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端“散文架子”的散文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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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斋语痕》一书是我近十年来所写学术散文的一个结集。是“语痕”,说得庄严一点,也是“生命之痕”。
  我写这类短文,如果从青年时代给地方报刊投稿涂鸦,写那些零零散散的教育随笔算起,也已达半个世纪了。那时候似没有“学术散文”这一称呼,札记、评论(后来有一种小评论,实在是大批判,应不在此列)、小品(有科学小品)、笔记、读后感都是有的,因为鲁迅的关系“杂文”一语更是流行,像《门外文谈》《上海文艺之一瞥》等说文论史,均可视为这类学术性杂文的典范。“学者散文”的概念也沿用过,特别是读了王了一(王力)先生的《龙虫并雕斋琐语》,十分仰慕。但那些散文偏不谈学术,而只谈战时生计,“学者”仅是作者的身份,并不是文学的身份,虽然字里行间骨子里仍不免透出书斋的底色来。这些年,才渐渐有了“学术散文”一语。我自己早年的几篇谈作家个性化的信纸信封、谈海派京派文化的各种浅陋文字,竟也被执行宽大主义的编者收入几种学术散文选集中去,不知不觉接受了这种文体,以至今日还有了这个专门的集子露面。
  那么,何谓“学术散文”呢?我想套用唐弢先生他心中的“书话”应写成什么样子的话,来试着分辨阐释一下。唐先生以《晦庵书话》闻名于世。他的书话体,依我看具有浓冽的学术兼散文的色彩,所以他提出的要求是:“书话的散文因素需要包括一点事实,一点掌故,一点观点,一点抒情的气息;它给人以知识,也给人以艺术的享受”。(《〈晦庵书话〉序》)我自写这类文章,几乎一开始便遵循着这几个“一点”:大凡挖掘出零星的新材料了,有了些与别人不同的看法了,但料子还不够做大衣长衫,写不成长篇论文的,便作成短文;追求文采却不允矫饰,笔调在松动些的论文和活泼不过分的散文之间。这即是学术散文。
  回想刚开始写这类文字的时节,一般的环境多半是这样:在两次学术思考的间隙,在完成了一篇论文或一本论著需要喘口气的当儿,正巧有报刊编辑约稿,恰好还有点边角余料,有点想法,于是用一天到两天时间涂抹成一篇小文,三四千字,五六干字不等,正是“瓮牖剩墨”(王了一语)的境地。这么说,并无轻佻之意。我说的是真实的写作状态,是学人文化休息的副产品。什么是“休息”?天天行走的挑夫,坐着便觉是歇着了;日日坐冷板凳的职员呢,当“驴友”钻山过河行走那才叫休息。通俗文学研究者看武侠肯定是正经工作,航天科学家或数学家读金庸方是养脑子。所以说,休憩状态写“学术散文”并不辱没学术和散文。我经常觉得专门的散文家要不得。散文家一旦端起散文架子,尤其是端起了“抒情”架子,咿咿呀呀不止,会让人受不了。最好是不以散文为专业的人一齐跨界来写:小说家写富有细节人间味的散文,诗人写带感情且带韵律的散文,戏剧家写人生纠结不开的散文。这其中,学者就应该保持他那饱满的书生气,有余暇便写点有知识有学问并有长短句的文字。开初不必当回事,可它自会生长,出苗挺茎抽叶,转眼间长成葱茏草木,有了独立的气候,这便是学术散文了。
  2010年秋,河南大学的《汉语言文学研究》以全新的面目改版,编辑来找我开一个栏目,我拟了“石斋语痕”这个总题,正式开张,专意写起学术散文来。这里编入第一辑的,便是依时序排列的五年的全部栏目文章。第二辑是我参与写作以文学广告为核心的编年史的产物。第三辑是同时期所写的也符合这种规格的文字。我在这些年里长期尝试这种文体,认为选题不妨杂些,写法可采用材料阐释、笔记批注、实地考证、读书劄记、答读者问、名作重评等多种多样。现在的形式受材料的束缚,显得还不够开放,散文的味道也还不够醇厚。
  在确定本书书名时,我顺理成章便采了“石斋语痕”四个字。这并无多少微言大义,仅是“写实”。不过是申明,自己是在一个摆满石块的书房里用功,“杭育杭育”留下了一点文字的痕迹罢了。我喜欢石头,因其坚实,同时不乏圆润,正合王瑶先生所持做人宜外圆内方之说。石头本身便显方圆二体,历来为中国文人珍爱,认为是精魂足可寄托之物。至于书房起名小石居,实在是寒舍狭仄,不堪负重,只宜在书案、台架、文橱上放置细微顽石,无须用厅堂院落来承载的意思。玩石头,最初是受老作家、老馆长李準的影响,跟着他到山东、河南看石;后来是每星期得闲到附近的潘家园旧货市场去访石;现在则是每到一地无论国内国外,先要问石。家中则是凡能放石头的地方都已石满为患。于是坐拥石头城,读写我文学,此为我的幸运,岂有他哉。
  说到运气,今日能将几年来的旧作在“学术散文”的名义下而集合,而出书,又逢我年龄上一个可纪念的日子,也算其一吧。感谢师友们的正面相助,学生从旁给予刺激,引我在商业大潮下自顾自走我的学术之路。感谢河南大学文学院和《汉语言文学研究》杂志社同仁的支持,感谢河大出版社及我的责任编辑的辛劳,是你们多年如一日地给我以鼓励、鞭策,才使我有了将拙文汇集起来的勇气!
  现在的人,寿命大大延长了。我读过一本世界史,说这是地球的生态使然。人类对于这个生态现状负有责任,也享有成果。所以至今我还可以在这里饶舌。夕阳的年纪,总还存留着中年后期的生命感觉。但这种感觉会不会被某种突然降临的力量所打断,也是不可测的。至少我要在这长长的文化休息时段里,将短文继续写下去。拿得动笔的时候就不嫌笔重,就不封笔。
  (本文系作者为《石斋语痕》所作自序,题目为编辑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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