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范毕业那年,我有些不甘地分配到一所乡村中学教英语,任教的初一(4)班有35位学生。
　　刚接手的时候,由于缺乏经验,加之乡村的孩子英语底子薄,我始终教得不太顺心。有一次,我让大家预习一篇小短文(短短几句话),并布置回家抄写。第二天,我批改作业本的时候,发现只有王涛把单词抄得支离破碎,几乎每个单词都缺少一个或两个字母。
　　王涛平时不太爱说话,也从不举手发言,每次考试都拖班级的后腿,总是木木地坐在教室的最后排。当时,我正为班级考得不理想怒火中烧,这下正好借此机会好好地杀鸡儆猴一番。课上,我叫起了王涛,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用教鞭狠狠抽打了他的手心,还把他的作业本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王涛倔强地没有吭声,搓了搓有些红肿的小手,便静静地捡起了沾满灰尘的作业本。
　　不久,我便把这事淡忘了。直到一次去家访,我和班主任坐到了王涛家的土屋里——王涛是个孤儿,从小父母去世,是爷爷奶奶把他拉扯大。见到我们,王涛羞涩却又忙碌着,在屋里张罗着端茶倒水,俨然是家里的顶梁柱。
　　昏黄的灯光下,爷爷奶奶拘谨地端坐着和班主任交谈,我随手翻看着王涛的课本,我能感觉到王涛的目光正紧张地跟着我的手起伏。我赫然发现课本的封皮上写着并不是他的名字,当初抄写的那篇短文的书页上,不知怎地被划出了几条大口子,好些单词的字母残缺不全……一股热血瞬间涌上我的脑际,我拿着书愣怔地看着班主任,王涛压低着头,我这才知道王涛因为家境贫困,学校虽然减免了学杂费,但为了减少开支,他用的都是村上孩子用过的旧课本。
　　那天的家访,我自始自终缄默着,甚至害怕再遇见王涛的目光。
　　一天下午,班主任跟我商量交换节晚自习,我欣然答应。当我拿着书本走到教室门口,发现教室里漆黑寂静。我惊诧地走进教室,一个跃动的火苗点起了几根蜡烛,全班的孩子静静地围着一个蛋糕站着。灯光亮了,班主任老师站着教室后笑着看着我,摇着头解释说这是孩子们的意思。班长领头,孩子们齐声歌唱:“Happy brithday to you!”我试图保持微笑,但终究没有抵御住决堤的泪水。
　　吹完蜡烛,班长递给我一张卡片,打开卡片,全是孩子们熟悉的签名。35个名字,我一个一个地念过,最后一个是王涛的名字,名字后面,是工工整整抄写的那篇短文。
　　抬起头,每个孩子都灿烂地微笑着,王涛依旧站在最后,使劲地鼓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