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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耳聋眼瞎，胎带的。我妈不服命，曾带着我出入过无数的大医院、小诊所，我依然耳聋眼瞎。
与生俱来的残疾在别人眼里是残疾，对我来说并不是残疾。从来没有经历过耳聪目明的便利，哪里会觉得耳聋眼瞎的不便呢？所以，我很习惯我的耳聋眼瞎而悠然自得着。
可能是我耳聋眼瞎还能悠然自得让老天爷很不爽，某天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我突然耳不聋了，眼睛不瞎了，这两个器官像是共用一个闭合开关，老天爷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按，线路通了，我妈天天念老天爷开眼，谢谢老天爷。可之前我耳聋眼瞎了这么些年她都没有责怪过老天爷，似乎，老天爷让我耳聋眼瞎是正常的，让我耳聪目明才是格外恩惠。可她却不知道，自从我耳聪目明之后，烦恼随之而来，活得一点都不快活。
我妈经常跟我爸为些我听不懂的事争吵，轻的摔盘子打碗，重时掀桌子砸家具。邻居说，卖日杂家具的最喜欢我爸妈这号的。我弟呢，变着法地气我妈，我妈天天叫他小祖宗。
一下楼就是一大堆臭烘烘的垃圾，扔一包垃圾到上面，苍蝇嗡一声飞起来，没过一秒钟，像折了翅膀，又纷纷落下来。单元楼的外墙上写着张小军我尻你妈，李正龙我日你姐，害得我回去刨根问底问我妈这两句话是啥意思，我妈打了我个大嘴巴子，说我好的不学。
对门街上那家洗头屋，男来北往的男人们进去一会儿就能搂走一个女孩子，等我进去也拽了那个叫小丽的要出门，小丽竟向我伸手要钱，说，没钱还想找小姐？我只晓得东西要钱买，哪知道人也要钱买？
公交车上有个男人从别人兜里掏手机，我说你咋掏别人的东西？他照脸给我一拳说你个小瘪三敢管老子的闲事儿？打得我门牙松动，边上那么多人都装没看见。最气人的是连我妈也说我活该！谁让你多管闲事？
在豪华气派的世纪大酒店门前站站只是好奇，可漂亮的迎宾满脸笑意地说欢迎光临让我受宠若惊。“欢迎”我那我就“光临”吧。大堂里的沙发比我家里的豪华舒适多了，加上适宜的温度、服务员们个赛个漂亮的笑脸，不吃饭在这儿坐坐也很不错。
可刚坐一会儿就有了让人兴奋的发现：有些人在服务台上结账时不付现金，只签名字。签名就能消费那太好了。为了继续看“风景”我选了个大厅里的卡坐点吃点喝。看着五花八门的菜单我稀里糊涂，可想着反正只签名不付钱就随心所欲点了七八样。
菜一上来真让人大饱眼福，好看得像艺术品，让人不忍动筷。可真正动筷后才知道这些艺术品中看不中吃，干力气活的人吃下去七八道菜没问题。吃完到吧台结账，说是两千多。两千多是多少我并沒有概念，向服务员要笔签名，服务员却说我签下的名不顶用，就被保安扣下了。扣下就扣下，直接打电话找我妈，我妈一听说我消费了两千多气得半死，一声声骂我败家子。
经过这些事后，我妈不再让我单独行动，大部分时间将我限定在家里。我只能从窗户看风景。可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楼前楼后听不到一声鸟叫，看不到一只鸟儿飞过的影子；楼后马路那边有条护城河，暴雨使浊水翻过了河床两岸，两岸的蒿草上就挂满了形形色色的塑料袋、点心包装、废纸、泡沫……几个穿黄马夹的人提着袋子来收捡这些东西，可袋子收捡满了又倒进河里让水冲走。下游、下下游也有穿着黄马夹的人等着收捡了再倒，倒了再收捡？那这循环可比鸡生蛋、蛋孵鸡简单快捷多了。
除了窗处就是电视。电视上今天说哪栋刚售空的楼房能像抠豆腐样一抠就碎，明天说才通车几年的大桥忽然垮塌，后天说哪个市的经济实用房被某身在要位的人私占几百套，再后天又说某局长多块名表晃得民众眼晕。这些都让我的脑子不够使，并且跟我以前脑子里的世界大相径庭。
我耳聋眼瞎时脑子里的世界是多么纯净啊，天是蓝的，云是白的，风是清的，水是明的，鸟语花香、社会和谐、人性美好，盲文课本上是这么写的，童话故事是这么说的。可这都是哪和哪儿啊？
我不干了。我跟我妈说我要住院。我妈问我好好的住院干吗？我说我病了，我要去治我的眼，治我的耳。我妈说你不是已经耳聪目明了去治什么治？我说，我不要耳聪目明，我还要耳聋眼瞎。
遗 弃
周一刚上班，被老大安排去采访一起遗弃儿童案。同去的还有派出所、街道居委会、市晚报社，加上隶属市广播电台扛着长枪短炮的我和搭档，这阵势该够那对狼心狗肺的爹妈喝一壶的。
结果是，孩子妈根本没露面，孩子父亲淡定、淡漠、淡然。问他是不是丢弃了自己十个月大并且身患重病的孩子，他说是；问他晓不晓得这是犯罪，他说晓得；问他知道不知道要负刑事责任，他说知道，最重判五年……
问他为什么如此狠心，他说长痛不如短痛；问他为何如此没有责任心，生了不养，他说我为了对他负责、对社会负责才遗弃他；问他一条养了十个月的小狗也不见得忍心丢掉，咋舍得丢掉自己的亲骨肉，他说，就因为他是我亲骨肉我才替他选择这样的归宿……
我应该问点啥，可觉得自己想问的无非是他们问过或正问着的。警察终于失去耐心：你已经犯了遗弃罪，现在孩子在我们所里，希望你尽快将孩子认领回来并积极治疗，救孩子，也是你自救，否则，你将受到严重的刑事制裁。
“我宁愿受到最严重的刑事制裁也不会去认领孩子。”
我从人民警察冒火的眼睛里看出，想咬他一口的心都有。
刚接到这个任务时我感觉不出这种老套的事例有什么文章可做，可现在这个父亲对自己骨肉的无动于衷、雷打不动倒提起了我的兴趣，决定另择良时刨根问底。可接下来的几天“俗务”缠身，等我终于有时间想见他时，已不得不去某拘留所。
去之前我已获知那个最终也没被他接回家的孩子已经夭折。我猜想就算他是铁石心肠，也总该有点异于上次的情绪。
这次我是对了，可对得离题万里。他跟上次的情绪是不同，是比上次更淡定、更从容、更轻松，甚至觉得差一点就是愉快了。幸亏我的阅历已使我领教过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不然我要对他咬牙切齿了。
他既然如此地刀枪不入，我的问话就可以单刀直入。 到底什么原因使你死心踏地遗弃你的孩子？
他似乎早知道会有我这号人要对他念念不忘，直接让我记下一个地址后说，你想问我这个问题，就先到这个地方去看看。
我在那道门前敲了很久才有人开门。门一开，一股恶劣的气味差点将我扑倒。开门的老头似乎没力气问我什么，趿拉着鞋颤微微地回到床上。迎接我的气味使我收紧肢体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步，生怕蹭着、踩到发出这恶劣气味的源体。
其实气味大部分应该来源于老头对面的床铺。
对面床上不知算摊着、窝着还是算躺着一个人形物件，其他部位尚不明确，颈部以上至少半年没被整理过。我指着那个物件问老人：他是？
“债主……一辈子都还不完债的债主……”
……
我逃似的离开那里，不是为弥漫在屋子里的恶劣气味，而是生怕被屋子里稠得化不开的绝望拉住。
拘留所里那位说，你看到的那个连“行尸走肉”都称不上（确实，起码他不具备“行”、“走”能力）的瘫子，是那个老头的独生儿子。先天性瘫、呆、聋、哑，仅仅具备张口吃饭的能力。两口子怕亏待了这条命没再生育，全心全意兢兢业业地跟这条命耗了一辈子。老伴前年去世后老头接着耗。现在你都看到了，眼见着他也要到头了，可那条命还没到头。他现在连给自己弄口吃的力气都没有了，可还得喂养那条命，还得操心他死了那条命咋办。你说，这对夫妻拿一辈子喂养“这条命”到现在，对他们来说，对“这条命”本身、对社会来说，到底有何意义？如果遵从所谓的人道主义，在老头死后社会就得花费人力物力继续延续对苦乐无知无觉的这条命。可你不觉得，真正的人道主义却是早就应该让那个对苦乐有知有觉的老人颐养天年？
男人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我吃惊地看到，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眼里蓄起了泪水。
“那个瘫子活着没有意义却比我的孩子强多了，他感知不到痛苦。我的孩子已被医生判定，活着的每一天不仅得像摊泥样摊在床上，而且每时每刻都要感知浑身几种疾病带来的疼痛，他活着的意义就是每天让大量的藥物摧残，让疼痛折磨……我千方百计地延续他的生命，却是延续他的痛苦，你认为这是爱、是道德、是负责任吗？”
我无言以对。
“何况，我也负担不起维持他痛苦活着的医疗费。你会说社会会帮助我。可是，这些帮助给另一个需要帮助的生命会使那个生命解除病痛、甚至快乐地活着，给我的孩子却是延续他的痛苦。这对孩子、对社会是人道、是负责任吗？他现在死了，可对于那么痛苦地活着来说，死岂不是更容易更幸福的事吗？别说五年，我宁愿坐十年牢来换取他幸福地死去。”
与生俱来的残疾在别人眼里是残疾，对我来说并不是残疾。从来没有经历过耳聪目明的便利，哪里会觉得耳聋眼瞎的不便呢？所以，我很习惯我的耳聋眼瞎而悠然自得着。
可能是我耳聋眼瞎还能悠然自得让老天爷很不爽，某天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我突然耳不聋了，眼睛不瞎了，这两个器官像是共用一个闭合开关，老天爷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按，线路通了，我妈天天念老天爷开眼，谢谢老天爷。可之前我耳聋眼瞎了这么些年她都没有责怪过老天爷，似乎，老天爷让我耳聋眼瞎是正常的，让我耳聪目明才是格外恩惠。可她却不知道，自从我耳聪目明之后，烦恼随之而来，活得一点都不快活。
我妈经常跟我爸为些我听不懂的事争吵，轻的摔盘子打碗，重时掀桌子砸家具。邻居说，卖日杂家具的最喜欢我爸妈这号的。我弟呢，变着法地气我妈，我妈天天叫他小祖宗。
一下楼就是一大堆臭烘烘的垃圾，扔一包垃圾到上面，苍蝇嗡一声飞起来，没过一秒钟，像折了翅膀，又纷纷落下来。单元楼的外墙上写着张小军我尻你妈，李正龙我日你姐，害得我回去刨根问底问我妈这两句话是啥意思，我妈打了我个大嘴巴子，说我好的不学。
对门街上那家洗头屋，男来北往的男人们进去一会儿就能搂走一个女孩子，等我进去也拽了那个叫小丽的要出门，小丽竟向我伸手要钱，说，没钱还想找小姐？我只晓得东西要钱买，哪知道人也要钱买？
公交车上有个男人从别人兜里掏手机，我说你咋掏别人的东西？他照脸给我一拳说你个小瘪三敢管老子的闲事儿？打得我门牙松动，边上那么多人都装没看见。最气人的是连我妈也说我活该！谁让你多管闲事？
在豪华气派的世纪大酒店门前站站只是好奇，可漂亮的迎宾满脸笑意地说欢迎光临让我受宠若惊。“欢迎”我那我就“光临”吧。大堂里的沙发比我家里的豪华舒适多了，加上适宜的温度、服务员们个赛个漂亮的笑脸，不吃饭在这儿坐坐也很不错。
可刚坐一会儿就有了让人兴奋的发现：有些人在服务台上结账时不付现金，只签名字。签名就能消费那太好了。为了继续看“风景”我选了个大厅里的卡坐点吃点喝。看着五花八门的菜单我稀里糊涂，可想着反正只签名不付钱就随心所欲点了七八样。
菜一上来真让人大饱眼福，好看得像艺术品，让人不忍动筷。可真正动筷后才知道这些艺术品中看不中吃，干力气活的人吃下去七八道菜没问题。吃完到吧台结账，说是两千多。两千多是多少我并沒有概念，向服务员要笔签名，服务员却说我签下的名不顶用，就被保安扣下了。扣下就扣下，直接打电话找我妈，我妈一听说我消费了两千多气得半死，一声声骂我败家子。
经过这些事后，我妈不再让我单独行动，大部分时间将我限定在家里。我只能从窗户看风景。可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楼前楼后听不到一声鸟叫，看不到一只鸟儿飞过的影子；楼后马路那边有条护城河，暴雨使浊水翻过了河床两岸，两岸的蒿草上就挂满了形形色色的塑料袋、点心包装、废纸、泡沫……几个穿黄马夹的人提着袋子来收捡这些东西，可袋子收捡满了又倒进河里让水冲走。下游、下下游也有穿着黄马夹的人等着收捡了再倒，倒了再收捡？那这循环可比鸡生蛋、蛋孵鸡简单快捷多了。
除了窗处就是电视。电视上今天说哪栋刚售空的楼房能像抠豆腐样一抠就碎，明天说才通车几年的大桥忽然垮塌，后天说哪个市的经济实用房被某身在要位的人私占几百套，再后天又说某局长多块名表晃得民众眼晕。这些都让我的脑子不够使，并且跟我以前脑子里的世界大相径庭。
我耳聋眼瞎时脑子里的世界是多么纯净啊，天是蓝的，云是白的，风是清的，水是明的，鸟语花香、社会和谐、人性美好，盲文课本上是这么写的，童话故事是这么说的。可这都是哪和哪儿啊？
我不干了。我跟我妈说我要住院。我妈问我好好的住院干吗？我说我病了，我要去治我的眼，治我的耳。我妈说你不是已经耳聪目明了去治什么治？我说，我不要耳聪目明，我还要耳聋眼瞎。
遗 弃
周一刚上班，被老大安排去采访一起遗弃儿童案。同去的还有派出所、街道居委会、市晚报社，加上隶属市广播电台扛着长枪短炮的我和搭档，这阵势该够那对狼心狗肺的爹妈喝一壶的。
结果是，孩子妈根本没露面，孩子父亲淡定、淡漠、淡然。问他是不是丢弃了自己十个月大并且身患重病的孩子，他说是；问他晓不晓得这是犯罪，他说晓得；问他知道不知道要负刑事责任，他说知道，最重判五年……
问他为什么如此狠心，他说长痛不如短痛；问他为何如此没有责任心，生了不养，他说我为了对他负责、对社会负责才遗弃他；问他一条养了十个月的小狗也不见得忍心丢掉，咋舍得丢掉自己的亲骨肉，他说，就因为他是我亲骨肉我才替他选择这样的归宿……
我应该问点啥，可觉得自己想问的无非是他们问过或正问着的。警察终于失去耐心：你已经犯了遗弃罪，现在孩子在我们所里，希望你尽快将孩子认领回来并积极治疗，救孩子，也是你自救，否则，你将受到严重的刑事制裁。
“我宁愿受到最严重的刑事制裁也不会去认领孩子。”
我从人民警察冒火的眼睛里看出，想咬他一口的心都有。
刚接到这个任务时我感觉不出这种老套的事例有什么文章可做，可现在这个父亲对自己骨肉的无动于衷、雷打不动倒提起了我的兴趣，决定另择良时刨根问底。可接下来的几天“俗务”缠身，等我终于有时间想见他时，已不得不去某拘留所。
去之前我已获知那个最终也没被他接回家的孩子已经夭折。我猜想就算他是铁石心肠，也总该有点异于上次的情绪。
这次我是对了，可对得离题万里。他跟上次的情绪是不同，是比上次更淡定、更从容、更轻松，甚至觉得差一点就是愉快了。幸亏我的阅历已使我领教过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不然我要对他咬牙切齿了。
他既然如此地刀枪不入，我的问话就可以单刀直入。 到底什么原因使你死心踏地遗弃你的孩子？
他似乎早知道会有我这号人要对他念念不忘，直接让我记下一个地址后说，你想问我这个问题，就先到这个地方去看看。
我在那道门前敲了很久才有人开门。门一开，一股恶劣的气味差点将我扑倒。开门的老头似乎没力气问我什么，趿拉着鞋颤微微地回到床上。迎接我的气味使我收紧肢体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步，生怕蹭着、踩到发出这恶劣气味的源体。
其实气味大部分应该来源于老头对面的床铺。
对面床上不知算摊着、窝着还是算躺着一个人形物件，其他部位尚不明确，颈部以上至少半年没被整理过。我指着那个物件问老人：他是？
“债主……一辈子都还不完债的债主……”
……
我逃似的离开那里，不是为弥漫在屋子里的恶劣气味，而是生怕被屋子里稠得化不开的绝望拉住。
拘留所里那位说，你看到的那个连“行尸走肉”都称不上（确实，起码他不具备“行”、“走”能力）的瘫子，是那个老头的独生儿子。先天性瘫、呆、聋、哑，仅仅具备张口吃饭的能力。两口子怕亏待了这条命没再生育，全心全意兢兢业业地跟这条命耗了一辈子。老伴前年去世后老头接着耗。现在你都看到了，眼见着他也要到头了，可那条命还没到头。他现在连给自己弄口吃的力气都没有了，可还得喂养那条命，还得操心他死了那条命咋办。你说，这对夫妻拿一辈子喂养“这条命”到现在，对他们来说，对“这条命”本身、对社会来说，到底有何意义？如果遵从所谓的人道主义，在老头死后社会就得花费人力物力继续延续对苦乐无知无觉的这条命。可你不觉得，真正的人道主义却是早就应该让那个对苦乐有知有觉的老人颐养天年？
男人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我吃惊地看到，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眼里蓄起了泪水。
“那个瘫子活着没有意义却比我的孩子强多了，他感知不到痛苦。我的孩子已被医生判定，活着的每一天不仅得像摊泥样摊在床上，而且每时每刻都要感知浑身几种疾病带来的疼痛，他活着的意义就是每天让大量的藥物摧残，让疼痛折磨……我千方百计地延续他的生命，却是延续他的痛苦，你认为这是爱、是道德、是负责任吗？”
我无言以对。
“何况，我也负担不起维持他痛苦活着的医疗费。你会说社会会帮助我。可是，这些帮助给另一个需要帮助的生命会使那个生命解除病痛、甚至快乐地活着，给我的孩子却是延续他的痛苦。这对孩子、对社会是人道、是负责任吗？他现在死了，可对于那么痛苦地活着来说，死岂不是更容易更幸福的事吗？别说五年，我宁愿坐十年牢来换取他幸福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