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用尽了幸运与时间”(组诗)

来源 :诗歌月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hyy10123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春天前奏
  春天,这枚汉字在时间里发芽,风说闻见了绿
  流经宣纸上的河水,有白鹤迁徒的村寨
  一盏灯在夜晚伏案久了
  打开半扇窗子,听露珠喧哗
  牵马人怀揣又一个晴天,涉足远山
  茶和酒,在拈花寺,煮一场大雪后佛身上被蜂蝶洗
  净灰尘的安谧
  光阴是甜的。出嫁的女子,坐在红木莲花上,等待
  起轿
  大地融雪的寂静,蕴含孕妇临产前的阵痛
  一声婴儿的啼哭率领万物起死回生
  火车在山水间奔走相告:欢喜
  春天
  菩提树斜身探出寺院阴郁的围墙
  它看见了远处的刺薇被阳光照亮的新芽
  众鸟之声按捺不住的欢鸣,是风在乱翻时間的经书
  一个挑水的僧人低头跋涉在回寺院的路上
  他木桶里的青山在情不自禁地动荡
  一只蝴蝶从其抛洒的水珠里
  嗅到了僧人心中的繁花
  岁末绝句
  冬已至,诸事悬而未决。今天不适合高谈阔论
  我应该骑马过河,走浅水,抄小道
  应该蒙面,尽量避开风霜雨雪
  攀着月光悄悄进山
  这一路,虽然委婉了一些,曲折了一些
  但风景蛮好。这座山虽然高了一些
  陡了一些,但你给我留下的
  拴马桩,蛮好
  山中寻你不遇
  爱不是唯一理智的行为
  这一生的虚妄,刚好到此为止
  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所有的美继续成为往事
  你是风
  我可以不相信风是有颜色的
  但我一定得相信风给了万物动摇的无限生机
  如果我不愿飞翔,只想安静地老去
  那么,千万别去招惹风
  我正在这样告诫自己的时候
  你来了。被你吹拂,我被迫从情的生飘到爱的死
  下雪了
  下雪了。尖硬的风景被夜色取消了棱角
  一个旷日持久未归家的人,对着手中的空酒瓶唠
  唠叨叨
  “我宁愿继续摸黑走路
  也不要街灯,这些光太伤人了”
  下雪了。十二楼的逸鹤居放下了窗户上的白纱
  时间正在收敛奔波的羽翼
  一朵腊梅花说
  我喜欢我的色彩怀抱这种岁末温度
  梦,恰好是大地衣襟上掉落的一颗用旧了的纽扣
  下雪了。万物暂时停在了各自的阶前
  只有水在向上堆码成长的冰块
  我不担心青山一夜白了头
  我担心,一觉醒来,发现生活被冻爆了诗意的水龙头
  让心的炉灶在新年伊始就难将爱做成有米之炊
  霜降
  银杏树的笔尖被风举起,把天空写成一张脱金废纸
  霜降到地上,琢磨一片片落叶
  是谁丢失的文字,以及那些文字里浓缩了多少人世间的
  温度
  两个孩子在压翘翘板,一边起一边落
  平衡着秋去冬来的欢欣与愁绪
  一只麻雀忍住了歌唱
  时光慢下来,不再匆匆流逝
  让这个阳光低徊的日子,有了一望无际的静美
  这场连绵不绝的秋雨把人下得好潮湿
  说湖水安静如一面镜子
  已经是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比喻
  就像说乌鸦不怕黑,梨花是春天的亡魂
  阴雨肆虐,令时光哑口失语
  说些什么好呢?跻身于这个万物冷眼相对的秋天
  我已是多么得陈旧
  相信你,说我凛冽时也不会有什么新意
  是谁坐在幽暗的城堡中,用蜡烛熬蜜
  浇灌赶路人即将要熄灭的心
  是谁,把自己关在淡泊的往事里
  用寒冷的泪水翻洗生命的夕阳辉煌不减的老照片
  这场连绵不绝的秋雨,把人下得好潮湿
  所有的想象,都从诗歌中逃离
  只有茨威格说得明白
  “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事是:你置身于人群却又得孤独地
  活着”
  这一年
  生活仍然很陡峭
  我仍然在诗和远方的路上
  梦想仍然是一段不可知的距离
  我不计前嫌,从容地把自己走成绝壁
  “我们用尽了幸运与时间”
  琴声缘何而来?风缄口不语,歇息在山寺的椽上
  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林
  抚摸一块孤苦伶仃的石头
  像抚摸一个无法回到生命里去的人
  巴中异常安静。仿佛父亲突然停止了呼吸的昨夜
  孕育星空的梦窒息在分娩光的途中
  琴声避过山寺,在乡野
  接待虫豸们的新生
  风是厌倦了尘世悲欢的乐师?拒绝为人间烟火演奏
  而今天的一场秋雨
  试图让腐朽的石头开口说话
  苹果顾自在门上铸锁,不想死在自己的低音区
  琴声缘何而来?风抱紧山寺的椽,听虫豸们吟咏——
  “我们已用尽了幸运与时间”
  巴中异常安静
  阳光下,万物生长,只有父亲没有回来
  拾荒的人
  拾荒的人,手起手落,并不都是生活的负累
  就像老火车起动时,那声长长的鸣笛
  就像麻雀们生来不知天高地厚
  叽叽喳喳的欢闹,永不消逝于黑夜
  拾荒的人,是行走在民间的教堂,是自己心的福祉   他说:“老火车拖走的,不是我的光辉年代。”
  山寺高远,河流谦卑,大地洁净
  低身劳作的人间,芸芸众生终将被救赎
  他说他从未感到时间的暗淡;我说我看见了光阴的无限
  梦见父亲
  父亲走了
  我把钥匙一直放在原处
  希望父亲回来时顺手就能打开房门
  无数个夜晚
  我都听见锁子在响动
  可是父亲始终没有进来屋内
  今夜,锁子又在不停地响
  我忍不住开门看看,怕是父亲忘了去拿钥匙
  我依偎在门框上望了很久很久
  只见风在敲锁
  岁末再次写到故乡的夕阳
  我对黄昏的恐惧不再心存悬念。没有什么更值得悲伤
  像孤独的夕阳,就要舍山舍水地走了
  我知道,你也是荒草遍野
  只有那只麻雀的空巢里积满了今天清冷的大雪
  天又要黑了。夕阳抱着酒罐,等不到那片回家的浮云
  而故乡,已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夕阳还是走了,走得很安静
  就像一只私奔的猫,悄悄爬过灰色的屋脊
  天黑了。如果这条进村的泥土小路
  还像过去的炊烟在梦中与月光温柔地纏绵
  我就把今年写给你的这封最后的情书深深埋在荒草下
  如果,明天有一只来族谱上寻找姓氏的蝴蝶
  偶然发现了我镌刻有夕阳余晖的墓碑
  那是我活在故乡的唯一证据
  小欢喜
  一只鸟儿飞过宽阔的河面,没有被风折断翅膀
  瀑布跳下悬崖,它的奔流没有伤筋动骨
  咖啡里少了一块方糖,并不觉得苦
  春天感染病毒,花香也不会死在蕾的襁褓中
  孤独的时候,我总能够写出一两句抒情的诗歌
  失眠的夜晚,我总能够喊亮心中的月光
  秋天并不因为叶枯而伤感
  我一个人行走在路上
  因为想着你,而不会马失前蹄
  这些小欢喜,统治着我生活的庞大江山
  我的心,不会天下大乱
  他在树下拣起一片落叶
  他在树下拣起一片落叶
  手捧落叶
  他知道,这片落叶里储满了风声、雨滴、阳光
  和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梦
  他生怕,时间的筛子再次把它们筛掉
  他手捧落叶,仿佛看见了自己的余生
  飘零的心啊回不了故乡
  堆满了凉意
其他文献
有时  有时需要刻意回避  一些短语,一类人,一种场景  比如你好,再见,对不起  比如面相不善的人,口不择言的人  比如露天的案发场地  比如见不得光的交易所  有时需要特别亲近  一颗心,一条命  一个满眼都是爱的人  有时什么也不需要去想  就守候一片雪花落到最后才消融  就等一颗内向的豆子终于张开嘴巴  有时真好  谁也不知道此生会有多长  但一定需要很多很多的有时  五月有感  五月已开
小雪  丁酉年的11月22日  是小雪。应有一场小而甜腻的雪  可它迟迟未到,如一个缺席的伙伴  未能赶赴一次约定的旅途  跑进窗内的阳光,略显暗淡  像一粒粒疲惫的黄金,躺在地上  路途遥远,它们该歇歇脚了  又或是窗内有众多迂回的山水  水复山重,陷之于迷茫的镜中  屋外的风独有尖刻的冷  和今天的日子,略合身  也适合于一场精致的雪  节制,而怀有爱意  这场迟来的雪  我和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姥爷是土生土长的农民,一辈子受苦受累,撑起了一家老小。2009年夏天,也就是我九岁那年夏天,姥爷被查出患有肺癌,后不治身亡。那段时间对于我们整个家庭,特别是对我母亲来说,是非常灰暗的日子。母亲每天以泪洗面,吃不下饭,身体也开始出问题。  2010年,作为社会保障制度改革的重头戏,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正式在家乡落地,医疗保险制度真正覆盖到了普通底层群众。2012年,我正上初中,奶奶被诊断出心脏病,急
艾略特说:“诗是变血为墨迹的阵痛”。是的,我喜欢这样的阵痛,并为之痴迷。痛是写作的动力,只有沿着这些痛,才能看到生活乃至生命的本真。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写诗,记得罗兰·巴特说:“我写作是为了被爱,被某个人,某个遥远的人所爱。”我呢?也是为了被爱吗?长久以来,我一直被这样的问题困扰着,我无法给他人和自已一个满意的答案。  诗歌于我,是宿命。少年时,在一本破烂不堪的书上读到舒婷的那首《赠别》:“……你
我就读于荷兰莱顿大学国际政治专业,是如今荷兰首相马克吕特的同系师妹。说起政治学,大家脑中浮现的第一形象可能是我们的“外交天团”在发布会上金句频出的样子。其实,这只是政治中非常小的一部分。政治学包括国际关系、组织建立、资源开发、人类行为和博弈论等等,是一个综合性的学科。在我的硕士阶段,我主攻的方向是“國家间的和平与斗争”。  我的硕士研究,所有的政治学理论都基于三大论述,这三个基础观点支撑了我后续的
在蓬莱阁看海  我不是最后一个来看海的人  但比我先来的人,却早巳离去  大海已记不住,她根本不需要记忆  没有谁能将名字刻在海上  那些为功名而来的人  早已被波涛淹没  大海就是大海,有自己的原则  对于生者,大海是最好的倾诉  把自己交给大海,就是把烦恼交给遗忘  对于逝者,大海是最好的安魂曲  把自己安葬在海边,灵魂就得到永久超度  我来看海,不是因为八仙已过海  我注定今生成不了仙了  
长久以来,我们追求写诗的“职业化”,为了写诗,我们挖空心思,殚精竭虑。在绝大多数写作者的诗歌写作实践中,存在着一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倾向,这种倾向使得写作者在不知不觉中被某种技艺或情感上的潜流所裹挟,一方面将最终成就某位写作者的“诗歌标签”或“诗歌品牌”,给诗歌写作带来可怕的“成功”;另一方面也成为一种惯性写作的动力,一种“总是走在老路上”固步自封的美丽借口。这是每一位诗人心中挥之不去的“业障”
在读《鼠疫》之前,特意去搜了加缪的生平,发现他并没有经历过任何一场大型流行病,并且在搜索这本书时,都说它是一本寓言小说,反讽的是战争。于是在一开始我并没有对书中关于疫情的描述抱过多的期望。  但是在读完最后一句,合上书的时候,不由地感叹,加缪真是一个天才。加缪的共情不仅仅是他可以感受到周围人的苦痛与欢乐,还是他可以把这些情绪传递给读者。他对疫情中人物的心理描述,人物的形象的塑造堪称一绝。读《鼠疫》
在观音洞  在观音洞,钟声撞在石壁上打坐  软软的水滴刚刚滑落  听见秋天的花朵慢慢打开  在观音洞,一首诗和一滴水那么近  无论卑微或者惆怅,如果你愿意  观音洞会把最干净的梵音  如同隐隐  我不是一个纯粹的朝圣者  从观音洞回去的路上  似乎聽见父亲十年前离开时是睁着眼睛的  很安详  天池  天池那双柔媚的双眼  夜晚苏醒的灵魂,把人间的美梦  全部敬献  天池水清纯,如同获得爱情的女子 
露珠的前世  放低身段。从高处下来  毕生做着提炼雨水的事情  甩掉影子,穿过霜雪  击破黑色预言——  “小不点儿”的锋利:温婉,且陡峭  水晶般通透;珍珠般跳跃  这些挤进盐粒皱褶的光亮  让我执拗地认定:  露珠的前世就是黑夜闪烁之灯火  向阳生长  满园葵花盛开  竞相吐露金黄色火焰  花儿朵朵似甜美笑脸  一株株小太阳  在季节路口,涌动  豁然明媚的日子——  童年,追著蜂蝶赶来  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