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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岁的凌倩,原本生活无忧,家庭圆满。9年前,丈夫翟钢突然变卖资产,扔下累累债务和两个未成年儿子跑路,凌倩自此边育儿边还债,饱尝生活艰辛。2018年5月,她打探到丈夫的下落,千里迢迢赶去讨要说法,激愤之下杀害了一名女子。翟钢当年为何抛妻弃子?凌倩与被害人又有怎样的恩怨情仇?此案经长春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公开审理,真相浮出水面。
赶走第三者
凌倩1970年出生于湖南省邵阳县农村,23岁独自创业,在长沙市开了一间服装店,因衣品式样新潮,薄利多销,回头客越来越多,翟钢也是店里的常客。
时年26岁的翟钢,在长沙市一家粮食企业工作,因企业正在改制,面临着下岗危机。1994年上半年的一天,他直言喜欢凌倩,没有思想准备的凌倩愣了半晌。
翟钢长相不错,能说会道,凌倩却认为他比较轻浮,婉言谢绝说:“你是吃国家饭的职工,我可不敢高攀。”翟钢没有气馁,频频发起攻势。
功夫不负有心人,翟钢的坚持不懈,打动了凌倩的心。1995年12月,两人登记结婚。不过,凌倩在婚前约法三章说,翟钢要帮助打理生意,但没有经济支配权。“对了,更不准花心。”凌倩加重语气,翟钢五指并拢起誓:“如果这样,我净身出户。”为了拴牢丈夫,凌倩趁势让他写下了忠诚保证书。1998年初,他们迎来了大儿子翟林,此后“妻唱夫随”,家庭和睦幸福。
2005年,他们的第二个儿子乐乐降临,为了照顾好乐乐,凌倩从劳务市场雇请朱芸做帮手。时年15岁的朱芸,老家在四川省内江市农村,下面有两个弟弟,为帮父母减轻负担,她早早辍学打工。朱芸因为年龄太小,不敢讲工资,凌倩当即把她领到店里。翟钢见她面黄肌瘦,满脸不屑地说:“居然带个黄毛丫头回来,顶个球用啊。”
朱芸以店为家,做事勤快,想方设法吆喝生意,有时还帮着照顾乐乐,接送翟林上学。凌倩在她的身上,看见了过去的自己,不由心生怜惜。一次,两人依偎在一起聊家常,凌倩感叹说,她也有两个弟弟,可惜没有妹妹。朱芸抱着凌倩撒娇道:“好姐姐,你不就是我的亲姐姐嘛!”此后,两人以姐妹相称。经过凌倩的悉心调教,朱芸逐渐在生意上独当一面。2006年底,凌倩重新租了一间更大的店面,从事服装批发。
一晃三年过去了,朱芸已出落成大姑娘,周身散发出青春活泼的气息。凌倩渐渐觉察到,丈夫对朱芸越来越殷勤,有一次她还撞见翟钢动手动脚,朱芸竭力躲闪避让。凌倩冲上前对他拳打脚踢,警告道:“再敢打我妹妹的主意,绝不轻饶!”
2008年10月的一天,下午3点多钟,凌倩从外地进货回来,店面却已提前打烊,开门进店,3岁的乐乐在店堂满地乱爬,紧接着听见库房传出响动,她立刻冲了进去。翟钢和朱芸正在慌乱地穿衣服,朱芸泪眼婆娑。“畜生!”凌倩断定丈夫强暴了朱芸,猛吼一声,将丈夫扑倒,骑压在他身上,边揍边骂道:“妹妹才18岁,被你毁了清白,她以后怎么做人?”一会儿,她瞥见朱芸收拾行李,爬起身拦住说:“好妹妹,看在姐的面子上,千万不要告发这个畜生。”
凌倩當晚回家后,翻出了忠诚保证书,让翟钢净身出户,翟钢大言不惭说:“我这么多年也不能白干了。”凌倩从厨房拿起菜刀追砍,翟钢夺门而逃。但是,3天后的晚上,凌倩带着乐乐刚进门,翟钢拉着大儿子翟林齐齐跪在她面前,翟钢不停认错,翟林也帮着求情。“怪我一时糊涂,没经住她的挑逗。”丈夫竟然甩锅给朱芸,凌倩更加气愤:“我亲眼所见,你想抵赖不成?”翟钢委屈地辩解:“这个丫头逼我离婚,我不肯,她又哭又闹,我正在安慰她,却被你撞见了。”他再三赌咒没有强暴朱芸。闻此,凌倩气得浑身发抖,掏心掏肺认下的妹妹,想不到竟然如此歹毒,自己还蠢到以为是她被欺负了。翟钢继续苦苦相求,想着两个儿子不能没有父亲,凌倩恨恨地说:“看你的表现!”
次日上午,翟钢当着凌倩的面,在店里对朱芸破口大骂,强行将她的个人用品塞进了行李箱,让她立即走人。朱芸哭哭啼啼表示再不踏入长沙一步。凌倩还是不放心,帮她订了车票,目送朱芸上了开往成都站的列车,这才感到踏实。
卷款后失踪
2009年7月,租赁的门面房面临拆迁,凌倩打算另寻新址开张,恰在此时,凌父从老家传来消息,他身体抱恙,指望女儿回到身边。翟钢也劝她:“钱是赚不完的,亲情更重要。”他动员妻子暂且放下生意,回老家照料父亲。
对今后的生活,翟钢也做了安排,大儿子翟林下学期升初中,在长沙第一中学住校,乐乐还有两年才能入学,在外公家附近的镇中心小学读书也很方便:“放心吧,店里的事有我呢。”凌倩同意丈夫的意见,叮嘱他尽力把存货卖上好价钱。哪知她回到镇上后,翟钢不仅把店里的服装清仓大甩卖,还以凌倩服装店的名义,让几个供货商照单发来一批高档时装,并全部低价处理。
10月中旬,因连续几天联系不上翟钢,凌倩心急火燎地赶到长沙,服装店已经关门,翟钢不知去向。到学校问儿子,翟林告诉她,父亲在几天前,专门喊他到饭店吃了一次饭,丢下过两千元的生活费。凌倩心想,翟钢或许是临时起意,独自出去游山玩水,过一阵子再回家,“虎毒不食子,两个儿子他不会不管”!
供货商接二连三的催款电话,击碎了凌倩的幻想,翟钢恶意进货,摆明着是一个阴谋,他将一去不返。想着多年的血汗钱搭了进去,还倒欠20多万元的债务,凌倩气得发疯,她请邻居帮忙照顾父亲和乐乐,跑遍长沙市及周边的商业地段,四处打听丈夫的下落,一无所获。10月30日晚,她彻底灰心绝望,独自在湘江边上徘徊,打算一了百了,忽然听到不远处有男孩的哭声,转身看到一个男子正在打孩子,凌倩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自己若是死了,两个未成年的儿子怎么办啊! 面对态度越来越凶狠的供货商催款,凌父为女儿支招,做生意的信用要紧,把长沙的住房抵押出去,贷款清掉债务,重新开店,“再苦再难,你们母子仨总要把日子过下去啊”。父亲已经与两个同在江苏工作的儿子商量好,为让女儿轻装上阵,他到俩儿子家生活。
幸亏当初留了一手,长沙市的住房没有登记翟钢的产权。2010年5月,凌倩抵押贷款35万元,还清债务后,用所剩不多的资金租了一间偏僻的门面,进行二次创业。但是,受自身情绪的影响,以及市场行情的变化,服装生意越来越难做,除掉房租,只能勉强糊口,根本还不上贷款。拖欠了三期本息后,银行发来律师函,通知凌倩限期清偿全部债务,此时,凌父已经适应了儿子家的生活环境,念及女儿早年对家庭的贡献,出售了老宅,帮凌倩还清了银行欠债。翟林在生活和学习方面的开销,也由两个舅舅给予资助。
沉重的生活压力逼得凌倩喘不过气。在此期间,她继续逢人便打听丈夫的去向,问过翟钢以前的同事,丈夫在湘潭老家的亲戚,没有人知晓丈夫的音讯。2012年初,房东通知上涨门面租金,否则到期后不再续租。凌倩见生意再也支撑不下去,退出店面,为了养活乐乐和翟林,她重操旧业,做起了流動地摊生意。她上午带着乐乐在农贸市场出摊,晚上安顿好孩子,再到夜市支起摊位卖服装。这年,翟林正在中考冲刺,乐乐也到了读小学的年龄,但为了给翟林上大学多筹备一些费用,她只顾着起早贪黑做买卖,没有考虑带小儿子报名入学。乐乐在路上看见别的小朋友背着书包,也闹着要上学,一天上午,母子俩路过一所小学,乐乐看见一群孩子往学校涌,赖在地上不肯走。赶着出摊的凌倩狠狠抽打他的屁股,乐乐哭喊道:“坏妈妈,世上最坏最坏的妈妈,不让宝宝上学。”凌倩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乐乐太可怜了,别人家的孩子已忙着上学前班和培优班,乐乐连幼儿园也没上过一天。想到这些,她更加痛恨翟钢,心里恨恨地发誓:“翟钢,除非不让我找到,否则一定宰了你!”
翟林进入高中后,始终在全年级排名靠前,2016年高考,他以高分被江苏省一所985大学录取。接到儿子的喜讯,凌倩大哭了一场。
莫名被离婚
2018年4月下旬的一天晚上,凌倩在夜市出摊时,遇到一个顾客,盯着凌倩上下打量了许久。“你这么看我干什么?”凌倩瓮声瓮气地问。“咦,这不是翟钢的前妻吗?”“什么前妻后妻,你咋胡说呢?”对方反问道:“你认识翟钢不?”“化成灰我也认识,你是谁?”见对方提起了翟钢,凌倩的双眼喷火。“我是钟旭,他以前的同事。”钟旭告诉她,不久前他去长春旅游,碰巧遇到了翟钢,他在长春做装饰材料生意,有房有车,“吃香的,喝辣的,有美女跟着,还请我喝了酒呢。不过,他说早就跟你离婚了,又娶了妻子”,钟旭的语气夹杂着嫉妒。“他胡说八道!”凌倩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打听跟翟钢在一起的是什么女人。钟旭仔细描绘了一番,凌倩心里一惊,自言自语说了一句:“难道是她?不可能呀!”
终于等到了翟钢的消息,他居然在外面重婚,更可气的是,那个女人还可能就是当年认的“小妹”,一股邪火堵在凌倩的心口,她请了人照看乐乐,立即奔赴长春,一定要弄个明白。
5月13日上午,凌倩出了长春站,她在路上买了墨镜、粉色围巾,乔装打扮后,又买了一把15公分的单刃尖刀塞在挎包里。10时许,她赶到长春市装饰材料市场,向保安打听有没有翟钢这个人。“哦,你说的是朱老板家的老头子?在外边。”保安指了指外围的门面店。凌倩顺着方向寻找,果然看到了翟钢,他正和朱芸在店里忙着接待顾客。
把我害成这样,原来是为了这个丫头当老板,凌倩不由怒火中烧,她摸了摸刀柄,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当场将这对男女碎尸万段。恰在此时,“叮咚”一声,有微信发了过来。她的微信只有对儿子翟林没有设置免打扰,打开微信,只见翟林发来的是“母亲节快乐”,凌倩这才想到两个儿子,她泪如雨下,默默带着刀离开了。
凌倩在装饰市场附近的旅馆住下来,她躺在床上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恨,第二天上午9点左右,她再次来到装饰材料市场,守候在大门外。不一会儿,看到朱芸独自走出店门,她立刻冲了上去,先用手里的矿泉水瓶砸向朱芸头部,随后又用刀猛扎她的肩膀,接着扎她的后背。“哎哟,救命!救命!”朱芸大声喊了起来,翟钢听到呼救声,飞快从店里冲了出来:“你是谁呀,怎么乱打人?”他边问边抓住凌倩的手,甩脱掉了她的刀。“我要杀掉她,也要杀掉你!”凌倩面目狰狞地叫喊着,翟钢这才认出凌倩。此时,被扎后的朱芸站起身往店里跑,刚跑了两步又栽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翟钢跑过去将她抱住,在市场执勤的协警闻声赶来,控制住凌倩,凌倩大喊道:“我被这对狗男女坑惨了,你们要为我伸冤!”
不一会儿,120救护车呼啸而来,把朱芸抬上车,但她因大量失血,经抢救无效死亡。
案发后,翟钢向公安机关陈述,与凌倩结婚后,他感到处处受到压制。2008年10月,他假装把朱芸赶走,实际上,朱芸到了株洲站就下了车,返回到市郊,租住在事先联系好的民房里。此后,翟钢借故偷偷去幽会。为了实现与朱芸结婚的目的,2009年11月,翟钢在凌倩的户籍地起诉离婚时,谎称妻子下落不明,法院让他走公告离婚程序,翟钢照办,法院第一次判决不准离婚。
其实,当时凌倩根本不在户籍地,无法收到法院传票,凌父和凌倩文化水平低,从来不看报纸,凌倩从小跟着父亲在外闯荡,老家的人也只知道她的乳名,这一切给翟钢创造了钻空子的机会。
2013年,翟钢第二次向法院起诉离婚,经过公告,凌倩仍然没有应诉,因此,法院于2013年作出缺席判决,准予离婚,对此,凌倩压根蒙在鼓里。2015年,翟钢和朱芸领到了结婚证。
2018年10月10日,吉林省长春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此案,凌倩被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编辑郑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