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

来源 :人生与伴侣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hu_2009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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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彩霞,25岁,山东女孩,中国石油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在读研究生。2009年8月,作为将参与国庆阅兵的一名“国庆女孩”,彩霞每天紧锣密鼓地参加阅兵排练。
  2009年8月底,彩霞在排练到紧要关头时身体忽然出现异常,高烧不退,连续10天,送到医院后,被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国庆女孩”在新中国60华诞时从天安门前骄傲走过的梦想,在距离国庆阅兵仅一个月时,戛然而止。
  随后,彩霞被送往北京第三人民医院接受治疗……
  
  敬畏血缘
  
  彩霞的老家在山东农村,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父母如今都已年近七旬。
  普通农村的家庭,生活简陋,经济拮据。但父母深爱从小就聪明懂事的彩霞,彩霞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这对年迈的夫妻决定无论如何要供女儿读书。
  为了彩霞大学的学费,这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农村家庭倾其所有,甚至四下借债,供着彩霞在北京一直读完大学并读到了研究生。
  至今,彩霞的父亲还要靠在外面打零工赚钱来负担彩霞的读书费用。彩霞也一直没有辜负父母的含辛茹苦,成绩好,懂事,孝敬。在北京读书,每个月只花200元生活费。
  贫苦的生活并没有抑制这个女孩子活泼乐观的天性,当得知可以参加国庆阅兵时,她更是那样幸福得感觉每天都想飞起来。却就在梦想边缘,彩霞被无情的病魔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仅手术费就需要60万元,并且还需要能够配的造血干细胞——对于这样一个贫瘠家庭,对于一对年迈的父母,对于一个25岁尚在读书的女孩,这比人生任何梦想都更难以实现。
  病魔肆虐,远在山东的父母拿着到处借来的钱赶到北京,送女儿入院治疗。也有学校和社会上一些好心人捐赠了一些费用,虽然离60万元还远,但能暂时维持治疗。
  最初一个阶段的治疗后,父母离开了。他们要回去继续筹钱,另外,在北京开销太大,他们待不起。而之后,彩霞除了做化疗外,也并没有住院,依旧住在离医院较远的学校里。化疗时,同学陪着她过去。
  苦难的生活逼迫这个女孩在绝望中重新树立起坚韧和顽强。
  钱自然是天大的难题,但另外一个难题同样决定彩霞的命运。那就是配型适合的造血干细胞。而这种适合的概率,相比来说,有着血缘的兄弟姐妹最为适合。彩霞有哥哥姐姐,所以这个难题,起初在医生看来,相对是比较容易解决的。彩霞的病情查出后,医生便告诉彩霞父母,要求他们尽快带着其他子女来医院做彩霞造血干细胞的配型实验。
  却没想,为女儿的病情痛苦不已的这对老夫妇,在听了医生的话后却一同呆住,然后久久,没有开口。医生是如此意外,他们,竟然没有答应。彩霞的母亲低下头,喃喃地说,不成啊,不成啊。彩霞的父亲,也将头深深埋下去,沉默。
  为什么不成?他们却不回答。
  但是医生并没有忍心将这个结果告诉此时已经身体虚弱的彩霞,他们对她说,配型,一定会有希望。于是彩霞一边做着痛苦的化疗,一边等待奇迹出现——父母筹集和好心人捐赠手术费、成功配型的造血干细胞。
  2009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因为要治疗,春节,彩霞没有能够回家过年。也有同样没有回去的同学在学校陪着她。
  那个春节,彩霞格外想家,除夕夜给父母打电话,眼泪一直在流,声音却努力轻快。但到底,父母没有忍住,母亲在那边先是哽咽,然后,喊着她的名字哭了起来。母亲在哭泣中说了这样一句话,妮儿,妈对不起你。
  彩霞不让母亲再说下去,她以为,母亲是为贫穷负疚。这些年,她所有的记忆里,父母是如此宠她爱她。她是在他们掌心里长大的孩子,为了供她念书,他们的头发都早早白了。这辈子,做他们的女儿,即使只有25年,她觉得,她值了。虽然,只有25岁的女孩子,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没有来得及挣钱孝顺父母,还没有好好谈一次恋爱。她不甘心。
  可是,彩霞不知道,她能否抗争过命运。她能付出的,只有坚强。
  那个假期,除了做化疗,彩霞就在学校宿舍休息。那天晚上,她觉得体力稍稍好一点儿,坐在同学的电脑前上网。
  彩霞一直会留意家乡的一些新闻。她在家时,喜欢看山东齐鲁频道的节目,有时上网,也会习惯地点开齐鲁频道网站。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无意的点击,却看到了一幅让她无比震惊又无比心痛的画面——她苍老的母亲,正跪在另外一个妇人面前,泪流满面。
  她疑心自己看错了。
  但千真万确,跪在地上哭泣的妇人,是她最最心爱的老母亲。
  彩霞赶快看照片相关的报道,只看了几句,握鼠标的手,颤抖了:她无意看到的不仅是下跪的母亲,还有一个关于她身世的秘密——深爱她的父母,只是她的养父母,她并非他们亲生。而母亲为之下跪的那个五十几岁的妇人,才是她的亲生母亲。
  彩霞忍着震惊和心痛,看完报道。
  父母自北京回去以后,立刻去到了几百里外彩霞的亲生父母家——医生的话让他们知道,只有彩霞的亲生父母才能救她,只有那个家庭,才能够提供彩霞需要的造血干细胞。这25年,他们一直隐瞒彩霞的身世,曾经他们打定主意要瞒彩霞一辈子,要将彩霞当做亲生女儿。这25年,他们做到了,甚至很多不知情的人,也认为彩霞是这个家里亲生的孩子。
  可是世事如此无常且无情,一场病患,让他们无法再继续保守女儿身世的秘密。为了救女儿,他们不得不在成功隐瞒25年之后,将这个秘密公布于众。
  这一切,彩霞并不知道。而齐鲁频道记者王羲知道了她的事情后,过去看望和采访了她的父母,同时,也知晓了彩霞身世的秘密,为了帮助彩霞和她的父母,王羲和电视台工作人员陪伴彩霞父母去到了她的亲生父母家。于是出现了照片上母亲下跪的那一幕。
  母亲下跪,是乞求彩霞的亲生母亲救救彩霞。
  母亲下跪,是因为在下跪前,彩霞的亲生父母拒绝了父母的请求。
  彩霞的心一阵战栗——她第一次知道,在生命的无情面前,再深的爱,也无法来代替血缘的能量。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象过,血缘这两个字,在生命中有着如此非同寻常的意义。
  而彩霞内心的战栗,是一种对血缘本能的敬仰,敬仰它如此神秘而特殊的力量;却也是一种深深而冰冷的畏惧,畏惧血缘一旦失去温度,也不过是一脉冷水,能够将生命加速冰冻。
  关了电脑,彩霞疲惫地躺在床上,过了好久,眼泪才慢慢溢出来,再也无法抵挡。
  
  尊重血缘
  
  这件事,彩霞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只是那以后,即使在病痛中也努力保持乐观、爱说爱笑的她,沉默下来。沉默地去做化疗,沉默地坐很远的公交车回学校,沉默地,等待命运在血缘的拒绝之后无情的裁定。
  春节后,彩霞的父母再次来到了北京看望女儿。只是这次陪同父母一起前来的,还有齐鲁电视台记者王羲。
  在北京第三人民医院门口,父母等到了在同学陪伴下赶过来的彩霞。彩霞穿着厚厚棉衣,戴着大大的口罩和帽子——从化疗开始,彩霞就没有摘掉过帽子和口罩。她也是爱美的女孩子,拒绝别人看到自己的憔悴。虽已经立春,但北京依然很冷,那天风又很大。彩霞的父母一起拉住女儿的手,彩霞的父亲还顺手脱掉身上的棉衣要给彩霞穿上。
  但是彩霞拒绝了,固执地将衣服重新穿回了父亲单薄的身上。
  朝医院走,彩霞父母一直问她冷不冷,彩霞只是摇头。父亲几次拉过彩霞的手放在自己手里,可是几次,彩霞都慢慢将手抽掉了。父母发现了彩霞的变化,虽然在病痛中,但以前,彩霞在他们面前还是会说许多话会撒娇甚至会鼓励他们。而现在,女儿忽然沉默了。这让彩霞父母不解并无比难过。他们并不知道彩霞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和他们去找过她亲生父母的事情,来北京时,在火车上,他们已经和王羲说好了,让大家都不提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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