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沌口(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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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沌口
  
  我也落在这个字音的后面。这么久了
  ——沌(zhuan)口,这个被无数
  陌生人读错的地名又被一茬茬寻梦人
  校正。被格式化的村舍、农田、苇地
  荒坡、沟汊……那么多的格子
  像棋盘一样——盛满工厂,盛满花园
  盛满汗水和米粒,盛满一颗颗圆润
  油亮的棋子啊。那些弈者,都是世外
  高人。棋局没有定数,但落子无悔
  东风大道,该是这个棋盘的一根轴线
  神龙、东风本田、东风日产、自主
  品牌……众多东风骄子,都有自己的
  星位。这个旧时沌水入江之口,水漫
  数百里的芦苇荡,而今道路笔直宽广
  工厂、路旁,都是绿树和鲜花。
  流水线一停下来,鸟雀就飞上枝头
  叽叽喳喳;湖边的别墅、洋房和植被
  好像看到了夏威夷风光。离神龙不远
  在唯冠的对面,与东本相邻——
  武汉精密同创,一个不起眼的小厂,
  儿子放下了行李。沌口,我不只记住
  这个地名,这里还会有我的眺望
  
  一本旧杂志
  
  一本旧杂志。在沿河路的旧书摊上
  被我一眼撞见。它出版的日期
  我应该正在练习发声和直立。好多
  大师啊,他们几乎占住了所有位置
  赵树理的头条,已被剪报贴掉
  我只好从刘真读起,接着是赵燕翼
  谢璞;后面的大师,一个接一个
  巴金、冰心、吴伯箫、李季、阮章竞
  严辰……大师们的名字和文字
  仍真诚地端坐在发黄的纸上。其间
  有一大段光阴,让他们停滞甚至消失
  他们揣着文字,在泥土里种植
  在人民心中弯腰匍匐。我们在大师的
  怀抱里取暖、发芽,在他们的目光里
  生长。岁月停下来反刍,我们不能
  用另一本书,把某个时刻忘记。
  门和镜头,闪回又推开,每一次反复
  只是加重了描述。一页页,时间让
  真相逐渐疏远。神像和椅子上的灰尘
  被信使的目光,一次次洗去。可
  岁月仍在蒙难——远处的硝烟、地震
  核辐射,还有我们日子里的通胀
  山顶的佛光,无数没有钥匙的锁头
  一直锁到了金顶。最后,我该说出旧
  杂志的名称——《人民文学》
  一九六二年十月号,售价三角五分
  
  虫声哪里去了
  
  虫声哪里去了。黄昏落下来的时候
  我就开始寻找——窗外只有万家灯火
  和孤单的玉兰树。还没看清小草的
  面目,没有听到,花开的声音,没有
  找到风离开枝叶后的踪迹,甚至没有
  经历人生的烈日暴雨。不经意间,
  我们来到了深秋。虫声哪里去了——
  神农坛下的几只麻雀,识破稻草人的
  诡计,刚把我们的虔诚和纯洁饱餐了
  一顿。梦里看见风吹落祖屋上的瓦片
  祖父和父亲在堂屋里,一边劈柴
  一样的咳嗽,一边弹着烟灰——他们
  没能淹没屋外蛐蛐声。虫声哪里去了
  那个雨天,我们采回的艾叶上布满
  泪痕——童年的那碗清水,滋养出的
  栀子花香,被时光还原成一颗颗泪珠
  岁月就像武当山上的一块闲云
  在太极的招式里一一散去。留下一泓
  清水渡你。大雁南来北往,活着就是
  奔波。光阴远逝,你我都会安静地
  老在虫声里
  
  情欲事件
  
  东岳路上,一条毛绒绒的小京巴
  像个滚动的玩具。如果不是露出一截
  烟头般大小的生殖器,就是大白天
  也真还看不出它是雄的。情欲事件的
  另一个主角,其实就是一只狗腿。
  一条数倍于京巴的斑点狗,也在发情
  期,性特征不像小京巴那么隐晦。
  赤裸裸的,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没有
  半点惊慌,更没有羞涩。小京巴自顾
  自的,抱着斑点狗的一只腿,愉快地
  做着一个滑稽的成人动作。一点
  也不觉得下流,真的。他们只是畜生
  狗主人拉着一根空绳子,看着他们
  交欢。三三两两的路人,也没人驻足
  就是瞥一眼,大家都没有敌意。沿途
  这些夜间营业的店门虚掩着,门前
  一些暧昧的幌子,仍在随风摆动,
  昨晚的脂粉,还没散尽,夹在槐花的
  香气里。高大的斑点狗像一个风尘
  女子遇着了一匹藏獒,没能撂起母驴
  般的蹶子。可明明是只矮小的京巴
  两个笼子里的畜生,还没能分清族类
  稀里糊涂,就发生了一个情欲事件。
  好像我的这首狗屁诗歌,没有了平仄
  就拿这些畜生来押韵。
  
  跌水见
  
  四十多年后,跌水只剩下一个地名
  从花台到九真,这条人工渠
  曾经贯通明庙全境,如今
  只有断断续续的几处水洼。蒿草丛里
  跌水还支棱着几块黑旧的石头
  一个裹着旧军绿大衣的老者,颤巍巍
  到跟前来指认我的乳名。这个曾经
  凶恶无比,拿着鞭杆
  赶着母亲们半夜修渠的人
  此时,一脸慈祥。癞疤四周
  耷拉着几绺稀松的白发。儿时
  我们都叫他周兰芳,这时
  我叫了他一声兰芳伯。兰芳伯的笑脸上
  出现了一朵干菊花。在老家
  我父母都是出类拔萃的人,可他们
  还没来得及变老,就被一阵风吹走了
  周兰芳却活成了精。快八十岁了
  还能认出我。还拉着我的手自言自语
  你大大妈妈真没福气。
  站在跌水上,我一眼就能看到
  老屋顶上的瓦松,看到坟头下引
  隆起的土堆。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我大喊了一声
  不知会不会被他们听见……
  
  中风的老乡
  
  昨天,回家路上,有一个人
  像是喊了我一声,用家乡话
  声音模糊,不敢肯定。我四下
  搜寻,个个面孔,都很陌生
  我正怀疑自己的听觉,又听到
  一声。这声音离我很近。
  一个拄着手杖的矮个中年人
  摇晃着身子,硬着面孔,眼珠
  似乎也转得很慢。啊梁铭发
  天门岳口的,离九真只有几十
  里地。部队转业时,小身板
  钢铁一样。“中风了。”他说
  “多久了?”“一年多了。”
  我说,你一定能恢复。我不是
  随口的鼓励,因为他能认出我
  说的话我能听清,借着手杖
  还能挪动身体。他说可以恢复
  我见他颤颤巍巍,实在有些
  吃力,就道别转身了。他晃了
  几下身子,硬着脖子说:不
  抽烟,不喝酒……还是原来的
  风格,说话像吐钉子,只是
  少了一点底氣。我认识老梁时
  他正意气风发——秘书、记者
  后来下海了,听说现在身价
  千万,还有几块私人林地。我
  只是看见了他日益臃肿的身体
  没见怎么光鲜,依然几件旧衣
  一辆旧车,依然住在学校
  后面的家属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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