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发自选诗

来源 :诗选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qq345071009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丹 青 见


  桤木,白松,榆树和水杉,高于接骨木,紫
  荆
  铁皮桂和香樟。湖水被秋天挽着向上,针叶
  林高于
  阔叶林,野杜仲高于乱蓬蓬的剑麻。如果
  湖水暗涨,柞木将高于紫檀。鸟鸣,一声接
  一声地
  溶化着。蛇的舌头如受电击,她从锁眼中窥
  见的桦树
  高于从旋转着的玻璃中,窥见的桦树。
  死人眼中的桦树,高于生者眼中的桦树。
  制成棺木的桦树,高于制成提琴的桦树。

前 世


  要逃,就干脆逃到蝴蝶的体内去
  不必再咬着牙,打翻父母的阴谋和药汁
  不必等到血都吐尽了。
  要为敌,就干脆与整个人类为敌。
  他哗地一下脱掉了蘸墨的青袍
  脱掉了一层皮
  脱掉了内心朝飞暮倦的长亭短亭。
  脱掉了云和水
  这情节确实令人震悚:他如此轻易地
  又脱掉了自己的骨头!
  我无限眷恋的最后一幕是:他们纵身一跃
  在枝头等了亿年的蝴蝶浑身一颤
  暗叫道:来了!
  这一夜明月低于屋檐
  碧溪潮生两岸
  只有一句尚未忘记
  她忍住百感交集的泪水
  把左翅朝下压了压,往前一伸
  说:梁兄,请了
  请了——

最后一课


  那时的春天稠密,难以搅动,野油菜花
  翻山越岭。蜜蜂嗡嗡的甜,挂在明亮的视觉
  里
  一十三省孤独的小水电站,都在发电。而她
  依然没来。你抱着村部黑色的摇把电话
  嘴唇发紫,簌簌直抖。你现在的样子
  比五十年代要瘦削得多了。仍旧是蓝卡基布
  中山装
  梳分头,浓眉上落着粉笔灰
  要在日落前为病中的女孩补上最后一课。
  你夹着纸伞,穿过春末寂静的田埂,作为
  一个逝去多年的人,你身子很轻,泥泞不会
  溅上裤脚

从达摩到慧能的逻辑学研究


  面壁者坐在一把尺子
  和一堵墙
  之间
  他向哪边移动一点,哪边的木头
  就会裂开
  (假设这尺子是相对的又掉下来,很难开口)
  为了破壁他生得丑
  为了破壁他种下了
  两畦青菜

伤 别 赋


  我多么渴望不规则的轮回
  早点到来,我那些栖居在鹳鸟体内
  蟾蜍体内、鱼的体内、松柏体内的兄弟姐妹
  重聚在一起
  大家不言不语,都很疲倦
  清瘦颊骨上,披挂着不息的雨水

街边的训诫


  不可登高
  一个人看得远了,无非是自取其辱
  不可践踏寺院的门槛
  看见满街的人都
  活着,而万物依旧葱茏
  不可惊讶

孤 峰


  孤峰独自旋转,在我们每日鞭打的
  陀螺之上。
  有一张桌子始终不动
  铺着它目睹又一直被拒之于外的一切
  其历练,平行于我们的膝盖。
  其颜色掩之于晚霞。
  称之曰孤峰
  实则不能跨出这一步
  向墙外唤来邋遢的早餐,
  为了早已丧失的这一课。
  呼之为孤峰
  实则已无春色可看
  大陆架在我的酒杯中退去。
  荡漾掩蔽着惶恐。
  桌面说峰在其孤
  其实是一个人,连转身都不可能
  像语言附着于一张白纸。
  其实头颅过大
  又无法尽废其白
  今夜我在京城。一个人远行无以表达隐身之难。
  
  

两次短跑


  几年前,读到乔治·巴塔耶
  我随即坐立不安
  一下午牢牢地抓着椅背
  “下肢的鱼腥味”“结核与痉挛”:瞧瞧巴
  大爷爱用的这些词
  瞧瞧我这人间的多余之物
  脱胎换骨是不必了
  也不必玩新的
  这些年我被不相干的事物养活着
  —— 我的偶然加上她的偶然
  这相见叫人痛苦
  就像十五岁第一次读到李商隐。在小喷水池边
  我全身的器官微微发烫
  有人在喊我。我几乎答不出声来——
  我一口气跑到那堵
  不可解释的断墙下
  

箜 篌 颂


  在旋转的光束上,在他们的舞步里
  從我脑中一闪而去的是些什么
  是我们久居的语言的宫殿?还是
  别的什么,我记得一些断断续续的句子
  我记得旧时的箜篌。年轻时
  也曾以邀舞之名获得一两次仓促的爱
  而我至今不会跳舞,不会唱歌
  我知道她们多么需要这样的瞬间
  她们的美貌需要恒定的读者,她们的舞步
  需要与之契合的缄默——
  而此刻。除了记忆   除了勃拉姆斯像扎入眼球的粗大砂粒
  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不,不。什么都没有了
  在这个唱和听已经割裂的时代
  只有听,还依然需要一颗仁心
  我多么喜欢这听的缄默
  香樟树下,我远古的舌头只用来告别

菠 菜 帖


  母亲从乡下捎来菠菜一捆
  根上带着泥土
  这泥土,被我视作礼物的一部分。
  也是将要剔除的一部分:
  —— 在乡村,泥土有
  更多的用途
  可用于自杀,也可用来堵住滚烫的喉咙
  甚至可以用来猜谜。
  南方丘陵常见的红壤,雨水
  从中间剥离出砂粒
  母亲仍喜欢在那上面劳作。
  它又将长出什么?
  我猜得中的终将消失。
  我猜不到的,将统治这个乱糟糟的世界
  是谁说过“事物之外、别无思想”?
  一首诗的荒谬正在于
  它变幻不定的容器
  藏不住这一捆不能言说的菠菜。
  它的青色几乎是
  一种抵制——
  母亲知道我对世界有着太久的怒气
  我转身打电话对母亲说:
  “太好吃了”。
  “有一种刚出狱的涩味”。
  我能看见她在晚餐中的
  独饮
  菠菜在小酒杯中又將成熟
  而这个傍晚将依赖更深的泥土燃尽。
  我对匮乏的渴求胜于被填饱的渴求

养鹤问题


  在山中,我见过柱状的鹤。
  液态的或气体的鹤。
  在肃穆的杜鹃花根部蜷成一团春泥的鹤。
  都缓缓地敛起翅膀。
  我见过这唯一为虚构而生的飞禽
  因她的白色饱含了拒绝,而在
  这末世,长出了更合理的形体
  养鹤是垂死者才能玩下去的游戏。
  同为少数人的宗教,写诗
  却是另一码事:
  这结句里的“鹤”完全可以被代替。
  永不要问,代它到这世上一哭的是些什么事
  物。
  当它哭着东,也哭着西。
  哭着密室政治,也哭着街头政治。
  就像今夜,在浴室排风机的轰鸣里
  我久久地坐着
  仿佛永不会离开这里一步。
  我是个不曾养鹤也不曾杀鹤的俗人。
  我知道时代赋予我的痛苦已结束了。
  我披着纯白的浴衣,
  从一个批判者正大踏步地赶至旁观者的位置上。

渐老如匕


  旧电线孤而直
  它统领下面的化工厂,烟囱林立
  铁塔在傍晚显出疲倦
  众鸟归巢
  闪光的线条经久不散
  白鹤来时
  我正年幼激越如蓬松之羽
  那时我趴在一个人的肩头
  向外张望
  旧电线摇晃
  雨水浇灌桉树与银杏的树顶
  如今我孤而直地立于
  同一扇窗口
  看着高压电线从岭头茫然入云
  衰老如匕扎入桌面
  容貌在木纹中扩散
  而窗外景物仿佛几经催眠
  我孤而直。在宽大房间来回走动
  房间始终被哀鹤般
  两个人的呼吸塞满

崖边口占


  闲看惊雀何如?
  凌厉古调难弹。
  斧斫老松何如?
  断口正欲为我加冕。
  悬崖何时来到我的体内又
  何时离去?
  山水有尚未被猎取的憨直。
  余晖久积而为琥珀。
  从绝壁攀援而下的女游客,
  一身好闻的
  青木瓜之味。

孤岛的蔚蓝


  卡尔维诺说,重负之下人们
  会奋不顾身扑向某种轻
  成为碎片。在把自己撕成更小
  碎片的快慰中认识自我
  我们的力量只够在一块
  碎片上固定自己
  折枝。写作。频繁做梦——
  围绕不幸构成短暂的暖流
  感觉自己在孤岛上。
  岛的四周是
  很深的拒绝或很深的厌倦
  才能形成的那种蔚蓝

以病为师


  经常地,我觉得自己的语言病了
  有些是来历不明的病
  凝视但不必急于治愈
  因为语言的善,最终有赖它的驱动
  那么,什么是语言的善呢
  它是刚剖开、香未尽的柠檬
  也可能并不存在这只柠檬
  但我必须追踪它的不存在

群树婆娑


  最美的旋律是雨点击打
  正在枯萎的事物
  一切浓淡恰到好处
  时间流速得以观测
  秋天风大
  幻听让我筋疲力尽
  而树影,仍在湖面涂抹
  胜过所有丹青妙手
  还有暮云低垂
  令淤泥和寺顶融为一体
  万事万物体内戒律如此沁凉
  不容我们滚烫的泪水涌出
  世间伟大的艺术早已完成
  写作的耻辱为何仍循环不息……

芦 花

  我有一个朋友
  他也有沉重肉身
  却终生四海游荡,背弃众人
  趴在泥泞中
  只拍摄芦花
  这么轻的东西

古老的信封


  星光在干灰中呈锯齿状
  而台灯被拧得接近消失
  我对深夜写在废纸上又
  旋即烧去的
  那几句话入迷
  有些声音终是难以入耳
  夜间石榴悄悄爆裂
  从未被树下屏息相拥的
  两个人听见
  堤坝上熬过了一个夏季的
  芦苇枯去之声如白光衰减
  接近干竭的河水磨着卵石
  而我喜欢沿滩涂走得更远
  在较为陡峭之处听听
  最后一缕河水跌下时
  那微微撕裂的声音
  我深夜写下几句总源于
  不知寄给谁的古老冲动
  在余烬的唇上翕动的词语
  正是让我陷于永默的帮凶

堂口观燕


  自古的燕子仿佛是
  同一只。在自身划下的
  线条中她们转瞬即逝
  那些线条消失
  却并不涣散
  正如我们所失去的
  在杳不可知的某处
  也依然滚烫而完整
  檐下她搬来的春泥
  闪着失传金属光泽
  当燕子在
  凌乱的线条中诉说
  我们也在诉说,但彼此都
  无力将这诉说
  送入对方心里
  我想起深夜书架上那无尽的
  名字。一个个
  正因孤立无援
  才又如此密集
  在那些书中,燕子哭过吗
  多年前我也曾
  这样问过你
  而哭声,曾塑造了我们

垮 掉 颂


  为了记录我们的垮掉
  地面上新竹,年年破土而出
  為了把我们唤醒
  小鱼儿不停从河中跃起
  为了让我们获得安宁
  广场上懵懂鸽群变成了灰色
  为了把我层层剥开
  我的父亲死去了
  在那些彩绘的梦中,他对着我干燥的耳朵
  低语:不在乎再死一次
  而我依然这么厌倦啊厌倦
  甚至对厌倦本身着迷
  我依然这么抽象
  我依然这么复杂
  一场接一场细雨就这么被浪费掉了
  许多种生活不复存在
  为了让我懂得,在今夜,在郊外
  这么多深深的、别离的小径铺向四面八方——

渺茫的本体


  每一个缄默物体等着我去
  剥离出它体内的呼救声
  湖水说不
  遂有涟漪
  这远非一个假设:当我
  跑步至小湖边
  湖水刚刚形成
  当我攀至山顶,在磨得
  皮开肉绽的鞋底
  六和塔刚刚建成
  在塔顶闲坐了几分钟
  直射的光线让人恍惚
  这恍惚不可说
  这一眼望去的水浊舟孤不可说
  这一身迟来的大汗不可说
  这芭蕉叶上的
  漫长空白不可说
  我的出现
  像宁静江面突然伸出一只手
  摇几下就
  永远地消失了
  这只手不可说
  这由即兴物象压缩而成的
  诗的身体不可说
  一切语言尽可废去,在
  语言的无限弹性把我的
  无数具身体从这一瞬间打捞出来的
  生死两茫茫不可说

云泥九章(节选)


  1
  铁轨切入的荒芜
  有未知之物在熟透
  两侧黑洞洞的窗口空着
  又像是还未空掉,只是
  一种空,在那里凝神远眺
  在“空”之前冠之以一种
  还是一次?这想法折磨着我
  在我们的语言中
  “一次”中有壁立
  而“一种”中有绵长
  没人知道窗口为什么空掉
  远行者暗自立誓百年不归
  火车从裂开的山体中穿过
  车顶之上是漂移的桉树林
  雨中的桉树青青。忧愁壁立
  忧患绵长
  2
  蓊郁之林中那些枯树呢
  人群里一心退却
  已近隐形的那些人呢
  窗外快速撤走的森林让人出神
  雨中的,黑色的
  巨型森林单纯专注如孤树
  而人群,像一块铁幕堵住我的嘴
  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看上去又像我从不
  急于回答自己
  几个小时的旅途。我反复
  沉浸在这两个突发的
  令人着魔的问题之中
  以枯为美的,那些树呢
  弃我而行又永不止息的那些人呢
  3
  塔身巍峨,塔尖难解
  黑鸟飞去像塔基忽然溢出了一部分
  黑鸟在减速的
  钢化玻璃中也在
  湖面之灰上艰难地移动自己
  湖水由这个小黑点率领着向天际铺展
  直到我们再也看不见它
  冷战之门,在那里关上
  黑鸟取走的,在门背后会丧失吗
  当高铁和古塔相遇在
  刹那的视觉建筑中
  数十代登塔人何在
  醉生梦死的樱花树何在
  映入寺门的积雪何在
  我只剩这黑鸟在手,寥寥几笔建成此塔又在
  条缕状喷射的夕光中奇异地让它坍塌了大半
  4
  高铁因故障暂停于郊外。一种
  现实的气味,一个突如其来的断面
  石榴树枝在幻觉中轻柔摆动
  风的线条赤裸着,环绕我们
  小黑狗恹恹欲睡
  旧诊所前空无一人
  暮光为几处垃圾堆镀上了金边
  没有医生,没有病人,没有矛盾
  渗着血迹的白衬衫在绳子上已经干透
  我拥有石榴趋向浑圆时的寂静
  我的血迹,在别人的白衬衫上,已经干透
  5
  旷野有赤子吗
  赤子从不来我们中间
  瞧瞧晨光中绿蜻蜓
  灰椋鸟
  溪头忘饮的老牯牛
  嵌入石灰岩化石的尾羽龙
  瞧瞧一路上,乱石满途而乱石自在
  紫云英葳蕤而紫云英全不自知
  轻曳的苦楝,仿佛有千手千眼
  它们眼底的洁净、懵懂
  出入废物箱的啮齿类动物
  它们眼底的灰暗、怯懦
  全都是我们的,不是它们自己的
  语言拥有羞辱,所以我们收获不多
  文学本能地构造出赤子的颓败
  我们不能像小草、轻风和
  朝露一样抵达土中漫长的冥想
  车厢外,这些超越了形式
  的身体炙热、衰老、湮灭
  这一双双眼睛周而复始
  这些云中
  和泥中的眼睛
其他文献
过几天我要送出玫瑰  99 朵?事实上我一无所知  对于爱情,这骨头上镌刻花朵的庸俗举动  我累了。多年前我那么信她  恨不得将钉子输送给心脏,把太阳私藏进胸膛  万般世事之间,你我不过一种  肉身被时间揉皱,一刻不停压榨  鲜红的、惨白的汁液  淋漓不断。99 朵,我不知她们从何而来  只知道:玫瑰是有方向的  并且:这方向只能是,我所要到达的  尽管我隐约觉得:那么些小刺,不一定能  找到你最
期刊
在一颗流星落下的地方  我开车赶了过去  天已蒙蒙亮  我看不出那颗流星落在了树枝上  还是草丛中,所有的叶子  都亮晶晶的,仿佛因接纳了一颗星星的碎片  喜极而泣,我不想替它们擦去泪水  在那个草木葳蕤的夏天  我像一只萤火虫  带着两束车灯的光芒  穿过整个长夜  去了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地方,在那儿  我看见了以前从未见过的事物  我在无数颗露珠中  寻找那颗流星,不知不觉中  它已领着我  进
期刊
夜里的声音  他们围着一棵树  拍他们能拍到的每一片叶子  每一朵花  在他们眼中,这棵玉兰  和别的玉兰不一样  每一片叶子  每一朵花都不一样  他们都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和别人发现的也不一样  而每一棵玉兰树都一样地站在大地上  一样地孤独着相 认  酒桌之上  那个沉默不语的人是我  那个走神的人是我  那个把水洒了一身的人还是我  多年以前  那个坐在角落里哭泣的人是我  
期刊
五丁开山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 — 李白《蜀道难》  有一种仪式,完成对山河的祭奠  男人的血和肉唤醒沉酣的大地  峥嵘的铁骨,化作山的脊背  背负苍天  传说在史册之外  一出悲壮的戏,又一次拉开  厚重的帷幕,没有名字的五个男人  是先民初心的膜拜和信仰  占卜,演绎人生的五行走向  金——  巨斧被高高举过头顶  太阳灼热,月亮清冷  每一次挥动,山石之间溅落无数星星
期刊
此行怀化,我还没有隐逸之心  和当年被放逐溆浦相比  此行怀化,我还没有隐逸之心  站在墙上的绿苔和走走停停的游人  都在五溪的注视下形如流水  在预支生命的精神演习者那里  屈原堪称勇士  那迟来的荣誉是田字格本上翻印的  转世波浪  唯有阻隔才有可能带来壮美  比如被武陵和雪峰阻隔的五溪  这打通了的闭塞串连起  被摔碎的词语是朵朵浪花  有硬伤的总会自带天生的柔软  人类何时善于抱紧蜡质的自
期刊
天 穹  蜗居休怪小,大野任抒情。  抓紧地平线,天穹作帐篷。算 盘 珠  同样一颗珠,为何身价殊?  台上高四品,进位长称呼。村姑出嫁  瓢盆锅碗共相依,今罩红妆即嫁离。  临上彩车回首望,自家从此变亲戚。品 时 光  凡丁也会品时光,明月惜归迎艳阳。  满腹何凭三顿饭,静心岂靠一张床。  叶枯且喜年轮阔,花萎犹期果实香。  昨日从今成历史,平常日子悟非常。人 生 船  曾棹韶华逆水船,沉浮进退
期刊
怀 人  出一次远门,过长街,穿烟雨  赴一场凉下去的宴席。去年  在犁辕山下,朋友的小院借云下雨  九月桑麻遍地,棵棵都有话说  说古铜色的夕阳在酒杯中晃动  说原野广阔,风吹着无限的悲喜  而我们依然渺小如麻,依然有爱  依然在尘世品尝桃源之苦  还说木篱笆约等于泥墙的旧  小雨沾衣约等于普施甘露,微醺薄醉  约等于万物安好,而蓄谋已久的相见  恰好约等于某一次的不期而遇  说着说着,天就慢慢
期刊
荒草如烟  院内荒草丛生,齐至胸口  我时有无法喘息之忧  没有锄锹镰刀,我欲徒手除之  草莖如此柔软  指甲如此坚硬  拔一棵草,指甲就折断一根  拔一棵,就折断一根  拔得越快手指越疼  拔得越来越快,手指越来越疼  杂草没拔完  十个指腹已被磨得血肉模糊  我竟不知  除了刀剑,草木也嗜血雪落是一场告别  万物静默  唯有雪落使世界黑白分明  莲藏身淤泥  雪植于天空之城  始作俑者躲在幕布
期刊
自从一九五零年代《早起者》问世以来,还没有哪部作品内容如此宏阔,立意如此高远。不过在勒内·夏尔的全部著作中存在着一种极其深入的关联性,我们可以从三十多年前《无主之锤》的卷首语中察觉这一“溯洄”最初始的运动:“……这谜语般的江河,朝向受到残害但最终获胜的人类致幻的经验。”之后在《图书馆着火》中,同样的旅程又再次出现:“在朝向故土的旅程结束之后……诗篇的限度是光,把存在给予生命。”——它完美定义了这本
期刊
见证者  两个伟大的时间,你一生中  必须经历:日出与日落  某个时刻,你至少与世上的另些人  同时抬头,红日正好喷薄而出  而在另一个时辰  天地肃穆,或者身边有  不合时宜的嘈杂声,落日坠地而去  两种场景都给灵魂  留下了光辉的手感  作为见证者,你见证了万物照彻  或周而复始,除此均为小道消息读书经历  在大海的肚子里读书,是我年轻时  服役一艘舰船上的经历,一切都在水平面下  从一行文字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