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席卷大江南北。运动爆发之际,我只是山西省临汾县屯里公社南孝村学校一名9岁的小学生。运动结束了,我也从中学校门走出,成为一名回乡参加农业生产劳动的青年。
　　
　　 “文革”期间,毛主席发出“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资产阶级统治我们学校的现象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和“学生不但要以学为主,还要兼学别样,要学工、学农、学军”的教育号召,一场脱胎换骨的教育革命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师道尊严很快就被“文革”的烈火烧得体无完肤,学校的一切开始走样。老师怕人指责搞智育第一、分数第一,很长时间里取消了考试,学生不再留级。
　　按照毛主席的号召,学制开始缩短,小学阶段取消了六年级的高小,成为小学五年制;初中、高中分别由原来的三年变为两年。由于学制一时不能理顺,我村五年级学生毕业后本应升到六年级,但六年级取消,两年制初中尚未建立,只好暂时放假回家,休学一年。而我本人也因学制改革整整蹲了两年的三年级。
　　重上三年级时,又由于课程改革,半学期没有课本。老师好不容易订购回一套上海教育革命委员会制订的教材,但内容都已学过,刚发下书,同学们就可以做完全书的练习。老师没办法,只好给大家读报纸,学习报纸上的“最高指示”、“最新指示”。
　　学生兼学了别样,先是取消暑假和年假,变为麦假和秋假,以便让学生投入劳动实践。麦收时节我们在老师带领下为生产队义务拾麦,秋收时节又参加秋收劳动。除此之外,学校还应生产队要求,不时停下课来,为稻田拔草、棉田摘花。至今想起来,那时候,大块大块时间用来投入到社会实践当中,我自己学工、学农、学军甚至挖地道、参加勤俭办校,一耽误就是半月二十天甚至一两个月。
　　 除了教育革命,还要破“四旧”。做为小学生的小男孩,平时顽皮还要无事生非,此时在老师的号召和指点下,开展声势浩大的破“四旧”运动,向“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正式宣战,更是一呼百应。全校学生欣喜万分地各自回家搜寻一切可能搜寻到的、代表封建主义和资产阶级思想的旧家什、旧设施,包括祭祖拜佛的香炉、画有才子佳人的年画、镂有花鸟虫鱼的木器以及一些塑有龙头凤尾之类的建筑设施等等,不遗余力地打砸烧毁,以体现对无产阶级的爱和对封建主义、资产阶级的恨。
　　我生性懦弱,年又幼小,对于什么是四旧心里闹不大清楚,但老师之命不敢不从,放学回家,遍寻四旧,也找不出什么东西,只好向母亲和爷爷述及使命,请求帮忙,不料却遭到劈头盖脸的训斥。家里长辈的话又不能不听,无奈之下,只好枯坐院中台阶之上,一个人发呆。忽然望见我家前院东邻屋顶上冒出一个身影,仔细一看,是本家一个我应称之为堂叔、只大我几岁的同校四年级学生某某,只见他攀上他家的房顶,正手忙脚乱地扒拆房顶上的龙头厦脊。
　　他骑在屋脊上起劲地拆,我坐在台阶上好奇地看。忽然,前院传来一阵怒骂喝斥之声,原来是他的父亲来了。可惜叫骂已迟,阻止太晚,龙头厦脊早已四分五裂,屋顶上只剩下一道光秃秃的厦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