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甬江边
　　朋友下午要去印度
　　我们刚刚见面
　　餐厅里空荡荡的桌椅
　　如此安静，冬天的甬江
　　流过窗外
　　我们沉默了一会
　　仿佛看见岁月流过城市
　　一条驳船在江面行驶
　　迎风的记忆，穿过
　　寒冷的身体
　　果汁已倒入杯子
　　那些熟悉的事物
　　有我们无法言说的陌生
　　印度是遥远的国度
　　离开故地，我们一生都是旅人
　　在难以抵达的地方
　　也难以返回
　　现在透过这玻璃房子
　　又一次，我们虚构了
　　自己的生活
　　慈 城
　　我终究是个过客
　　而那归人依旧不见踪影
　　一扇木格窗
　　打开了，又紧闭
　　一个过客总是沉默不语
　　死于安乐的人们啊
　　乱世已远，留下的街道
　　比内心还静谧
　　旧时的衙门
　　没有击鼓声
　　我的悲伤无以言说
　　向谁询问，没人打马而过
　　青砖黑瓦的房子
　　要不要去
　　敲一敲那虚掩的门
　　断桥无雨
　　断桥无雨，可我心里面
　　仍带着一把伞
　　却不知要借与谁人
　　湖面的小舟一远，伞就收了
　　我来来去去地走
　　使劲地踩了踩桥面
　　断桥没断
　　现在断的是雨，一片烟雨的
　　后面，是断梦
　　梦的后面，是断肠
　　而最后发生断裂的
　　将是我身体里的某一根骨头
　　西湖离天堂尚远
　　断桥，只会断在
　　接近天堂的零公里处
　　若那里
　　依然无雨，我不带伞
　　去西溪的车上
　　杭州，在去西溪的车上
　　乘客的喧嚣
　　如车窗外的景物扑面而来
　　我在读一本诗集，独自低着頭
　　想避开吹来的风
　　这些诗句，跟我生命一样
　　在一片水中
　　沉淀了半个多世纪
　　这是去西溪的车上
　　我想，等一会到西溪
　　看到那些水
　　所有的声音也会沉淀
　　这个世界
　　就安静了
　　从长沙去镇江
　　去镇江看望杨老师
　　分别时，走到门口
　　我们拥抱了一下
　　房间瞬间就明亮了起来
　　某种温暖，弥散在
　　身体和记忆里
　　86岁的杨老师
　　一双枯手，抱到我腰上
　　像从长沙到镇江的铁路
　　过程简洁
　　但并不遥远
　　刚才走路还需要搀扶
　　而拥抱的手，却很紧
　　让我感觉到
　　四十年前的力量
　　汨罗江
　　我从未到达过汨罗江
　　但知道，这是一条
　　不真实的河流
　　水雾弥漫，忧愤汹涌
　　有时候从《楚辞》中
　　能找到汨罗江的位置和流向
　　可它一闪而过
　　就像楚大夫头戴峨冠
　　不知所踪
　　在一座城市的高楼里
　　我正从窗口眺望
　　楚国的天空
　　内心苍茫，长歌悠远
　　只有《离骚》高悬头顶
　　五月五，又到汨罗江的汛期
　　雨季隐藏在
　　诗歌潮汐的后面
　　一个波光闪烁的时代
　　如这河流一样虚幻
　　汨罗江啊
　　我总想说说往事的坎坷
　　和那些年的孤独
　　可又怕见到了真实的汨罗江
　　却什么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