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马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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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内的比赛在救援保障人数上具有绝对优势,但是救援工作并不能靠人海战术,救援者的素质很关键
  一年前的那场比赛,倪震楚能记得的已经不多。心脏骤停后,大脑的短暂缺氧,对他的记忆力造成了损伤。
  心率记录显示,开赛才跑了两三公里,他的心率已直逼170,正常的话,这个心率应该在3个小时后出现。而此时,他开跑才二十多分钟。
  
  当时,所有人都在往前跑,倪震楚也被这种氛围感染着,并没有慢下来的打算。
  在坚持了三十多公里后,他的心率飙升至190,接近人体的极限,远超180的红线。
  没等他意识到危险,心脏已停止了跳动,倪震楚休克倒地。
  “第一反应”的急救兔首先发现了他,“第一反应”是一家急救组织,为上海马拉松提供急救保障服务。赛场上,参赛的急救员也被称为急救兔。
  急救兔马上呼叫更专业的急救员,心脏除颤配合着心肺复苏,把倪震楚抢救活了。
  事后检查发现,倪震楚的心脏没有任何毛病,罪魁祸首还是跑得太快了,这也不是倪震楚第一次参加马拉松比赛,他应该算得上资深选手了。
  经历了这一遭,已过不惑之年的倪震楚,突然意识到奔跑的危险。
  然而,跑者们依然在前赴后继。中国的马拉松赛事,数量正呈现井喷式增长。
  中国田径协会官方网站数据显示:2011年,中国举办的马拉松赛事尚只有22场,2014年51场;到了2015年,全国的马拉松赛事竟达到134场,比前一年翻了一倍以上。而根据“中国马拉松”网站统计显示,2016年,中国马拉松的注册赛事高达282场。
  热闹背后,却是日益放大的风险。报名人员筛选的随意性、专业训练方法和团队的短缺、不到位的健康防护,乃至最关键的急救措施和经验的缺位,正威胁着马拉松跑者的安全。
  毫无经验的新人
  中国马拉松人数的壮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在这些新加入的跑者中,有些人其实并不适合这项运动。
  這也是让赛事组织者最为担心的环节——毫无经验的新人们。
  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运动医学专科主任李卫平教授曾统计分析过近两年来的猝死数据。他发现,中国大陆发生的8起马拉松跑者猝死事件,全部发生在“半马”赛程。
  如果将“全马”比作专业竞技组的话,“半马”其实就是业余组。
  
  一个需要注意的现象就是,所谓的“半马”常常被视为跑进“全马”的台阶,是许多新手的首个项目。
  “标准马拉松运动是长距离、不间歇跑动大于42公里,而所谓的‘半马’行距也在20公里以上。”李卫平分析,“30-35公里是身体代谢的一个极限点。超过这个极限点,很多跑者就可能产生代谢紊乱、氧化应激等反应,训练基础越不扎实、比赛配速越快,反应越剧烈。”而“半马”对无氧要求更高,无氧代谢产生的乳酸量是“全马”的两倍,这对耐乳酸能力和速度耐力提出更高要求。
  一个基本要求是——长距离竞赛前,需经过全面检查,且需有长距离跑步的系统训练。
  “如果平时有胸部疼痛或心绞痛、心律失常、心脏有结构性病变、高血压、血糖异常、过于肥胖以及缺乏长期较高强度运动的人均不宜参与该运动。”
  不过,马拉松赛事并非都设有报名门槛,无论是国际上的六大大满贯赛事,抑或是国内三大金牌马拉松赛事,都有部分赛事并不设报名门槛。
  其实,猝死前都是有征兆的。“在参赛过程中出现头晕、呕吐或者四肢发冷、发麻、胸痛、胸闷、心慌、心悸等,就必须停止比赛,不可勉强。”李卫平表示,这些都是危险信号。
  “真正的高手,跑步都是不戴耳机的。”广州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骨科医生赵京涛也是一名马拉松跑者,他观察过许多有经验的跑者,发现他们跑步时,都在留意自己身体的声音。
  赵京涛组织了一个服务于马拉松赛事的公益组织——医生跑者,他们给受伤的选手提供医疗帮助,并且盯防有猝死危险的选手。
  “有时候运动过多了,人都麻木了,神经就会变迟钝,在大强度的运动下,机体组织的潜能被完全调动出来,身体已经顾不上去反应一些其他问题。这个情况下,可能就会造成受伤之后,却感觉不明显。”北京大学第三医院运动医学研究所副主任医师杨渝平分析说,这也是马拉松容易出现猝死的原因。
  实际上,即使听到了身体发来的危险信号,停下有时候比坚持更困难。
  专业指导缺乏
  “跑步这项运动看起来门槛很低,穿双跑鞋谁都能跑,但实际上有很多技术技巧在里面。”马拉松名将孙英杰说,现在跑步热兴起,很多人都想分得一杯羹,结果整个跑步培训市场鱼目混珠。
  “就拿压腿动作来说,市场上的培训机构教出五花八门的压腿动作,有的把手放在腿上,有的要伸到脚底下,挺好看,也很稀奇,但这完全是错误的。”孙英杰说,自己有学员就因为这个错误的压腿动作,伤到了后臀肌。
  曾有跑团团长对孙英杰抱怨,整个跑团没有不受伤的。结果她发现,这个团长自己的姿势就是错误的。更让孙英杰担心的是,现在许多人根本没有掌握科学的跑步姿势,跑得越多伤害越大。
  针对跑步教练的标准也很畸形,跑者们都崇拜跑得快的人、跑得多的人,完成马拉松数量多就被称为“跑步专家”,导致有些人一味追求“100个马拉松”“10天10个马拉松”。孙英杰很唏嘘:“无非是叫你一哥,你自己得的是伤痛。”
  “从受伤的几率来说,马拉松是一个受伤几率不低的项目。”杨渝平医生列举了一系列跑步可能造成的伤害,例如很常见的膝关节髌骨软骨病、摩擦综合征,也就是常说的“跑步膝”。对脚部的伤害更多,例如拇囊炎疼、拇外翻等。   赵京涛用骨科医生的水准去分析市面上的跑步类文章,发现很多都是错误的,甚至包括一些权威媒体。例如,很多人都强调要前脚掌着地,但实际上这种着地方式会给小腿带来很大的压力,而所谓优秀运动员的前脚掌着地,实际上是步频加快后的假象。
  2013年,倪震楚开始跑步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多培训机构,在他的跑友中,不受伤的也就是一两个人。为了避免伤病,倪震楚买了很多书,又去找训练营,“免费的效果不好,花了很大功夫才找到第一个收费的训练营”。
  不被注意的风险
  比起猝死,运动损伤是一种更为普遍的危险,却罕为人知。
  孙英杰在退役后,办了一个跑步俱乐部,为普通跑者提供跑步培训。
  孙英杰说,当运动员时,她总被催促着多训练,如今当了教练,她做的却是,想办法把学员们的跑量,控制在合理范围内。
  “大家不是跑得太少了,而是跑得太多了。”孫英杰说,有些学员的跑量甚至接近专业运动员比赛调整期的跑量,“以前我在运动队,最累的赛前调整期,平均每月才跑500公里到600公里,但一些业余跑者,他们一个月的跑量已经超过这个数字。”
  “这些跑者还要上班、带孩子,而专业运动员每天就跑步、吃饭、睡觉三件事。”孙英杰搞不懂,“他们哪来那么多时间跑步?”
  而且专业运动员还有营养师保障营养,按摩师每天按摩,两者的身体负担完全不同。
  “像我现在跑个20公里,第二天身体都会难受。”但有些人为了在朋友圈晒跑量,为了得到点赞,就疯狂刷跑量,在她看来,这样的做法最终得不偿失。
  她经常得让学员们把速度降下来。“我们在奥森公园训练跑步,我带着大家慢慢跑,但很多人瞬间跑过去,一个比一个快,而且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我当时就很奇怪,跑这么快,是想干什么?”
  在她看来,运动的习惯才是跑步真正的目的,“坚持比跑得快难得多”。
  但许多跑者只要跑起来,就很难停下来,并且在伤病的沟通上,他们与专业医生的分歧严重。
  杨渝平身边就有朋友因为跑马拉松出现了髌骨软化,他建议要停训休息,结果对方觉得这简直“晴天霹雳”。
  “他把重要的快乐来源和个人价值的实现,建立在了长跑或者说马拉松上。这些人赋予了马拉松更多的意义,加入了很多人为因素和感情,超越了运动本身。”杨渝平沮丧地说。
  有待完善的最后防线
  从2012年参与筹办第一届广州马拉松,智美体育集团大路跑公司副总经理任俊燊已见证了这三年的发展。作为国内最大的马拉松赛事组织方,智美体育至今已经举办了二十多场马拉松。
  这三年,正是中国马拉松赛事发展最快的三年。“与其他国家的赛事组织方不一样,我们不但要组织比赛,而且还要做教育”。
  任俊燊坦言目前最让人担心的就是新选手,这部分人“安全意识不够强,对安全问题不太重视”。
  每次赛前,最重要的就是要确保各种告知和提醒能传达到每一个选手。“广马比赛,我们要求领参赛包的时候,人一定要到现场,不能代领,但实际上我们的目的就是确保参赛须知能到达每一个参赛者手里。”
  当选手们走到赛场上,赛事的组织方就成了保护他们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
  已经成功举办九届的东京马拉松,在国际上被视为典范,原因就在于它保持了办赛至今零死亡人数以及心脏骤停百分之百救活的纪录。遗憾的是,中国最早的第一例在赛场上心脏骤停救活的案例,还是发生在2013年的无锡马拉松上,当时负责救援的是赛事医疗保障组织“第一反应”。从2013年至今,“第一反应”已从中国的马拉松赛场上救活了10个人。
  “其实心脏骤停是概率事件,但决定结果不同的是每个赛事救援团队的反应速度。”“第一反应”的负责人陆乐说,“心脏骤停发生后有一个黄金四分钟的原理,必须在选手倒地的四分钟之内进行援救。”
  陆乐考察过东京马拉松赛事组织,发现东京马拉松能够保证百分之百救活率的核心在于,它有一个常设的应急医疗工作委员会。这个委员会从上一届比赛结束之后就开始准备,用一整年去完善整个救援系统。但国内很多马拉松赛事都是从赛前一个月才开始准备搭建医疗保障团队。
  陆乐进一步分析,国内的比赛在救援保障人数上具有绝对优势,但是救援工作并不能靠人海战术,救援者的素质很关键。
  实际上,这并不仅仅是马拉松赛事的问题,而是整个中国社会急救力量薄弱的体现。
  (马月荐自《春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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