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叶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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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岗山的自在
  庄生小乔
  一
  这些年,和矿上一帮热爱翻山越岭的朋友爬的大小山头多了,我便有了一点自己的爬山心得——那就是随性地去拜望一座山,沿着一条寻常或不寻常的路,走走停停,看登山路上沿途的风景,体会那些风景所激发出的情愫种种;并且,爬山不求一定登顶,到哪儿算哪儿,从未有过“我比阿尔卑斯山还高”的豪言或感慨。倒是通常在下到山底回望山峰的时候,心底每每有这样未说出口的话:嗨,我来过,我走了,打扰了,谢谢了。
  下井之余,我到岗山,去过多次,沿着山西或山中的路拾阶而上,到三元行宫向西或者向东下山,总能看到岗山四时不同的风景。之所以去爬岗山,一则因为它就在城北,爬起来方便;二则因为知道山中有著名的石刻,想去寻那石上的文字,体味大字的艺术。
  其实一直没有寻到那些石头上的凿痕。倒并不急着刻意去寻,反正山就在那里,石就在那里,凿痕就在那里。而我就在这里,岗山之南,戈河之北。我到或不到岗山,心里都能想到那些刻在石上的字,栉风沐雨,静默无言,自在,安然。
  榴火初燃的时节,因为“寻石刻不见想见”的念想,我还是打定主意去了。约了矿上的三个文友,带上我的“小尾巴”——女儿,奔着岗山,或者说奔着岗山上的石刻去了。那些石刻不是隐者,它们不会像隐者那样,为躲避尘俗的造访而去采药。
  这千百年来,它们一直都在那里。
  我总不去,失敬的就是我了。
  二
  爬岗山,观石刻,云蔚兄是极好的向导。他曾带妻儿和朋友,多次登山观字。
  那一天的早晨,他带着我们,沿着山中的路,缓步上行,仰观山间满眼的绿树,俯瞰山下满目的红尘。
  到“回望闽粤”石刻稍驻足后,我们继续攀登直到三元行宫。
  这次春末的岗山之行,因为在三元行宫小憩的时候结识了一块镶嵌在行宫围墙上的石碑,可以说是一趟带来意外惊喜的发现之旅。你知道的,我们的意外之喜,就是在石碑上读到了那篇求雨的文章《冈山祷雨五章》,写得相当棒!你还知道的,这篇祈雨的文章是济南一个叫张鸣远的人刻在石碑上的,刻得相当美!你一定还知道的,《冈山祷雨五章》的作者,就是那个“知邹县事”叫王尔鉴的,干得相当好!
  文章相当棒、石刻相当美,都是我们亲眼所见,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验证;说王县长干得相当好,是我们猜测的——因为那祷雨的文字里说,有什么不对就责罚我一个吧,该下雨了求老天下点儿雨吧。如此有担当的一个人,应当是一个好县长;再加上我们还听说,有一年,王县长动员县里的百姓到峄山上用弹弓往山间打桃核儿,使得数年后峄山桃花名满天下,游人络绎不绝。
  据此两点:有担当和重旅游,我们粗略推定:王尔鉴是个好县长。
  三
  爬岗山,观石刻,云蔚兄真的是极好的向导。尽管在我们细品祷雨碑文后去岗山之阴品读刻经的时候走过了路,他依然只用了三两步就把我们带到了求读真经的正途上。
  很快,我们在山阴蓊郁的林间就看到了大仙人石,看到了“二种无我”,看到了散落在山间各处石制的佛经散页,三三两两,无法无章。
  岗山忽然就不一样起来。
  岗山之阳是郁郁葱葱的树,是热热闹闹的城,是城里熙熙攘攘的市民——树、城、市民,一如往昔。
  岗山之阴是蓊蓊郁郁的树,是鸡犬相闻的乡,是乡下淳朴厚道的农人——树、乡、农人,亦如往昔。
  岗山怎么突然就不一樣了呢?
  另一个约好的朋友告诉我们,他已经过了三元行宫,正往我们这个方向赶来。
  云蔚兄去山南接应他。我和女儿在山北,于那突然给人不一样感觉的岗山中,继续着在佛经间的轻行慢读。入眼的,有神元、神通之力、法自性识……
  转身就是另一重天。眼前豁然开朗,一块硕大平整的石,兀自立在岗山之阴一片开阔的地带。因为开阔,这里是适合聚会的。石面的中心,刻着“他方佛土俱来集会是诸菩萨具足无量自在”的文字。
  原来,各路佛陀和诸位菩萨也是喜欢聚会的。无论是觉而不迷的佛,还是觉而有情的菩萨,无量自在的他们,于这凡尘俗世的千山万壑中,单单选了邹鲁之地寂寂无名的岗山,选中了岗山之阴这一片开阔之地,作了他们的仙集之所。
  岗山让我们忽然感到不一样的,原来是诸佛和菩萨的“无量自在”。那些静默的山中朴石,那些寻常的人间草木,以及人世间庸逸的我们——因了刊刻上佛家的文字,因了聆听过佛家仙集时的非诳语,因了登临岗山之阴感受到了佛家的气息,便仿佛突然有了禅心,灵肉通佛,知天地并生,觉万物为一,也变得无量自在起来。
  那些无形的思想和智慧,勒于岗山这些有形的山石上,你我去或不去,观或不观,了然与否,它们都在那里,并将自在下去。
  它们自在那里。比我们自在。
  秋天的童话
  庄生小乔
  月亮上的女神
  从矿上下班后到学校里接了孩子,走在这个城市最早的一座小小天桥上,女儿突然停了下来。
  她表情很严肃地抬起右手,指了指秋日晴朗的夜空。
  我抬头看了一下,不明白她指向夜空让我看什么。怔了一下,然后又低下头去看女儿。
  “你妈妈。”女儿认真地跟我说道,“你怎么又忘了?你妈妈在月亮上。”
  “哦。不好意思,你看,我又忘记了。”我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跟已经是小学一年级学生的女儿说道。
  然后,再重新抬起头,看秋日雨后淡蓝而明澈的夜空——远处,天际苍茫;近处,月朗星稀。
  而后,像女儿认真地告诉我那样告诉女儿:“我看到我的妈妈了,她就在月亮上呢。”
  我一直是这样告诉女儿的:我的妈妈——她从未见过面的奶奶——一个很慈祥的老人,她老了,就长出了翅膀,飞到月亮上去了。
  怀抱中的精灵
  女儿出生的那一年,我写了一篇文章,记录她诞生和成长的细节,回忆我幼年断乳的往事,缅怀逝去经年的母亲。   我在文中称女儿是飘落到凡尘我怀抱中的精灵。她的诞生,让我体会到初为人父的欢喜;陪着她慢慢成长的过程,又让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小时候,不断重温童年那些天真无邪、花样烂漫的童真故事。
  那一篇因女儿诞生而写成的小文,我拿去参加了《人民文学》和人民网组织的一个征文活动。承蒙《人民文学》杂志社的商震、朱零两位老师不弃,选上了我的小文,出了本集子,贵州茅台酒厂办公室给寄来了一瓶袁仁国董事长签名的五十三度茅台酒。我和云蔚兄及建设兄一起,约请了文学圈里的几位文朋诗友在岗山前的酒店雅集,小酌了一番。
  那一次,我喝醉了。
  回到书房,趴在沙发上,想吐吐不出来。
  父亲进到书房,对我说,明天一早还要下矿,你喝这么多酒干嘛。
  我说,我没事,你睡觉去吧,不用管我。
  父亲就出了书房,去休息了。
  父亲轻轻关上书房门的那一瞬间,我即刻想到已然离去的母亲,又油然想到在隔壁卧室里熟睡的妻子和女儿。刚才在父亲面前硬撑的坚强,顷刻间土崩瓦解。
  书房窗外朗月下的蛙鸣,在耳畔、在眼前,刹那间汪洋成海……
  我们的月亮
  早春,给女儿买了四只毛茸茸的小鸡。
  女儿按大小依次给它们起名大大、中中和小小。排行老三的让我来起,我给它起名杉杉。妻让女儿张罗着给小鸡泡小米,喂它们。女儿和小鸡玩得不亦乐乎。
  第二天早上,女儿从床上爬起来就奔到四只小鸡的泡沫盒窝边去看。因为天气太冷,其中两只小鸡伸直了脚躺在那里,另外两只蜷缩在那里唧唧地叫着。
  女儿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悄声跟我说:它俩睡着了,不要吵醒它们。
  中午,妻打电话告诉我,另外两只小鸡也都伸直腿了。我跟妻说,赶紧处理了吧,别再让闺女看见了。
  下午下班回到家,我跟放学回家的女儿讲:鸡妈妈把那四只小鸡接到月亮上去了,我妈妈——你奶奶,会好好喂那些小鸡的。它们在月亮上下了蛋,我妈妈就可以炒鸡蛋吃了……
  女儿一直很羡慕长出翅膀、飞到了月亮上并常住月亮的奶奶。
  她多次跟我说她也要到月亮上去,问我她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长出翅膀。
  我跟她说,年纪大的人,老了的人,才能长出翅膀,才能飞到月亮上去。你还是小孩呢。
  女儿问:那我什么时候老?
  我说,等我到八十三岁的时候,我就长出翅膀,先飞到月亮上,去见我的妈妈;等你到了八十三岁,也会长出翅膀,你就可以飞到月亮上见到你的奶奶和我了。
  女儿说: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说,可是,要到你老了,你才会长出翅膀,才能飞到月亮上去啊。小孩是长不出翅膀的,只有等你老了才行。
  女儿说:不会我骑在你身上,你带着我飞到月亮上啊?
  我说,不行,所有人都是要自己长了翅膀才能飞到月亮上去的。
  女儿说:那好吧。
  在女儿眼中,我的妈妈是住在月亮上的女神,她和嫦娥以及那只小白兔都很熟。他们还有桂花酒喝。将来小鸡长大下了蛋,他们几个可以炒鸡蛋佐酒。
  母亲是月亮上的女神。女儿是可爱的小精灵。我是谁?
  不管我是谁,我们都共有一个月亮,共有一个和月亮有关、代代相传的美丽童话。
  邹鲁琴想
  刘云蔚
  一、峄阳孤桐
  应该是那个洪荒的时代,女娲用五色石把天补好以后,大地又现出了一派祥和。女娲觉得意犹未尽,将余下的五色石写意地堆了堆,峄山便耸立在了邹鲁这片土地上。
  凤凰在澄净的天宇遨游,阅山无数。它打峄山飞过,看到怪石万迭、络绎如丝的景致不免呀的一声,嘴里衔着的一枚青桐种子掉落在峄山南坡的罅隙里。
  这枚幸运的种子从梦中醒来,舒展开自己的拳脚,向上向下不断地拉伸,脚踩在山岩菲薄的泥土里,芽儿拱出,峄山的阳光雨露洒满一身。它做了个深呼吸,像是在唱一支清远的歌。
  青桐不断拔高,它观照山间的清风、脚下的流泉、树头的明月以及自在的白云,一圈圈记忆在它的年轮上;它着一袭青色的裙裾,披一头秀色的流苏,亭亭在南坡,站成了一道迷离的风景。那时还没有人懂得欣赏,只有凤凰常来这里栖息、悠游。
  一天,伏羲从这里经过,他听到了清脆嘹亮的鹤唳凤鸣般的声音,以为是峄山千洞万孔传出的天籁。他停下了脚步,他错了,那是风摩挲青桐的枝桠和树叶发出的聲响,他听得入了迷。伏羲还要赶路,顺手带走一块青桐木,用手模拟风,用心还原回忆,制成了第一把琴。
  大禹刚完成治水的宏愿,他接受四方的朝拜,倾听四方的民声。伏羲琴作为贡物进献给了大禹。月之华,云之悠,风之轻,水之秀,石之灵——都在伏羲的五弦琴声里了,大禹听得入了神。
  峄山南坡特生的青桐树作为上好的琴材记载在《尚书·禹贡》里,峄阳孤桐的流响从上古迤逦而来。
  四川成都的雷氏为制琴世家,雷琴自古就为历代琴家所贵。唐代制琴名家雷威在忘味琴上题写铭文“峄阳孙枝,匠成雅器”,正是表达了琴材与琴家天人合一的愿景。
  一千多年前,峄山天火,峄阳孤桐惨遭劫难,近乎绝迹,想想大概是宋金对峙时期的兵燹吧。火苗噬舔着青桐,仿佛浴火的凤凰,火光直射斗牛,噼啪的爆裂声是青桐的绝响,散在凄迷的风中。谁人得似蔡邕救桐于火中,而当年蔡邕用火余的桐木裁制的焦尾琴,现在也没有了下落,月白风清的夜晚那只归来的凤凰又如何栖止?
  清代邹县县令王尔鉴倾慕峄山,曾组织人员在峄山用弹弓弹射泥巴包裹的桃核造林,却没听说他种植青桐恢复峄阳孤桐的旧观。也许是时代久远的缘故,峄阳孤桐湮没在传说中,大音希声,峄阳孤桐连同它制成的琴,都消歇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二、天风海涛琴
  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的唐代“大圣遗音”琴,为现存世最早的古琴,唐至德元年(756年)制,上有隶书铭文“巨壑迎秋,寒江印月,万籁悠悠,孤桐飒裂”和方印“包含”。“孤桐飒裂”的铭文“包含”着对峄阳孤桐的敬意。   邹城九龙山,逶迤如龙,向阳近水,藏风聚气,林木葳蕤,碧色参天,历历如画,真是风水绝佳的所在。
  明鲁王朱檀的荒王陵就在这里。
  天风海涛琴在荒王陵里沉寂了六百余年,还是当年的音色,就像窖藏的美酒历久弥香;犹如天空的长风,大海的波涛——这也许正是琴名的由来吧。其声沉以雄,其韵和以冲,仿佛一声声龙啸。
  现在它静静地躺在博物馆的玻璃罩下,有空气振动,琴弦也会嗡嗡相和,这微弱的鸣响可能只与我们敏感的心灵相通。
  琴身两行墨书分明写着“圣宋隆兴甲申(1164年)重修,大唐雷威亲斫。”我脑海里盘旋着天风海涛琴身世的疑问,没有人回答我。我浮出了一种感觉,觉得天风海涛琴就是峄阳孤桐的遗脉,跨越了那么久远的时光,辗转了那么多人的手泽,又回到了邹鲁这片土地上。这也许是我的执拗吧,但古琴的命运谁又能把握得清?纸上的历史谁又能梳理得清?一如这曾经茂盛而又绝迹的峄阳孤桐。
  隔着一层玻璃,我透过漆面直视桐木的自然纹理,目光似乎拨动了琴弦:一株材质清奇的青桐树立于峄山之阳,空气里浮动着风摩挲枝桠和树叶发出的声响……
  三、弦歌里
  古代崇尚礼乐治国,礼和乐作为一种政治的教化,就像车的两轮、鸟的双翼。孔子在六艺教育中就有礼乐两科。相传他制作了仲尼式古琴,演奏的琴曲流传至今。
  孔子在登峄山小鲁的山路上,肯定注视过那些在南坡石缝间倔强生长的青桐树,孔子可能也说了一些什么,只是他的弟子没有记下来罢了,但青桐树和五弦琴记得。他会不会取些琴材制作他的琴呢?这个疑问和那些琴曲一样杳渺。
  《论语》上说孔子来到武城,听到了弦歌之声——弹琴唱歌正可以移风易俗、教化人心,这个地方后来称之为弦歌里。有几处地方据说就是孔子到过的武城,而弦歌里已不可考。
  明代潘榛有诗:“圣世工师求木久,峄阳犹自有孤桐。”在造化钟神秀的邹鲁之地,天空的明月白云都曾识见峄阳孤桐,也曾被它天风海涛般的琴声陶醉,邹鲁作为儒家文化的发祥地是很有资格称作弦歌里的,我以为。
  秋天,遂想起
  刘云蔚
  秋的脚步姗姗而来。正是天凉好个秋的季节,思绪一如无涯涘的海。
  一
  深秋的芦苇荡是什么样子?我只是在图片里见到过,或者去想象它那一蓬的白华,感受它随萧瑟的秋风摇曳起伏的样子,意境真的很美,尽管风也会吹乱我的头发。
  我也曾一个人走在泗河的岸上,秋水瘦弱,似一条轻轻便被剪断的绳子,脚下是茂密的衰草,无目的地闲逛,没有看到芦苇丛,或许是错过了吧。待了好久,泗河很沉静地想听我表达些什么,然而没有,一同享受这静谧的时刻就够了。秋风起了,夕阳西下,红霞漫天,我告别了泗河。
  那时我正用文学疗伤。有人说热恋出诗人,失恋出散文家。也不尽然。一位同事在收到女友退回的金项链后,用快餐杯大口喝酒,很快就醉了,然后痛哭,人颓废成一个霜打的茄子,好不堪回首呢。我在接完霞的电话以后,怔怔地等忙音响起,泪止不住地掉落下来,没有委屈,更多的咽在了心里。
  我斤斤于散文的散,近乎一个人的絮叨,便沉溺在诗词里,觉得这里面的意境才能让我忘记现在。三年的时光,忘却的救世主渐渐地来临了,我有了想写的冲动。
  一首没有格律没有意境的打油词,词牌借用了渔家傲:
  白露为霜苍蒹葭,
  伊人宛在水之涯。
  望尽鱼雁已三载,
  长咨嗟,
  临风伫立眺海峡。
  潮起潮落逐浪花,
  三千音书何处达?
  叠就纸船昕潮发。
  沐朝霞,
  船儿泊在伊足下。
  淡然写下这首她不会读到的词,与她挥手告别。这真是一颗青涩的苹果,深秋的季节还没有成熟,咚的一声在寂然的夜里掉落了。
  二
  与林相熟相知也是在秋天。
  我们第一次相约进城,在铁山公园半山腰的凉亭里坐了好长时间,那是初秋,知了还在拖着长音叫着,草木葱茏,铁山上飘着些微的风,我们聊了一些文学和自考的事,不着边际,没有主题,感觉特别投缘。
  临下车的时候,我草草地在一张纸条上写下了一句诗,送给了她,类似于现在的短信,那时还没有手机。也许是那句诗打动了林,总之我们热恋了。
  热恋果然出诗人呢,但我是蹩脚的。林第一次跟我回老家,回来后我写了一首诗,题目叫《霖》:
  云兴霞蔚,像在诉说什么
  终于有了甘霖的消息
  润着责任田干燥的呼吸
  父母满心里欢喜
  秋雨淅沥,直溅落脑际
  秋水伊人清扬婉兮
  脸庞有一种幸福掠过
  父母满心里欢喜
  你的和善美丽为谁
  我的眉飞色舞不尽
  正如你低头的温柔
  父母满心里欢喜
  在婚宴上,同事给我出了一个用一句诗赞美新娘的题目,众目睽睽,我徜徉在幸福里,下意识磕磕绊绊地念出《诗经》的几句: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后来想起这正是我写在纸条上的那句诗。现在想想当时若是念念“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诗句更好了,是婚姻的誓言,又是坚定的承诺。
  第二年深秋,我们爱情的天使诞生了。
  三
  今年重阳节恰逢霜降,我在日历牌上早早就关注了。
  菊花是秋天的花,更是重阳节的花。不论是盆栽的还是散在田间地头的,都在蓬勃地开着。我喜欢朴素一些的,比如山坡上盛开的野菊花,万头攒动,白黄相间,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香气,蜜蜂欢快地忙碌着,时有蝴蝶翩翩,展示着大自然繁复的一面。
  重阳节那天中午我回老家的路上,看到有人车子上驮着一捆刚收割的益母草,我们这里有九月九收益母草的习俗,说這一天的药效最好,大概她家快要添丁了吧。   已经过了霜降的时刻,我着意看看路边的麦地,麦苗还很柔弱,大概是昨晚的秋雨吧,麦苗上面挂着银白的露珠,显得青翠极了。
  晚上想着去铁山登高。林正好刚吃完同事的喜面回家,她正想散步,也正好完成女儿交代的任务,她明天上美术课,要用到一些树叶。
  没有闻到菊花的清香,倒是铁山门口一群老人和着音乐的节拍跳着健身操,他们一直在坚持,在重阳节也没有停歇。
  铁山不高,重阳登高的习俗有些附庸风雅,聊胜于无吧。我们从摩崖石刻围栏右侧的台阶向上,环山道的路灯有些朦胧,月光也有些暗淡,山里的环境还算幽静。不多会儿就到了山顶,山顶人不多,大概四五个人的样子,有一些凉风。灯光隐在树丛里,山下树影黑黢黢的。山半腰的凉亭不在我们的视野之内,座位上大概起了露水了吧?远望一片万家灯火,人们都在各自忙碌着,秋思以及怀人都是很淡的,一如这山间的凉风。在山顶立了片刻,就慢慢地从左侧顺着台阶下山了,铁围栏有些凉意,围栏内的摩崖石刻,一些字的笔画还能看到,一千五百多年的字迹,亿万年前的月光慵懒地照着,不知今晚有没有寒霜飞下,大概与这淡白的月光合一了。
  枯黄的叶子落了一地,但树上的更多。回家的路上,我们忙碌着摘一些绿色的树叶,女贞、松树、柏树、木槿、冬青、桃树、桂树的叶片,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树叶,摘了一小兜,可以圆满完成任务了。
  郭沫若从山野回来将一枝山茶花插在壶里,第二天清香溢满了一室,他赞叹道“清秋活在我壶里了”。女儿要用树叶做一幅粘贴画,如果要我题词的话,我想说清秋活在画上了。
  四
  十月二十六日是女儿的生日。庄生打电话告知我的一篇小文发在《济宁日报·文化周末》上了,我且惊且喜。觉得发得恰是时候,正好当作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
  拎着蛋糕回家,林正在忙碌。在吹蜡烛的时候,我宣布给她的生日礼物,挥了挥手中的报纸,八岁的女儿她更关心蛋糕,但还是礼貌地看了看小文的题目和爸爸的名字。看着长大的孩子以及辛勤劳动变成的铅字,心底有一种感恩和幸福在。
  我问林,给孩子看报纸,是不是有些显摆,孩子明白我的用心吗?林只是笑。
  秋天这无涯涘的海,是多么繁复的起兴啊,我拉杂想起的写下的,正如我从树上摘下的几片树叶,那也许就是我的品味秋天的味道吧。
  初
  刘云蔚
  几年前,妻子刚放暑假,去金乡参加为期三天的新课标培训。我觉得必要的充电不仅对学生有益,即便只是思想上的触动,如果能有理念上的革新,则善莫大焉。天气很热,加上妻子有孕活动不便,我能体味她的辛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当然希望这两地的暂别,能有秋意减却暑期的燥热以及漫衍的牵念,而蝉声摇曳,心绪纠结。怕打扰她听课,只好发首短信聊表我的心情:百年大计真要图,满院蝉声度暑初。奎星湖动微风起,久旱甘霖是醍醐。
  女儿在秋夜出生。在产室门外来回徘徊的我终于听到了一种亲切的微弱的啼声,我知道我的天使降生了。把她从产室抱出来,她睁着眼睛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这个美好的世界,我记得我的眼里洋溢着幸福的泪水,甚至看女儿最初的样子都有些模糊了。后来记起庄生让我以诗记女儿出生的嘱咐,便用手机涂鸦一首且算是给好友报喜:目送产妇入产室,走廊踱步月栖迟。涂鸦拙诗不堪读,娇女啼哭绝妙词。
  二○一二年庄生和我约定每周写一篇同题,忙得不亦乐乎。一天庄生发邮箱一封信,其中写着:
  “转眼就是秋天了。摇晃一下我们的脑袋,呵呵,还是有几颗青涩的果子结出来了的。秋天是硕果累累的季节,有人应该已经开始收获了。我们的果子虽然青涩,但总会慢慢成熟的。幸好现在还是初秋,我们也还算勤劳,继续播种并管理好我们已经结出的果子,就如理财的最初阶段,点滴积累,终会有惊喜,在不远的正前方,等着我们。
  兄弟,秋天,我们继续埋下头,勤勤恳恳地种地呗?”
  这样率性的文字读着便有一种感动和温暖在。想想我们最初的约定,回头看看彼此坚持走过的路程,虽然连小年也算不上,我们坚信“汗水落到田里总会长出庄稼”。
  年末我给一位朋友敲了一封信,主要是祝贺新年,却一开篇就信马由缰起来:
  “二○一二年很快就过去了,又是一年。昨晚下了一夜的雪,早晨上班出门,白茫茫一片,纯净清冷,冬的味道有声有色,很写意。那些睡懒觉的人们与这样的风景错过了,虽然现在雪仍然没有化,不过他们躲在温暖的屋里仍然没有出门,他们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荷尔德林在诗里说,‘充满劳绩,然后人诗意地栖息在大地上。’我们没有或者充满着劳绩,我喜欢说从年头忙到年尾,庸庸碌碌,但大地充满着亲和力,覆着的一层厚厚的白雪,显现着一派祥和静谧。
  瑞雪兆丰年,二○一三值得期待。虽然还是没有新意的庸庸碌碌,毕竟是二○一三,好似新纪元的元年,好的开始,希望从容展开,一如雪地里很快要萌的芽,枝叶婆娑呀,果实累累呀,都在其中了。”
  信里面有二○一二年的总结,也有二○一三年的展望。没有什么新意,好在过年好的吉祥话后面从容不迫地写出了,跑的题又兜了回来。
  二○一三年元旦,休班,打算早起登高迎接新的一年。事与愿违,起晚了,而且还要回老家过节,便潇洒地取消了昨晚的安排。元旦这天,阳光很好,天虽然有些冷,但新年的暖意还是普天地涌动着。
  虽然睡懒觉错过了铁山登高看旭日初升的风景,在路上,我靠着车窗,一直看着这轮红灿灿的太阳,想着东南的一隅,遥远的地平线上,朝日暾暾,万象浴在喷薄的金光里,像是覆着一层缥缈的锦缎。若是立在铁山山巅,感觉会比坐在车里的想象更真实更宏大些。
  种子落在泥土里,萌芽,不断向上,便是最初的梦拱出了地面。阳光雨露,风吹雨打,伴随它不断成长,抽叶,开花,结果,最终所有成长的记忆连同成长的梦又浓缩在种子里面。
  《诗经》有句:“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意思是说事情都有个开头,但很少能到终了,多用于告诫人们为人做事要善始善终。种子一代代循环与承继,不断壮大与充实,是极少数可以做到善始善终的,埋在种子深處的最初的梦是一种指引,唯美而崇高。   煤
  刘云蔚
  那时候还不兴脑筋急转弯,历史课上刚学了三座大山,有同学就念叨起北宿的三座大山来,实际上他说的是北宿、南屯和落陵煤矿的矸石山,黑黢黢的,不断拔高在邹西广袤的平原上。
  冬天和同学一起去矿上蹭澡,有时只是一池墨汁似的黑水,我们在池子里折腾,水变得更黑了;有时赶上矿工升井,一个个黑不溜秋,觉得他们威武不羁。天很冷,从澡堂出来头发结了冰,大摇大摆地出门,被门卫拦住,罚钱,没钱,被扣在传达室里,等放我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头发也干了。
  在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下面都是丰厚的煤层,老师讲到兖州煤田时,我有些愤愤不平,怎么不叫邹县煤田呢?还有城里的兖州矿务局,觉得名字怪怪的,又想起那位气势汹汹的门卫,感觉这些冒着热气和围墙很高的矿上和我们既陌生又疏远。
  煤是很朴素的,一如这块土地上生活的人们。煤从很深的地下开采出来,然后乘着火车汽车运到了很远的地方,庄稼地慢慢沉陷了,附近的矸石山越堆越高,偶尔还能听到机器的鸣响。我对这些有些好奇,但母亲对它们的了解比我更多。她农闲的时候常去矸石山上拾炭,拾到的炭连同碎木头,只能带走一半。她用抓钩刨开,在黝黑里分辨出轻重,不肯轻易闪过哪怕一小块,连油石也留下了。母亲在矸石山上,风吹日晒,脸上衣服上满是灰尘,目光几乎从不落在下面忙碌的矿上。
  我读中专时,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正风靡校园。虽然跟风,却渐渐从心底喜欢上了那个让田晓霞爱上的煤黑子孙少平,他的不平凡的人生经历深深激励感染着我。而当我接到分配到煤矿的通知,感觉四年的会计梦想和矿工有些不搭,我惶惑了,这当然好笑,叶公好龙所讽刺的人物大概也包含我吧。
  泗河右岸耸立的煤矿很亲切地接纳了我。培训学习没几天,就配发工作服到煤场浇水——煤由于积压时间过长已经开始自燃,手持水龙头站在煤堆上看着黑压压的一片,煤就在脚下,虽然不亲切,但也不是冷漠的,它们可能时运不济,没有赶上火红的时代,我越发觉得和它们有些同命相怜了。
  煤炭依旧滞销,我正式分到了掘进工区,成了一名真正的矿工。家里不只担心我干不了,却也无能为力,只是每每嘱咐我在下面干活千万注意,要活泛,我却想着正好能挣些钱贴补家里。爷爷粗糙的手摸着我手上磨出的茧子,我能感觉到他的心疼。那时还没过实习期,菲薄的实习工资让我的愿望落了空。放年假,家里让我去实习师傅那里坐坐,我知道家里的用意,却找了借口,我不知道该怎样让他们宽心。
  澡堂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我渐渐适应了。矿区广场坐落着一尊开拓者雕像,开拓者昂着头,目光坚毅有力,肌肉隆起,手中托着一颗太阳,或者是燃烧的火焰。我每天都要对它行个注目礼,虽然它汉白玉的身躯被矿区的煤尘染得有些脏了,却不掩它的亲切生动,从它身边走过我抬头挺胸,威武不羁的感觉渐渐找到了。
  三个月之后,还没等到实习期满,正好内部招聘,我分到了办公室。井下工作的经历远没有孙少平精彩,但我因此理解了矿工的生活。
  一天,接到草拟一篇广告词的任务,我搜索枯肠,想起从字帖上看到的一副对联,便借了上联“炭黑火红灰似雪”,又狗尾续貂地对了下联“质优价廉信如城”,广告词勉强交稿,既不生动也不形象,当然市场的低迷不是一篇蹩脚的甚至一篇生动形象的广告词所能改变的,但我尽力了。在字帖上也读到一则咏炭的对联:一味黑时犹有骨,十分红处便成灰。虽然广告词用不上,我把它工整地抄在了笔记本上。
  庄生编辑第一期矿报时,我已离开办公室做起本职的财务工作,文字工作被数字工作替代,对煤炭市场的起伏比原来体会得更深刻。庄生征询我的意见,我只能帮一些人场,或者说只是当了第一期矿报的第一位读者。副刊图片我俩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开拓者雕像,配诗分别捣鼓一首,像是在考场写作文。从笔记本上找到了我的詩:后羿拉满弓弦/射落一颗颗太阳/亿万年沧海桑田/地下幻化出丰富的矿藏//开拓者积蓄智慧/汗水把大地叩响/用勤劳的双手/托起一颗颗太阳。庄生的诗我记不起来了,但两首诗都不满意,毙掉了。
  在与数字打交道的工作之余,我也涂过几首与煤有关的歪诗,矸石山、矿井架、塌陷地等等都写入了诗里,当然写完也就完成了使命,我觉得只是一种心境的表达罢了。
  不单说冬日温暖的炉火,城市的霓虹闪烁,煤可以说是我的衣食父母,或者说是朝夕相处的朋友。我有时感觉它冷漠,有时感觉它亲切,当然这主要是自己心境游移不定的缘故,实际上煤就是煤,外表冷漠内心火热。感恩和缄默是人的两种美德,我内心对煤感恩的同时,也奉行着一种像煤一样有些冷漠的缄默。
  也许大海给贝壳的定义是珍珠,也许时间给煤炭的定义是钻石——纪伯伦的诗句真是耐人咀嚼。月白风清的夜里,大海波浪起伏,贝壳正孕育着珍珠的梦;而煤炭和钻石有着天壤之别,在诗人的眼里,煤炭和钻石用时间和也许便连接了起来。
  在我的眼里煤炭不是钻石,也不单单是外表冷漠内心火热的煤炭,我说不出煤是什么,记得我在矿井架诗歌的结尾曾经写道:而看到你便觉得温暖/不远处有袅袅升腾的炊烟……
  水乡·星空·旧梦
  杨青素
  记忆中的我从未躺在如茵的草地上仰视过暮色苍茫中的星空,虽然这样的镜头是电影电视里再熟悉不过的桥段。所有跟星空有关的美好或不太美好的回忆,都是在水乡这个场景中发生的。
  然而我的生活,始终和星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譬如说我最好的朋友乳名便唤作“星星”,我有许多星星形状的发卡,我学会的第一个手工是叠幸运星……或者,在本该撑着油纸伞的年龄,遇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叫做“星”的男子,而地点,真的是在烟雨濛濛的江南,那个有着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叫做乌镇的地方。若干年过去,他的样子已模糊不清,亦没有或缠绵或悱恻的往事可供缅怀,只是两个年轻的生命一起游玩了这个婉约清丽的所在。停在记忆中的,是三白米酒的清冽,是嘉兴肉粽的糯香,是青石板上浅浅的脚印,是躲在后面可以遮住整个人的蓝印花布,是倒映于那小小水乡波光里的星之滟影……唯独没有爱情的滋味。   后来,又去过周庄和台儿庄。同是水乡,一个是中国第一,一个是北方水乡之首。但无一例外的是,都有幸看到了水乡的星空。抵达周庄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夏天的夜格外明净,我的手工鸳鸯布鞋如一尾鱼,游走在古老的石桥上,软糯得没有一丝声响。南方人大抵节俭惯了,偌大的景区并没有太多照明设施,夜幕下的双桥还多少残存着陈逸飞笔下真正江南水乡的模样。白天喧嚣的集市仿佛都被夜色所吞没,一家接连一家售卖万三蹄髈的店铺全上了门板,星光给招牌们晕染上了一层油画般的色彩,让原本商业气息浓厚的商铺也变得可爱起来。璀璨的星空就是一双光影魔术手,能让在它怀抱中的一切事物不那么面目可憎。
  与之相较,留宿于台儿庄的那夜就多了些许遗憾。那晚正值市电视台搞一宣传活动,到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无论仿古建筑还是三孔桥上,都密密地镶了一排灯带;青砖白瓦的廊下,挂着糖葫芦般的大红灯笼。美则美矣,却夺了星空的光彩。夜游水乡本应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应该是静谧的、安逸的,不喧闹不张扬,像少女缱绻的心事,只静静流淌不轻易昭告于天下。如今,失了这欲说还休的调调儿,多了些市井凡俗的况味。苍穹中,这些自然精灵散发出的幽幽光华总不及人工制造的光明来得更直接更种类繁多。它们只是安静本分地守在那里,张望着尘世的变迁,纵有斗转星移一说,也并非偏离了它们既定的轨迹。你若是个偏爱风花雪月之人,必定不去贪恋元宵节闹花灯一样的热闹,而是躲得远远的,与星儿和水来一次心灵对话般的呢喃。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这是作家和学者沈从文的一段经典文字。我行过的水乡本不多,看过的星空也不多,喝过的酒更是少之又少。经常在这样的梦境里游荡:空寂的场地,无建筑无标识亦无旁的路人,天地间唯我独自,脚下似乎有着无穷尽的力量,在不借助任何机械或外力的情况下,空蹬着便能垂直上升,如孙悟空会腾云驾雾,只伸长了胳膊去奋力触摸那星辰。一个愣怔,心惶惶然醒来,除了手心里那一抹潮汗,自然是一无所获。可我每每做着这样摘星取月的美梦。看了心理学的书才知道,大抵是源自于人类本源的孤独感,以及对独立、自由以及美好情感的极端向往。
  少女时代曾经有一张徐小凤的专辑,还是卡带,好像是从哪个长辈家拿来的,专辑的名字叫《一幅画》。她本不是我这个年龄应该喜欢的歌手,当同龄人都痴迷于青苹果乐园的时候,我却被封面上的她所打动,开始了喜欢听老歌的历程。那是怎样动人的一幅星空的图画啊!整个封面都被她穿着的巨大裙摆所占据,黑色的丝绒长裙平铺在地上成为一个完整的圆形,闪亮的水钻和宝石分别被镶嵌成日月星辰。徐小凤端坐于地上,腿部以下被这璀璨的星空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有白皙的胳膊和脖颈露了出来。在视觉的作用下似乎只有上半身,但是一点儿都不可怕,反而像夜幕中盛开的一朵美人花。在那个只穿运动服和健美裤的年代,哪个女孩子不幻想自己可以被这一袭华美的“星空”所包围呢?
  星空承载了人们太多的意象。生、老、病、死,信仰与自由还有人类永恒的主题——爱情。就连国家兴衰也不可避免地和星空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是的,人们得不到它们,便不厌其烦地将其具象化。从远古社会以太阳为图腾的崇拜到近代东方的钦天监和西方的占星术,以及现代所谓不看八字看星座的性格命运法则——人类渴望从它们身上汲取光芒和力量。不信这些也罢。就像颈间飞扬的方巾,打开来是梵高的油画——星空,深层的意义何妨让他人去解读,那强烈的蓝绿色已足够让我着迷。
  耳畔,传来谷村新司幽柔悦耳的低语:啊!星光灿烂,伴我夜行给我影。啊!星光引路,风之语轻轻听……
  屋顶风景
  顾临涧
  走到一个地方,深入地了解当地的文化习俗、自然景观、逸闻趣事、地理物产,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有次旅程经过高密市,我看到屋顶的椽子,伸出墙直接在瓦下面,感觉颇新奇——我老家的房屋,椽子在墙上是不伸出来的。
  过去,老家的房子大多是瓦屋顶,就是俗话说的“起脊”。由于儿时没有出过门,以为这就是最好的房子。其实不准确,小时候的房子,老家的村里还有很多是草屋顶。那是一种叫黄麦草的草,长成后一米多高,秋天庄稼收获后,农民专门割了晾晒干,铡成寸把长,和泥,用来覆盖屋顶,可以挡风遮雨。所以儿时在屋檐下的草顶洞里掏麻雀,是要被骂的——因為那样会破坏屋顶。后来条件好了,再建房子是瓦屋顶;前几年,农村的房屋不是“起脊”了,乡人们都盖成宽敞的平房了;到现在,两层的楼房也垛起来了。平顶的房子好,上面可以晾晒粮食。现在老家收秋,再也不用提前整“场”了。“场”是专门晾晒庄稼的地方,小山村找块平地不容易。过去儿大娶媳妇分家,都要分“场”的,“场”的重要性甚至不次于房子,没有“场”,只能等待人家收完晒好庄稼,再使用人家的“场”,会误了农时。
  没有离开家乡前,感觉房子屋顶是瓦屋顶好。
  刚毕业的时候,距离现在大概有十三四年,我跟同学去探访豪气干云的梁山,突然发现当地的房子都是平屋顶。梁山的房子,屋顶用梁、木条搭架,上面铺砖,再在上面铺土或粉煤灰,捣实,随后弄好防水。这是中上等人家的屋顶,记忆中是如此。专门进了人家的屋里看屋顶,惊诧的表情记忆犹新——上面竟然可以放置晾晒好的粮食。梁山房子的墙大多是土墙。同学告诉我:梁山的土是黄河留下的珍宝,黏性大,房子的墙是用黄河土做的土坯,下大雨淋了,墙也冲不坏。黄河的土还有一种功效,用锅炒干,待温热用布包起,可以防止婴儿尿窝子泡伤皮肤,比尿不湿还要好。我老家的墙好些都是石头的,现在都是砖的了。从此也就留意起了屋顶。
  我当前工作的地方——嘉祥的房子,屋顶也是平的,不同的是房子地基低,后面墙都没有窗户或窗户很小且靠上,可能是当地感觉开大窗子前后两家都不方便,这和我老家不一样,老家讲究大窗子亮堂,尤其是堂屋的窗子。
  我去内蒙工作时,别人在车上睡觉,我一路看风景:从山西过太原开始,中间穿过雁门关,北走到左玉、偏关一带,屋顶都是半面的,也就是说屋顶是朝北面南一路高上来,北面的墙最高,和我老家“起脊”的屋顶中间高、两边低不同。我想这是因为当地降水稀少,下点儿雨不容易,各家都要想方设法储存雨水。老家房顶“起脊”是为了让雨水有效下流,每家屋后也就是后院邻居的院子里有前家三十公分的滴水地。   走过偏关、左玉一线,到了内蒙,房子是窑洞,屋顶当然是黄土地了。这样的窑洞,冬暖夏凉,对身体很好,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各处都有适应人生存的特殊地理环境。
  高密的房子,屋顶是薄薄的一层,上面挂瓦。老家的瓦屋顶,是用梁、椽(就是横在梁和墙上的横木),上面加高粱秸秆打成的箔,再覆上泥,最后盖瓦。我看高密的屋顶下面薄,没有专门进去看,不知道是什么。
  现在老家盖房子是平房或是楼房,屋顶是薄薄的一层,大约有十公分,用混凝土现浇。谁家盖屋,现浇屋顶是大事,要一气儿弄好,中间不能停歇,亲戚朋友都要帮忙,举行仪式。这薄薄的屋顶挡风遮雨、保温御寒的效果,可是比“起脊”差远了。
  薄的屋顶是进步,时代在发展,盖房子的工艺和材料也在改变,但不知道是否比过去更适合人居住。
  一所房子,薄的是屋顶;一个家,不薄的,是暖的温情。
  望青春
  杨青素
  喜欢翻看老照片。
  我想这大概是老了的表现。年轻的时候,谁屑于做这些?
  今天,大明白也在我旁边,和我一起看。
  这是一本封面已经开始发黄的影集。扉页上四个烫金大字“上海影集”在右下角。背景苏州园林的景致里,是七八十年代游人的典型装扮——黑白灰。相册左侧铝制镀金的装订铁圈早已褪色,四周装饰用的红色塑料编织带里积满了灰尘。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老物件儿,是搬家若干次都不舍丢弃的宝贝。
  大明白早已经等不及要知晓里面的内容了。一个六岁的孩子是没有那份细细抚摸历史的心境的。这个猴子一样欢快的生命根本不理会我的怅惘,“打开!快点儿打开,妈妈!里面是什么啊?”他白皙肥嫩的小手急切地翻到第一页,发黄变脆的油蜡纸的后面,是一张姥姥家三十五年前的全家福。大明白的双眼瞬间睁大了许多,他专注而陌生的目光告诉我,显而易见的,照片上这十个人他都不认识——左侧立着第一个女人,有着和我一样的身高和长相,只是臉颊要更为清瘦些。碎花的衬衣领子从扣得齐齐整整的外套领口翻出来,她有着微卷的烫发和干净的笑容。坐在她前面的是个更为年轻的女子,直发,戴发卡,明眸皓齿,略有婴儿肥。同样是翻领衬衣,只是缀满了波点,与暗花纹的中式改良外衣相得益彰。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姥姥家所有的人都是干干净净的布衣,朴素、低调却体面。我常想我的穿衣品位为什么会是这样,今天终于有了答案,看来基因的力量是无穷的。
  大明白显然对这两位美女产生了好感。“她们是谁啊?老妈这是你吗?”
  “嗯,不是妈妈。站着的是你姥姥,坐着的是三姥姥。”我微笑而答。
  “啊!……”大明白又仔细地瞧了瞧,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如此风华正茂的两位女子,怎么可能和现实生活中的两个满脸皱纹写满生活坎坷的老太太联系起来?我理解儿子的疑惑。大明白边看边发出由衷的啧啧声,“姥姥和三姥姥真漂亮!”
  “那这个小孩又是谁?”大明白指着端坐于我姥姥腿上的大表哥。
  “嗯,这是一诺弟弟的爸爸。”
  “就是那个高高的舅舅?”大明白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是另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的父亲,这事儿是有点儿让人纠结。
  我不再理睬大明白的十万个为什么,目光落在一张父亲下乡当知青时的黑白豆腐块上。这张小小的不甚清晰的照片上有着十一张鲜活的面容。前排五位女知青脚蹬一水儿的方口黑布鞋,深色的粗布裤子,唯有花纹能体现出衬衣的不同。六位男知青的装扮则大同小异,白衬衫和解放鞋。这些青年人嘴角上扬,保持了相同的姿势目视着左前方。那个子最小的是父亲,平头,高高的颧骨深凹下去的腮也无法掩饰得住年轻的神采,和现在这个古板、刻薄、常常一脸冷漠的严肃老头儿判若两人。
  那是十七岁的、浑身上下连裤子补丁里都洋溢着青春的父亲。他的肌肉是那么紧实,他的笑容是别样的灿烂,他还不知道由知识青年变成知识老年的后半生。这样明媚的神情分明在告诉世界,他们会把青春装在口袋里,一路走下去。
  父亲常常说起当年在乡下收割芦苇的情景。体重未足一百斤的小伙子,却是一天能割掉二百多斤苇子的好手。新鲜的苇叶,边缘锋利如锯齿,小伙子挥汗如雨,只为给公社多挣点儿工分,全然不顾肋下划出的道道血痕。
  ——父亲的青春,定格于此。
  日前,与母亲同看一部有关建设兵团知青的电视剧,剧中知青们冬日劳作的场景触动了我。问及四十五年前的冬天是否真的这样冷,母亲眼里立即闪动着心酸的泪光。开始絮絮地讲述她成为知青的第一个不眠夜。我仿佛看见,偌大的三间南房里,一头堆满了农具与草料,另一头是简单粗陋的床板。十四岁从未离开过家的单薄少女,裹着一床比她身子还要单薄的旧棉被。独自一人,在吱呀作响的门扇声中,听了整整一宿的“一夜北风紧”。
  ——母亲的青春,定格于此。
  合上相册,我告诉大明白,终会有一天,妈妈也会像姥姥与三姥姥一样,成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而他,也会像姥爷一样,先变成一个壮小伙儿,然后成为一个小男孩或者小女孩的爸爸。“那,老妈,你会像姥姥一样,给我看孩子吧?”大明白无比郑重其事地问。“会,一定会。”父辈和我辈的青春已然逝去,儿子辈和孙子辈的青春会是什么样子的?
  青春在手的时候,你不觉得它有多好,折腾、虚度、矫情。后来,人们往往拿出后半生的眼泪与执着,去粉饰,去缅怀,去追忆。时间滤洗,青春是恒河沙中点点金光,走过岁月这道看不见的单程桥,我们在这头,青春远远地在那头。已经过桥的人啊,无法往返,唯有回眸一笑。
  望青春,一如回首时那般美好。
  上九山村行纪
  庄生小乔
  翻过一座稍高一点儿的山头,再过一个稍矮一点儿的山头,安静的上九山村,连同那些在时光中沉静着的石头,就在我们三个成年人心中所想到的和两个小孩子未曾想到的那个位置出现了。
  安静的上九山村,就像一个年长而健朗的前辈,斜斜地倚靠在山坡上,目不转睛地望着远方,静静自处,沉默无语。   出行之前,我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上九山村的样子,想了一下我出生的村庄的样子,大体预判了一下两个村庄的区别和相似之处。只是大体想了想,未作深思——其实,即使深思,也是不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的。因此,在我的心中,它们的异,不是泾渭分明;它们的同,也不是如出一辙。
  正因为曾作如是想,所以当我们一行五人在山坡上与上九山村不期而遇的时候,我的感觉,就像在回乡的路上,遇到了那些散落在大地上熟悉的乡村一样:它们自在从容,我自安静欢喜。
  村庄,是那些串联在我们这些乡村长大的人们少年时代之前的记忆项链上的珍珠。远离了那些村庄,或者说那些村庄消失了,感觉就像那串穿起童年少年时光的项链上的珍珠散落一地,落到我们再也寻不到的角落里去,从此,我们的成长记忆便不再完整,我们似乎再也無处安放自己后来长成的青春。
  我带了童年的女生淑涵和少年的男生成杰,与中青年的刘涛和云蔚兄一行人等,一起到这个唤作上九山的村庄来,是要找那串散落的项链上某一颗闪亮的珍珠或者说记忆里的某一个片段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从上九山村西边无名的山坡上下来,坐在用石头围起来的柏树和桑树下乘凉休息。近望上九山村,我想,这两山之间的某一所老旧的院落,是否有一个也像我记忆中最深刻的院子?
  所有的目的地似乎都是在不经意间抵达的。从西坡下,我们很快就与上九山村最西边的院落近在咫尺了。踏上石路,进入村庄,满眼都是石头:石头的街巷,石头的院墙,石头的房子,石头的饮马槽……在静寂的上九山村里,大小不同的石头,安静地保持着固定的姿势,构成村庄繁复而简单的几何形状;墙角的杂树、街边的野草、墙头的仙人掌,在渐渐冷清的村庄里,靠着天赐的阳光、雨水和空气,倔强地努力生长。
  我带着童年的女生淑涵和少年的男生成杰,往上九山村的另一条街巷里去,作为一个中青年大叔,我想和“童年及少年”一起,在石头的乡村里,漫无目的地走走。
  我总觉得,每一个还保持着淳朴面目的村庄,每一个还执守宁静的山村,闭上眼,我都能听到其中的那些街巷清晰的脉搏——是的,村庄的街巷,就像我们身体里的血管,将手指把在腕部,我们就能感受到自身血液的涌动。同样,村庄里的人们,就是村庄里涌动的血液,即使是常住人口越来越少的上九山村,我仍能听到街巷的脉动。
  我们三个漫步向村庄南行。
  我听见北边的街巷涌来温暖的风,风中挟裹着夏天的气息。转头看时,一个上身穿红衣下身穿黑裤、胖胖壮壮的乡村大嫂,肩上扛着铁锨,健步走在石头的街巷中。她看到我们仨,低头绽开了笑容,不知道这位乡村大嫂看到我们,是感到好笑还是害羞。
  她的男人是个黑黑瘦瘦的标准庄稼人,跟在她的身后,也是淡淡地笑着,转向上九山村的另外一条街巷去了……
  他们都走远了,消失不见了,我突然恍惚:刚才跟在媳妇身后的那个乡村大哥,推没推着一辆独轮车?
  在上九山这样的村庄,独轮车是应该出现的物什——它适应窄窄的街巷,适应颠簸的石路,适应村庄街道的起起伏伏。
  那一枚在上九山村摘下的还未成熟的无主梨子,我一口一口地吃完了。在乡村,它和我一样,只沾染了雨露阳光和山村的微尘,我相信上九山村这一枚梨子的纯净无染,我品出了上九山村这一枚梨子中饱含的岩韵土性。
  南行至上九村的边缘地带,我们折返往北,在双井,我们五人重新会合。
  几年前,《齐鲁晚报》用了一个整版刊发了王次勇兄的图文,好像也是介绍上九山村,题目好像是《到双井看深井》,也或者是其他,我记不清楚了。最近,又在《齐鲁晚报》上看到路建锋兄关于上九山村的乡游图文,两版文字里好像都提到了上九山村的井。
  因此,上九山村的双井,脑海里早就有了影影绰绰的样子。
  及见时,果然,井就是曾想的或者曾看的那个样子。只是,周围的树木比想象中的低矮了一些,井边的路,没有想象中沧桑的样子。没想到的是,井边还立着一块民国时期的碑。
  从双井再往东北行约二百米,我向上九山村一位老人借自来水或者井水。和那位老人的沟通相当困难,她的方言,我基本没听懂,我的邹普,估计她老人家听着也费劲或者也是根本听不懂。但是,水还是借到了——而且是盛夏里滚烫而温暖的开水——一个满头大汗的人,提着一个空杯子站在门口,即使嘴里不咿哩哇啦地说什么,估计善解人意的老人家,也是懂我这个到上九山村来逛游的人,是什么意思的。
  纯朴良善的人们,总让我们看到石头做的上九山村坚硬的外表下面柔软而温暖的内心——那些至今还守着古老乡村的人们,那些乡村里抱朴守拙的人们,那些乡村里与世无争的人们,彰显着村庄恒久如一的品性。
  对在乡村长大的男人们来说,乡村意味着什么?我在结束上九山村的漫行后,走在村南的玉米地里时,默默地想。
  我没有想明白,只想到了几个关键词,它们是:大地。父辈。生命。血脉。流动。砥砺。生长。传承。
  还有:感恩和回归。
  凌霄花开
  顾临涧
  七八年前的一个春天,我到名叫中心的村庄喝喜酒。
  在当地老中医家里,看到房屋东面的墙上,爬满了绿色的植被。
  老中医告诉我,这是凌霄花,可以攀墙而上既能遮荫蔽日,又能入药,治疗风湿性关节炎、跌打损伤等。中心村是大村庄,自古据守着南北通衢要冲,人杰地灵,流传着从北京到南京,这里是中心的说法。
  老人家的话,岂能等闲视之。
  精心移栽了三棵尺把高的小花苗,带着“姥娘家”的土,用塑料纸包好,回小县城后,满怀期待种植在新盖的房子西墙下,希望郁郁葱葱的枝蔓可以爬满西墙,挡住夏日的太阳,防止西晒炙烤,送来一丝清凉。
  对美丽的凌霄开花的念想,倒是其次了。
  当年,凌霄花的枝蔓长了有半人高,三株花苗都分枝开叶,变成了三丛,的确是努力生长,向上攀爬,可惜未能顺墙而上,直冲云霄。花儿还小,需要过程,需要时间。我经常浇水,松土,偶尔施肥,细心呵护。冬天来了,叶子脱落,枝蔓萎缩,来往行人的踩踏,让它几近消失。   第二年,枝蔓继续增发,蹿了不少,长得也高了,可惜还是没有能爬上屋墙。房子东面的爬墙虎,无意种植,没有管理,噌噌满了东墙。我为了生活奔波,每天早出晚归,也懒得打理凌霄花了。冬天,家人把枝条割掉,随意地散放在院子里,占着有限的空间。
  后来,我到内蒙上班,四五十天才能回家一次,每次在家不过四五天,更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过问凌霄花了,我都忘记了它的名字。朋友到访,问起这是什么?我愕然以对,摇头不能作答。几年的时间里,凌霄花枝蔓继续生发,长了不少,就是不能顺墙攀爬。
  今年的一天,我不到六点出门去坐车赶班,无意间瞥见墙上的凌霄花开了,顺着藤蔓,开满了喜气洋洋的红色五瓣花。火红的花朵,在清凉的风中灿烂、寂寞地开放。匆忙的我,无法停下脚步细致观赏。
  以后几次回家,我都抽出时间,慢慢欣赏顺墙角攀援而上,寂静地开出了美丽的凌霄花,成串的火红,庄重典雅。由于我自己盖的房子墙皮用水泥抹平了,凌霄花藤无法依附,过去年年生长年年掉落,藤蔓始终被践踏,花儿始终没有孕育。今年?还是去年?亦或是前年,凌霄花藤蔓顺墙角侧邻居家的砖墙攀爬,今年终于开出了花儿。
  我被凌霄花所感动。它有一种不服输的精神,一种勇往直前的气概,一种直上云霄的执着。精心呵护,繁花自开,无人过问,清香徐来,无抱怨,向内求,于寂静中绚烂,在嘈杂里芬芳,无法改变世界,却也坚守向上的念头。
  人生亦应如此,抱定目标,坚守执着,不停努力。
  我能做到这些,足矣。
  季节深处
  杨青素
  周六。吃火锅。
  自从冬季来临,似乎每个周六都在家自涮火锅。家人都爱吃,我也不例外。模拟了几期之后,做锅底和备料的技术也纯熟了,于是这个周六把爸妈请来,正式开练了起来。
  锅子开了,牛骨头熬成的底汤散发出有些咄咄逼人的香味儿,果然比猪骨汤要浓烈。房子里氤氲的蒸汽,本来就温暖的家里似乎又平添了一份暖意。我坚持不让母亲插手,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你是客!去你家你干活我不拦着,来我这儿你就光喝茶!”母亲笑着,搓着手走到了客厅,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倚在厨房的门框边,絮絮地和我聊起了家常……
  两个老爷们儿在讨论到底喝什么,终于在红、白、啤酒的纠结中达成了一致,又开始争抢着倒酒。
  孩子们完全不理会大人的忙碌。弟弟把小手窝成拳头,用拳头面儿正往阳台的玻璃上印脚丫,左右手轮换着印上去,再用小手指点上五个脚趾头,刚才还满是蒸汽的玻璃上,顿时留下了一串串清晰的足迹。“姐姐,快来快来!你看,我印的像不像?”弟弟扭头喊着姐姐,我循声望去,外面的小雨飘落在窗棂上,雨滴正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和那一幅正在融化的小小作品,分不清楚是雨滴还是水滴。
  今年的冬天,开了头也有些日子了。寻常的时候,是不应该下这样缠绵的雨的。这样薄薄细细的小雨,仿佛更应该属于春天或者初秋。这样的时令,应该来一场暴烈的雨夹雪,要不然也得是密密绵绵的小到中雪。然后把大风大雪关在屋外,任凭它们怎么肆虐,全家围坐一炉,喝着不管是什么颜色的酒,才能营造出“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氛围不是?
  可是这个季节的雨太婉约了。婉约得和我刚烈的牛骨头火锅不大相配。
  冬天还是凛冽点儿好。
  如今的节气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夏天可以下状若鸡蛋的雹子,冬天也允许飘细如牛毛的小雨。小时候四季的感觉就像童年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大自然吝啬的给予让孩子们少了多少玩雪的欢乐啊?
  桌椅碗筷都已摆好,一切准备停当。共同举杯,老爸开腔:“昨日小雪,今天大家欢聚一堂,算是今年岁末的暖场——小团圆吧。下周六是你们老妈的六十大寿,到时候咱再吃顿火锅,庆祝庆祝怎么样?”自然是全体响应。看母亲一眼,她正眯起眼给孩子们夹菜,花白的头发被热气熏得沾到了前额上,我伸出手替她捋了捋,眼里顿时噙住了泪。
  站起身来,“好热,我去开开窗户。”我努力掩饰着愧疚和不安。因为我的变故,家里已经好几年没有给老妈过生日了,谁也没有心情。人生七十古来稀,父母也逐渐步入了人生的季节深处,其实他们什么都没有要求过我,有儿孙绕膝,能围坐着吃顿火锅,就是简单的小幸福。
  窗子打开了。雨丝挟裹着凉气蹿进了房间内。
  “妈妈,下雪了吗?什么时候下雪啊?”我摇摇头,做无奈状。儿子天真的问题现如今恐怕只有老天爷能回答上来了。
  小雪无雪。
  我没有告诉儿子,我心底的雪,正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
  墨痴戲迷麻控丝狂
  ——我理想中的你
  庄生小乔
  人无癖好不可交。
  杨青素同学喜欢书法,喜欢品茶,喜欢戏曲,喜欢棉麻——这些,都是雅好,陶冶性情,怡养身心。
  看其空间,她对这些雅事雅物,用了“痴”“迷”
  “控”“狂”之类的词语。
  据此可知,杨同学,可交也。
  认识杨同学通过赵兄,缘于茶。首算茶友。
  彼时,杭州的霜同学刚刚寄来了明前西湖龙井,我又从网上买了安溪茶农的铁观音,比较着喝,龙井清透鲜爽,铁观音兰香馥郁,一时觉得茶实在是人间至味,茶汤中真是蕴含着人世大道。
  恰在此时,赵兄说起他的朋友小杨也喜欢喝茶,还写得一手好毛笔字。
  凭直觉,闭着眼睛就能知道:当下红尘,一个喜欢写字、喝茶的女子,定不是尘世俗物,定有古雅意趣。
  几次托赵兄相邀,二○一二年夏初,也可能是春末,杨同学终于大驾光临,我处顿时蓬荜生辉。我带了网购的上好铁观音和功夫茶具,诚惶诚恐地到赵兄办公室里去,笨手笨脚地给他们几个泡出了滋味上佳的茶汤,一时博得杨同学的欢心。
  从此相识,慢慢聊天,成了天马行空随心而谈的“兄弟”。
  后来,又成为文友。   大约在冬季,也可能在夏末,还可能在秋天,我将杨同学介绍给刘同学,希望接纳杨同学加入我们周日的文约。没想到,刘、杨两同学已然认识,他们都是小城两个徒步群的驴友,已经共同参加徒步活动很多次了。
  杨同学就这样加入了周日的文约。中间因为诸多工作、家庭事项,她曾缺席我们的文约,但基本上,现在也算重新拾起并坚持着走了下来。
  杨同学是居士。这是认识她时没想到的。我觉得自己也许有深深浅浅的佛缘,知道佛法无边,因此,在人世的修行中,自知需向杨老师好好地学习,提高自己的修为能力,更好地抵近甚至到达那个大自在的境界。
  我们都在凡尘俗世里。自在地在尘世的泥沼中高蹈,或者自在地在云端的彩虹上骂街,都是我们所不能去做的事情。甚至,我们一生前行却终究不能到达那理想之地。
  幸好,我们还有理想的同学、兄弟和朋友,在前行的路上,互相鼓励,互相加油,共同抵近或有的理想的地方。
  春节后大雪。
  趁着雪还没有融化,发了消息给几个一起写字的兄弟:“兄弟,计划明天下午五点,四人一起爬山赏护驾残雪,尔后寒舍品茶,夜则把酒言欢,不醉而归。”
  杨兄弟、顾兄弟和刘兄弟都同意了。
  ——约定的日子,我和刘同学爬了山,我们四个一起喝了茶,聚了餐,随性闲谈,酒未多饮,人却似乎醉了。
  理想中的杨兄弟——着一袭棉麻材质、素雅图案的青衣或旗袍,开轩临竹梅,左手握一盏紫砂杯,右手提一管金不换,想唱小曲儿唱小曲儿、想诵经文诵经文,品一口香茗,写三五墨字——想想这样的快意人生,就觉得到了生活的理想之地了。
  君子比德与玉
  ——我理想中的你
  杨青素
  我的文友庄生是个既有趣而又无趣的人。
  说他有趣,是因为他的博学多识。生活中细致微小的情趣,在他眼里,皆不会被错过。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一切景致都逃不过他那双懂得体悟的眼睛。再经他敏锐的才情加以酝酿,顿时即可幻化成笔下的万般气象。
  他懂生活。这点和我不谋而合,遂引为同道之人。窃以为人之为人、万物生灵之长,不仅仅需要柴米油盐酱醋茶,更得有琴棋书画诗酒花。除了没见过他弹奏古琴(估计他也有此闲情,但是总无时间),其他的,庄生都有了。
  他爱读书,我也爱书,但总没有他读的书多,更妄论精。庄生倒也并不在意我的愚钝,他知道我的口味,时常还投其所好的送我几本,无外乎与佛学有关的心灵鸡汤和美食论人生之类的。赠书在书友之间应是平常的事情,他赠与我时概不题款,只是口头名曰:惠存。可见他自己并不十分在意形式,究其根本,他这么做本质目的是为了提升我的阅读品位。
  因为我极少回赠与他。
  印象中唯一一次答应给他和刘兄的书,至今还被我搁置于案头。倒不是吝啬,一来是个性的懒散,更为重要的还是内心深处的不自信。总怕自己挑选的东西入不了庄生的法眼。他若碍于情面勉强收下,而又非心头所好,倒真辜负了我的一番美意,索性作罢了。
  我和庄生是因为共同的朋友而结识的。庄生应该是友人非常欣赏的男性朋友之一,听了友人的多次夸赞,我在脑海中大概齐地描述出庄生的样貌:白净面皮,并不五短的身材,衣着必是整洁干净,言谈举止皆不俗,举手投足颇有名士君子之风。不知道友人是怎样向庄生描述我的:性格开朗,幽默大方,文艺女青年云云,反正应該是说了一大堆好话,以至于大家对茶叙竟然非常之期待。我曾花费一个下午茶的时间认真思索过这个问题,最后归结为——某种不甘落入生活俗套的人对找寻和自己同类型人种(姑且称之为)的孜孜不倦的努力。这就比如照镜子,虽然明知镜子中的面孔并非世界上最好看的,但潜意识里还是觉得美好无比。说穿了,也就是自恋情结作祟吧。
  庄生应该比我更为自恋。因为他尤其爱惜自己的羽毛。他总是温和友善的站在那里,站在一个朋友最需要的地方。不远也不近。
  庄生是自尊自爱的君子,更是温良恭俭的孝子。他近乎于刻板而无趣的坚守着一种叫传统道德和美德的品质。慈母的早逝使得他恨不得早日将老父接到身边侍奉,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痛楚,庄生比我们体会更深。想起母亲旧时的慈爱,他会不舍;看到父亲现在的劳作,他会不忍。这点点滴滴浓于水的血脉亲情在他多篇文学作品里均有体现。实话实说,庄生的诸多文字里,我最偏爱的就是他写父母和家庭的亲情题材,每每读来,掩卷总是潸然泪下。说到家庭,他更称得上贤夫慈父。嫂夫人患头疾多年,久治难愈,生活上非但不能内助于他反而长年需要人照料,估计医药费也着实花费了不少。庄生身居要职本来工作就繁忙,晚上还常常要加班加点准备材料或者写稿件,不仅如此,照顾孩子衣食住行和学习的琐碎之累也都压在了他的肩头。他累不累?肯定是不轻松。即便如此,庄生依然数年如一日的对妻子悉心照拂,对女儿呵护有加。有了他这份言传身教,年仅八岁的女儿小小年纪便特别自立而且懂事。当今社会,身边薄情寡义之徒比比皆是,无论男女。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古训也昭示着夫妻相守的不易。世界上,每天每时每分每秒都有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男女,面对司仪或者神父“三个不管是”的假设、对着中外的神灵许下神圣庄严的誓言——是的,我愿意。
  你愿意,我愿意,他也愿意。说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做。庄生,他做到了。寻贤夫于孝子之门,嫂夫人令人羡慕。
  如果非要用一种物什来比拟庄生,我能想到的恐怕只有玉了。庄生实实是一名温润如玉的男子,而且还是白若凝脂的和田玉。他身上的气质是复合的:有文士的洒脱,有武将的刚毅,有书生的意气还有一点点诗人的忧郁。他还是天真质朴的。他肯定不是新玉,却也断断不能称其为老玉。三十六年的岁月和人生给他柔柔地包了一层浆,刚好把棱角和浮光磨去,又没有老气横秋的开裂和绵杂。不张扬也不污浊,望之既,触之却温。有这样的书友在人生长河中陪伴,互相汲取着思想的营养,丰盈着彼此充实着对方,何其快哉!   仍记得相识的那个夏天。机缘巧合,友人在办公室和庄生闲谈,谈及我便爽快地邀我一道来品茶。甫一见面,庄生便以新得的上好铁观音相待。许是同为爱茶之人,虽未谋面却相谈甚欢。那日的相见,我身着鹅黄水墨画亚麻长裙,与庄生朴拙的茶海十分相称,大约庄生的首次见我也是随意舒服的吧。
  友人十分健谈,整个喝茶的过程不是安详静谧而是略带喧嚣吵闹的,以至于那日我们仨之间到底谈了什么,记得不十分真切了,倒是高山铁观音的香气,久久的萦绕在舌间,不肯散去。
  一顾倾人城
  ——我理想中的你
  刘云蔚
  顾成、传乔和我,一九九七年一同进矿,我戏称我们是“同年”。科举时代同榜录取互称同年,说出来那是科场成功的见证,有着很高的自诩和自负。同年是感情和利益维系的纽带,是天然的同盟,互相提携帮衬是自然而然的。
  中专毕业,搁过去,或算个童生,连秀才也算不上,加上分配进企业,说出来有些每况愈下了。说起互相的提携帮衬,只是仿佛过去官场上今天天气哈哈哈的寒暄而已。
  当时听说顾成名字的时候,我脑海里浮出的是诗人顾城,他《一代人》的诗篇脍炙人口,“黑夜给了黑色的眼睛”,我们俯身走入这黑色的茫茫煤海,寻找的大概也是光明。顾城和顾成有什么细微的区别?也许就在于一个土字偏旁而已。顾成的名字和人对上号的时候,印象最深的是他的茶色近视镜,直觉判断他是个文艺青年却不像好人,近视镜的后面仿佛有着深邃洞察力却难以捉摸的眼神。
  说起来我和顾成的交集不多,见面的时候也就是闲侃,像两列矿车交错时发出的哐当声。
  一天,他跟着领导来办业务,具体事项已经忘了,大概与制度有些相左,虽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我有些不悦。顾成站在领导一旁,没有说话,我抬眼瞥见他的茶色眼镜就移开了,他不露声色的笑容和我极不痛快的脸色反差极大。
  后来听说他跑起了保险,有时他来办公室闲聊,也会聊到保险这个话题,虽然我是学经济的,但我没有保险的理念,所以他的讲解对我是鸡同鸭讲,甚至我还要防着他给我灌了迷魂汤,实际上他阅人多矣,对我自以为是的表现已见怪不怪了。也许原来他就称呼我“刘二锅子”,我也不以为忤,互相开着玩笑,这些都是表面的,我们没有到达彼此的內心。
  几年前,传乔邀顾成爬邹东的凤凰山,我当起了向导。顾成着意脚下,言语不多,闲侃的话题有些单纯,心思主要放在巍峨壮观的凤凰山上,我和传乔则一路说话。他的茶色眼镜换掉了,不过我有些不敢正视他深邃的眼神,他眼中的凤凰山应该比我们看到的生动。
  我没有读过顾成的诗,但我经常在矿报上读到他的通讯和征文,承传乔主编不弃,我有时也在上面发一点儿豆腐块,很是艳羡顾成和传乔合作在市报上发过的多篇通讯报道。
  后来传乔邀我每周写一篇同题,我咬牙坚持着,他的督促和鼓励大概就是同年的意味吧。一天,传乔说起顾成从某一期就跟着写同题,他跟的几篇文字都很出彩——我吃了一惊,觉得顾成的眼神愈加不可捉摸了,犹抱琵琶半遮面,他那不露声色的笑容我记忆犹新,我对他要千呼万唤了。
  顾成的文字似一股清新的风。他从不拖稿,一贯保持低调,甚至神秘,而且也不评论。原来闲侃的我们竟然在钟爱的文字面前变得文质彬彬,成了谦谦君子。
  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不知顾成写不写,我有这种经验,每期的作业都是生活的足迹,都有我的心路历程,只不过没有日记的条贯罢了,所以我把作业当做我的周记,我的过往是一串凌乱的密码,消隐在这杂乱的文字里了。
  顾城写诗,构筑他诗里的童话世界。而顾成眷恋土地,他迷恋土地的芬芳,他琢磨土地的秘密,他像安泰,踩在土地上才觉得安稳。我也看到了童年顾成的调皮与倔强,父母隐忍的爱,以及顾成为生计和事业的奔走,做父亲的担当与细心,不经意拨动的情感的弦,甚至还有他柔软的内心世界……
  我觉得我认识了他,渐渐抵达了他的内心,也可以直视他那深邃的眼神了,想想我也是这样示人的。
  一顾倾人城。顾成不是美人,是个有志青年。“阳光真好,温暖、明媚、清新,视野都开阔”,我的城堡不大,门虚掩着,只有相近的人才想着推门,他进来了,我的城堡呈着热烈欢迎的姿势,我低头去找酒和茶。
  才气横溢的有为青年
  ——我理想中的你
  顾临涧
  往事如烟,人生变与不变皆为永恒。
  一起参加工作的很多兄弟,还在一起的不多了,很多应聘到了别的单位,大都做得风生水起,令人羡慕。我选择了留守,不是没有机会和诱惑不大,而是感觉自己的“梦”可以在这里实现。这是我迂腐的根源,做事总遵守规则,因循制度,符合道义,快被这个社会淘汰了。
  香港回归的日子,不同学校、不同专业、不同年龄、不同地域的三十七个毕业生分配到横河煤矿,其实留下来在矿工作的,由于岗位和班次不同,见面的机会也很少,有个同学,经年不见面了。但是看到刚参加工作的哥们儿,我心里总会升腾起莫名的亲切和温暖。
  云蔚就是刚参加工作时认识的,一起参加工作的哥们儿。
  我们那时集中培训,军训一周,业务知识学习三周。我犹记得在招待所东侧的小平房里,里外间满满地挤下了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云蔚是清新、俊秀、婉约的,不张扬,沉默少言,靠在外间里,床铺整理得很清洁。和一个师范院校装潢专业毕业的好哥们儿相反,那个哥们儿才华横溢,健谈高论,窝在里间,画了凶神恶煞的门神贴在门上。
  分到各单位,我在采煤工作,就是挖煤的,打眼装药放炮后,用大铁锨攉煤,其间的危险和劳累皆过去了。倒是现在两个手上的伤痕,特别是渗进了煤末子的伤痕,提醒着我的过往,提醒着我尊重真正出苦力的矿工。云蔚在掘进,我去采煤工作面时,经过采区巷道会遇到他,那时他在后面卸从迎头上拉过来的矿车里的煤,矿车是专门加工的开门矿车,轨道下面铺了运煤的溜子。云蔚不知道的是,对于采煤的工人来说,他那时的工作,就是轻松和安全的工种。   不久云蔚因为自己的专业到财务工作了。三年后,我碰了运气,也到了二线工作,下井也安全多了。我们中午吃饭时,就常在一起,是湊在云蔚同事的队伍里,饭后蹭他们的宿舍聊天,说话。
  云蔚的才干逐渐显现,成了我们单位财务的骨干,每天将财务报表亲自送交矿长。是我们参加工作弟兄们的榜样。
  我们互起了外号,互开玩笑,年轻的我们憧憬着未来。
  后来云蔚去下属企业负责财务,我还在煤矿原地踏步。他回矿时,我在通勤车上会看到他,那匆忙的身形,还是俊朗如昔。再后来云蔚调到了集团公司财务部,成为了中坚力量,我偶尔去集团财务签字,继续和云蔚打趣。我在他同事面前,还是喊我们固定的外号,嘻哈一会儿,各自去忙了。
  虽见面稀少,云蔚的文章,经常在集团内部报纸上发表,引得我每每“花费”时间欣赏,于静默中感受哥们儿的心声,品味他的生活。云蔚古文造诣很深,文章纵横捭阖,知识量很大,让我受益匪浅。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云蔚的生活很写意很充实。
  我是呆板和为生活奔波的。云蔚为我树立工作生活的榜样。
  美术馆东街,夜读三联书店
  庄生小乔
  在美术馆东街,我看见的,是月见草吗?
  巴黎的水和东京的水,埃菲尔铁塔旁塞纳河畔的无名女子和东京铁塔边富士山下的日本女郎,大约并不是一样的甜美吧。
  对于在美术馆东街三联韬奋二十四小时书店读书时觉到口渴的我来说,一边腹诽如此昂贵的巴黎矿泉水,一边想着旅行攻略里说到的日本和法国酒店里可以直饮的自来水,一边惦念着贾宝泉先生主持《散文》时选编的那本《塞纳河畔的无名女子》中的女子以及铃木保奈美女士若干年前出演的《东京爱情故事》里那个叫赤名莉香的女郎,一边到书店对过的便利店里选了一瓶菊花柚子蜂蜜茶和一盒牛奶。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迅猛地消渴、站在深夜帝京的星空下伤春片刻之后,重新走进书店时的心情,真的是相当复杂。
  对我来说,书非借不能读,也非买不能读。朋友中有几个一直在看电子书,并且告诉我,纸质书籍的消逝是迟早的事,网路电子书会一统读书人的江湖。
  我不排斥无纸化阅读的电子书,但也一直没有接受。电子书在网路上存在着,纸质的书也开始大量地在网路上叫卖。我也在持续从网路上购买纸质的书籍。
  进到书店里,沉下心来,捧一本纸质的书安静地阅读,匆忙的现代人似乎很少有这样的享受了。因此,离开熟悉的小城,到外地或大或小的城市里,我总愿意找间或大或小的书店,踱进去,翻上几本入眼的书。
  知识无终点,读书不打烊——帝京的三联韬奋二十四小时书店,在向台湾的诚品书店学习。而最近看到的一则资讯说:在盈利之前,台湾诚品书店在亏损中坚持了整整十五年——十五年,一个十岁的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三联书店里,貌似来蹭书的高校学生应当不少。他们找一摞书来,放到面前,一边翻一边拍照,连做笔记都省了。
  我在三联书店里以站着、蹲着、坐着等各种姿势胡乱地翻了各种各样的书,看了进店读书的年轻旅行者、文艺中青年、各类学生等各不相同的夜读情态。
  观书即是在读人。观人亦是在读书。
  不知不觉时已近拂晓。选选想要的书,准备打道回宾馆——新的一天,我们在帝京的生活即将开始了。
  给女儿买了精装版《寄小读者》《名师教你写日记》;给外甥买了《父与子全集》《山姆大叔美国》;给自己和朋友们买了三联书店藏书票和《中国古代思想史论》《写给大家的中国美术史》《论信托》《谈美》几本书以及《三联生活周刊》《读书》《粤海风》《佛教文化》等几本杂志。
  五月二日拂晓五点半,结账之后出了三联书店,帝京刮了一夜的风,呼呼地扑面而来。
  风有些冷。走在帝京的大街上,忽然再次想起月色中的月见草或者塞纳河畔的无名女子。
  帝京一直都不曾沉睡,自然也谈不上醒来。
  街道上偶尔有随风飘过的人,稀稀落落。古旧的琉璃瓦顶的城楼上空,是蓝天;天上飘着几朵云,被即将初生的太阳染得金黄。
  新的一天,帝京难得的好天气。
  真实的一天
  杨青素
  我的一天通常乏善可陈。
  和绝大多数这个城市的中年人一样,我也过着朝八晚六的生活。日子平淡得一成不变,比白开水都要稀松平常。
  没有什么能激起波澜,除了因为孩子的学习发愁和夫妻之间偶尔的口角,这些都能导致短期的情绪改变,或灰心失望、或喋喋不休、或盛怒暴跳。这些负面的情绪和能量往往可以把我变作一只变色龙,对于一个感性或者说容易被情绪所左右的人,也不失为平凡生活的一种调剂,至少不完全是坏事情。
  年轻的时候总是雄心壮志,对于未来的工作或者婚姻生活抱有极其严重的乐观幻想。工作是每天积极进取,某天可能会在教育事业中有一番大建树;生活就更不用说了,我会嫁一良人,他英俊潇洒、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且疼我爱我,有共同语言,与之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再生一聪明伶俐且不用操心的娃娃;娃娃不用我带,家里有个好阿姨,她烧得一手好菜、擦得一片好地、洗得一盆好衣,我只管一觉睡到自然醒,睡醒了和好姐妹想逛街逛街,想进美容院进美容院,办个年卡刷pose机都不带眨眼的;出入必须有车,未必豪车但总是四个轱辘,在家待烦了就去上个班,上班时间总是轻松加愉快,下班时间必须愉快地轻松;全国可以到处游游,说走就走,适当的时候还可以新马泰、美利坚……
  但是,真实是什么呢?究竟什么是真实?
  真实就是每天六点手机必响的闹铃。我必须按时起床,要不然就没有时间给孩子做早饭或者错过七点二十的公交车。如果任由闹钟响过再眯一小会儿,后果是要么迟到,要么孩子和我饿着肚子去学校。夏天还好说,天亮得比较早,对于一个怕冷并总是睡不够的人,冬天从温暖的热被窝里出来,需要一种勇气!   所以挣扎来挣扎去,通常我还是会第一个起床,把全家要洗漱的热水烧好,喊起那个赖床的孩子,然后和他推搡一阵,连催带骂地帮他穿上衣服,挤上牙膏,和外子轮流在厕所门外催促对方快点儿再快点儿。没办法,没有双卫生间的贫贱夫妻伤不起。
  每天早上疲如战争的穿梭于客厅、厨房、卧室、卫生间,这就是我真实的一天之开始。
  草草吃罢早餐就要赶赴工作单位,不坐公交就必须骑电动自行车,这必须要在七点左右,因为从这座小城市的东城区穿越到西城区,要半小时以上。算计不好时间的话孩子就会看到班主任的冷脸,而我也会看到校长的。这两张脸是我们母子极力回避的。孩子是因为对于师长的惧怕,而我纯粹碍于成人的虚面。没有菲律宾阿姨和四轮机器的早晨,是多么混乱和慌忙啊!
  进了学校就好了吧。可以上网、看报、喝茶?那是小时候的乌托邦,真实是——八点钟,值班校长会在巡查教室看到你不在的时候告诉你:多往班里靠靠!
  讲完一节课嗓子冒烟刚端起水杯的时候进来两个泪眼婆娑、互相指责的学生。刚批改完六十几本作文揉揉僵直的脖颈突然副校长的电话進来,杨,我下午开会,我那节课,你……
  真实是上班十几年不知道美容院门朝哪儿开,真实是除了去超市几乎没有时间逛街,真实是除了日常开销握着所剩无几的银票子不敢换一张车票子。
  晚上是一天中最真实的了,边看孩子写作业边做家务,我知道即便衣服堆成山,地板脏得不像样子,也不会有阿姨给我搭把手,至多依靠一下身边这个已经败顶、肚子里没有诗书都是啤酒、和我一样为了生活疲于奔命的男人。
  他真的不是我幻想中的白马王子,却是和我度过每一个最真实的一天的那个伴儿。揭掉十元一张都觉得昂贵的面膜,伸一伸疲倦的懒腰,枕着他的臂弯,从每一个真实的一天进入那个虚幻的美好的梦境中。
  第一次下井
  顾临涧
  一九九七年春天,毕业实习,学校要求自己联系单位,学长告诉过我,找个单位盖个章子就可以。于是在春天里,跟着父亲到砖瓦厂去拉砖坯子。砖坯子就砖机压制好的半成品,拉了进窑室码放好,以便烧制。这是纯粹的力气活儿,不能有半点儿的磨蹭,一车是一车的赶着,慢了后面的人就骂的。这个时候对“轻载长途”有了认识,一趟趟拉车,路上就是有个小小的石子也能感觉到的。窑室内的温度,也是考验人的大关,进去就是蒸笼。里面有两个人接砖坯,我拉进去后将砖坯交给给他们,他们码放,准确说是扔,也是需要技巧的,快慢要适度,力道更要掌握,扔出去的砖坯恰好接到最好,否则都会带来麻烦,力度大了接的人受不了,他可是要接几百块的;力度小了,接不住,会掉下来砸脚。
  在砖瓦厂干活,是我在上学期间第二次打工了。
  毕业分配到横河煤矿后,是一个月的学习,也就是岗前培训。初冬的某个上午,我和几个工友一起分到了采煤一区,随即就领取劳保,安排分了班,我被要求当晚就上夜班。晚上十点,我到工区点名,人都已经坐满,队长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让我认了老师——我到现在还保持着良好关系的师傅。干煤矿是不需要什么学问的,有力气就行,有知识反而干不好。
  跟着老师到了男澡堂,换工作服,我想留着内裤的,被笑话了一顿,告知井下都是大老爷们儿,穿了不多余?到了井口,随拥挤的人流进入罐笼,放下帘子,快速向地下坠去。耳膜被压得轰鸣。罐笼,现在才知道,就是电梯,原理差不多,只是更耐用和安全系数更高罢了。走出副井底,还有灯光,不多远到了顶板下山,是一片黑暗了。顶板下山是主要巷道之一,却也不高,脑袋不时碰到工字钢棚头上,自然是我刚下井,还不习惯的原因。七拐八拐,爬高走下,走了半个多小时到了工作面,过去是现在依然是最为危险职业的作业地点。什么方向,什么时空,一切都已消失,只有矿灯照到的地方,能够知道彼此的存在。关上矿灯,就会陷入无边的黑暗,除了大脑的思维外,什么都虚无了,眼睛、鼻子、耳朵、口、脚,统统消失。我到了工作面,已经大汗淋漓了。
  工作面是悬移支架支护,悬移支架是四个单体液压钢柱子支着两匹长方体钢块,简称架子。工作面高度有两米多,宽不到两米,两个工人结成一对在这个空间干活,一般分给十节溜子即十五个架子也就是十五米长。打眼、装药、放炮、联网、支临时支柱、攉煤、移溜子、操作悬移支架前行,每次操作要依次分别抱四棵钢柱子,每棵钢柱子一百二十斤。其中放炮环节较为危险,攉煤最为累人,抱柱子需要技巧,每天周而复始,进行着简单的操作。工作面有淋水,如同下雨,我跟着老师攉煤,不多时,衣服全湿透了,根本拧不动身体。老师是光着膀子,身上分不清汗水还是淋水。后来怎么上井的,记不清了,只记得手上的泡破了……
  这就是我第一次下井的感受——这感受,让我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父辈们的辛苦和坚忍。我慢慢适应了走出校门后的这份工作,开始了一个矿工在三百米深处的奋斗……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我和周日文约的缘起
  杨青素
  我和这一百期文约算是“半路夫妻”。
  从一开始的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到坚持不下去的“搭伙过日子”心态,中途的迷茫和退缩,再到一而再再而三地坚守,和它握手言和,并誓言还将结伴继续走下去,对于我这么一个写作的小学生而言,其中的甘苦,真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按《水浒传》的规矩,我和临涧兄是后入伙的。入伙就得有入伙的规矩,每周一篇且不许晚于周日的深夜十二点。我不敢怠慢,却还是因为身体和家庭的拖累中途中断过一段时间,借口总归是借口,归根结底还是不勤奋,庄生和云兄怎么就能坚持写了一百期呢?
  我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合伙人。
  很多次硬着头皮查阅资料,累极了就和衣而卧,方才深谙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道理,老祖宗诚不欺我,每每冥思苦想不得要领之时,就觉得自己仿若难产在床的母亲,拼了命地想把孩子生下来,往往要不就是产程过长,要不就是胎死腹中。现在想起来,那种迫切地想成文的心情犹在眼前,望着手中这几十篇或难看或平凡的文字,曾经的苦与痛已然不那么重要,更多的是一种成就感,自己的孩子,再丑都是好的。   想当初庄生向我抛来橄榄枝,我似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用文字记录下生活的点滴趣味或许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从读书时期对语文的偏爱到上了大学和志同道合的同学创办“风云文学社”,一直以来我都怀揣着一个文艺女青年的梦。“文艺”二字,文字当头,艺字在后。为文,我的努力只是个开始,似乎连文学的门槛还没有摸到;为艺,我欠缺和需要被滋养的又太多了,琴棋书画,样样稀松。
  我常常在想,到底是什么让我在繁忙的工作和疲累的家务之余,还愿意付出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去做这样一件短期得不到任何回报的事情?这种回报不是或者不仅仅是指物质上的,因为等同的精力,我可以在工作上更有作为,在教研上更上层楼。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庄生,他的回答是,在生命的这条长河中,子女和父母终究不能陪伴我们一生,长陪我们左右的,除了结发的伴侣,就是自己。我们总要寻些丰富而有趣的事情,让自己面对自己时,不那么孤独。
  我在学着做这许多不让自己孤独的功课的时候,我的同事会嘲笑我,写教案、改作业都这么累了,你却还在低头写写写?不累吗?说实在的,累,可是也快乐。这种累和职场的累是截然不同的感受。我没法告诉她们,我追求的是一种和她们不仅不同,而且相反的生活(如果让语文老师看,这句话显然就是个病句)。我曾经尝试过随波逐流,同时也在极力地完善自我,当发现二者相悖时,我懂得,以我一己之力,必须有所取舍。
  夏虫不可语于冰也。非不能言,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有些话,不妨悄悄地写下来,说给自己听。
  以梦为马,切偲怡怡
  刘云蔚
  写一篇序或者跋,是我出的第一百篇作业的题目,颇有些总结的意思。序跋的区别查阅资料才略知一二:跋写在书后,也叫后序,实际上是对序的补充。可以有展望有生发有致谢等等,我想当然地认为跋写起来比序自由,虽然先入为主地认为跋是跋涉的意思。
  明天四月初二,邹城人对先贤孟子的生日大概不陌生,对于我们还有更深的意味。二○一二年庄生和我不期然于这一天同游马鞍山孟母林,回来后相约写一篇游记,便有了《浮生流年中的孟母林》和《谒孟母林》两篇文字。那时我们没有想到这会成为一个开端,或者一个集子的开篇。庄生的《浮生流年中的孟母林》很快发在了《新邹城》报纸上,我的笔很涩,但踉踉跄跄地跟着。
  邹城的岗山、昌平山和凫山,我们次第地爬了,在山顶喊山,大山回应,很快又静了下来,游记的腹稿却在满目的风光里打下了。
  我们相约写一百篇同题作文,前面的几篇游记算是热身,一周一篇的上道是从端午假期开始的。当时有些意气风发,还没有意识到一百篇一百周是一个多么漫长的等候。
  之前,庄生和我还有两位同仁曾组过“浩然文学社”,社名来自孟子的浩然之气,宗旨来自《论语》的“以文会友,以友辅仁”,开展了几期笔会,便陷入了沉寂,想想有些让人浩叹。
  这一页很快掀过去了。那时我们还没有体力和毅力坚持,至于这中间的几年谈不上什么荒废和遗憾,我赞同庄生的话。
  我们俩又开始上路,这次没有扯大旗喊口号之类的,只是行到中途,曾不止一次地展望一百篇结束时结个集子纪念庆祝什么的,这也许是一种打气,因为行百里者半九十的古训还很生动。庄生强调坚持和守时(说到守时,我是有些汗颜的),我从他那里读到了坚毅。
  我曾做过写作的梦,当然有梦就影响睡眠。因为笔涩,一周的时间显得很紧凑,搜索枯肠,有时暗夜中也要记下一点儿所谓的火花,周末只好熬夜,妻子自然不悦。她认为写东西要随性,熬便有了刻意,甚至很多文字是写完才有了题目,现在熬夜为赋新词强说愁仅得其下。我能理解她的意思,但我达不到,只好阳奉阴违,我行我素,矛盾是有的,后来她见说服不了我,又为我的坚持感动,渐渐修正了她的看法。
  后来读到格非论写作的文字:“写作是秉烛夜游,在黑暗的丛林中开辟着道路。写作是向着白昼的旅行,你只有写,天才会一点点亮起来,按照我的理解,你并不是完全知道要写什么,才开始动笔,通过写,我们最终发现了自己。”我想把这段话给她看,从中找到熬夜的理由,但后面的话仿佛又印证了她的论断,想想只好扯平了。
  她是我为数不多的读者之一,“写成就是成功”,这是她对我周而复始的评价,算不上揶揄,我也不会沾沾自喜,女儿也关注我作业的进度,有一期我想不起作业的题目,还是她亲自出的,她们的关注是我坚持的动力。
  我给庄生文章的评论曾写道:“有很多东西是超越文章之外的,它记录了我们某时某刻的心境。文章不过是心境的固化罢了,这正摆脱了无病呻吟……”一周一周的坚持,现在过去未来的生活以及时间都在笔下默默地流淌着,努力摆脱无病呻吟,正是尝试着写下文字再去寻找它合适的题目,如水流渠中不可强求。
  前行注定是寂寞的。中途,杨青素和顾临涧先后加入了队伍,我觉得道路宽敞,脚步有力。我们边走边聊,谈论生活的真实,谈论路边的风景,谈论文学的梦。
  我的梦是蔚蓝天空神马的浮云;庄生的梦是一只翩然飞舞的蝴蝶;青素的梦是青青子衿的沉吟、安之若素的低唱;临涧的梦是山间一泓清泉唱着叮咚的歌。
  在梦里,我翻阅一册装帧精美的书,文字是那样的熟悉,仿佛在哪里读到过。封面上一个女孩身着青衣,静视远方,草地上长满了三叶草,蝴蝶在花间流连,空中一朵飘逸的云,模仿着马的姿态,空气里传来了叮咚的泉声。书名是《画梦录》 ?又拿不准,像是四个字,字体各异,记起来了,切偲怡怡——在序言里读到了在《论语》的出处,他们以姓氏笔画为序一人写了一个字,“切切偲偲,兄弟怡怡”大概就是“以文会友,以友辅仁”的意思吧。在书的扉页上终于认出了我写的歪歪斜斜的字迹,谢谢后面跟了一些熟悉的名字,我希望他们接受,梦醒后这一段却模糊了。
  一冊在手,是我日有所思的梦的固化。
  我写的所谓的跋不长,却从四月初一熬夜到了四月初二的凌晨,作业终于完成,附在书后像一个小小的尾巴。
  在梦中我通过歪歪斜斜的字迹发现了自己,还有和我一路前行的恰同学少年。今年是马年,以梦为马,跋山涉水,我们一路前行。
  庄生小乔:本名庄传乔。1996年结业于鲁迅文学院普及部文学创作班,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作品》《当代散文》《中国文学》。曾荣获第二届孟子文学奖等奖项, 2004年出版个人第一部作品集《云中的仙境》。现供职宏河矿业集团办公室。曾获得“邹城五四杰出青年”。
  刘云蔚:本名刘同。先后邹城市横河煤矿参加工作,山东宏河矿业集团党委办公室,财务部工作。作品散见于《作品》《新邹城》《邹城文艺》和《济宁日报》。《安道壹与邹城五山摩崖刻经》曾被大众网转载。
  顾临涧:1997年10月毕业分配到煤矿,从事井下采煤生产,采煤技术管理工作。
  杨青素:本名杨冠楠。1981年生于山东兖州,毕业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济南陆军学院,。邹城市兖矿第一小学语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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