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帆小小说二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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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才望月
   水州有一妇人,名汪待月。
   正如她的名字一样,男人去南疆,烽火连天,当地很多男青年都去那里当兵去了,月照边关,激情澎湃。
   村里小学的秀才老师也是这样。
   只是待月男人一走,就是整整两载,每晚明月当空照,待月无人终待月。
   这几年,报纸、电视也不像男人走时那年一样铺天盖地宣传南疆烽火了,村里的姑娘们纷纷外出,说是去南方城市打工。
   男人是前年走的。当年过年的时候,有几个外出的姑娘回家,个个花枝招展的,身上似乎有股子洋气在飘荡。秀才老师常来待月家坐坐,这伙姑娘一回乡,秀才立马不见了人影,待月的小姑子有一天碰到秀才,拦住他:“切,要脸不,还要脸不?”
   秀才脸马上不自然起来,对这个小妮子居然想闪躲起来。
   只有待月明白,秀才为什么常到自己家来。秀才到待月家串门,通常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多半是想探听男人在外的情况。待月的小姑子呢,不这样想,哥哥外出当兵,放着如花似玉的嫂子在家,生怕哪天嫂子跟人跑了。
   所以,小姑子对秀才不客气,秀才只有装傻。
   有一天,村上的学生回来说秀才老师不见了。待月听说后就着急地问小姑子。
   小姑子听了,尽管有点酸,但还是立马飞跑到学校。
   小姑子认识学校的严老师,轻车熟路转两个弯,在二楼转角边的教室门口正好碰到严老师出来,就迎上去问。
   小姑子,其实年龄不小了,汪待月亦不过比她大了三岁而已。小姑子虽然嘴上很厉害,但人倒是好人一个,里里外外,原来她哥哥做的事,很多被她做了。村里的老人都说,哪家男人娶了她,会很幸福。
   严老师说秀才老师一向很守时,没有给学生迟到授课的时候,哪怕有事,也会跟学校先打声招呼,提前请个假。今天,学校也很纳闷,秀才老师为何还没到学校?
   以前听说秀才想去当兵,莫不是他去征兵办了?待月男人去当兵那年,秀才其实也去体检了的,身体条件都基本合格。就一条,学校里缺老师,而且是受欢迎的老师,这样的老师要去前线,肯定不行。校长找秀才谈话,如果你上前线光荣了,这些孩子会很难过,你只有培养出更多更好的孩子成才,前线才会有更多更好的兵。
   一些孩子的家长也加入游说队伍。但是,秀才那时是铁了心要去南疆,他说我和待月男人是好兄弟,他新婚后就去前线了,我不能就这样老呆在一个小山村里。
   能否去得了,其实都不是上面这些相劝的人说得动的,最终还是征兵办的人才能决定。秀才去过区公所,找过征兵办,结果得到的答复是再没人当兵,也不能把老师送去前线。秀才回来没有说话。当待月男人披红挂彩,锣鼓喧天送兵那天,秀才最开始一直没有露面,当待月男人上车那一刻,秀才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下就窜到车旁,秀才说:“切记来信,来信。”
   秀才对身着草绿色军装的待月男人说了又说,看得出,他对草绿色军装无限神往。待月挤过来,秀才还在说。男人对待月说我到了那边,一有消息就立即写信回来,如果有部队上的什么消息,就告诉秀才。
   秀才說,总有一天自己也要披红挂彩。
   几乎所有人认定秀才这是铁了心要去当兵,因此,只要征兵的消息一在村里传开,就有人猜想秀才会不会去应征。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情。整个远门镇靠东边的几条村,去当兵的人很多。远者,上至太平天国时期的湘军。下至解放后,这一带都有人从军,最高有做到中将一级官阶的将官。
   远近都知道这一带尚武,姑娘很多愿意嫁到这一块地方。秀才人也不小了,与待月男人仅仅相差不到一岁。却一直没有婚配,尽管媒人挤破门槛,秀才只三个字:再等等。有人归结秀才家穷,娶不起老婆,但很多人却不这样认为。一个教书先生,尽管是代课老师,但到底是有文化的人,不是粗人。虽然尚武众多,但对文化人依然非常看重。
   小姑子在学校一无所获回到家,跟嫂子说起,待月一脸的疑惑不解,小姑子感觉嫂子好像很紧张。
   一连多日,回来的学生说秀才老师还是没有回来。
   一个月后,待月收到一封信。信是广东寄来的,跟平日里盖有广西邮戳不同。待月正要撕开信封,不想小姑子一把抢过信,飞快就抽出了信纸。
   展开一看,小姑子立即惊讶地喊叫起来:啊!秀才的信。
   待月凑过来,拿起信封一看,果真是秀才。
   秀才说,自己辞职南下了,现在正是五月的鲜花开满南粤大地的时候,到处一片生机勃勃。他在信上呼吁待月和小姑子一起到南方。
   “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原来,秀才改变了从军的主意,南下到了广东。那个时候,南方的战事还没有停歇,秀才居然跑到了另一个南方。
   秀才说待月不要在家中等待,女人也是半边天,只要出来你就看到,在木棉一样红的地方,你更容易接近凯旋的勇士。
   待月的勇士,男人叫蓝天。
   一年后,蓝天和待月相逢在珠江边火红的木棉树下。
   秀才写信告诉过蓝天,这里到处热火朝天,事业大有可为。然而,当蓝天过来的时候,在通往昆明的列车上,却坐着一个人。
   运兵专列。专列上坐着秀才。
   蓝天知道消息后,看到南粤百业兴旺,对秀才百思不得其解。
   待月看着蓝天,又望了望小姑子,心里咚咚直跳,低声说:“秀才说……他说他不属于这里。”
   旁边的小姑子听了,一句话也不说。
  绝交
   水州铜台镇有一对交好二十余年的朋友,一个在商界,一个在法律界,二人既是合作关系,也是好友。
   这两个声名显赫的人物,就是菲正丽公司的商良生总经理和天德律师事务所的姚天德律师。以前姚律师的微信,每信必回。奇怪的是,这几天始终没有看到他的回信。菲正丽公司的商良生总经理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就在商总揣测的时候,姚律师的助理小李来了。这是小李第N次来商总办公室了。商总一看到小李,立马热情地从大班椅上站起来,对小李说:“你总算来了,你的老板姚律师呢?”
   小李本想同平时一样满面春风地同商总说说贴心话,但是,今天话到嘴边硬生生地憋回去了。小李坐下来,犹豫了一下才说:“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讲,讲!”
   商总知道这事非同小可,按理说,以两人的交情,在“商道”和“法理”上彼此信任,互相帮助,早已超出一般友情。这次姚律师如此,必有蹊跷之事,要说商总心里不想知道原委,那是假话。但是,内心的忐忑又提醒自己,姚律师以精明、思辨著称,称得上铜台镇第一律师,自己的很多事情瞒不过他。这几天一直不安,莫非他发现了自己的某些问题?
   不过,商总也非等闲之辈,生意做到他这般地步,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也是拼杀出来的。自然,关于商总的传说,用“传奇”二字可以盖棺论定。
   奇人,不止生意风生水起,而且人也是一表人才。江湖上有人说他是“万后宫”宫主,虽然是传言,但世间总是无风不起浪,口舌传得多了,洗白真的很难,而且越洗越黑,说也说不清楚。好在商总为人一向比较淡定,或一笑置之,或充耳不闻。凡此种种,应付自然八面玲珑。当然,最主要的是,也确实没有看到他带着不是正房的女子招摇过市。故此,铜台镇市面传言两个奇人,正是姚天德律师和商良生总经理了。
   小李正要开口讲话,商总马上打了个手势,制止了小李。于是,小李闭口不言,只顾喝茶。坐着喝茶的小李,环顾气派的办公室,心里也是百味杂陈。想不到道貌岸然的商总,一个多月前还是自己心目中的尊重的客户,如今终于走下神坛,内心除了鄙夷外,还有什么?可怜?蔑视?同情?就算有这些,又能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反过来,跟了姚律师也很久了,对他的精明和良知,虽然早已心中敬重有加,但是这一次,老板出手这么果断,说一不二,其壮士断腕的魄力和决断,雷厉风行的作风,与平日看似柔软的性格截然相反。姚总和商总曾经二人以“梅兰”“竹菊”互相称谓,不只是财富,还有品味和修養学识让人肃然起敬。
   商总的这间办公室,就有两幅画,一幅竹,一幅菊,清雅淡泊,风骨凛然。姚总的办公室则挂着“梅兰”的绘画,“高洁”二字恰如其分。如是,二人联手走在一起或出席同一个活动,人家远远就说:“看,梅兰竹菊来了。”接下来,都会响起热烈的掌声。就小李的阅历,但凡知道这些的,无不对二人钦敬。
   小李这次来商总这里,显然是姚总安排过来菲正丽公司的。虽然江湖上对二人传言颇多,以小李的见闻,其实二人完全不一样。由于在事务所工作了很久,姚总的眼光和经验,与面前的这位商界巨人,显然不在同一个天平上。
   姚总有次给小李讲了一个故事,大意是:过桥的二人,在面对困难险境时,气度完全不一样。那次,姚总和商总二人同时去铜台镇龙凤村看望孤寡老人,在路上遇到有人落水,商总最先发现,他的第一反应是立马掏出一把票子,高声喊道:谁能下水救人?我重重有奖!及至姚总赶到,一看桥下,险象环生,时不我待,说时迟那时快,姚总一下脱掉外套,踢掉皮鞋,“扑通”一声就扎入了水中。待到姚总从水中救出人上岸,据说商总手中的钞票一直举着。旁人不解,也有对商总不齿的人表示愤怒,姚总则立马顺驴下坡,拱手道:“我的这位兄弟不善游泳,人是好人。”如是,众人才散开,放了商总一马,商总因而得以脱离尴尬境地。
   小李看到商总在办公室一言不发,知道不便说话,于是告辞出来。商总拿起小李送来的信笺,撕开又合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继而嚎道:这事天衣无缝,你也知道猫腻,难道真的“人在做,天在看”?
   走在路上的小李一路摇头:想不到商总这人如此龌龊,法院判定冻结的财产,商总居然授意亲人写假欠条打真官司要回自己被冻结的财产,此等做派,哪里配得上“竹菊”二字?
   姚总做得对!这样的人就得“绝交”。阳光下,小李为有缘送这样的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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