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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约翰·厄普代克兔子系列小说中引入大量的电视节目，显出其独特的文本特征。用新现实主义理论和麦克卢汉媒介理论可解读其“兔子四部曲”之二《兔子归来》中电视节目的文学功能。他大胆引用电视节目，让现实中真实的电视滑稽剧、广告、新闻报道成为虚构文本的一部分，使观众，即小说人物“卷入”电视节目内容，以此刻画人物形象、暗示小说情节、拓宽小说主题，这无疑体现出厄普代克作为新现实主义小说家创造模式上的多元化。
关键词：厄普代克；《兔子归来》；电视媒介；现实
中图分类号：I106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7394（2015）01-0026-05
兔子四部曲中，约翰·厄普代克大量描写了兔子观看电视的生活场景，并大量转述一些精心选取的电视节目。据统计，单《兔子归来》这部小说就有14处关于电视内容的详尽描写。对于厄普代克在小说中大量援引电视等大众文化，有研究者批评他“对微不足道之处大写特写”。也有研究者赞赏这种手法，认为没有哪一位当代作家可以像厄普代克一样“使我们更靠近坚硬的现实，更看清外在与内在互动的隐晦方式”，他在兔子系列中选取的那些电视节目带给我们一种强烈的美国“现实感”。[1]60但是，他们忽视了深受“新批评”洗礼的新现实主义小说家厄普代克大篇幅引用电视节目进入小说文本，不只是为了说明电视是当代美国流行文化的重要部分，及营造一种真实感或怀旧感，而是借用电视节目，使其成入虚构文本的一部分。
自20世纪50年代始，电视作为娱乐、新闻、广告的最重要载体进入美国寻常百姓家，电视成为一种主宰人们生活的大众文化，电视更成为一种革命性的媒介，改变着美国人对空间关系和人际关系的感受。媒介研究学者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中把电视划为“冷媒介”，即需要观众高度参与的媒介。与电影和与30年代以来占据主流的电台相比，冷性的电视媒介具有清晰度很低的、使人深度介入的特征。电视需要收视者参与完成电视图像，需要观众参与电视演员内心生活。所以最成功的电视节目，是那些在情景中留有余地，让观众去补充完成的节目；而看电视的人所扮演的角色不是消极的动作消费者，而是主动“卷入”其中，充当动作反应的参与者，其结果是电视观众重构了节目内容。另外，较之电影，电视图像能使观众产生直接交流的感觉。因为从技术上说，电视是趋于一种特写镜头的媒介，一张脸常常构成整个电视屏幕形象。较之电影的观看方式，电视与观众之间是一对一的而非一对许多的交流，所以电视更能给观众提供亲密感。[2]308
《兔子归来》中对电视节目描写和观看体验无疑浓墨重彩，那么作者如何匠心独运精心剪裁与小说时间同步的电视节目，使其进入小说虚构文本，电视节目如何与小说人物与情节水乳交融，以展示人物内在的“洞察力”？
一、电视媒介再现平庸现实
在厄普代克看来，二战后出生的一代是电视养育的一代。他在作品中刻意描写了作为日常家用的电视机和电视天线，比如“荒芜的天空插满了纤细的电视天线”[3]66。在“兔子四部曲”第一部中，作为厨具推销员的兔子并不富裕，但家里就有一台花了149美元的电视机。在《兔子归来》中，兔子的家被仇视黑人的邻居纵火烧毁，而电视机是在废墟中唯一幸免于难可以转售的物件。后来兔子富了，他和詹妮丝为新家又添置了一台索尼牌彩色电视机。在厄普代克的兔子系列中，客厅中的电视是人的亲密朋友，是点亮平淡生活的一束亮光。打开电视就会有“一束光扩展开来”；[3]25关掉电视就如同“小小的星光突然一闪，然后消失了”；没有打开的电视“屏幕像绿色的灰烬，一堆死火”。[3]75
电视媒体消费是小说人物的生存现实。同现实中的美国人一样，看电视听广播是小说主人公兔子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兔子归来》的前传——《兔子，跑吧》中，丧失前途、厌倦生活的兔子还进行了一次毫无预谋的反抗，虽然以惨败收场，但毕竟对人生进行了一场基督教哲学超验式的探索。那时，尚有些许追求的兔子还不那么热衷于电视。或许就是他下班回家途中与孩子们打了一场篮球，让他回忆起高中时代的荣耀；而打开家门，看到妻子詹妮丝一副邋遢样守着电视看，如同照见自己毫无生机的生活，使他潜意识中萌生出逃之念。他后来与鲁丝同居的公寓，没有收音机也没有电视，闲暇时他们赤足登山，在那三个月的日子兔子还有许多超验式体验。但在《兔子归来》中，逃跑归来的兔子守着家，在父亲工作的小印刷厂干排字工已经干了10年，当年那一点梦已寂灭了。36岁即将步入中年的他，其生活陷入完全的平庸，他意识到自己“懂的东西比幼年时还少”，“将来也同样是知之甚少”。[3]22兔子之所以感觉自己知之甚少，很大程度上源于他自身只是高中毕业，读书不多，业余生活常与电视为伴。正如当他与嬉皮士少女吉尔初识，吉尔问他“你是做什么的？”他回答：“排字。看电视。”[3]143电视如同他的圣经，只要他看，就可以得到福音。
《兔子归来》中描写兔子观看并与电视节目互动的场景不胜枚举。小说从兔子看电视开篇，又以他看电视结局，可以说整部小说兔子与电视形影相随。小说开篇写下班后兔子和父亲在酒吧小酌，酒吧里的电视机开着，声音关掉了。电视第20次重复播放运载阿波罗11号飞船的火箭升空：“高高的水壶下面冒出白色的烟雾，升空的速度太慢了，似乎要倒下来，迅速缩小变成一个向后撤退的小点、一颗摇摇晃晃的小星。”[3]7火箭升空了，“他们没有被升空，留在了这儿”。原本令美国人倍感骄傲和振奋的大事件在兔子看来不但滑稽可笑，而且升空的场景还被他赋予了性幻想的成分。兔子对人类太空探索大事件的漠不关心，从这一个侧面反映出他内在的平庸。
兔子对发生在自己家里的事后知后觉也体现出自我的麻木不仁、固步自封和放任自流。在小说开篇，对于妻子的外遇，他“知道这事已经发生，但却一点儿也没感觉到”[3]109。而到小说结尾他已走到人生绝境——房子被毁、吉尔葬身火海、失业、妻子扬言要与之离婚并带走儿子。但他仍奉行直觉主义，显然并不想主动做点什么来挽回破碎的婚姻。在妹妹米姆的帮助下，兔子与妻子达成谅解。在汽车旅馆兔子进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机看《约会游戏》。尽管电视色彩失真，图像有重影，但他还是觉得“节目很有意思”。当詹妮丝借电视节目名称，主动向他伸出橄榄枝时，他只念念不忘“弄台彩电”。[3]460 詹妮丝的出走，是性解放的纵情嬉戏，更是对人生的一次探索——“我正在努力想老老实实研究一下我，想弄明白我是谁，我该往何处去”，“我正在寻找一个健全的本体，我建议你也来寻找一个”[3]114她最终从不自信的家庭主妇脱胎换骨成自信坚强的职业妇女。令人遗憾的是，在妻子主动探索人生改变自己时，兔子并未如此做，却变得更加保守。他被来自家庭和社会的各种势力裹挟，当身处被孤立、被欺辱、被压榨，被恐吓、被迫害的境况时，他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除小说开头和结尾，《兔子归来》中几乎每一个家庭生活场景都有电视相伴。唯独期间来自中产阶级素质女孩吉尔短暂地提升了他的生活品味。晚饭后，他们关掉电视，听她弹唱吉他。吉尔给兔子带来了和平与温暖，可惜吉尔的出现昙花一现。总之，过多的电视消费，体现了兔子孤独、平庸的生存现实。
二、电视媒介揭示生活困境
对电视节目的选择性呈现，巧妙揭示了兔子当下的生活和情感状态。在《兔子归来》故事时间第一天晚上，兔子预感妻子有外遇但并未干预。他和儿子纳尔逊在家边看电视边吃电视餐。由于节目了无趣味，他们不断换频道，直到看到关于《孤独的骑警》的滑稽短剧。骑警是美国广播电视节目、书籍、电影和连环漫画中虚构的人物，他戴着黑色面具，骑马在西部漫游，除恶济贫，主持正义，某年遇难后被印第安人汤托救活。小说引述的这个电视滑稽剧剧情是骑警有个妻子，她在小屋里踏着脚步走来走去，说丈夫“从不回家”，说她恨死了家务活儿，恨死了寂寞的生活。她还抱怨说丹尼尔·布恩（美国传奇式英雄，一生大部分时间从事游猎和捕兽，智勇兼备）给妻子带回来漂亮的毛皮，但是“我从你那儿得到什么呢？”[3]24后来，骑警说要请汤托进餐，妻子转而抱怨汤托：“他？我们为什么非请他进餐？他从未回请过我们。”[3]24汤托告诉她，若是到他的圆锥形帐篷来，她会被七八个勇士绑架走的。她不但不害怕，反而很感兴趣，说：“那就走吧，那样味道更足。”[3]25兔子被这个滑稽短剧逗笑了，但在笑声背后作者巧借三个剧中人物分别暗示兔子、詹妮丝和希腊裔美国人查利·斯塔夫洛斯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兔子虽不是除恶济贫的骑警，但他和骑警一样不能满足妻子的欲望，他的内心同样是孤独的。詹妮丝和骑警妻子都不擅长家务活儿，身体欲望没有被满足，对丈夫抱怨连天。查利和汤托都不是美国白人，和汤托受骑警恩惠一样，查利是兔子岳父车行的老员工，也是兔子的老朋友。骑警的妻子想“和印第安人风流风流”则暗示了詹妮丝和查利即将公开的外遇。
小说对这个电视节目的借用，并没有在节目播放结束时终止，在随后的小说情节里，汤托和印第安人又被提及，这样就形成了节目人物与小说人物的互文性隐喻。兔子已然意识到“妻子和印第安人厮混”，但没有当面追究。两天后，兔子一家外出就餐，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詹妮丝带兔子和儿子到她和查利曾经光顾的餐厅，并且遇见查利，结果查利反客为主，周到地替他们点菜。詹妮丝与查利的默契，让兔子大为不快。像是为了报复，在与查利谈论政治时兔子以典型美国人自居，极力讽刺外族人。他甚至说：“那些该死的可怜的印第安人，我们该怎么办，让他们把整个大陆变成露营地？”[3]55这其实是兔子在隐射查利与詹妮丝的苟且关系。同时，他又觉得这样讲话太伤人，于是他在心里念到“对不起了，汤托”。而在他眼中詹妮丝变成了一个印第安人，他心里想“宰掉这个印第安女人”。[3]55
作者借电视滑稽剧为詹妮丝的出走埋下伏笔，也借另一档流行节目《约会游戏》引出詹妮丝的回归。小说结尾詹妮丝和兔子开车来到汽车旅馆，兔子打开房间里的电视，“一束光出现了，扩展开来。从呈对角抽动的线条中颠簸着摇出《约会游戏》。一位来自费城的黑人姑娘正努力想选定三个男人中的某一个带她出去幽会”。电视有重影，兔子却看得津津有味，詹妮丝把它关了，说“你有自己的约会嘛”。詹妮丝借电视节目名称暗示和兔子重归于好的心意。而兔子却并不领情，说“我们应该弄台彩电，看职业橄榄球赛要棒得多。”詹妮丝进而试探：“这个我们指的是谁？”兔子似乎还不能确信他们可以破镜重圆，回答：“我、爸爸、纳尔逊和妈妈。还有米姆。”[3]460詹妮丝没有成为兔子心中“我们”之一，说明他们还有隔阂，还需要调和。如电视节目《约会游戏》从有故障的电视机里颠簸摇出一样，他们的这场“约会”也是来之不易。这也和小说最后收笔“他。她。睡着了。行吗？”所暗示的不确定性两相呼应。[3]465
三、电视媒介反映社会现实
《兔子归来》叙事时间发生在1969年7月16日至10月31日。同兔子系列其他作品一样，厄普代克把故事安排在一个年代的最后一年，以渲染一种怀旧情结和悲情绝望的末世情结。60年代称为“愤怒和暴力”的年代，反战运动、黑人民权运动、妇女解放运动和青年反叛运动蓬勃而起。而1969年更是动荡不安的各种力量急剧爆发的一年。在《兔子归来》中，作者不失时机利用电视这个主流媒体呈现与故事时间同步发生的社会大事。除了登月，电视新闻报道的国内政治大事件有：约克镇的种族冲突引发的骚乱、芝加哥的青年学生反叛运动、芝加哥八人案、越战现场和阵亡人数、反越战抗议。电视不仅成为展示社会背景的信息媒介，而且是主宰人物情绪的媒介。更为重要的是，电视把个人的不幸和社会生活的变迁紧密联系起来。兔子所遭遇的妻子出轨、家园被毁、裁员失业的个人悲剧无不受这一时代大变迁的制约和捉弄。
《兔子，跑吧》中詹妮丝是尚未觉醒的庸常家庭主妇，终日沉溺于电视和酒精。即使在生孩子留院期间，也要花25美分看一个小时电视。但在《兔子归来》中走出家庭的詹妮丝觉醒了。她到父亲的车行帮忙，后来与查利同居。工作让她实现了自身的价值，查利对她的认可帮她树立了信心。她不再迷恋电视，她说“应该把电视机而非炸弹扔进（越南）丛林”。[3]379可以说，詹妮丝是受60年代妇女解放运动思想——鼓励女性走出家庭建立自己职业生活的一个典型人物。
如果说兔子之妻出轨是受妇女解放运动的影响，那么兔子在宾园别墅区的房子因收留黑人斯基特而被种族歧视者烧毁就是民权运动的牺牲品。发生在1969年7月的约克镇骚乱是种族矛盾不断升级的结果，小说中电视里频繁报道黑人骚乱事态，在酒吧里的电视机正播放约克镇的警察三三两两在街道搜寻的录像剪辑。另外，小说还详细描述了电视新闻，关于1969年10月8日至11日，在芝加哥发生的由极端左派组织“气象预报员”策划的称为“愤怒之日”的示威活动。这天的“六点钟新闻”电视节目中，由于电视接收效果不佳，画面出现扭曲，播音员的面孔“被弄得扁平，而那下巴就像橡皮糖一样拉得长长的”。[3]315兔子观看到电视画面上警察挥舞棍棒抽打示威的青年，以及示威者“挥动着拳头想透过电视屏幕冲将出来”，对他而言“这仿佛是在跳芭蕾从而让人心旷神怡”。[3]315从对播音员面孔扭曲的描写，以及兔子看到现场报道的快乐感可看出，兔子对这场示威的揶揄。他并不支持极端的民主社会主义者，但又认为他们反对战争、反对技术的“观点还不错”。[3]318而他边看新闻边与斯基特交换看法，听斯基特给他胡扯什么是“技术”的时候，他并未觉察到邻居对于他收留黑人所怀有的敌意与日俱增，也丝毫没有意识到新技术对他这个传统手工排字工的挤压，即将导致他自己失业。兔子的后知后觉源于他在政治上是一个保守派，美国式传统价值观的维护者。[4]68社会上此起彼伏的抗议浪潮，抗议者表现出对国家的敌意态度让兔子感到困惑，他自己抱守的传统价值观不断被电视中的反叛运动所颠覆，这更让他困惑不解。兔子的困惑，一方面，源于他自身读书不多，生活和思想都十分平庸；另一方面，源于60年代技术日新月异，各种激进的社会思潮涌动，社会生活急剧变化。 厄普代克向来被视为现实主义传统的追随者，中产阶级生活的批判者。但也有论者公开谴责其作品“政治短见”。[5]其实，《兔子归来》在写家庭，同时，不失时机地写社会大事。作者正是巧妙利用电视媒介，把当时的电视新闻报道的社会大事融入文本，使其成为虚构的一部分。而且由于作为“冷媒介”，电视可以实现观众的高度参与性，所以作者还刻画了人与电视节目的互动，从而展示了小说主人公对于社会大事的反应。和擅长描写19世纪英国中产阶级生活图景的简·奥斯丁一样，擅长描写20世纪美国中产阶级生活图景的厄普代克的小说故事场景也大多发生在卧室与起居室，但厄普代克笔下的20世纪美国家庭有了电视这个“魔术盒子”。厄普代克笔下的人物观看电视时参与图像构建，参与演员的内心生活，将自我情感与生活洞察力融入其中，不断重构节目内容，从而建立人物与外部世界的关系。电视媒介延伸了人物的视域。因而厄普代克的小说主题并不囿于“卧室与起居室”故事场景的局限，远超奥斯丁的婚姻与爱情主题。他不仅展示了个人的生存现状和情感状态，而且揭示了个人命运与社会变革的关系。《兔子归来》中引用的电视新闻展示了当时波澜壮阔的社会生活，并揭示社会变迁对个人生活的重大干预和影响，不断加剧的国内外政治局势对人生的制约和捉弄。因此，电视新闻大大拓宽了其小说的主题，也加深了其小说的悲剧性。
四、结语
《兔子归来》作为新现实主义小说代表作之一，摒弃了传统现实主义关注社会和道德的现实传统，以崭新的创作手法，淋漓尽致地展示了一种洞察力——即以兔子为代表的美国中下层阶级在那个“愤怒和暴力”的20世纪60年代的困惑、孤独、绝望与对死亡的恐惧。[6]厄普代克高明之处在于，他引入电视媒介，采用类似后现代主义拼贴手法，让现实中真实的电视滑稽剧、广告、新闻报道成为虚构文本的一部分；让小说人物参与并重构电视节目，以此塑造人物形象、暗示小说情节、拓宽小说主题。因此，其笔下的电视媒介并非背景化的陪衬，而是前景化的内容和情节。这无疑体现出厄普代克作为新现实主义小说家创造模式上的多元化。[7]39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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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Mcluhan，M.Understanding Media：The Extensions of Man[M].New York：McGraw Hill，1964：308.
[3]约翰·厄普代克.兔子归来[M].罗长斌，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
[4]金衡山.是什么让兔子归来？——厄普代克《兔子归来》中的自我认同危机和60年代的社会文化矛盾[J].外国文学，2005（6）：68-76.
[5]Miller，D.Quentin.John Updike and the Cold War：Drawing the Iron Curtain[M].Columbia：University of Missouri Press，2001.
[6]Elliott，Emory，ed.Columbia Literary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8：1139.
[7]李顺春.美国新现实主义小说散论[J].江苏技术师范学院学报，2012（6）：36-39.
责任编辑 徐 晶
关键词：厄普代克；《兔子归来》；电视媒介；现实
中图分类号：I106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7394（2015）01-0026-05
兔子四部曲中，约翰·厄普代克大量描写了兔子观看电视的生活场景，并大量转述一些精心选取的电视节目。据统计，单《兔子归来》这部小说就有14处关于电视内容的详尽描写。对于厄普代克在小说中大量援引电视等大众文化，有研究者批评他“对微不足道之处大写特写”。也有研究者赞赏这种手法，认为没有哪一位当代作家可以像厄普代克一样“使我们更靠近坚硬的现实，更看清外在与内在互动的隐晦方式”，他在兔子系列中选取的那些电视节目带给我们一种强烈的美国“现实感”。[1]60但是，他们忽视了深受“新批评”洗礼的新现实主义小说家厄普代克大篇幅引用电视节目进入小说文本，不只是为了说明电视是当代美国流行文化的重要部分，及营造一种真实感或怀旧感，而是借用电视节目，使其成入虚构文本的一部分。
自20世纪50年代始，电视作为娱乐、新闻、广告的最重要载体进入美国寻常百姓家，电视成为一种主宰人们生活的大众文化，电视更成为一种革命性的媒介，改变着美国人对空间关系和人际关系的感受。媒介研究学者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中把电视划为“冷媒介”，即需要观众高度参与的媒介。与电影和与30年代以来占据主流的电台相比，冷性的电视媒介具有清晰度很低的、使人深度介入的特征。电视需要收视者参与完成电视图像，需要观众参与电视演员内心生活。所以最成功的电视节目，是那些在情景中留有余地，让观众去补充完成的节目；而看电视的人所扮演的角色不是消极的动作消费者，而是主动“卷入”其中，充当动作反应的参与者，其结果是电视观众重构了节目内容。另外，较之电影，电视图像能使观众产生直接交流的感觉。因为从技术上说，电视是趋于一种特写镜头的媒介，一张脸常常构成整个电视屏幕形象。较之电影的观看方式，电视与观众之间是一对一的而非一对许多的交流，所以电视更能给观众提供亲密感。[2]308
《兔子归来》中对电视节目描写和观看体验无疑浓墨重彩，那么作者如何匠心独运精心剪裁与小说时间同步的电视节目，使其进入小说虚构文本，电视节目如何与小说人物与情节水乳交融，以展示人物内在的“洞察力”？
一、电视媒介再现平庸现实
在厄普代克看来，二战后出生的一代是电视养育的一代。他在作品中刻意描写了作为日常家用的电视机和电视天线，比如“荒芜的天空插满了纤细的电视天线”[3]66。在“兔子四部曲”第一部中，作为厨具推销员的兔子并不富裕，但家里就有一台花了149美元的电视机。在《兔子归来》中，兔子的家被仇视黑人的邻居纵火烧毁，而电视机是在废墟中唯一幸免于难可以转售的物件。后来兔子富了，他和詹妮丝为新家又添置了一台索尼牌彩色电视机。在厄普代克的兔子系列中，客厅中的电视是人的亲密朋友，是点亮平淡生活的一束亮光。打开电视就会有“一束光扩展开来”；[3]25关掉电视就如同“小小的星光突然一闪，然后消失了”；没有打开的电视“屏幕像绿色的灰烬，一堆死火”。[3]75
电视媒体消费是小说人物的生存现实。同现实中的美国人一样，看电视听广播是小说主人公兔子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兔子归来》的前传——《兔子，跑吧》中，丧失前途、厌倦生活的兔子还进行了一次毫无预谋的反抗，虽然以惨败收场，但毕竟对人生进行了一场基督教哲学超验式的探索。那时，尚有些许追求的兔子还不那么热衷于电视。或许就是他下班回家途中与孩子们打了一场篮球，让他回忆起高中时代的荣耀；而打开家门，看到妻子詹妮丝一副邋遢样守着电视看，如同照见自己毫无生机的生活，使他潜意识中萌生出逃之念。他后来与鲁丝同居的公寓，没有收音机也没有电视，闲暇时他们赤足登山，在那三个月的日子兔子还有许多超验式体验。但在《兔子归来》中，逃跑归来的兔子守着家，在父亲工作的小印刷厂干排字工已经干了10年，当年那一点梦已寂灭了。36岁即将步入中年的他，其生活陷入完全的平庸，他意识到自己“懂的东西比幼年时还少”，“将来也同样是知之甚少”。[3]22兔子之所以感觉自己知之甚少，很大程度上源于他自身只是高中毕业，读书不多，业余生活常与电视为伴。正如当他与嬉皮士少女吉尔初识，吉尔问他“你是做什么的？”他回答：“排字。看电视。”[3]143电视如同他的圣经，只要他看，就可以得到福音。
《兔子归来》中描写兔子观看并与电视节目互动的场景不胜枚举。小说从兔子看电视开篇，又以他看电视结局，可以说整部小说兔子与电视形影相随。小说开篇写下班后兔子和父亲在酒吧小酌，酒吧里的电视机开着，声音关掉了。电视第20次重复播放运载阿波罗11号飞船的火箭升空：“高高的水壶下面冒出白色的烟雾，升空的速度太慢了，似乎要倒下来，迅速缩小变成一个向后撤退的小点、一颗摇摇晃晃的小星。”[3]7火箭升空了，“他们没有被升空，留在了这儿”。原本令美国人倍感骄傲和振奋的大事件在兔子看来不但滑稽可笑，而且升空的场景还被他赋予了性幻想的成分。兔子对人类太空探索大事件的漠不关心，从这一个侧面反映出他内在的平庸。
兔子对发生在自己家里的事后知后觉也体现出自我的麻木不仁、固步自封和放任自流。在小说开篇，对于妻子的外遇，他“知道这事已经发生，但却一点儿也没感觉到”[3]109。而到小说结尾他已走到人生绝境——房子被毁、吉尔葬身火海、失业、妻子扬言要与之离婚并带走儿子。但他仍奉行直觉主义，显然并不想主动做点什么来挽回破碎的婚姻。在妹妹米姆的帮助下，兔子与妻子达成谅解。在汽车旅馆兔子进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机看《约会游戏》。尽管电视色彩失真，图像有重影，但他还是觉得“节目很有意思”。当詹妮丝借电视节目名称，主动向他伸出橄榄枝时，他只念念不忘“弄台彩电”。[3]460 詹妮丝的出走，是性解放的纵情嬉戏，更是对人生的一次探索——“我正在努力想老老实实研究一下我，想弄明白我是谁，我该往何处去”，“我正在寻找一个健全的本体，我建议你也来寻找一个”[3]114她最终从不自信的家庭主妇脱胎换骨成自信坚强的职业妇女。令人遗憾的是，在妻子主动探索人生改变自己时，兔子并未如此做，却变得更加保守。他被来自家庭和社会的各种势力裹挟，当身处被孤立、被欺辱、被压榨，被恐吓、被迫害的境况时，他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除小说开头和结尾，《兔子归来》中几乎每一个家庭生活场景都有电视相伴。唯独期间来自中产阶级素质女孩吉尔短暂地提升了他的生活品味。晚饭后，他们关掉电视，听她弹唱吉他。吉尔给兔子带来了和平与温暖，可惜吉尔的出现昙花一现。总之，过多的电视消费，体现了兔子孤独、平庸的生存现实。
二、电视媒介揭示生活困境
对电视节目的选择性呈现，巧妙揭示了兔子当下的生活和情感状态。在《兔子归来》故事时间第一天晚上，兔子预感妻子有外遇但并未干预。他和儿子纳尔逊在家边看电视边吃电视餐。由于节目了无趣味，他们不断换频道，直到看到关于《孤独的骑警》的滑稽短剧。骑警是美国广播电视节目、书籍、电影和连环漫画中虚构的人物，他戴着黑色面具，骑马在西部漫游，除恶济贫，主持正义，某年遇难后被印第安人汤托救活。小说引述的这个电视滑稽剧剧情是骑警有个妻子，她在小屋里踏着脚步走来走去，说丈夫“从不回家”，说她恨死了家务活儿，恨死了寂寞的生活。她还抱怨说丹尼尔·布恩（美国传奇式英雄，一生大部分时间从事游猎和捕兽，智勇兼备）给妻子带回来漂亮的毛皮，但是“我从你那儿得到什么呢？”[3]24后来，骑警说要请汤托进餐，妻子转而抱怨汤托：“他？我们为什么非请他进餐？他从未回请过我们。”[3]24汤托告诉她，若是到他的圆锥形帐篷来，她会被七八个勇士绑架走的。她不但不害怕，反而很感兴趣，说：“那就走吧，那样味道更足。”[3]25兔子被这个滑稽短剧逗笑了，但在笑声背后作者巧借三个剧中人物分别暗示兔子、詹妮丝和希腊裔美国人查利·斯塔夫洛斯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兔子虽不是除恶济贫的骑警，但他和骑警一样不能满足妻子的欲望，他的内心同样是孤独的。詹妮丝和骑警妻子都不擅长家务活儿，身体欲望没有被满足，对丈夫抱怨连天。查利和汤托都不是美国白人，和汤托受骑警恩惠一样，查利是兔子岳父车行的老员工，也是兔子的老朋友。骑警的妻子想“和印第安人风流风流”则暗示了詹妮丝和查利即将公开的外遇。
小说对这个电视节目的借用，并没有在节目播放结束时终止，在随后的小说情节里，汤托和印第安人又被提及，这样就形成了节目人物与小说人物的互文性隐喻。兔子已然意识到“妻子和印第安人厮混”，但没有当面追究。两天后，兔子一家外出就餐，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詹妮丝带兔子和儿子到她和查利曾经光顾的餐厅，并且遇见查利，结果查利反客为主，周到地替他们点菜。詹妮丝与查利的默契，让兔子大为不快。像是为了报复，在与查利谈论政治时兔子以典型美国人自居，极力讽刺外族人。他甚至说：“那些该死的可怜的印第安人，我们该怎么办，让他们把整个大陆变成露营地？”[3]55这其实是兔子在隐射查利与詹妮丝的苟且关系。同时，他又觉得这样讲话太伤人，于是他在心里念到“对不起了，汤托”。而在他眼中詹妮丝变成了一个印第安人，他心里想“宰掉这个印第安女人”。[3]55
作者借电视滑稽剧为詹妮丝的出走埋下伏笔，也借另一档流行节目《约会游戏》引出詹妮丝的回归。小说结尾詹妮丝和兔子开车来到汽车旅馆，兔子打开房间里的电视，“一束光出现了，扩展开来。从呈对角抽动的线条中颠簸着摇出《约会游戏》。一位来自费城的黑人姑娘正努力想选定三个男人中的某一个带她出去幽会”。电视有重影，兔子却看得津津有味，詹妮丝把它关了，说“你有自己的约会嘛”。詹妮丝借电视节目名称暗示和兔子重归于好的心意。而兔子却并不领情，说“我们应该弄台彩电，看职业橄榄球赛要棒得多。”詹妮丝进而试探：“这个我们指的是谁？”兔子似乎还不能确信他们可以破镜重圆，回答：“我、爸爸、纳尔逊和妈妈。还有米姆。”[3]460詹妮丝没有成为兔子心中“我们”之一，说明他们还有隔阂，还需要调和。如电视节目《约会游戏》从有故障的电视机里颠簸摇出一样，他们的这场“约会”也是来之不易。这也和小说最后收笔“他。她。睡着了。行吗？”所暗示的不确定性两相呼应。[3]465
三、电视媒介反映社会现实
《兔子归来》叙事时间发生在1969年7月16日至10月31日。同兔子系列其他作品一样，厄普代克把故事安排在一个年代的最后一年，以渲染一种怀旧情结和悲情绝望的末世情结。60年代称为“愤怒和暴力”的年代，反战运动、黑人民权运动、妇女解放运动和青年反叛运动蓬勃而起。而1969年更是动荡不安的各种力量急剧爆发的一年。在《兔子归来》中，作者不失时机利用电视这个主流媒体呈现与故事时间同步发生的社会大事。除了登月，电视新闻报道的国内政治大事件有：约克镇的种族冲突引发的骚乱、芝加哥的青年学生反叛运动、芝加哥八人案、越战现场和阵亡人数、反越战抗议。电视不仅成为展示社会背景的信息媒介，而且是主宰人物情绪的媒介。更为重要的是，电视把个人的不幸和社会生活的变迁紧密联系起来。兔子所遭遇的妻子出轨、家园被毁、裁员失业的个人悲剧无不受这一时代大变迁的制约和捉弄。
《兔子，跑吧》中詹妮丝是尚未觉醒的庸常家庭主妇，终日沉溺于电视和酒精。即使在生孩子留院期间，也要花25美分看一个小时电视。但在《兔子归来》中走出家庭的詹妮丝觉醒了。她到父亲的车行帮忙，后来与查利同居。工作让她实现了自身的价值，查利对她的认可帮她树立了信心。她不再迷恋电视，她说“应该把电视机而非炸弹扔进（越南）丛林”。[3]379可以说，詹妮丝是受60年代妇女解放运动思想——鼓励女性走出家庭建立自己职业生活的一个典型人物。
如果说兔子之妻出轨是受妇女解放运动的影响，那么兔子在宾园别墅区的房子因收留黑人斯基特而被种族歧视者烧毁就是民权运动的牺牲品。发生在1969年7月的约克镇骚乱是种族矛盾不断升级的结果，小说中电视里频繁报道黑人骚乱事态，在酒吧里的电视机正播放约克镇的警察三三两两在街道搜寻的录像剪辑。另外，小说还详细描述了电视新闻，关于1969年10月8日至11日，在芝加哥发生的由极端左派组织“气象预报员”策划的称为“愤怒之日”的示威活动。这天的“六点钟新闻”电视节目中，由于电视接收效果不佳，画面出现扭曲，播音员的面孔“被弄得扁平，而那下巴就像橡皮糖一样拉得长长的”。[3]315兔子观看到电视画面上警察挥舞棍棒抽打示威的青年，以及示威者“挥动着拳头想透过电视屏幕冲将出来”，对他而言“这仿佛是在跳芭蕾从而让人心旷神怡”。[3]315从对播音员面孔扭曲的描写，以及兔子看到现场报道的快乐感可看出，兔子对这场示威的揶揄。他并不支持极端的民主社会主义者，但又认为他们反对战争、反对技术的“观点还不错”。[3]318而他边看新闻边与斯基特交换看法，听斯基特给他胡扯什么是“技术”的时候，他并未觉察到邻居对于他收留黑人所怀有的敌意与日俱增，也丝毫没有意识到新技术对他这个传统手工排字工的挤压，即将导致他自己失业。兔子的后知后觉源于他在政治上是一个保守派，美国式传统价值观的维护者。[4]68社会上此起彼伏的抗议浪潮，抗议者表现出对国家的敌意态度让兔子感到困惑，他自己抱守的传统价值观不断被电视中的反叛运动所颠覆，这更让他困惑不解。兔子的困惑，一方面，源于他自身读书不多，生活和思想都十分平庸；另一方面，源于60年代技术日新月异，各种激进的社会思潮涌动，社会生活急剧变化。 厄普代克向来被视为现实主义传统的追随者，中产阶级生活的批判者。但也有论者公开谴责其作品“政治短见”。[5]其实，《兔子归来》在写家庭，同时，不失时机地写社会大事。作者正是巧妙利用电视媒介，把当时的电视新闻报道的社会大事融入文本，使其成为虚构的一部分。而且由于作为“冷媒介”，电视可以实现观众的高度参与性，所以作者还刻画了人与电视节目的互动，从而展示了小说主人公对于社会大事的反应。和擅长描写19世纪英国中产阶级生活图景的简·奥斯丁一样，擅长描写20世纪美国中产阶级生活图景的厄普代克的小说故事场景也大多发生在卧室与起居室，但厄普代克笔下的20世纪美国家庭有了电视这个“魔术盒子”。厄普代克笔下的人物观看电视时参与图像构建，参与演员的内心生活，将自我情感与生活洞察力融入其中，不断重构节目内容，从而建立人物与外部世界的关系。电视媒介延伸了人物的视域。因而厄普代克的小说主题并不囿于“卧室与起居室”故事场景的局限，远超奥斯丁的婚姻与爱情主题。他不仅展示了个人的生存现状和情感状态，而且揭示了个人命运与社会变革的关系。《兔子归来》中引用的电视新闻展示了当时波澜壮阔的社会生活，并揭示社会变迁对个人生活的重大干预和影响，不断加剧的国内外政治局势对人生的制约和捉弄。因此，电视新闻大大拓宽了其小说的主题，也加深了其小说的悲剧性。
四、结语
《兔子归来》作为新现实主义小说代表作之一，摒弃了传统现实主义关注社会和道德的现实传统，以崭新的创作手法，淋漓尽致地展示了一种洞察力——即以兔子为代表的美国中下层阶级在那个“愤怒和暴力”的20世纪60年代的困惑、孤独、绝望与对死亡的恐惧。[6]厄普代克高明之处在于，他引入电视媒介，采用类似后现代主义拼贴手法，让现实中真实的电视滑稽剧、广告、新闻报道成为虚构文本的一部分；让小说人物参与并重构电视节目，以此塑造人物形象、暗示小说情节、拓宽小说主题。因此，其笔下的电视媒介并非背景化的陪衬，而是前景化的内容和情节。这无疑体现出厄普代克作为新现实主义小说家创造模式上的多元化。[7]39
参考文献：
[1]Pinsker，Sanford.Restlessness in the 1950s：What Made Rabbit Run？[M]//Stanley Trachtenberg.New Essays on Rabbit，Run.Oxford：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3：60.
[2]Mcluhan，M.Understanding Media：The Extensions of Man[M].New York：McGraw Hill，1964：308.
[3]约翰·厄普代克.兔子归来[M].罗长斌，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
[4]金衡山.是什么让兔子归来？——厄普代克《兔子归来》中的自我认同危机和60年代的社会文化矛盾[J].外国文学，2005（6）：68-76.
[5]Miller，D.Quentin.John Updike and the Cold War：Drawing the Iron Curtain[M].Columbia：University of Missouri Press，2001.
[6]Elliott，Emory，ed.Columbia Literary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8：1139.
[7]李顺春.美国新现实主义小说散论[J].江苏技术师范学院学报，2012（6）：36-39.
责任编辑 徐 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