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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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阅了过去四百多篇相关文献后,罗伯森和佛罗里达国际大学的里哈吉(Jennifer Rehage)等人归纳出了40多种人类制造的进化陷阱,发现其中86%对受骗的动物来说都是极度危险的,受影响的物种则有几百种。
  “进化陷阱之所以危险,是因为它们看起来比大自然提供的东西更诱人。”
  他们将这些陷阱按照危险程度做了排名,位居榜首的是入侵物种。比如,一些北美黄蜂为了避免幼虫被天敌杀害,会将卵产在一些瓢虫体内,将其当作宿主,一直到幼虫长大。而人类将一些外地瓢虫转移到当地后,北美黄蜂兴高采烈地把卵产到这些新宿主体内,却发现它们远没有原来的宿主好欺负,幼蜂永远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其次是农耕和林业活动。有些鸟类很喜欢将窝搭在森林边缘,这样它们寻找食物时,就可以在短距离内在开阔地和森林之间来回了。问题是,许多捕食者也可以利用这些优势,更方便地将它们和幼鸟吃掉。
  建筑物、公路和人造景观的灯光也高居榜单前列,因为它们往往会混淆视线,让动物误以为那里是反射月光的水面。比如,海龟将卵产在海滩上后,必须尽快回到海里。但它们看到海滨酒店或公路上缤纷的灯光后,会以为那里才是反射着月光的海面,于是往内陆越爬越远。

  讽刺的是,人类出于好意进行的环境修复工程,也可能沦为进化陷阱。在以色列,为了保护一种濒危的蝾螈,环保主义者花了很大精力在沙漠中重建树林,在从没长过树的地方制造出一块湿地。“他们把蝾螈放进去,希望它们能在这块人造伊甸园里重新繁衍。”问题是,这块绿洲也吸引了别的居民。一夜之间,成千上百饥饿的灰色伯劳鸟从天而降,这种生性凶猛的食肉鸟看见鱼群后喜出望外。“你可以想象那些蝾螈的结局是什么。”罗伯森说。

死者不会说话


  罗伯森等人试图总结出一些工具,以便预防和识别这些陷阱。
  有些进化陷阱是比较容易发现的,比如被误吞的彩灯和漂浮的海上垃圾。有些就隐秘得多。有些甲虫喜欢把卵产在倒下的树木上。但是,如果它们错把伐木工人砍下的木头当成枯树,小甲虫们还没出生就会被送进工厂了。这一切如果没有人专门留意的话,只会无声无息地进行下去。
  落入进化陷阱的动物只有两种可能性:逃脱,或是死亡。上当受骗的经历,可能会让某些动物吸取经验,再碰到类似陷阱时,会谨慎一些。它们甚至可以将这些教训一代代传下去。如果有些动物携带着对某陷阱诱因不太敏感的基因的话,逃脱的机会就会更大,这样它的后代也可能将这种优势继承下去。或者,如果一个种群分布够广,数量够大,一部分落入陷阱的成员是不会导致种族灭亡的。
  可惜对很多动物来说,它们只能永远保守这些陷阱的秘密,直到整个群体灭绝。因为,死者是不会说话的。
  “如果你想让一个种族灭绝,为它们制造进化陷阱是最快的方法。”罗伯森打了个比方,假设滥砍滥伐破坏掉了热带雨林的一半,你也许会认为其中生活的一半动物也会跟着死去。但情况没有那么简单。
  哺乳类、鸟类和昆虫会移居到森林边缘,或是在新砍光的林地中找到其他食物。它们的新居所可能会将其暴露在从没遇见过的敌人面前,猛兽、高速公路和铁轨都是其中之一。这样一来,它们灭亡的数量远远将不止一半。
  再以昆虫为例。对它们来说,在有限的生命中,最关键的任务是找个靠谱的地方产卵。石蛾和蜉蝣这类水生昆虫的理想地当然是水里。光线照射到水面时,会产生波光粼粼的现象,这在地球上原本是水才有的特性,因此水生昆虫们是根据这个来感应水面位置的。   然而,现代城市中会波光粼粼的远不止水面。“铺满玻璃幕墙的建筑、太阳能电板、汽车,甚至沥青路面,都可能吸引它们去产卵。”罗伯森说,“就算湖水就近在咫尺,它们还是更喜欢在汽车上产卵。自然,这些满怀希望的父母是永远看不到下一代出生的。”
  其实,人类自己也是进化陷阱的受害者。“最典型的例子便是食物。”罗伯森介绍。我们潜意识中以为个头越大、颜色越漂亮的蔬果越有营养,但它们可能是农药和激素合作的成果。我们会被高热量的薯片和比萨吸引,但它们往往是垃圾食物。除此之外,色情片、赌博、电脑游戏、毒品等,都属于这类陷阱。它们都对人类的生存繁衍没有什么帮助,却容易让人欲罢不能。

妙用进化陷阱


  对科学家来说,其中一些影响动物行为的陷阱是比较容易修复的。比分说:
  “能像水面一样折射光线的,是光滑而深黑的平面。因此,如果你在玻璃窗里挂上白色窗帘,昆虫们便不容易搞错了。”
  “如果沥青路面太光滑,容易吸引蜻蜓产卵的话,铺路时加一些砾石在里面就可以了。”
  “尽量在远离水域的地方架设太阳能发电板,或是在板的周围为上白色围栏,以免它们混淆。”
  不过,有些陷阱我们并不需要修复,反而可以刻意设置。
  “在发展中国家,每年有数以亿计的人因蚊子叮而患上疟疾。世界卫生组织估算,2012年全球2亿多起疟疾病例中,有60多万人最终丧命。”罗伯森认为,如果精心设置一些进化陷阱,也许可以戏剧性地改善这种状况。“既然石蛾可以被骗到汽车上去产卵,蚊子为什么不行呢?”
  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肿瘤学家皮恩塔(Ken Pienta)也有同样的念头,只是他的目标更特殊。“我们的实验室把癌症看作一种小型生态系统,希望能用陷阱将转移的癌细胞捕捉到。”
  在他看来,一个患上转移性肿瘤的患者就像一片湿地一样,是个完整的系统,而癌细胞就是对别人表错情的加州红腿蛙。在未来,医生可以在病人体内植入一种填充了趋化因子(吸引癌细胞的蛋白质)的装置,将癌细胞牢牢吸引住,防止它们转移到别的地方。“或者,将其吸引到某个特定的人体组织上,然后轻松地移除。”皮恩塔说,“你也可以设计一种单向的过滤器,安置在血管中,每隔几天就把过滤下来的游离癌细胞清理出去。”这听起来有点像科幻故事,但已经有很多研究者在上面做尝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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