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职“猎杀”色情网站,我是网络“鉴黄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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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013年5月15日
  地点:北京建外SOHO
  人物:华雄
  职业:鉴黄师
  华雄是个阳光帅气的男子,半寸头,皮肤白皙,非常精神清爽。如果他不说,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是近期颇受人关注的“鉴黄师”。
  我今年29岁,郑州人,大学毕业后我就来了北京,在一家著名网站从事技术维护工作。最初,我对一些做得很隐蔽的色情网站并没怎么在意。一次和朋友吃饭,一位关系要好的女经理愁眉不展,她平时性格开朗、能言善道的呀,莫非摊上了什么大事?经询问得知,原来她那个刚入初中的儿子喜欢浏览一些带有色情内容的网站,前不久过生日时,小家伙带着几位同学到KTV唱歌喝酒,出于好奇,还点了陪酒女,结果那天碰上公安扫黄,被抓个正着,女经理惊得目瞪口呆,气得把儿子的电脑都锁起来了!
  此后,我也开始关注网站的涉黄内容,发现有些很隐蔽,有些很大胆,我做技术维护刚好碰到时,会主动屏蔽掉。2012年3月,我们公司响应相关部门整治互联网涉黄内容政策,公司内部设立了专职“淫秽色情鉴定官”(俗称“鉴黄师”),我便主动申请,争取到这个职位。
  坦白地说,刚做这个工作的时候,我非常尴尬,也不好意思。我记得,那天我们在专设的工作间里,反锁房门、拉上窗帘、戴上耳机,做好一切保密措施,就是怕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或声音传出去,感觉有点儿像做贼。我记得,我审查的是一家所谓“成人电影”网站,点击链接后,是一对法国恋人手挽手在沙滩上漫步,海水碧蓝,天空中不时有鸟儿掠过,画面很唯美,和普通爱情片没什么两样,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时,没想到镜头一转,男女主人公忽然在一片茂密的热带雨林亲热起来,非常“激情”……画面突然中断,弹出一段文字:交360元会费成为VIP客户,可随意收看来自港台和欧美的“原创成人大片”,情节绝对火爆。
  说真的,我刚看时真的很紧张,呼吸都会变化,更何况那些十几岁的孩子呢。接着,我交了会费又审查了另外一些片子,内容大致雷同,镜头非常不堪入目。随后,我把这家“成人电影”网址通报给网警,公安部门调查核实后,依法取缔该家网站,对相关人员做出刑拘处理。
  讲完第一次鉴黄经历后,华雄停顿了一会。我示意他不用尴尬,任何一份工作,摆正心态,当成了职业,都不会有心理障碍。他说,没错,首先要自己接受自己的这份工作。尽管如此,生活中,他还是因为职业原因,遇到不少尴尬。
  拿着高薪、喝着饮料,每天坐在配有空调的小屋里看黄片,可能有人会认为这是件“很爽”的工作。其实,对于我来说,要承受心理、生理的双重压力。每次鉴定任务结束,我都感到身心疲惫。
  2012年夏季,为配合警方扫黄打非、净化网络环境,我和几名同事有时从下午3点一直看到凌晨2点。一些淫秽色情网站为刺激感官,内容着力渲染各种变态的情爱场面。长时间观看情色垃圾和暴力场面,我有种想吐的感觉,连食欲都有所下降。而且,鉴黄时,我脑子里只有淫秽色情的标准,是否公然宣扬色情,是否赤裸裸地描写性场面等,最后完全变成了一部评判机器。
  不但如此,还经常被身边的人误会。
  一次一位大学女同学知道了我的职业,她非常好奇,当我告诉她工作内容后,她竟然担心地说:“你还未结婚,每天看那么多色情影片,会不会变成‘大色狼’?”最尴尬的一次是,我正在专心致志地鉴定一家可疑网站,公司里一位年轻女同事进来送文件。我没来得及关闭有关画面,当时正在播放两名美国男同性恋赤身露体抱在一起,女同事看到那个画面,不仅失声惊叫,还扔下文件落荒而逃。以后她在公司遇到我,也躲得远远的,好像我是个“变态狂”。
  不过,让我觉得欣慰的是,经过沟通,家人和女友都支持我,并给予我信任。
  我女朋友在一家外企上班,非常漂亮。起初,我压根不敢告诉她工作内容,后来一次同学聚餐,她从同学处知道了我是鉴黄师,反应很大,甚至逼我离职。她主要担心,我看多了此类片子,心理会“变态”。
  为说服女友,我颇下了一番工夫。先让她了解这个行业,又给她看国内外对这个职业的相关评论,并告诉她,我的工作程序。其实,我们主要是从海量的淫秽画面中找出带有诈骗链接、木马程序等危险因素的网站,予以标记,先给浏览色情网站的用户进行提醒,然后再和公安部门联系,采取关闭取缔等强制措施。这是一份守护广大网民精神家园的工作,要心理足够健康才能胜任。
  女友了解清楚后,便很理解我,给予我很多支持。休息日,我们会关掉手机,一起去郊外放松,或是去茶馆喝茶,远离网络。
  有人以为“淫秽色情鉴定官”的工作就是每天看看“黄片”,然后对其进行“猎杀”,其实,我们的职责在于既不能漏了淫秽网站,又不能过滤掉艺术网站。鉴定的标准很严格,我们首先要对《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关于认定淫秽及色情出版物的规定》十分熟悉,其次要看有没有淫秽性地具体描写性行为及其心理感受,有没有公然宣扬色情淫荡形象等。关于性知识科学性的内容虽然都与淫秽有些接近,却不算淫秽,有的东西很难精确拿捏,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必须向有关专家请教。
  华雄的语气此时才变得轻松起来,言谈间表现出职业自豪感。我问他,心理上是否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怎么识别?他说没有一点影响,那是假话。不过,工作中,还是有不少趣事的。
  工作前三个月,我和几个同事都出现烦躁、呕吐等反应。说真的,之前女友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天天面对感官刺激,性爱观念受到冲击和挑战,处理不好真的会使心灵扭曲。所以,我们必须找心理医生进行心理按摩和调适。
  性能量和愤怒的能量是人体最大的两种力量,性能量需要畅通的流动,否则容易出事。像我们这样长期从事鉴黄工作,需要对性常识全面了解,还要拥有健全的心态,否则容易对常规性生活方式失去兴趣甚至厌恶性,影响情侣和夫妻关系。
  有一段时间,我不愿意接触电脑,看到跳动画面,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蹦出那些情色场景。遇到这类状况,我就会去找心理医生调适,或者休息几天。
  不过,在“鉴黄”时会遇到形形色色的网络骗局趣事。有一家名为“成人性爱世界”的网站,贴出的图片是西方裸体女子,很多人看后忍不住点击。其实这是一个精心设置的“桃色陷阱”,它们是一种专门传播病毒的“虚假色情网站”,通过木马手段盗取网友的银行密码信息及个人隐私等进行诈骗。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有一次,我发现一家网站播放一个仅有几秒的视频“很有诱惑力”,就根据提示打开链接,结果是一家经营成人用品的网店,主要卖“伟哥”、避孕套等,他们是“借色生财”!
  欧美出产的情色片往往非常露骨,对青少年危害最大;亚洲国家如日本等国出产的相对隐晦,但过于宣扬性场面;国产片则多为古装,常把武则天、潘金莲、西门庆等演绎成性饥渴者。工作久了,有时看了片子开头,基本就知道了结尾,但有的艺术片会夹杂一些特别镜头,我们就要从头到尾把片看完。
  现在,有公开叫卖一夜情、玩交换伙伴游戏之类的所谓“社交网站”。这类淫秽色情网站往往隐藏得十分巧妙,有的链接在一些大型婚恋网站上,查起来非常费劲。
  其实,很多网站面临的问题就是鉴定难,人手又非常短缺。今年4月,全国十多个互联网公司组成“安全联盟”,开始在网上首次公开招聘“淫秽色情鉴定官”,其中招聘的硬性条件是我和同事制订的,比如能快速准确识别色情淫秽网站;熟悉世界各国对淫秽色情信息的认定标准;熟悉中国法律方面对淫秽色情信息的认定标准、明文规定;熟悉中国互联网、各大运营商使用过的对淫秽色情信息的鉴定标准等。
  我希望大家能理解我们的工作,也希望更多有心理承受能力的人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这是一份为社会文化拦截“垃圾”,减少黄毒对我们精神家园损坏的工作,每捣毁一个色情网站,我都觉得很有成就感。
  华雄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我说,最后怎么有点做广告的意思。他哈哈笑出声来。他说,作为一个准爸爸,他也希望将来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个健康、安全的社会环境里,能为构建一个和谐的网络环境出一份力,他感到高兴。我也笑了,对他竖起大拇指,让他加油。(未经作者许可严禁转载及上网,违者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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