所遇到的困难,大部分来自一种内涵丰富的转弯抹角的表达方法。那么普鲁斯特又是怎样表达的呢?于是伍尔芙便为我们找到了一个例子。那是在她看来最典型的那一种,那大概也是只有她和普鲁斯特才懂的一种方式,一种他们共同的追求。
  当他的母亲叫他来到弥留之际的祖母病榻之旁,普鲁斯特写道:“我醒过来回答道:‘我并没有睡着。’”就这么一句。然后伍尔芙说你们看,这就是普鲁斯特。他甚至在此关键的时刻,都要停下来细致入微地解释,为什么在醒来之时,我们往往在一刹那间会觉得自己并没有睡过。伍尔芙认为作品中的这种停顿尤其引人注目,因为这不是人物“我”本人的反省,而是由叙述者非个人化地提出来的,从一个不同的角度。由此,它便给心灵留下了一种强烈的紧张感,而很自然地就把焦点集中在了隔壁房间里的那位临终的老妇人身上。
  这就是伍尔芙所欣赏的普鲁斯特式的方式。他的环绕着一个中心点的事物积累是如此丰富,又是如此遥远,如此难以接近和领会,以至于这个积累的过程是逐步的、艰苦的,而那最终的关系是极端复杂难解的。有许多关于它们的东西要思索,大大超乎人们原来的预料。一个人物不仅要与另一个人物发生关系,还要与气候、食物、衣服、各种气味,艺术、宗教、科学、历史以及千百种其他的影响发生关系。
  所以,伍尔芙觉得,只有像普鲁斯特那样来解释人物,也许才更接近人的本质。因为一旦你分析意识,你就会发现,意识是被千百种微小的、不相关的意念所搅动着,而这意念中又充斥着杂七杂八的信息。也所以,普鲁斯特的人物才总是由一种不同的复杂而斑驳的实质构成,而在他们的身上,又总是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思想、梦幻和信息……
  当离开了个人,伍尔芙又把她评论的欲望转向了群体。转向了英国以外的那些伟大而杰出的作家的群体。而在所有的国度中,最令伍尔芙震撼的,大概就是俄国文学了。她一直为人们不能用原文来阅读伟大的俄罗斯文学而深感遗憾,她相信在俄文转化为英文的过程中,一定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流失了。她说拙劣的译文让那些伟大的俄国作家们好比经历了一场地震或铁路交通事故,他们不但丢失了他们所有的衣服,还失去了一些更微妙、更重要的东西——他们的风度,和他们的性格特征。所以那些盲目追逐俄国文学的人就难免显得可笑,因为他们所热衷的俄国文学已经是残缺不全的了。
  然而伍尔芙还是写出了《俄国人的观点》那篇文章。那是她非常优秀、非常深刻,而且至今读来依然令人耳目一新的一篇文章。
  在阅读了大量的俄国文学之后,伍尔芙终于发现:俄国小说中的主要角色是什么呢?那就是灵魂。灵魂是几乎所有俄国作家都要探究的问题。只不过在契诃夫那里,灵魂是细腻微妙的,容易被无穷无尽的幽默或愠怒所左右;而在陀斯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中,则有着更大的深度和容量,就仿佛始终被重病和高热所纠缠着。
  显然伍尔芙更喜欢陀斯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因为在某种意义上,陀斯妥耶夫斯基也被视为现代派小说的鼻祖,因为他比他同时代的作家更注重人的内心。而恰恰这也是伍尔芙所特别看重的。
  听她用怎样疯狂的语言来描述俄国的这个疯子一般的作家吧。
  她说,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小说是波涛翻腾的漩涡,飞沙走石的风暴,会把我们吸进去的嘶嘶作响、沸腾滚泡的排水口。它是完全纯粹用灵魂做原料来构成的。我们被身不由己地吸了进去,在里面旋转,头昏眼花,几乎窒息,同时又充满着一种眩晕的狂喜。
  陀斯妥耶夫斯基所要说的唯一,就是灵魂。我们受折磨的、不幸的灵魂。而他要做的唯一,就是谈论揭露和忏悔,就是从肉体和神经的伤口中,把那些在我们心底的沙滩上蠕动着的难以辨认的罪恶拽出来。
  是的,这就是陀斯妥耶夫斯基。对他来说,最要紧的就是灵魂,以及它的热情,它的骚动,它的美丽和邪恶相交织的惊人的大杂烩。它们是如此一层夹一层地纠缠在一起,无法分解地混杂为一团。原先各自分离的因素,现在互相融合在一起。人们同时是恶棍又是圣徒,他们的行为既美好又卑鄙。我们热爱他们,同时又痛恨他们。我们惯常所说的那种善恶之间明确的分界线,是不存在的。我们所最钟爱的人往往就是最大的罪犯,而那最可怜的罪人往往使我们感动,以至于产生最强烈的赞赏和爱慕。
  是的,这就是陀斯妥耶夫斯基。在他激烈的情绪中,使我们着迷的永远是人的心灵。而令我们关心的,也永远是那些心灵的轶事。他所向我们显示的,是粗糙外表下的混乱和复杂,而这混乱和复杂又是怎样地单纯,强烈,深刻动人。所以他的小说看上去,总像是出自一个狂热者的呓语,他甚至准备牺牲掉所有的技巧甚至艺术,以揭示灵魂的困惑和骚乱。
  是的,这就是陀斯妥耶夫斯基。哪怕是当他疲乏之时,他也绝不停止。他无法限制自己,他只能不停地写下去。因那灵魂在他的胸中郁结着,他必得要让它们热烈地、滚烫地、混杂地、惊人地、可怕地、令人压抑地向我们翻腾而来。
  是的,这就是陀斯妥耶夫斯基,他将永远和他的灵魂焦灼在一起。
  伍尔芙看到了这一点。她说了出来。关于陀斯妥耶夫斯基的最经典、最准确、最深沉也是最激动人心的评语。她代替了我的眼睛。她说出了我们的感觉。   而在伟大的俄罗斯文学中,又有谁能与陀斯妥耶夫斯基交相辉映呢?在伍尔芙看来,唯有托尔斯泰。以追求前卫思潮而著称的伍尔芙竟然宣称,托尔斯泰才是所有小说家中最伟大的一位。如此对托尔斯泰的倍加推崇,无疑证明了崇尚现代主义的伍尔芙并不是站在狭隘的现代主义的立场去判断那些优秀的写实主义的作家们的。尽管她小说的风格和追求与托尔斯泰的相去甚远,但她还是看到了托尔斯泰的批判现实主义是怎样地深刻,而他的小说又是怎样地如史诗般壮丽辉煌。
  伍尔芙在谈论这位大师的时候说,正如灵魂支配着陀斯妥耶夫斯基,是生活在支配着托尔斯泰。她说,托尔斯泰作品中的人物所要思考的最多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要生活?这便成为托尔斯泰的永恒的主题。于是在他的作品中,总会有一位皮埃尔或列文,他们已经取得了所有的人生经历,能够随心所欲地对付这个世界,但他们还总是不停地问,甚至在他们享受生活的乐趣之时也还是要问:生活的意义是什么,人生的目的又应该是什么。伍尔夫认为,这可能就是托尔斯泰的为什么会崇高和不朽。
  当告别了沉重的俄罗斯文学,伍尔芙又让她的声音来到了美国。她浏览那片新大陆上操着英语写作的移民作家们的作品,她知道他们是乘着“五月花”号登陆美洲的,她也知道从此他们所发出的,将是怎样来自新大陆的令人振奋的交响。
  来看看伍尔芙是怎样看待新生的几乎没有历史更没有传统的美国文学吧。不知道为什么,过去读伍尔芙的理论时,我好像一直忽略了伍尔芙论美国文学的那一章。或者因为那时候我并不关心美国文学,所以当这一次重读,就像读一篇新的文章。而读过之后,才忽然发现这篇写于1925年的文章是怎样的地道和准确。因为当七十六年过去,你竟会觉得,还没有谁能超越伍尔芙当年对美国早期文学的真知灼见。这大概就是伍尔芙为什么不朽。她超越了时空。
  伍尔芙在这篇1925年的文章中,开宗明义的第一句话就是,到一个外国的文学领域中去漫游与我们到国外旅游极其相似。于是,这便成为她看待美国文学的一个最巧妙的视角。接下来,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以一个旅游者的心态,开始对惠特曼、对霍桑、对德莱塞、对安德森和刘易士他们这些新大陆上的名士风流们品头论足、说三道四。她看待他们就像是看待美国广袤大地上的那一处处粗糙、荒蛮而又美丽的风景。而她对新生的美国文学的评价,便也是这样边走边看边感觉。她对他们的思索,就如同她的意识流小说,不停地从她的大脑坠落到文字中,散乱着,但却闪光。
  伍尔芙首先指出美国是一个不同于英国的新的国家。尽管早期的美国移民大多是来自英国,但是当他们一旦开始在新大陆上的写作,他们抢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要宣言他们是美国人而不是英国人,哪怕他们依然是在用英语写作。伍尔芙认为安德森就是这样的美国人的典型代表,因为自从写作开始,他急于要做的,就是把自己从英国文学那伟大而僵化而Gentle Man的传统中分离出来。他甚至声嘶力竭地要让世界知道,“我就是那个美国人。”这句话意味了什么?伍尔芙以她游客的眼光解释说,这句话是带着一种被淹没的然而却是最基本的欲望,顽强不屈地涌上安德森的心头的。是的,他就是那个美国人。这是一种可怕的厄运,又是一个大大的机会。但是,不论好坏,他就是那个美国人:苦苦挣扎着,要意识到他的自我,充满对自己和别人的惊奇之感,试图悠然自得而不是假装悠然自得。
  多么精辟。她说,这就是成为美国人的过程中的第一步——不当英国人。一位美国作家所接受的教育的第一步,就是把一直在已故的英国将军们指挥之下前进的整套英国话语的大军统统解散。他必须训练并且强迫那数量不多的美国文字来为他服务;他必须忘却他在菲尔丁和萨克雷的学校中所学到的一切东西;他必须学会像他在芝加哥的酒吧和印第安纳的工厂中和人们说话那样来写作。而美国文学,事实上也如伍尔芙预期的那样,是在这种“我就是那个美国人”的叫嚣中成长起来的。因为他们真的发出了自己的声音。美国的声音。
  然后伍尔芙比较这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美国和英国的文学。她说英国的传统建立在一片小小的国土之上,它的中心是一幢古老的住宅,其中有许多房间,每一个房间都塞满了东西,挤满了人。他们彼此之间互相熟悉,关系密切,他们的举止、思想、言论在不知不觉之间一直被过去的精神统治着。然而,在美国,棒球代替了社会活动;一片崭新的土地代替了在无数的春天和夏季激动了人们情绪的古老风景。在这片土地上,锡罐、大草原、玉米田无规则地四散分布着,就像是一件不合适的镶嵌工艺品,等待着艺术家们的手来把它整顿得井然有序。
  生活在古老英国被英国的文化所浸透的伍尔芙,尽管对美国文学的太要传统和太不要传统这两种倾向进行了批评,但她对新生的美国文学还是非常欣赏的,甚至是满怀了激情的。她认为英国的文化传统尽管深厚,但它已经不足以面对一个新的时代。而要使文学能适应不断向前发展的时代,能表现现代人的心灵,就需要一种新的艺术以及一种新的传统的控制。而美国文学中不断发展的语言,就证明了这种新的传统的诞生何等重要。因为,在伍尔芙看来,那些美国人正在作着伊丽莎白时代人们所作的事情——他们正在铸造新词。而你要想在英国的小说中寻找到新词,往往会徒劳无功。伍尔芙说:“此事可谓意味深长:因为当我们想要更新我们的语言时,我们竟然要向美国借用新词。而所有那些富于表现力的、不登大雅之堂的、生气勃勃的俚语,也竟然悄悄在我们中间通行了起来,开始只是口头使用,后来就日渐增多地见诸文字,而它们竟然都来自大西洋的彼岸。”
  于是伍尔芙说:“我们不需要十分有远见就可以预言:当词汇被铸造出来之时,一种新的文学就会从这些词汇中产生出来了。”
  接下来我最想说的,就是伍尔芙对她所处的那个时代的文学所采取的那种最辩证也是最宽容的立场。也许是因为她身处其中,但更重要的是她的那种平和的心态,和她的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对本时代文学的关切与支持。所以她不满意那些对现代文学总是苛责批评、心怀不满的评论家们。当然她并不否认她所处的那个时代的英国文学不够伟大。她反复说,这是个支离破碎的时代,这个时代很荒芜,以至于没有任何一个姓名能够鹤立鸡群,也没有一位老师傅的工场,可以使年轻人在那儿当学徒而引以为荣。那么文学就更是如此。在有着司各特、华兹华斯、拜伦、奥斯汀、济慈以及雪莱的那个天才时代之后,英国文学所余的似乎就只有几节诗,几页书,这一章那一篇,这部小说的开端和那部小说的结尾,堪与任何时代或任何作家的佳作媲美了。是的,伍尔芙承认这一点,承认这种带着某种悲观主义色彩的现实。   然而,她却最终不愿以这种悲观的态度来面对今天。她是希望能张开双臂拥抱现实的那种作家,何况,她自己的思想和创作就深深置根于这样的现实中。对伍尔芙来说,那是个她与之有着亲密关系、她甚至赖以生存其中的世界。所以她不愿总是生活在那些被大师们笼罩的伟大阴影中,她不停地呼吁那种对现实的乐观主义态度,她说不错,我们确实不得不怀着嫉妒之心去回顾往昔,但毕竟,这是初春晴朗日子中的第一天,生活并非完全缺乏色彩。
  伍尔芙的乐观主义是来自本能的。来自晴朗的日子,美酒和谈话,来自这样的事实——当生活每天献出这样的珍宝,每天使人想起的东西比最善辞令的人所表达的还要多,那么人们虽然十分仰慕死去的一代,但还是宁愿拥有现在这样的生活。
  而当代文学亦如此。它尽管有它的不足之处,但对于人们仍有着支配能力和同样的魅力。伍尔芙认为没有任何过去时代的人,比我们这一代更需要珍惜和爱护我们当代的作家。我们需要过分鲜明地意识到现在。每天我们都会发现自己在做着、说着、想着对我们的父辈说来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新的书籍之所以能诱惑我们去阅读,就是它能反映出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能表达和过去时代相分离的差异之处,而不是去表达那些与过去时代相联系之处。而天才的时代过后,接踵而至的,必然是一个竭力挣扎的时代:人们通过纯洁而艰苦的工作,来表达他们骚乱而越轨的思想。
  伍尔芙的时代和我们今天的时代难道不似曾相识吗?
  伍尔芙半个多世纪之前的话语,难道不是对我们今天的启迪吗?
  然后,再让我们听一听伍尔芙对那些以当代文学评论为己任的评论家们(她承认那些评论家所说的,一位伟大的评论家是最为罕见的人物。但,那要他自己就是一位伟大的诗人,而不是从时代的挥霍浪费中孵化繁殖出来的)是怎样评价的:“让我们承认,他们的工作是困难的,危险的,而且往往是讨厌乏味的。让我们恳求他们慷慨大方地给人以鼓励,但要节约花环和桂冠。因为它们很容易扭曲枯萎,在六个月之内,就会使戴上它们的人看上去有点滑稽。让他们对于现代文学采取一种更为宽广而较少个人色彩的见解,并且确实把作家们看作正从事某项宏伟建筑的人们,这座建筑是由集体共同努力完成的,那么作为个体的工人就不妨默默无闻。让我们请求他们仔细眺望远处的地平线,为未来的杰作准备道路吧。”
  这是伍尔芙的肺腑之言。是的,难道不是那个时代的乔伊斯、劳伦斯,还有亲爱的弗吉尼亚·伍尔芙铸造了那个时代的英国文学的辉煌吗?
  时间会拯救真正伟大的文学,并让它们成为不朽。
  这就是这个女人的生活。这是她每日读书、每日思考的结果。可以为她的这些理论作注脚的,还有她的那本日记选。那是当那个被思想所困的女人投河自尽之后,由她的丈夫为她编选的。同样的思想。每天很累的生活。精神的劳累。和与灵魂的抗争。不,我不是想说伍尔芙是在用怎样的方式来写她的日记,我只是想说读了她的日记才会更了解这个女人是怎样生活的。因为她在她的日记中所写的,几乎全是她怎样读书,又是怎样写作。她似乎只有这一种生活的样式,独自坐在花园的玻璃房子中,读书并且思考。日复一日。又年复一年。
  她便是这样选择了她自己的生活。自己与自己在一起。自己用文字诉说自己的心灵。自己平静地过独自灿烂的精神生活。平静而充实,便铸造了她的一生。
  所以伍尔芙才堪称知识分子。她所具有的知识分子的特征之一,就是她内心的平静。不是说她的作品中没有激情和热烈,而是说她的能够接受平静并肯于平静就证明了她所拥有的那种深邃的力量。一个知识分子的力量。
  于是便要说到杜拉。因为比起伍尔芙,杜拉几乎就不是知识分子,她甚至算不上一个知识的女性。杜拉的小说更多地是来自物质的世界。如果说杜拉有思想,那她的思想也是来自感觉。因为她更多地是生活在感觉中。感觉就足以让她成为一个小说家了。她甚至无需读书,无需费力地去思考什么,也无需一定要成为一个理论家。
  大概因为有了杜拉做比较,伍尔芙才显得更知识。她就是那样永远生活在理性中,并且面对一切时,她只选择知性的态度和立场。所以她的生存才会很平静,至少看上去是平静的。她总是被纠缠在思考和读书中。她因此而不会放纵自己,更不允许自己任情任性,无休无止地去恋爱,或是做出什么越轨的事。她更不会像杜拉那样去酗酒,糟踏自己,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伍尔芙是智者。哪怕是在最最痛苦和无望的时刻,在自己的精神彻底崩溃的时刻,在不能读书也不能思想的时刻,伍尔芙也只是让纯净的河水淹没自己的生命和烦恼,从此结束那沉重的智慧和美丽,结束那不能再平静下去的深邃的一生。你看,就是死,伍尔芙也选择了知识分子的死。
  伍尔芙是个美丽的女人。她美丽是因为有思想和知识在她的容貌中驻足。是因为她拥有着知识分子的烙印和立场。
  去读伍尔芙的《论小说和小说家》和《伍尔芙日记选》吧。那一定是人生的一种最深沉的享受。然后,你会觉得你拥有了一个美丽的精神家园。伍尔芙将与你永远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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