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乌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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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镇政府离乌山村不远,走路也就三十分钟路程。林定军上周就同陈如发约好了,今天去乌山村调研脱贫攻坚工作。陈如发长期在凤堡镇工作,现在是凤堡镇副镇长、乌山村包队干部。陈副镇长想叫镇里的公务车,林定军说算了,趁春光明媚,早上空气清新,干脆走路去。他想反正每天要走一万步,不如为晚上节约些时间。
  这是林定军任凤堡镇镇长以来第一次来乌山村。村党支部书记田均来、村委会主任张应强早早就在村口门楼亭候着。田均来又矮又胖,肉嘟嘟的脸笑起来,眼睛成了一条缝。张应强又高又瘦,青白色的脸像面瘫一样,很难看见笑容。前年他们俩当选后第一次站在一起,负责乌山村选举工作的陈如发副镇长笑着说,你们俩以后就是乌山村的两尊神,一个是矮八、一个是高哥。人们一看两人的外表果然像凤堡镇正月游神中的矮八神、高哥神。从此,矮八、高哥的外号传开了。田均來和张应强虽然外表反差大,性格差别也大,但工作配合很好,没有其他村庄书记、村委会主任暗中争权的通病,是镇领导最放心的一对搭档。
  乌山村不大,三百来户人家,人口一千出头,是远近有名的建筑之村。进村的村道是乡贤捐款修的,平坦宽敞。村道两边的广玉兰树花开灿烂,红的、白的、紫的、黄的、粉红的,五彩缤纷。村口第一排是别墅群,第二排、第三排是装修考究的四五层小洋楼。往里走,感觉房屋越来越旧,建筑年代越来越久远,最后是明清建筑的古厝。乌山村房屋建筑虽然跨越几百年,但街道、房子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像大树的年轮,井然有序。
  村里静悄悄的,村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影,连农村常见的小狗、小鸡也没了踪迹。
  “怎么啦?人呢?乌山村的乡亲不欢迎我?都躲起来了!”林定军笑道。
  “不敢,不敢。我们欢迎还来不及。村里人大都出去讨生活了,只有一些老年人在家,我马上通知他们出来迎接领导。”田均来向张应强使了个眼色。
  张应强掏出手机,想给谁打电话。陈如发拍了下张应强肩膀,说:“林镇是开玩笑,我们还不知道你们村情况?老实说,矮八、高哥,你们俩是不是接到我通知后赶回来的?”
  田均来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掏出烟:“我们工作没做到位,怠慢领导了。林镇、陈副,来,抽烟、抽烟。”
  陈如发将田均来递烟的手挡回去:“我们俩不抽烟,你也不许抽烟。你老老实实向林镇汇报你们村情况。”
  “好、好、好!”田均来点头说,“乌山村的支柱产业是建筑业,村民百分之九十从事建筑以及相关产业,当老板的十二个人,有两家一级建筑企业,三家二级建筑企业,老板带亲戚,亲戚带亲戚,老实说,村两委班子成员也都有自己的事业,都在外面忙乎。全村绝大部分人在省城、县城都买了房子。大人在公司、工地工作上班,小孩在省城、县城读书,平常时间,就是想打牌都难凑齐一桌。只有过年过节时候,村民回家了,村里才有人气,才热闹些。再过半个月就是清明节,有很多人回来,那个时候你们再来,我保证组织一百人以上拿着小红旗欢迎你们。”
  陈如发听完笑了起来。田均来和陈如发以前就是朋友,田均来当村支部书记,还是陈如发三顾茅庐请回来的。他们两人私交很好,见面经常逗趣,开玩笑。
  林定军很感慨:“我三十多年前来过这里,那个时候乌山村全是旧房子,很落后,想不到现在发展这么好。这么说,你们村提前进入小康社会,全面打赢脱贫攻坚战了?”
  田均来听话头,急忙问:“林镇以前来过我们村?”
  张应强听话尾,如实回答:“还有一户没脱贫。”
  张应强第一次开口说话,而且说的是大实话,林定军顿感兴趣,回头望着他,说:“还有一户就不算完成任务,说明你们这项工作做得还不够到位,‘小康路上一个都不能少’,这句话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你们还要继续努力。”
  张应强挠了挠头:“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想帮他,拉他一把,关键是他不想富、不要富,整天喝酒,耍酒疯。”
  “古人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们村还有不想富、不要富的人?他又是哪路神仙?”林定军感觉奇了怪了,乌山村还有这种人。
  陈如发知道张应强说的是田俊汉。俊汉之所以成为贫困户、酒疯子,他很清楚,可这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他建议:“林镇今天来就是调研脱贫攻坚工作的,这个贫困户情况很复杂,等下你们慢慢汇报。”
  田均来对林定军来过乌山村感兴趣:“林镇三十年前来过我们村,说明林镇同我们村有缘分,是不是有亲戚朋友在我们村?”
  林定军知道田均来心思,笑了笑回答:“我父亲一个老战友在你们村。”
  “叫什么名字?我马上联系他。”田均来想刨根究底。
  “名字忘记了,那时候我还小。今天就算了,以后有机会。”林定军其实知道父亲老战友田叔叔名字,那是父亲战场上生死相依的战友,老父亲经常念叨他。但他知道现在联系不上他了,早在二十年前田叔叔就过世了。今天来乌山村是工作,不是走亲访友,自己刚调来一个多月,同两个村干部只见过一次面,林定军不想在下属面前表现出公私不分的模样。
  一行人边走边聊。突然,老房子方向传来一阵吵闹声。原来空荡荡的街巷,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老年人,慌慌张张地往老房子方向赶去。两只小狗在老人身前身后闪转腾跃,遭到主人大声呵斥。
  林定军想过去看看。田均来说又是那个贫困户喝酒了,耍酒疯,没什么问题。陈如发也劝林定军不要过去,醉酒的人,哪认得你是镇长?吵闹声越来越大,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田均来脸色凝重,向张应强使了个眼色。张应强心领意会,转身去处理事情。陈如发交代张应强,处理结果回来向林镇报告。
  村委会也是乡贤捐建的,建在村尽头的后山腰上。在田均来、陈如发陪同下,林定军来到村委会。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村委会主任张应强回来了。他是个实诚人,按照刚才陈副镇长的叮嘱,将事情的经过向两位领导简单汇报。
  耍酒疯的是田俊汉,早上起来就喝酒,喝得醉酗酗的时候,操起一把菜刀去田俊秀家,声称要杀了俊秀,然后自己自杀,让俊秀垫自己的棺材底。俊秀想清明提前回来扫墓,不让俊汉知道,不知怎么一回家就被他看见。俊秀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俊汉被村里老人劝回去了,我派两个老人在他家里看着,没什么大事。   “这还不是大事?这个隐患不排除,出了
  事,追责下来,你们两个跑得了吗?!为什么不报警?青天白日提刀杀人,你们不报警,这是纵容犯罪!维稳、维稳,你们是这么维稳的?”林定军越听越生气,但他强忍着怒火,保持正常的语气语速。他想这是作为上级应有的风度,也不愿看见自己的手下太难堪,给以后工作配合增加困难。可乌山村美好形象在他心目中轰然倒塌,刚才对两个村干部的好印象也一下子消失了。
  林定军虽然语气很平静,但句句如刀似箭。田均来羞愧的脸像个肉包褶子。张应强睁着惊讶的眼睛,本来巴掌大的面孔显得愈发瘦小。陈如法也愣住了。办公室里只剩下电磁炉烧水的咕噜咕噜声。
  林定军很失望,两个村主干就懂得自己包工程赚钱,把村里的工作当成副业,检查来了,回来应付一下,敷衍了事,不将党的方针政策、上级布置分配的任务当回事,不把村里的隐患、群众的困难放在心上,这样下去,會出事的。他对这双号称镇领导最放心的搭档,开始不放心了。
  “老陈,你是乌山村包村干部,你说说拿刀杀人的这个贫困户情况吧。他为什么敢拿刀杀人?”林定军不相信坐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乌山村主干,他想听听陈如发了解到的情况,他的话应该是真实的,没有注水的。
  镇长认真,副镇长不敢马虎。陈如法说:“田俊汉我比较熟悉,他的父亲是乌山村老支部书记,二十多年前过世了。俊汉为人诚实、勤劳,以前是个小工头,包些工程,也赚了些钱,发展前景不错。当时计划生育政策严,俊汉老婆肚子里八个月的男婴被催产了,他怪罪当时的村支部书记田俊秀,天天喝酒买醉,没心思做事业,最后回到家里。他喝醉了酒,就满街骂俊秀,有时会拿刀去俊秀家。俊秀这两年都不敢回家。俊汉本质是好的,现在成了这样,大家都可怜他……”
  当陈如发说田俊汉的父亲是老支部书记,二十多年前过世了,林定军心里咯噔了下。他想,老支书一定是田叔叔,田俊汉就是自己儿时一起爬树摘荔枝,一起水库游泳的俊俊了。林定军实在无法想象俊俊现在成了这样子,他越听心里越难受,鼻子酸酸的,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他打断陈如发的话,问:“他为什么不想富、不要富?”
  “他是死头脑,一根筋!”田均来赶紧接过话题,“俊汉和我是一个宗族的,是我堂侄,我们小时候就玩在一起。我经常劝他,过去的事没办法挽回了,想传宗接代,赶紧赚钱去,钱多了,去做试管婴儿,现在的社会一切事情总有办法解决。”
  “矮八,你这说什么话?有钱,一切事情都好解决。那好,你有钱,你去解决俊汉的事情。”陈如法听见田均来答非所问,讲话离谱,担心又惹林定军反感,赶紧将他一军,不让他信口开河。
  “我刚才说了,他是死头脑。只要他愿意去拿点小项目,土方、水电、冷作、防水什么的,一年怎么也能赚不少钱。他就是不听,死要面子活受罪,整天生活在仇恨里,怀疑别人都是敌人,拒绝别人帮助,这种人实在是没救了。”田均来辩白。
  林定军知道了俊俊致贫的大概轮廓,心里堵得慌。他不想再听下去,说:“把田俊汉的情况写一个报告,不怕长,要详细,送到我这里来。还是那句话‘小康路上一个都不能少’。你们有什么困难,提出来,我帮你们解决。”
  四个人谈了半小时工作,然后围着村子兜一圈。到了村口,林定军要回单位。
  田均来想留林镇长、陈副镇长吃午饭,早上特意交代外村的厨师买菜,在自己家里宴请两位领导。陈如法有意留下来,林定军执意要走,打电话叫来镇里的公务车。陈如发没办法,田均来也不好强留,大家握手告别。
  二
  清明节前,林定军利用周末时间回老家给父亲扫墓。老父亲过世五年了,他的音容笑貌,常常在林定军脑海里闪现。他讲故事的声音,仿佛还在林定军耳边萦绕。
  林定军的父亲1949年参军,是原二十八军八十二师二四四团团部侦察排的排长。老人家年轻时参加过几十次战斗,年老的时候,儿孙们问起哪场战斗让他记忆最深,他毫不犹豫地说,1953年7月的东山岛之战。在东山岛自卫反击战中,他带着战士田均同一起到前沿侦察,不料被敌人发现了,一颗手雷从上面丢下来,“吱吱”冒烟。田均同眼明脚快,一脚将手雷踢下山涧。手雷在山涧爆炸,田均同冒着手雷爆炸的浓烟,滚下山坡。敌人看见有人跑了,机枪追着他扫射。田均同机智灵活,一眨眼工夫滚了几十米,消失在山脚下的茅草丛中。老人家贴在石头缝里,没被敌人发现。他说,如果没有田叔叔的那一脚,没有他机智勇敢,引开敌人,他这条命就丢在东山岛上了,不可能有他的今天。
  东山岛之战,他们俩都立了三等功。三年后,两人同时复员,林定军的父亲在市商业局工作,田均同在县供销社工作。三年困难时期,田均同为了一家人一口饱饭,想回老家种田。辞职前,他特意来市里找老排长谈心。林定军的父亲再三叮嘱他,国家的困难是暂时的,很快就会恢复过来,劝他要咬咬牙,挺过这一关,千万不要辞职。过了不久,田均同戴红花回到了乌山村,任大队党支部书记。林定军的父亲对这位自己的老部下、老朋友、救命恩人惋惜不已。
  林定军念初中时很顽皮,可能是青春期叛逆心理,经常惹事。暑假时间,他的父亲把他送到乌山村田均同家,参加农业劳动。在乌山村一个星期,他和田均同的儿子俊俊一起去放牛。他们把牛系在树头,牛绳放得长长的,然后到处疯玩,偷摘大队的荔枝,在芦溪水库里游泳。一次在水库里游不到岸,溺水了。还好俊俊在旁边,从水底顶住他的屁股,把他推到岸边。田均同知道了这件事,用竹鞭把俊俊抽得满身血痕,第二天把林定军送回老排长家。孩子的安全问题,责任太大,他不敢让林定军再在自己家待下去了。
  三十年过去了,这一段经历让林定军难以忘怀,于公于私,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帮助俊俊尽快脱贫致富。他决定再去一趟乌山村,一来给田叔叔扫墓,二来看望俊俊,解开他的心结,帮助他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
  为了第二次去乌山村,林定军做了充分准备。他交代办公室明天上午自己有私事,请假半天,然后到街上买了苹果、雪梨、早熟的枇杷三种水果,还有烧鸡、卤鸭、酱牛肉等,还把自己舍不得喝的一瓶飞天茅台酒拿出来,装了两大包,准备明天一早骑自行车去乌山村。第二天临走前,他又看了一遍田均来送来的关于田俊汉一家贫困情况、致贫原因,以及村委会准备帮助他脱贫方案的报告后,骑车出发了。   乌山村不大,加上不久前来过乌山村,林定军大致知道俊俊所住的旧房子位置。由于临近清明节,街上的行人比上次明显多了,一问,林定军就找到了俊汉家。
  田俊汉住的是两层砖混结构房子,外墙没有粉刷,红砖裸露,木头制的门窗风吹雨打,红漆剥落,由于建筑时间久了,地基沉陷明显,与前面几排的楼房相比,显得格外寒酸、破败。房屋的大门关着,说明房主人还没起床。
  林定军停好自行车,提着袋子,敲响大门:“俊俊,在家吗?俊俊,起床了吗?”
  一会儿,里屋传来窸窸窣窣声响,应该是俊俊起床声音。约莫五分钟时间,“咿呀”一声,大门开了,一个头发像枯草一样的脑袋伸出来,“谁呀,什么事?”声音沙哑、慵懒,显然还没有睡醒。
  “我是林定军,你爸爸战友的儿子,也是你小时候的朋友,我今天特意看你来了。”为了让俊俊听明白,林定军自报家门,还特意一句一顿。
  俊俊昂起头,不知是一时适应不了屋外的强光,还是思索陌生来人身份的真假,好一会儿,他才睁开了眼睛,说:“哦,哦,进来,进来,你先进来坐下,我洗脸刷牙,等下就来。”
  俊汉脸色暗淡,褶皱又多又深,像浓缩版的陕北黄土高坡。走进大门,迎面是厅堂,厅堂后面是后厅,用插屏门隔开。东西两间分成四个房间,分别是卧室、厨房、杂物间等。这是典型的20世纪90年代初期闽东农村房型结构模式,那个年代能建两层水泥楼房,说明房主人曾经的辉煌。插屏门前的几桌正中央摆着观音塑像,塑像前是个香炉。插屏门左边贴着“田家堂上历代元祖宗亲”香位,再左边是两个老人的照片。林定军知道,一个是田叔叔,一个是田婶婶。
  俊汉从卫生间出来了,一身的休闲服,洗过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下巴的胡须也刮得干干净净,显然是精心修饰过,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林定军心中暗喜,这么注重自己形象的人,说明有强烈的自尊心,不是田均来说的自甘堕落、心如死灰的模样。这下有救了!林定军对俊俊充满了信心。
  “我记起来了,你是福州的定军哥。我听说你后来去参军了,几十年没联系了,今天怎么突然到我这里来?”俊汉似笑非笑,满眼疑惑。
  “是几十年没联系了。我在部队一待就是二十多年,后来转业到地方。清明节到了,这次特意来给田叔叔扫墓,还有看看你。”林定军从报告里知道俊俊特别孝顺,要打开他的心结,首先要以情动人,从他的情感上打开缺口,直达内心深处。
  林定军来看自己,而且还要给父亲扫墓,这让俊汉感到很意外,而且很感动。多少年了,有几个人正眼看过自己,真正关心自己?俊汉显然有些激动,他张罗着要泡茶、拿烟。
  “我不抽烟,喝茶我自己来。你赶紧吃饭去,吃好了一起上山。”林定军催促道。
  “我不吃饭,喝瓶啤酒就够了。”俊汉手上变魔术似的多了瓶啤酒,用牙一磕,对瓶子咕噜咕噜就是几口。
  “不急,不急,我这里带了卤鸭、酱牛肉呢,正好下酒。”林定军解开袋子,拿出已切片的酱牛肉、卤鸭。
  俊汉有点尴尬:“不用不用,我都是这么干喝,喝啤酒就像喝开水,哪里还要下酒菜?”
  “我帶来的这些东西就是给你吃的。”林定军把袋子里的食物全部掏出来,摆满了一桌子。
  “那就中午吃吧。中午我们痛痛快快地喝。”俊汉建议。
  两人约定中午好好喝一场,一醉方休。
  林定军没买扫墓用的烛炮、金银元宝纸。俊汉家里有,他收拾好装在一个红提袋里。林定军要拿锄头、柴刀,俊汉说前几天他扫过墓,墓地很干净,不用带农具了。
  一路上,扫墓的人或三五成群结伴同行,或一两个人孤单行走。上山的人肩扛锄头,手提祭品或柴刀什么的。下山人的手中无不例外拿着坟墓边折下的树木枝条。他们拿回家插在门框上,保佑一家人一年平安顺利。山上鞭炮声此起彼落,这是山上一年中最热闹的季节。
  一路上,林定军和俊汉边走边聊,聊家庭、聊工作、聊儿时的美好记忆,聊分别后的经历。俊汉讲得最多的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即将大学毕业,是他的骄傲,可女儿毕业后的工作问题成了他的心病。他希望这个当官的朋友能帮他解决女儿就业问题。他再三强调这是他余生最放心不下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情解决了,死也瞑目了。林定军答应想办法解决。
  田均同夫妇的墓地建在芦溪水库西边的荔枝林里。清明节气正是荔枝开花时节,白色的小花绽满枝头,整个荔枝林是一片缤纷世界,空气里充满了荔枝花香和蜜蜂的嗡嗡声。
  坟墓是太师椅造型,不大,四周是一圈修剪整齐的茶树。由于前几天俊汉扫过墓,墓地干净利索。林定军点燃一对白蜡烛,固定在墓碑前的石台两边,然后焚香。他把手中的三条香插在墓碑正中央的石制香炉里,供墓主人;三条插在墓地的左边,供土地爷;三条插在墓地的右边,供山神。俊汉给土地爷、山神烧纸后,过来同林定军一起给父母亲烧纸钱。
  “俊俊,我刚才给田叔叔说了,保佑你一家人身体健康,保佑你事业发达,保佑孙女大学毕业找个好工作。你有什么要同你父母说的吗?”林定军问。
  燃烧后的纸钱灰,随着山风漫天飞舞。俊汉嗫嚅着,眼里闪着泪花,突然间,他双腿一跪,喊了声:“爹、娘,儿子不孝,儿子对不起二老!”
  俊汉呜咽着,似乎有无尽的悔恨想倾诉,却又讲不出来,跪在墓前不停地抽泣,泪流满面。
  林定军心里酸酸的,安慰他:“人都有困难时候,人生都有遗憾,都有不圆满的地方,关键你怎么想,怎么面对。跨过去,就是一片天。有什么困难,你大胆跟我说,我一定帮你。”
  这句话,林定军也是对自己说的,他觉得俊汉信任自己,自己有能力也有责任帮他克服心魔,走出困境。
  三
  中午,林定军留在俊汉家吃饭,陪俊汉过清明节。俊汉把冰箱里所有的好东西都煮了,连同林定军带来的几种卤味熟食,摆了满满一桌。林定军把茅台酒开了,顿时,屋子里充满了浓郁的酒香。
  半天的接触,俊汉知道林定军是真心真意来的,是真心想帮自己的,几杯酒下肚后,他再度撕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讲述二十几年前发生的改变他家庭、改变他后半生命运的那个夏天。   林定军看见俊汉宣泄差不多了,开始引导他,说:“我也只生一个,也是个女孩。”
  俊汉说:“你是城市人,端铁饭碗的,老了有退休金。我们农村人不一样,没有儿子,在村里抬不起头,年老了,没有人养老送终,怎么会一样呢?”
  “现在社会变化太大了,城市不一定比农村好,农村人不一定比城市人差。”林定军解释,“一、我们镇里有三个公务员,端铁饭碗的,家在农村,户口就是不搬,就愿意当农村人。你知道的,以前在城里买房子迁走户口的人,现在很多人想迁回来,再成农村人,容易吗?二、我是城市人,端铁饭碗的,可我也买不起城市中心的房子,市中心的好房子住的也有不少是农村人。说明端铁饭碗的城市人不一定比农村人强。三、现在没儿子的人多着呢,我也一样,难道我们不要活了?不,我们不但要抬起头,好好活着,而且要活得更精彩,让别人知道,我们是为自己活着,不是为别人活着。”
  俊汉说:“这些大道理,我知道。你是当领导的,接触的都是成功人士,他们的心思,你清楚。像我这样的贫困户,没水平没能力的人,能跟他们比吗?山鸡不能与凤凰比。”
  “哦,对不起,扯远了。”林定军自罚一杯。要想说服俊汉,接受自己的观点,要从他的经历讲起,从他身边发生的事情讲起。林定军换了个话题:“二十几年前,你建了这么大一栋房子,当时算豪宅吧?那个时候,你应该算成功人士。”
  “没有,没有。”俊汉羞涩地笑了,喝一大口酒,“我学的是泥瓦匠,从班组长做起,当时运气好,遇到一个好老板,接了几个工程,赚了钱,盖了这栋房子,当时是全村数一数二的好房子。现在落后了,别人都建了新楼房,事业都做得很好。我现在是一没事业,二没新房,做人很失败。”
  俊汉目光迷茫,神情伤感,陷入回忆中。
  林定军问:“如果有人想帮你,你愿意重新出山,干一番事业吗?”
  “世界上还有这种人吗?还有人瞧得起我?”俊汉不相信,“以前村支书均田也这么说,找个大老板帮我。他找的老板是他的亲戚,这个人很苛刻,账算得死死的,赚他的钱不容易。再说,我没本钱垫款,没有队伍,他怎么可能將工程包给我呢?均田嘴巴甜,会哄人,不会真心帮我的。”
  “这个人不是某个人,是一个组织,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政府……”林定军将党中央关于脱贫攻坚政策向俊汉做了宣传、解读。
  俊汉笑了:“中央的政策是好的,到了最底层的农村,想不想执行,对谁执行,还不是基层干部说了算。”
  林定军问:“你可以不相信别人,但你相信我吗?”
  俊汉说:“我相信你,我们是两代人生死之交,我相信,你对我是真心的。”
  “那就好!”林定军和俊汉干了一杯,“今年镇里开展精确扶贫工作,我是凤堡镇镇长,要选一个贫困户结对子进行一对一帮扶,我选你,我们结对子可以吗?”
  俊汉说:“我们是兄弟,我听你的。不过,我女儿的工作,你可不能不管哦。”
  “帮你女儿找工作,也是我扶贫工作的一部分。”林定军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
  两个人说话投机,喝酒高兴,不知不觉,一瓶酒干完了。这时,门外涌进一群人,有田均来、张应强,还有两个建筑公司老板。这次去乌山村,林定军没有告诉任何人,不知田均来他们怎么知道的。田均来邀请林镇长和俊汉一起到一个老板家吃饭,林定军说吃过了,谢谢好意。张应强说他们刚知道镇长来了。
  俊汉站起来,说要给客人泡茶,可头重脚轻,双腿不听使唤。张应强和一个老板搀扶俊汉到里屋休息。田均来看见来迟了,镇长吃过饭了,提出是去老板家喝茶还是去村委会喝茶,必须二选一,否则就是不给面子,瞧不起乌山村。林定军酒量好,半斤茅台没问题,头脑依然很清醒。他选择去村委会,边喝茶边同两个村主干商量帮扶俊汉的事情。
  一行人簇拥着林定军往村委会走去。
  四
  凤堡镇镇长林定军与乌山村贫困户田俊汉结对帮扶,乌山村两委班子,特别是村支部书记田均来特别上心,把这事当成自己的事来抓。他对原来帮助俊汉脱贫的方案做了调整完善,然后送到林定军手上。
  田均来提的方案好几条,也很细,有村里哪个老板最近包了个大工程,土方工程量很大,可分包些土方工程;有村里哪个公司中标某标段公路工程,可分包倒混凝土活;有村里哪个房地产公司开发的楼盘,房子快要封顶了,可单项承包防水工程等。应该说,这些活都是本钱少,利润高,符合俊汉现在实际情况的好项目,可这些项目暂时还是个信息,老板愿意不愿意承包给没有经验没有团队的新人?田俊汉有没有能力做好?完全是未知数。田均来最后还提个方案,如果提供的以上项目都不成功,干脆投资,把钱投给村里有实力有信誉的老板,资金由村里的基金会出,俊汉坐在家里吃利差。
  乌山村是建筑之村,田均来他们想到赚钱的办法都在建筑方面。林定军可不一样,他认为,就是老板给面子,给你个小项目,平平安安做下来,赚些小钱,能不能保证每年都有小工程,每次老板都给你机会?如果没有,过了一年两年,又回到贫困线上。林定军有更深层次的思考。俊汉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承包单项工程上,应该有新的、更多的出路。就像乌山村的经济,不能全部依赖建筑业,应该还要发展其他产业,拓展新的事业版图,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现在的乌山村,城市有商品房的家庭占百分之八十多,中青年都在外地打拼,田地几乎全部荒芜,如果不花大力气振兴家乡,过不了三代,乌山村的人就走光了,村庄就消亡了。振兴乡村是个大工程,国家大力提倡扶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在每个县、每个镇设立试点村。乌山村的经济实力全镇首屈一指,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环境和基础设施也好,何不把它列入这一批振兴乡村试点村?如果经济发展了,环境美化了,何愁凝聚不了人心,留不住乡愁?林定军决定在党委会上提出自己的意见,全力促成乌山村成为这期凤堡镇振兴乡村试点单位。
  这几天,林定军满脑子都是乌山村、田俊汉的事情。参选振兴乡村试点村,乌山村有很多优势,关键是怎么把散落的珍珠串起来,呈现在别人面前。林定军做了很多功课,翻了很多资料,其中一篇写乌山村荔枝来源的文章让他兴奋不已。   乌山村后山的这片百年荔枝林,品种叫“状元红”,最老的一棵有四百多年历史,是“荔枝王”。“状元红”原产地是莆田荔城区新度镇下横山,系北宋莆田状元徐铎所植。相传,北宋熙宁九年(1076),莆田延寿人徐铎与仙游枫亭人薛奕双双考取文武状元。宋神宗大喜,在琼林宴上题写“一方文武魁天下,四海英雄入毂中”。徐铎衣锦还乡后,拜访下横山村学友,感念当时在此读书习文之情,将特地从家乡带来的荔枝苗种植于下横山兰水旁,后人就把这株荔枝称为“状元红”。
  “状元红”荔枝于明朝初年被引进广西,由于色红、皮薄、个大、核小、汁甜、味美而大受欢迎,广为种植。乌山村乡贤田尚华感念家乡,从广西凭祥辞官回乡时带回一棵“状元红”荔枝种苗,精心培植繁衍。现在乌山村的荔枝林都是这棵荔枝种苗的后代。以前这种皮薄核小味甘的“状元红”荔枝,是乌山村的一个产业,一张亮丽的名片,后来乌山村的人大多涌向城市,包工程做生意赚大钱去了,谁会瞧得上卖不上价钱的荔枝?现在荔枝林没人治虫、施肥、修剪,过不了几年,就荒芜了。乌山村振兴乡村方案,林定军想从恢复百年荔枝林做起,修登山路,建荔枝公园,让村民、乡贤看到家乡新面貌,凝聚人心,然后投入资金发展乡村旅游,迎来大批游客,作为乌山村第二、第三产业,解决像田俊汉一样的低收入人群的困难。
  对于田俊汉的脱贫致富问题,林定军有了新想法。他想,俊汉待在家里二十年了,而且被贴上“酒鬼”标签,一时半会儿老板们不会相信他,不会把工程分包给他。再说他脱离建筑业太久了,年纪也大了,建筑市场今非昔比,再回头重操旧业,难度非常大。至于借村基金会的钱去投资,吃利息差,林定军更不赞成。村基金会资金出借,有严格规定,还要办理相关担保手续,俊汉不具备条件。如果村里看在镇长的脸上借钱给他,自己难免落下以权谋私的嫌疑,林定军不想落下骂名。不如让俊汉继续留在乌山村,在振兴乡村工作中安排就业,戒掉酗酒毛病,以后根据情况量才取用比较实际。林定军决定叫俊汉来镇里一次,当面谈谈,征求他的意见。田俊汉接到林定军电话,马上骑自行车来到镇政府镇长办公室。
  镇长办公室里,林定军将他的想法、顾虑、让田俊汉脱贫致富的计划和盘托出,征求俊汉的意见。林定军分析得头头是道,处处站在自己的角度摆事实讲道理,推心置腹,田俊汉又感动了一回。他再次表态:你是我结对子一对一帮扶的领导,又是兄弟,真心想帮我,我一切都听你的!其实俊汉心里清楚,现在自己这么落魄,想活出个人样,不听林定军的,行吗?
  今年县里安排一个振兴乡村名额给凤堡镇。省政府红头文件,一个振兴乡村名额,配套五百万资金用于基础建设。凤堡镇有十八个行政村,谁都想摘到这个仙桃,每个村的村干部都使出浑身解数,动用各种关系,上蹿下跳。林定军属意乌山村,通知田均来赶紧行动起来,做规划,修公园,抢占先机,他在后面助推,争取将名额揽入怀中。
  乌山村是个小村,虽然经济全镇第一,但综合排名属下游,镇里的红利好处往往争不过其他村,时间长了,也就习以为常。这次林镇长主动提议,田均来信心满满。镇长是镇里的二把手,不说一锤定音,起码是一言九鼎,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田均来在省城召集村两委、乡贤开会,商量如何落实林定军镇长的宏伟计划。几个老板当场报名捐款,村主任张应强决定三天后回村实施,一个乡贤答应马上联系设计院,让设计院尽快到烏山村做总体规划。大家一致认为,即使这次“振兴乡村”落选了,我们也要趁热打铁,动员乡贤捐款,加大家乡基础设施以及信俗文化建设,为子孙后代建造一座美好的精神家园。
  田俊汉的女儿燕燕念的是环境艺术设计专业,正准备毕业论文。林定军交代田均来让燕燕参加乌山村规划设计团队,做一份文创设计。在设计过程中,燕燕很用心,从乌山村的新石器时代的贝丘文化遗址写起,隋唐古墓、宋朝瓷窑、明朝抗倭洞、烽火台、清朝古厝、红色革命等,一颗颗闪亮的珍珠被她串了起来。乌山村历史不断代,文化不断层,让林定军惊叹不已。
  乌山村人热爱家乡、建设家乡的热情被激发出来了,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他们边设计边施工,三台钩机日夜奋战,几天时间,荔枝公园的雏形出来了,芦溪水库四周搭起了钢管架,准备建一座可容纳两百人同时垂钓的钓鱼台。
  俊汉是泥瓦匠出身,被田均来安排做荔枝公园工程的监理,一天一百五十元,一个月工资加补贴五千元。林定军为避嫌,不好经常去乌山村,可田均来和张应强三天两头来镇政府请教林定军,田俊汉也一天一报工程进度情况。
  五
  乌山村轰轰烈烈的基础设施建设拉开了序幕,新来的镇长同乌山村某个人有特殊关系,有意将振兴乡村名额给乌山村的消息渐渐传开了。其他村的村民眼红了,综合排名靠前村庄的村干部坐不住了,这不是以权谋私吗?有人直接找领导反映情况,凭什么呀?有人写匿名信,怀疑其中有钱权交易,要上级查明真相,严肃处理。
  上级批转的意见和下级反映的问题都集中到凤堡镇党委王书记这里来。王书记在基层摸爬打滚几十年,这种事情见多了,处理起来可谓轻车熟路。他决定同林定军谈谈,向自己工作的最后一个搭档,也是继任者传授一些农村工作经验。他退休时间快到了,领导找他谈过话,不出意外的话,林定军就是他的继任者。
  王书记来到三楼镇长办公室,脸上挂着以往常有的笑容,漫不经心地问:“定军,听说你爸一个战友是乌山村的,是生死之交,有这回事吗?”
  林定军摇头叹息:“是呀。我上个月去看他的儿子,想不到他家是村里唯一没有脱贫的家庭。”
  “听说你准备帮他脱贫,想把振兴乡村的名额给乌山村,让村干部将工程给他做?”王书记微笑着望着林定军的眼睛。
  林定军心里一惊,睁大眼睛回望他,说:“想帮他脱贫是真的,有意将振兴乡村名额给乌山村也是真的,但绝没有意思让村干部将工程给田俊汉干,绝对没有。”
  王书记拍了拍林定军肩膀,安慰道:“帮助贫困户脱贫致富是我们的中心工作,这我支持你。什么振兴乡村的工程你想包给谁干,我不相信有这回事。振兴乡村名额给谁,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上级定了谁才是谁,拼的是实力。子虚乌有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农村工作,不好做。”王书记知道林定军军人出身,以前在机关工作,没有农村工作经验,做事急于求成,很容易被别人揪辫子,不免为他感到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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