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的定格

来源 :江南诗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z4360877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主持人语:
   杨炼说他的每首诗,甚至每一行、每一个词句都经过百般锤炼。如果锤炼体现了诗歌写作的专业精神,那么杨炼这组诗正可以阐释什么是诗的锤炼。李曙白年逾七十,于诗歌上却不断寻求变化,写得越加自由、从容,这组为甘南行而写的作品富有打动人心的力量。钱万成的诗歌朴素中蕴含丰富的大地意识,对生命,对父亲、对土地,对传承等,都有一种深厚的怜悯与承担。格风的诗歌一如既往的充满着一种冷静的批判意识,无论现实还是历史,在他笔下,都有一种新的展示。巴音博罗是第一次在本刊发表作品,他的诗歌语言坚挺、态度鲜明,就像他笔下的钢铁,是穿透迷茫的一种指标与不妥协的态度。涂国文的诗歌古今中外,上下纵横,显示出他的胸怀和笔下的广阔气势。马端刚的诗歌写的细腻,情感深沉甚至疼痛,比如他这样写:“雨水城府深,不知所踪”“遍野桃花欲伤人”很有新意。张于荣的诗歌写的舒展而又优美,这一组《大陈岛》也是他专门给本刊的诗歌,很值得一读。八位诗人,风格各异,天南地北,精心刊登。希望读者喜欢。(梁晓明)
  “金沙,请听二十秒钟雨声”——给际根、王方
  “金沙,请听二十秒钟雨声”
  不写诗的际根  把我们的头
  按进诗里
  此刻在金沙  大雨
  无尽灌入一只漆黑的器皿
  二十秒  一個国家坍塌进
  另一个国家  梅花鹿穿过水的树林
  回头  瞪圆青铜的大眼睛
  流逝的内涵从未溢出耳鼓的探方
  二十秒  二十种历史的外语
  都响起哗哗声  我们所有的诗
  从檐边飞泻  漏入一首黑暗之诗
  雨声不容辩驳  它指认
  看不见的湖  我们不认识杜甫
  杜甫不认识一架玉琮梯子上
  攀爬五千年的人形
  金面具倒扣住同一张黑洞似的脸
  听啊  异乡人  紧挨这场雨
  我们已接住过多少黑色的时间?
  还得再接住多少
  黑  金沙大口咽下的今夜
  沉积至我们胸骨  尾骨  一条阴刻的线
  够长  够古老  迎着死亡的干涸
  停在不可能更深的坑底
  这间无限大的房子  只能等下一次发掘
  在特朗斯特罗默墓前
  北方结冰的海也坐在这张石凳上
  默默的对视  留下冷的琥珀
  一条风雪路也追着船头压进冰层的
  碎裂声  我听见弹奏的左手
  更慢了  一笔一划的签名像条海岸
  横在大气里  蜡烛和白玫瑰仿佛刚刚
  游出漆黑的海水  我听见碑文在问
  托马斯  诗的洁癖能带我们到哪里去?
  你皱着眉头盯住我的样子
  就像我眼里堆满了水平线  总有一个人
  被留下  穿过你复数的海继续夜航
  托马斯  三月的泥土软了  墓碑
  像无风带的帆  伦玛尔岛上的沉默
  正带我们到哪里去?莫妮卡读懂了
  退潮深处一双亮晶晶的回眸
  一张石凳前  石头小栈桥打着旗语
  舒伯特的忧伤过滤掉整整一世纪的杂质
  斟入雾的忧伤  河口的忧伤  白皑皑
  伸向对岸  水移动  我们知道冰下
  你也在移动  一个新的故事紧挤着压舱石
  黄山的定格
   ——For Jenny Hall
  看  即置身于哲学  景色
  都是碧蓝眼瞳的一部分
  石凳  峰峦  云海  裸出的无边
  被称为思绪
  在一张看不见的脸颊上飘动
  一抹云  漫过山脊爬行
  每滴细小的水珠里  含着你
  细小的惊呼  当一刹那崩落如一道绝壁
  俏立人生  朝哪儿看不是万丈深渊
  哪个定格不是背影  团结
  岩石轮廓里你一千万年的背影
  什么不是这本书  朗诵一次
  就启程一次  山边必是海边
  绿绿松针舔着你的指尖  不可能
  更近了  新家里第一场诗歌节
  水手们粼粼雀跃  每行海平线都写着归来
  斯旺西:远眺的身边之蓝
  抬起身子  眼中笃定有一只海鸥
  倚着虚空   叼住你腰上那条软软的线
  窗口的色情是吸进一个大海
  荡漾的肉香  小小阁楼在船桅的高度
  刚刚渗出  一条白裙子抖着成形如翅膀
  斯旺西  远眺的身边之蓝
  衔着你的蕊  大西洋滑落像一个早产儿
  一浪接一浪  拍打床沿像拍打着船舷
  一扇蓝色木门关住油漆剥落的风声
  老灯船锈蚀的速度  数尽夜空中的鱼眼
  诗人静静躺进棺木  而沙滩上   一首熨不平的爱情诗  仍在剥光你  绑紧你
  斯旺西  远眺之蓝  把你收入
  一页亮晶晶的  没人能捣毁的家谱
  蒙着远古的皮肤越磨擦越鲜嫩
  远古的幽灵  修饰海鸥尖嘴上茫然的啼叫
  还回仅属于我们的日子  湿漉漉
  填入炫目的空格  大西洋
  卧在你臂弯  小如一滴墨  锁定恋人的书法
  天鹅  依偎着潮水
  蓝  依偎着风暴的舌尖  一场泛滥想来就来
  远至眼中只有你  海平线
  储存花瓣的颜色  开落一百万次还是你
  在身边  一对肉体钉在零距离远眺上
  像个想象刚刚涌出  想象
  一百万年无非一次涌出
  
  裸露到不停的梦里  斯旺西
  我们的出海  同时是一场湛蓝无尽的返回
  你对了  天鹅当然能叫做海鸥
  当飞翔是幽灵书  翻开每一页都漏下神话
  和这只香喷喷的枕头  依傍一片水
  抬起身子正低低掠过海面
  就那么连着  虛空着  共用拍翅声似的涛声
  紧贴一枚蓝透  痒痒的耳垂
  连哭出的盐  也在完成一首使我们诞生的诗歌
  巴茨朵夫的鹤鸣
   For Cornelie v. Bismarck
  生命有一根弦
  黑暗有一根弦
  捻着细细的喉咙  回家
  湖水是一块空地
  早早摆进听觉  一枚舌尖
  打开红松林  一把宋朝的扇子
  鹤醒着  乐谱间露营的音符醒着
  光年精雕细刻一根
  湿淋淋捞起的羽毛
  有翅尖  旅程就又吊着开始
  有瞳孔  天边就还是一处伤
  邀你无尽跌入那冲动
  一声接一声朝向家的呼唤里
  家  录制等待的苍茫
  沉寂多少次  就被捣毁过多少次
  鹤颈弯下  潜入  水草的隐痛
  二楼卧室的窗口罩着密叶
  耳朵守候低音的绿  宿命的绿
  哀歌在回来  哀歌从未离开
  直到最羞涩的身子
  满满住进我们的年轮
   诗人简介:杨炼,1955年出生于瑞士,成长于北京。20世纪70年代后期开始写诗,以诗和散文为主,兼及文学与艺术批评。迄今共出版中文诗集十三种、散文集二种与一部文论集。作品已被译成二十余种外文。1988年,应邀前往澳洲访问一年,其后开始了他的世界性写作生涯。曾获意大利苏尔莫纳奖、第六届“禾泽都林杯”诗歌头奖、匈牙利雅努斯·潘诺尼乌斯国际诗歌大奖、意大利卡普里国际诗歌奖、意大利诺尼诺国际文学奖、意大利Flaiano国际诗歌奖等众多奖项。他的英译自传体长诗《叙事诗》获选英国诗歌书籍协会推荐译诗集并获得英国笔会奖。2013年受邀成为南京艺术学院客座教授和河北大学艺术学院客座教授。同年,杨炼获邀成为挪威文学暨自由表达学院院士。2014年,杨炼受邀成为扬州大学客座教授和汕头大学驻校作家暨讲座教授。
其他文献
我在岸边看着泱泱的江水  突然想起当年  远方的怀念在  外滩的石板路上溢出  我的情绪里满满的  隐入铁桥的平静  等白玉兰落成一片的那天  我也不会去打捞  让我读一下夜空  读一下星星的博文  读一下老旧的地点  读一下风写的歌词  江的平凡濤声  挟着的不是绮腻的足迹  啜泣是雨的语言  含着我的柔情  江飘过的地方  带着我的青春  我的理想  在祼着的蔷薇丛里  歌声在浅浅的回忆中  
期刊
如果蝙蝠会识字  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闪着光的利齿  一些诗  和诗后的那些人  自己都不信  如果蝙蝠會说话  眨着近视的眼  一言不发  根本不用看  那些滑稽的表现  一次次地翻版重演  大猩猩都在偷笑  塞进喉咙的  肉弹,将人类  猛拳击倒  轰出莽林、乡野及都城  重返逼仄潮湿的洞穴  无影的翼翅下  佝着腰,一脸肮脏地  活在豢养人类的“动物园”  如果蝙蝠  会报复的话
期刊
村庄与寺院  它们在远处的山间  耀眼的金顶和寺院棕红色的院墙  土黄色的村舍和灰黑色的屋顶  那些高高低低的房宇  毗连成一片 似乎默守着  某种久远的约定  近处是低缓的山坡  更近处是茵绿的草原和在草原上  吃草的牦牛群  看着它们你会觉得在这尘世  神灵和我们和世间万物  各司其职 正在共同做一桩事  花的原野  这一刻我想起玛拉沁夫  他可能已经年迈  可能已经成为一朵接近地平线的夕阳 
期刊
平原上的河流  平原上的河流  是平原的血脉  是它们养育着平原的草  庄稼、樹木、鸟兽、畜禽  以及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它们,艰难地爬行  像蛇一样扭来扭去  诗和远方过于遥远  它们,能看到的  只有脚下的土地  它们一生都在奔波  无法预知走到哪里才是终点  如果幸运,会和另一条河流汇合  如果不幸,走在路上  即已消失  它们就像小镇街角  那些缝鞋匠,每天  做着同一件事  一边切割着完
期刊
那里除了抵达的道路没有别的道路。  ——(波兰)希姆博尔斯卡  当你沿着钢铁厂的矿渣大道  当你沿着钢铁厂的矿渣大道  缓缓走来,青草枯干  孩子长成老人,麻雀蘸铁飞翔  而铅丝一般拉长的雨丝缠住坚硬的叶子  火炭的焦煳味儿像沉默  潜入思想的错误中  英雄成为路畔的石块  但有人会从寂静中,蹒跚而出  把苦难和荣誉缝合在一起  美,庄严地伫立着……  致钢铁厂  我的血管里有滚烫的铁水  我的鼻
期刊
搬动一把椅子  本来可以轻轻移动的  像柳条拨动春风一样,用手指轻轻一拨  它便会发生大陆漂移  但我还是使用搬动。像王安石搬动宋朝  我将它的五只脚连根拔起  像林肯连根拔起美州的农奴制  我搬动了一把椅子,没有发生流血事件  我只是在苍茫人世  安放一张昙花眠床  游子只是一种雅称,真名叫作流浪狗  父母双亡的人,其实就是一头流浪狗  叼着一块乡愁的骨头,在故乡的大地上乱窜  谦 卑  小时候
期刊
灯灯,出版有个人诗集《我说嗯》《余音》,参加诗刊社第28届青春诗会,担任2018—2019年度首都师范大学驻校诗人。曾获《诗选刊》2006年度中国先锋诗歌奖、第四届叶红女性诗歌奖、第二届中国红高粱诗歌奖、第21届柔刚诗歌奖新人奖、2017年获诗探索·人天华文青年诗人奖,诗集《余音》入选中国青年出版社/小众书坊“中国好诗·第五季”。现居杭州。  非洲鼓  鼓面每拍打一下,便能  从中,听到一只豹子的
期刊
给人间剃度  梦失重,有疼痛缠绕  遍野桃花欲伤人  经纬交错,久未听见鸟鸣  对镜独舞,年华逝去  影子破碎,每一块都藏着天空的蓝  与古人饮酒,时间盛开  年龄长成的树密不透风  阳光够不到  众多词语藏在泥土  风景改变,似剪刀  一场雨后,带着幸福  一次次挣脱,呐喊  拥抱着阴山流泪  春夏的分水岭  雨水斟满句子,闻香赴约  当水湮没唇,蝶乱舞  遗忘的诗漂泊回来  亮出锋利的刀,痛高
期刊
瓦雷里有诗句“大海呀,永远在重新开始”。在洞头,浩瀚的大海也以它无限的精力和无穷无尽的波浪书写着宇宙和生命的元诗。早在十年前,洞头的诗人就以他们对生命和大海的双重热爱,在浪涛之间,书写他们或活跃或沉静的诗篇。他们的诗情受到涌动的波浪的启迪,他们称自己为“海岸线诗群。”  他们纵情于大海与诗歌;大海奔腾的、变幻的、涌动的、无边的波浪,为“海岸线诗群”注入了包容、开放、多元的现代性内涵。大海混沌着泥沙
期刊
芙蓉菊  芙蓉菊在大陈岛  在山崖栈道,礁石窄角,野径边道  一路奔跑  秋天摇曳着黄小球  把鸟儿放飞在枝头  把秋色铺陈在漫山遍野  这是它惯有的意趣  比所有冒险者更坚韧  这个土著  芙蓉菊在拓荒  扎根岩石,逼退风暴  崛强之上的汹涌  鸟沙头栈道  峭壁腰际  鱼群悬浮出人脸  你,又站在  风暴之上,临渊踏浪  等待,那振翅而来的海燕  分割海天,卷走你的目光  旋即又被涛声缝合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