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天尽头泼下浇醒热血才子的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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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洪武年间,深受家族丰厚文脉滋养的解缙,既聪颖,又刻苦。于是,过人的天赋与不懈的努力合奏出科考的凯歌——解缙以笔为马,自由驰骋于考场,洪武二十年(1387)乡试拔得头筹,次年会试登进士第。
  眼见才子就要迈进官场,却怎料仕途险恶,会羁绊春风得意的脚步。
  令人意外的是,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武夫朱元璋对这个名叫解缙的青年才俊青睐有加。朱元璋虚实并用的驭人权术在才子身上小试牛刀,提拔的做法与赏识的说法彻底俘虏了才子的忠心,轻易就让解缙典当了一腔激情和热血。
  朱元璋曾对解缙说:“朕与尔义则君臣,恩犹父子,当知无不言。”此话一出,沐浴在权力阳光下的解缙浑身燥热。最高统治者嘴边吐一句笼络的话语,脚下便有无数感激涕零的臣子跪伏,解缙如遇尧舜的错觉冲昏了他的头脑。
  一入衙门深似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老戏再度上演,解缙出众的才华无可避免地成为同僚攻击的靶子,而才子耿直的个性也渐渐激怒了朱元璋。
  从乞丐到皇帝,明朝的开国元勋实现了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逆袭,战火里滚过,血泊里爬过,死人堆里站过的朱元璋充分见识了人性丑陋的诸般真相,因而杀伐决断毫不心慈手软。立国之初,朱元璋不惜高举绝对权力的斧钺,蘸着文武功臣的鲜血,清洗了一个新王朝的政坛。
  洪武二十三年(1390),与朱元璋结为儿女亲家的李善长受胡惟庸案牵连,因一言不慎,被朱元璋赐死,连同妻女弟侄七十余人,几乎是满门抄斩。朱元璋一时杀红了眼,仅赦免了嫁入李家的公主和驸马李祺。
  一切潜在的可能动摇大明王朝最高权势的权臣、谋士皆在朱元璋的杀戮之列,一颗颗头颅因流血而粘连排成磨刀的砥石,不断磨砺出皇权这把屠刀的锋刃。狡猾的,看到的是老迈皇帝对权力交接的隐忧,噤若寒蝉;鲁莽的,看到的是英明皇帝對无辜老臣的冤杀,仗义执言。
  笔墨有时是文人讨伐的武器,有时则是桎梏文人的刑具。
  解缙有代笔的本事,王国用请他执笔为李善长鸣冤,夏长文也请他主笔弹劾袁泰。性格中急躁的一面占了上风,刚直的一面推波助澜,解缙不假思索贸然上书。
  然而,解缙抬笔之际却不明白皇帝钦定的案子,错也是对的,岂容置喙?此外,解缙竟不明白得罪了袁泰之流的小人,君子将永无宁日,小人刻毒的目光时刻都会盯着你,只待你稍有差池,好方便他落井下石。政治智慧几乎为零的解缙更不明白工诗属文的才华可以让他踏入政坛的门槛,但官场立足的通行证却是尔虞我诈的权谋。
  在手段老辣的朱元璋眼中,解缙不过是善文敢言的一枝新秀,稚嫩得很。深谙驭人权术的朱元璋看透了解缙还欠火候,便以十年之约让尚不成器的解缙回家乡吉水好好磨炼。
  这一去,弹指八年。
  对解缙而言,也许是逞弄文字的游戏太轻松,涵养性格的功夫反而越发困难。朱元璋安排给解缙的诸般需要在案头耗费无数心神的任务,如《元史》勘误、《宋书》修正、《礼经》删定等,都被他从容不迫地完成了。
  囿于门庭不见天地众生的才子如解缙,久处文字的世界,笔锋愈健,怎么可能拨慢急如烈火的性格表盘?又怎么可能弯曲直冲云霄的精神竹节?
  纵然贵为一国之君,也无法逃脱寿命的定数,朱元璋与解缙的十年之约还未期满,忽然驾崩。解缙得到消息,已是在新帝朱允炆登基一个月之后。同月内,解缙的母亲过世,一面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先帝,一面是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慈母,忠孝两难的命题一下子摆在解缙眼前,心如乱麻纠结成团。
  八年时光,并不短暂,却没能了断解缙的幼稚病。
  欲得新帝朱允炆任用的念头一起,解缙决然辞别年且九十的父亲,前往南京为朱元璋吊丧,竟差点奔上了自取灭亡的末路。
  八年前得罪的小人袁泰,终于等到解缙自己送上门来。袁泰抓住了两条足以置解缙于死地的罪状:
  皇帝病故,但“后十年来”的诏命依然有效,身为臣子解缙你胆敢提前返京,离开原籍半步就是“违逆皇命”!
  老母新亡,老父年迈,离家赴京不合人之常情,正好定你个“丧失人伦”!
  小人袁泰摇身一变,权臣的口舌射出阴毒的冷箭射向当初的少年才子。不忠不孝的解缙迅速身陷囹圄,死罪难逃。
  至此,解缙忠孝两失。
  朱允炆作为新帝,需要树立一个“仁君”的形象。朱允炆亮出一副君爱臣民的姿态,解缙因此死里逃生,落得发配三千里外充军的处罚。
  本以为南京之行会是自己重启仕途的终点,不料成为自己踏上戍途的起点。等到身不由己的那一刻,解缙终于为自己的热血与冲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渴望指点江山的他被押解的士卒推搡着,身躯摇晃,步履踉跄。
  自古官场如坟场,多少逞才任气者埋没其间,碰钉子是家常便饭,栽跟头还是轻的,重的就丢脑袋,解缙这个跟头栽得不轻。
  解缙高贵的头颅磕向坚硬的地面,一阵晕眩。他不明白鹤立鸡群时,鸡的选择不是仰慕,而往往是联合起来拼命啄了鹤的眼,折了鹤的翅,断了鹤的脚,直至鹤掉了毛变成鸡才肯罢休。若鹤不从,鸡群便撕下画皮,露出鹰鹫的原形,恶狠狠地撕咬,扑击。
  在小人袁泰之流的刻意安排下,解缙被迫走上了一条艰难迂回的路线。
  舍近求远的背后隐藏着明目张胆的恶意,道路的曲折与行程的坎坷都是小人们施加在解缙身上的肉刑,小人们盼望着对解缙的折磨来得更痛楚、更持久,最后诛心。
  功名流毒之烈,啮心蚀骨,读书人一旦中了便无药可救,才子中毒尤深。皇权的高压之下,解缙只能在一首首诗作里忙不迭地表白忠心。
  圣主恩深宽逐客,西行不遣过轮台。
  河州犹在人寰内,百二山河去却回。
  《西行途中纪事》
  少年得志的烙印已入骨髓,解缙无法忘怀功名的荣耀,无法舍弃仕途的诱惑,即使此时逐臣的身份都不能剥夺他对官场的幻想。
  可惜新帝朱允炆的龙椅坐得远未安稳,各路藩王虎视眈眈,政治军事博弈的棋局上,解缙不过是一枚早早出局的弃子,新帝朱允炆顾不得他,小人们放不过他。   遇赦放还只是解缙一厢情愿的白日梦,睁开眼才发现去往河州的路还远呢!
  雁门,这片解缙祖先生活过的土地,迎来了才子后代,也迎来了迁客骚人。未能衣锦还乡的羞愧、只身远抛边疆的伤感、期待亲人团聚的思念,种种情绪磨成一柄钝刀,一下下切割解缙敏感的心,血流滴滴。
  长安,解缙登临西岳华山后,感叹自己一双擎天手赋闲,全无用武之地。
  安定,与弟弟淳夫相见,手足的探望抚慰着解缙受伤的心。
  渭源,解缙一路向西目的地的必经之地,再也望不见弟弟淳夫与自己背道而驰的身影,他禁不住潸然泪下。
  八千里外客河湟,鸟鼠山头望故乡。
  欲问别来多少恨,黄河东去与天长。
  《西行》
  河州近在咫尺,故乡远在天边,解缙站在鸟鼠山顶,心已南归,脚步却不得不西行。“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后主李煜的愁情化作春江,绵延无尽。才子解缙的别恨却在茫茫苍穹之下,盘曲回环,滔滔奔流,不知满腔愤懑的他是否想得到——脚下这鸟鼠同穴的山洞与那忠奸同列的朝堂其实是一般模样。
  终于走到河州,解缙抵达了,也远离了。
  此前为赴南京,没有给母亲守孝。今遭不幸贬谪河州,恐怕不能给老父亲送终。不祥的预感萦绕笔端,解缙泪落纸上,字迹漫漶。
  梦里心惊长乐钟,几回趋侍语从容。十年去国伤心泪,洒向天河载六龙。一身去国片云轻,白苎衣单万里程。九十严亲离别苦,夕阳挥泪倚门情。
  堂上白头亲九十,西行万里赴轮台。
  人间此是生离别,何日金鸡遇赦回?
  万里羁孤只忆归,将心日日到庭闱。
  封书寄与南回雁,此去无劳更北飞。
  《贬河州述怀》
  当年朝堂之上,应对先帝朱元璋的场景犹在目前。解缙伤心的泪水,奔涌着悔恨的浪花拍向天际。除去官服的游子,身着布衣,宛若一片孤零零的浮云,漂泊至万里之外。落日的余辉里,老迈的父亲泪眼浑浊,盼儿南归。
  南归,难归。
  命数留给九十岁父亲的日子越来越少,因贬谪而拉开的父子距离越来越远。解缙抵达河州的当年冬天,他的老父亲辞世,父子间留下一段永远不可能切近的距离。
  一念之差,生死两隔。才高于世不是任性的理由,深陷政治漩涡的解缙可曾明白风波所及伤害最重的是自己的父母?你不平安,父母怎生得平安?父母不在了,你托大雁捎回的家书写给谁看、读给谁听?
  小挫折之后,八年不觉漫长;大创痛之前,一两载也难熬。河州的冬天,朔风凛冽,漫天飞雪,火炉微弱的热气驱不散解缙心头的冷意,难以入睡的他收拾文字的柴禾,点燃一句句诗歌的火焰,投向暗夜,倏忽而灭。
  每逢佳节倍思亲,腊月二十三的来临再次戳中了解缙的痛处。
  白云亲舍楚江头,安得天河着地流。
  惟有月明相识旧,夜来相伴倚门愁。
  时俗江南重小年,河湟此夜重凄然。
  抱衾冀作还家梦,想见严亲尚未眠。
  去年我为慈亲哭,此夜严亲为我愁。
  万里悲欢哪可测,何人灯下说河州。
  《交年节日有感》
  明月千里寄乡思,小年夜里借着天上一轮明月的笑脸,呈在倚门而望的老父亲身边,轻轻地在老父亲的耳畔低语:儿在河州一切安好,勿念。惟愿,父居家乡身体康健。
  理智告诉解缙,前人诗词歌赋道不尽的悲欢离合,正在自己身上演绎,他测不到万里之遥的家中在灯下说河州的老人去了。
  离别时,苍苍白发在风里凌乱;再见时,森森白骨在冢中枯朽。
  冬去春来,四季的推移有序,解缙也在半年多的时光里适应了河州的水土。一代才子不幸贬谪至此,却成了贫瘠的文化土壤上的一件幸事。
  解缙挥手即成书法,吟咏便得诗歌。河州士民慕其才华,怜其际遇,待其如上宾。
  陌生地域的善意温暖了横遭灾难的解缙,他才高不减,但为人处事的姿态慢慢低了下来,与其沉浸于怨怼,不如放眼于天地。
  只道河州天尽头,谁知更有许多州。八千里外尼巴国,行客经年未得休。
  长城只自临洮起,此去临洮又数程。
  秦地山河无积石,至今花树似咸京。
  春风一夜冰桥折,霹雳声如百面雷。
  亦有渔人捕鱼者,短歌微送月明回。
  《寓河州》
  春暖花开的河州告别了冰封雪飘,心绪平和的解缙嗅到了满树繁华的香气,听到了河冰崩塌的轰鸣,看到了垂竿撒网的渔夫……天高地迥,歌响月明,一时间小我的失意全都稀释在这美妙的诗意之中。
  游历的脚步复活了解缙委顿的心,登楼攀山,访城拜寺,占据了解缙寓居河州的多数时光。
  陇树秦烟万里秋,思亲独上镇边楼。
  几年不见南来雁,真个河州天尽头!
  《登镇边楼》
  解缙独自登上鎮边楼,瑟瑟秋风拂面,放眼望去,陇原的枯树似被秦地的云烟笼罩,河州之远,竟不见迁飞的大雁。清秋晴空之下,老树矗立,乱石遍布,解缙空荡荡的心瞬间被莫名的乡思填满。
  官场得意的文人仰视的只有龙椅上的主人,何曾看得见寺庙内的神佛?碰壁跌倒后,远离宫殿的文人才开始走进神佛在俗世的住所,希冀在宗教的怀抱里求得暂时的安慰。
  河州的冰灵寺、万寿寺大度地接纳了被权力驱逐的才子,解缙妙手成诗,这两座寺庙在俗世的吟咏里声名远播。
  冰灵寺上山如削,柏树龙蟠点翠微。
  况有冰桥最奇绝,银虹一道似天梯。
  《冰灵寺》
  河州城东白塔寺,古碑上有贞观字。
  时时独立倚青空,大夏河流宛如直。
  《万寿寺》
  “冰桥”意象在解缙作于河州的诗中反复出现,天地回暖而冰桥融断,登天的梯子刹那瓦解,自然的奇观引得解缙浮想联翩。才子平步青云的美梦被官场残酷的倾轧打破,解缙急需觅得一道接通圣听的天梯,好把自己从天尽头度到权力的中心。
  时序接替,河州的夏天如期而至,解缙的春天仿佛也来了。
  身在天尽头的解缙几乎看不到出头之日的时候,吏部尚书董伦奉新帝朱允炆旨意视察河州。董伦是自己的好友,解缙牢牢抓住了这一根救命的稻草。
  才子黯然神伤,形色痛苦,董伦见到解缙如此状态,心有戚戚然。解缙先是赠诗言志,后又修书求助,一再向新帝朱允炆表白忠心。
  董伦不负解缙,趁着宫廷权力斗争天平倾斜的机会,向新帝朱允炆进言赦免解缙。
  建文二年(1400),新帝朱允炆召回解缙,并授翰林待诏一职。
  河州稀薄的文脉因解缙的意外到访而丰厚起来,解缙离开后六百年里,镇边楼上出自解缙手笔的“镇边”两字迅速成为河州文化的地标符号,而登镇边楼、和才子诗更成为河州文化的保留节目。
  吉水八年的岁月没有改变解缙分毫,河州一年多的光景,就冲淡了才子的性格底色,独立直行、勇谏敢言的风流气度渐渐留给了过往。
  后来,作为主持编纂《永乐大典》的大才子,解缙若能严守文人学者的边界,不问腥风血雨的政治,履薄冰、临深渊而得善终或有可能。可惜的是,解缙涵养性格的功夫始终没有修炼到家,年仅四十七岁再次遭到小人算计,被灌醉后赤身裸体埋在雪地之中冻死,家人也因他而遭殃,妻子宗族悉数流放辽东。
  可叹,一代才子解缙,到死还是没有明白王朝易主之际的人心比当年河州的风雪更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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