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位同学，帮忙把这个发令枪交给那边的寿老师。”这位学生跑过去找了一圈，又把发令枪拿了回来。“老师，我没看到一个瘦老师，我只看到一个胖胖的老师。”“那个胖胖的就是寿老师啊。快去！”“啊？”这位学生挠挠自己的脑袋，懵了。对啊，寿老师不瘦。
　　初识寿老师是1997年我大学刚毕业，被分配到现在这所农村学校，当时只有两栋非常简朴的教学楼，两栋教学楼之间有一片黄泥空地，上面放着两个篮球架。我到这里报到的时候，只见一个彪形大汉，蹲在楼梯拐角处，正在修理坏旧的木制窗户。炎热的夏天，没有风扇，也没有空调，他赤着膊，肩上挂条毛巾，满脸的汗珠，时不时拿起肩上的毛巾擦一下汗水。黄泥地上有几个同样赤膊的小伙子在打篮球。我怯怯地上前询问：“师傅，我是这里的新老师，来报到的，请问你知道校长在哪里吗？”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今天周末，你明天来。”后来知道，他就是寿老师。


　　工作几年后，去听过寿老师班级的班会课，他嘿嘿笑着站在教室的后面，看着他精心策划的主题班会在班长的主持下，热闹地进行着。当时的校长竖起大拇指夸他：“寿老师对管理班级，很有一套！”那时，我只知道他很有才。
　　当去年，女排到市里打下一个冠军的时候，我们才蓦然发觉，寿老师已经当了十年的女排教练，在外人的眼中，那是弹指一挥间，可是只有寿老师他自己才知道，这十年经历了多少变迁，经历了多少坚持。
　　要训练，一个最大的困难是没有场地，没有经费。我们学校的塑胶操场今年才投入使用，你可以想象，我们学校的师生在没有操场的校园里熬过了多少个年头。那时候，我们也带领学生跑步锻炼，有时候是门前的水泥路，有时候是后山的山路，全校学生浩浩荡荡，老师们分站在各个路口和拐角处，严密注视着学生，以保障安全。那情形，总让我联想到电影里游击战的场景。而我们的寿老师，就在那黄沙漫天飞的空地上开始了排球队的训练。经费也是问题，球也练破了不少。幸好寿老师人缘广，他去拉赞助，买球，给队员们买队服。后来慢慢就解决了，因为练出了成绩以后，体育局就关注到了，于是每年暑假会来慰问一趟，看看球队还缺什么。
　　第二个困难是孤立无援。那时校长也不关注排球训练，关注文化科成绩和学生的升学率。有些家长和班主任也不太支持，如果学生成绩好喜欢打排球，班主任就千方百计劝他不要练排球，说是影响学习。只有一些成绩一般的学生留了下来。寿老师默默扛着，除了训练学生的排球，还时刻关注学生的成绩波动，假若球队里的球员数学这门课落下了，他还会义务帮学生补课。球队的队员到了初三，他就四处联系，推荐学生去参加排球特招面试，还亲自带学生去高中报名。在他的努力之下，最近每一年都有几个学生被高一级学校特招录取。去年，同样考分的两个学生进了同一所高中，一个是排球队的特招进去了，另一个花了三万元的择校费才被录取。渐渐地，个别不支持学生练排球的班主任也不说话了。
　　附近一个学校的领导，发现我们学校的排球队成绩特别突出，而且我们学校也不是少体校，只是一个普通的义务教育初中，心生好奇。于是某天就带了几个人，到我们学校来考察学习。考察了我们学校的排球场，教练，和学生训练的场景，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就向寿老师提了几个问题：“你每天放学后和周末训练，有向学生收费么？”
　　“没有向学生收费，因为这是义务教育学校。”
　　“学校有给教练发补贴吗？”
　　“没有，学校没有这一块的支出预算。”
　　“那我们学校学不过来。”对方学校的领导很清楚，作为管理层来说，没有任何激励措施，想要安排某位教师这样牺牲休息时间去担任学生教练，是做不到的。因为我们的寿老师完全是出于对排球运动的热爱。
　　受到寿老师的感染，后来，又有了男排，和男排教练。最近这几年，男排的成绩也不错，一路飙升。现在我们学校的男女排在区里是稳拿第一的，到市里去比赛也是实力很强的一支队伍。最近这几年，到市里比赛的成绩能拿到前三。
　　数学课上侃侃而谈的寿老师，拿粉笔演算画图，是一位儒雅先生；一到球场，却叱咤风云，排球在他手里，飞得虎虎生风。有一次，我去看我们教工排球队训练，寿老师是教工队的义务教练，正好看到寿老师发球，只听观众一阵惊呼，那球又快又猛，越过网之后，突然改变方向，朝下旋转而来，根本接不住！简直太神了。为了让比赛能够继续，他也只是偶尔露一手绝技，平常总是发个轻巧的高抛球，照顾我们这些外行的同事们。他嘴里喊着“某某，接球！”那球准落在某某老师的身前半米处，不偏不倚，喊谁，该谁接球，百发百中。
　　说天下一大幸福是，自己感兴趣的也正好就是自己的工作。如果只是为了生存而去教书，那教书会成为苦差事；如果你爱好排球而去教排球，爱好数学而去教数学，热爱学生而去教学生，那工作就是一件幸福的事。就如同我们那位胖胖的寿老师！
　　（作者单位：浙江温州市瓯海区任岩松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