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长歌(四)

来源 :花火影像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starseekerwjy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她用剩下的生命全部用来为他追寻,为他复仇。当真相被揭开,长路将尽,谁会在终点迎接她?一路疼过,一路爱过,终于,她累了。
  摇滚乐队奏起今晚的开幕曲,低微的吉他声慢慢变得清晰,直至鼓点响起,一声爆破。主唱嘶喊的声音的震动在后台都能感觉得到。
  白可走到已經画完妆换好衣服的正在独自饮酒的唐一路面前,伸出手,手里是那张十美元。
  唐一路咂了口酒,淡笑说:“跟我睡一晚,才给我十美元?”
  白可困窘地收回手,犹豫了一下又坚持伸到他面前说:“给你,做个纪念。”
  “纪念?纪念我们一晚三次?”他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说得轻佻。周围不停有人向他们投来暧昧的目光,听到他的话后,更是夸张地笑出来。
  他放下酒杯,把满脸通红的她拉过来,环着她的腰靠在化妆台上腻着嗓音说:“要么这样吧,你让我多睡几次,每次我都给你十美元怎么样?”
  她洗完澡后残留的肥皂香味幽幽浮动在他鼻尖。她低垂着头,露出雪白的颈子和一缕兴许是穿衣服时无意中被压在领子里的头发,发稍碰触到的应该是她锁骨下微微的隆起吧。借着淡淡的酒意,他越发对她不规矩。他的皮裤明显发紧。
  白可推不开他,反而被他往腿间压去,惊觉他身体的异样变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动,尽量低头。幸好,突如其来的一声提醒拯救了她。
  迟到的沙克冲进来,在唐一路身后的镜台化妆,从他的角度,只看到唐一路半弓着身子坐在镜台上,他喊了一声:“路,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接着他见到唐一路上身晃了一下,一个女人从他身体里跳出来。他猛地一惊,那女人竟像是原本就跟唐一路一体的,只是因为他的叫声,被吓得从唐一路身上剥离。他随即纳闷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再抬头时那女人已经匆匆离开了,他很遗憾没看清她的样子。
  上场的时候,他瞥到唐一路单薄的衣服下的一大块突起,笑着说:“你今天挺兴奋的啊。”
  唐一路懒懒地把手指插进耳旁的头发里。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能轻易就挑起他的情欲。可惜她骗了他,可惜她不是妓女。
  带着被一个偷渡的女人挑起的兴奋,他轻松跳着二十分钟的热场演出。
  白可给客人送去酒水,不时从攒动的人头中看他。如果现在还有什么能够留住她的,就只剩下对这个人的迷恋了吧。或许,她可以为了他再多留一段时间。但她也明白,不可能是一辈子。因为,她有一个秘密,因为这秘密,她配不上他。事实上,她配不上很多人。
  此刻,她脸上落寞的表情被吧台旁的莉莉丝尽收眼底。她手中的酒一口都没有动过。一个妆容艳丽的女人在她身旁的高脚椅上坐下,拿过她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说:“你看中的樱桃被别人吃了?”
  莉莉丝收回充满攻击性的目光,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说:“我养肥的羊居然被半路经过的野狼给吃了,真他妈扫兴。”
  女人发出怪异的笑声说:“我以为只有男人有处女情节,没想到你们蕾丝也有。”
  莉莉丝耸耸肩:“这只是我个人的特殊爱好。不过,既然被人用过,我留着她也没用了。”
  女人正想继续问,门边忽然出现一阵骚动,几个穿着深蓝制服的人拨开人群直奔员工休息室。女人明了,叹了口气说:“你做事真是不留情面。”
  骚动只一会儿就平息了,人们继续观赏着台上精彩的演出。站在高处的唐一路看到移民局醒目的深蓝制服,动作慢了一拍。他立刻重新跟上。这一曲的时间好像特别长,他一演完,立刻冲到台下,边穿衣服边用目光四处搜寻白可的身影。
  他正在拉着毛衣的前襟,一个灰色的人影在眼前一闪而过。他奔出去一把拉住那人的手臂把她拽进化妆间。
  “怎么了?”白可端着酒瓶子问。
  他接过她手里的碟子扔到旁边的柜子上,说:“你快走,移民局的人来了。”
  她往身后看了一眼,几个穿制服的人正在烟雾缭绕的场子里四处查看。她转过身,一点没有要逃走的意思,笑着问:“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他愣住,随即向后退了一步说:“奇了怪了,你走不走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拿起碟子重放到她手中,走到镜台前把卸妆油倒在海绵上轻轻在脸上涂抹,若无其事地卸妆。镜子里只反射出她衣服灰色的一角,那一角固执地停留在他的余光中。
  他希望她留下来吗?也许是的。那一瞬间,他希望她留下来。想起昨夜,她微湿的嘴唇,她带着甜味的嘴角,她耳垂上一颗小小的黑痣。柔软得近乎无骨的四肢,股间的缝隙里藏着女人最幽深的秘密吸引他去深入、去探索,让自己埋入她的温暖。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取出一张纸巾擦拭油腻的面颊。再抬头时,镜子里只剩下自己。猛地转过身,门边的人已经不见了。他立刻冲出去,流光乱舞中,她正从容不迫地端着杯碟给客人送酒,而移民局的人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她留下来!
  他镇定下略微激动的情绪,穿过人群走到她身后,拉住她的手,她的指尖滑腻,像是被淋上了酒汁。他拉着她,沉着地从移民局警员的面前经过,离出口越来越近,脚步也越来越快。就在他们即将踏出门外的一刻,移民局的人终于发现了他们,快步跟上来。
  一踩上地面,他就发足狂奔。手心残留的酒汁和汗水让他总担心拉不住她,不时回头看一眼。她对上他担忧的目光,有些茫然无措,身后传来警察的叫嚷声,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他拉进一个偏僻的巷子。
  “进去!”他推开一扇门,低声命令。她顺着他的指向,走进巷子里一栋老楼狭窄黑暗的楼道。他在她身后把门关上,楼道里立刻伸手不见五指。
  他像是很熟悉这里的路,拉着她左拐右绕,轻松穿过黑暗。眼前出现一扇老旧的玻璃门,月光自窗口洒下,他松开她的手,在门锁上轻轻一挑,然后推开门对她说:“出来吧。”
  她依言走出,门外是一个树影朦胧的广场,中央有一座很大的花坛,在夜空下,看不清颜色。
  “这是哪里?”她问。   他没有回答,径自往前走。绕过花坛,经过广场,他的黑影在月光下被拉长,风衣的领子立着像是长了两只角。她暗笑,默默跟上。寂静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他为她推开一扇又一扇门,似乎也在一步一步靠近他的心。他想看见她,想留住她,想和她做爱,就是这样。他想他不需要太多理由劝服自己不要对一个偷渡来的小丫头动心。这丫头已经成年,她有选择的自由。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正扬着头,眼睛里充满对陌生环境的好奇,不停向来时的那扇门张望。
  她怀疑他会什么奇特的法术,带着她走过长长的时空隧道,打开一扇普通的却暗藏玄机的门,来到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国度。
  然而他的一句话打破了她的幻想,他说:“这里是市立公园,你从来没有晚上来过吗?”
  “没有。”她不可置信地说。除了租住的地下室和俱乐部,她很少去其他地方,特别是晚上。她缺乏足够的安全感。
  晚上的公园里只有流浪的动物出没,猫、狗、人。风可以无拘无束地吹,树影可以无拘无束的摇曳,整片草地都是你的。她走进树的阴影里,忽又从阴影的另一头窜出,笑着,大自然的安宁静谧带给她极大的愉悦。
  “走吧。”他说,把自娱自乐的她从树丛里拉出。看着她在身侧不安分地走两步停一步,他竟有种想放纵她幼稚的行为的欲望。他抬头看看天空,满天星斗。已经过了多久了,他终于有机会在回家的路上悠闲地数数星光。
  他们在远离公路边的小镇上停下,面前是仅够两辆车同时通过的小道,道旁是一排排常见的颜色明亮的欧式楼房。有前院和花园,富裕点的人家说不定还有游泳池。她肚子饿的时候也曾经偷过他们种在院子里的樱桃。
  他带她在一栋公寓楼前停下,拿出钥匙打开铁门,从左边的小门庭里进去,走过环形阶梯,在第五十阶停下。这栋楼的建筑很奇怪,不像中国的筒子楼,上了楼梯是楼道,然后才是一间间屋子。这里的房门就在阶梯旁,连过度的平台的都没有,当然也没有黑乎乎的楼道,站在门前就可以一眼望到楼顶,整栋楼很明亮。
  钥匙在锁孔里一声轻轻的撞击声,他蹲下来捡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信件。她在身后望进去,屋子里的光线微弱,隐约看到不大的客厅,里面堆满了东西。
  他站起身,走进屋子把灯打开。她立刻傻了眼,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亮晶晶的,像有东西在发光。仔细一看,都是镶着金银边角的小饰物、皮带、酒杯,连家具都是复古的宫廷式样的欧洲货。在画满白色雏菊的朱红色壁纸的映衬下,鬼魅中透着优雅。她怀疑自己来到了森林女巫的小窝。
  他坐到沙发上拆信封,见她还站着,说:“东西不要乱碰。”
  她哦了一声,拍拍身上的尘土坐到他身边。沙发柔软,灯光也不刺眼,这是个非常温暖的地方。
  “账单、账单、账单……”他边说边不耐烦地把手里的信件扔到一旁。
  她认真地看着他的动作,待他处理完信件无意中瞥到她这里时,说:“你的衣服……”她指指他的前襟。
  他低头,发现自己居然把衣服穿反了,难怪一直觉得领口紧。低咒一声,他走到客厅另一头,拉开遮住整面墙的布帘子。她原本以为黑色布帘后面是一面镜子,没想到会是他的卧室。卧室里的装潢跟客厅浑然一体。他走近卧室又拉开一道帘子。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客厅里的障碍物,走到拉开的帘子边。乍一看,那是他的衣橱,里面一片黑色,走近了才发现,那都是他的衣服,黑色的衣服,各种料子各种式样的,塞了满满一橱。
  他像在俱乐部里一样,大大方方地当着她的面换衣服。他把自己脱得只剩下内裤,从衣橱里拿出一件黑色丝质睡袍穿上,转过身,看到她在笑,笑得没心没肺。
  “笑个屁啊。”他对她翻个白眼,换上拖鞋。
  她努力压抑住笑声说:“我觉得,你很像一种动物。”
  “什么动物。”他问。
  “乌鸦。”她说完,又捂住嘴低笑两声。
  “乌鸦?我和乌鸦有很多共同点吗?”他看看自己一身黑色,除了这个,好像也没有其他什么相似的地方。
  她在他身前的椅子上坐下,撑着下巴说:“你喜欢黑色,乌鸦也是黑的。你很孤傲,乌鸦也是。他很神秘,乌鸦也是。你很爱干净,乌鸦也是。还有最相似的一点就是,你和乌鸦一样,都喜欢收集亮晶晶的东西。”
  他凝視着她像苹果一样可口的脸,笑着说:“在中国的文化里,乌鸦是不吉利的鸟吧,你不怕我给你带来不幸吗?”
  过了很久,她才重新笑出来。听到他问题后,心中蔓延开来的细微疼痛的枝蔓,已经把触角伸到她的眼眶,痒痒的,她揉着眼睛说:“自从妈妈死了以后,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幸’了。”
  注意到她眼角的湿润,他沉默。他当然明白失去母亲对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他真的明白,那种悲伤从失去的那一刻起就被记录在血液里。让他感同身受的痛苦使他冰冷坚硬的心起了一丝怜悯,可惜,他已经不习惯于直接表达他的关怀。
  “你不知道什么叫‘性’吗?我想,我可以帮你。”
  他的拇指轻柔地按着她的眼尾,在她茫然的目光中,凑近她的唇瓣,细细捻转。
  他和她躺在沙发上,他用身体覆盖住她的。她已经是不着寸缕,他仍旧穿着浴袍。带子被解开,宽大的浴袍盖住他全身,也遮住身下人的一半躯体。在黑色的覆盖下,随着他的动作,她健康白皙的身子若隐若现。
  “我喜欢你的嘴,颜色很好,”他舔着她的嘴角说,“男人往往通过女人嘴唇的颜色来判断她的神秘器官是否可爱,特别是我,对颜色很挑剔,我不找女人过夜很多时候是因为找不到让我有欲望的漂亮的粉红色,所以你不要把我想得有多么洁身自好。”
  带着痞子气的警告,他说完几个字,就在她带着漂亮粉红色的地方亲一口,直亲到她的羞涩地带。浴袍也被带至她的腿部,她的布着一层细密汗水的上半身的尖端在空气里挺立着。
  “别……”她推着他的头,挣扎着想闭合双腿,却被他按住,只有脚跟在沙发粗糙的织布上难耐地摩擦。
  他双手放在她膝盖上,抬起头看她。她努力咬住嘴唇,在疼痛的驱使下才能保持清醒。放在身后支撑着身体的手臂颤抖着。她的双颊在他侵略的目光中,羞怯得无处摆放。   女人强烈的反应更加刺激了他的欲望,他喜欢全然掌握着她身体快乐密码的感觉。他扶住她腿后的因为紧张而绷紧了的弹翘的圆润,以便能仔细看到那片隐秘的地带。
  看清后,他低下头,在她火热的像初生婴儿般保留着吮吸本能的嘴唇的每个褶皱上,轻轻舔过。
  “在美国这个自由开放的国家,你有权知道,什么是‘性’……”
  他蛊惑着。
  唐一路喜欢在荷兰金酒里搭配菠萝汁,这样酒的色泽明亮,味道里不仅有杜松子和麦芽糖的芳香,还有爽口甜味和苦涩的香醇。除了那些“亮晶晶”的东西,他最爱的就是烈酒。
  “你每天都喝很多酒吗?”白可问。她蜷着腿坐在浴缸里,唐一路坐在浴缸另一头,举着酒杯朝向灯光,像个珠宝鉴赏家一样欣赏着杯里灿烂的金色。那金色衬着墨绿的瓷砖,透出一抹鬼绿。
  “酒,是最好的毒药,哼,可惜他到今天都没能毒死我。”他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好像那些酒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为什么想毒死自己?”她问。
  他没有回答,手指在浴缸壁上滑动,一直滑到她露在水面上的肩头。大掌覆住她瘦削的肩,上身靠过去,凑进她的脸。她想躲开却被他一把捏住下颚。他把含着的酒哺吐进她的嘴里。辛辣的酒被他温热的舌赶到她的喉头,她忍受不住呛鼻的辣味,咳嗽起来。
  酒液从她嘴角溢出,画出一道晶莹的湿润,直到下巴。他离开她的唇,舌尖顺着她下巴的弧线一点一点舔过。
  “味道不错吧。”他贴着她的面颊问。
  她不自在地偏过头说:“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呵呵。”他从鼻子里轻笑,坐回浴缸另一头,泡沫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他说。
  她伸出手擦掉被酒汁弄湿的脸和嘴角,一小朵泡沫无意间沾上她的鼻尖。她看看自己的手指已经起了白色的褶皱,泡的时间够久了,想擦干身体,可是他不动她又不好意思大大咧咧地起身。踌躇间,见他正满含笑意地看她。不是她熟悉的轻蔑冷笑,也是不慵懒讪笑,而是如同池子里的水般,轻荡着,上面漂浮着绵软的泡沫。
  小腹忽然像是有小蛇在爬,渐渐来到她腹部,再到胸前,直至下巴,原来是他的脚趾。她不知他想干什么,呆呆地望着他。他正笑得一脸邪恶,泡沫间露出他的膝盖。
  下巴上一快皮肤被他的脚趾夹住,她低眉看去,忽然眼前一黑,鼻子被用力顶了一下,酸疼。
  “哈哈哈哈……”
  恶作剧的男人收回脚,得意地笑着,露出四颗嚣张的虎牙。
  她捂着鼻子,疼得眼泪直冒。
  “别哭哦,不然我就……”他作势要扑过去。她赶紧收回泪水,爬出浴缸,裹上他的黑色浴袍跑进客厅。隔着门都能听到他夸张的笑声。
  趁他没出来,她匆匆换上自己的衣服。已经是深夜,她不敢回家,只好做在沙发上等天亮。坐着坐着就睡着了。直到梦见自己被人扛了起来,睁开眼,果然是被人扛在背上。她惊叫一声,被猛地扔到一个柔软的地方——他的床。
  她惶恐,挣扎着想起来却被他按了回去。他说:“我难得大发善心收留你,你给我识相点儿。”
  她忐忑不安地坐起来,不敢看他。他看着她害羞的样子,笑着说:“小丫头,我没那么强悍,刚刚做了那么多回,再做下去,你想我精尽人亡啊。”
  他掀开被子蒙住她的头。她拉下被子时,他已经出去了,只有布帘在轻微晃动。空气里弥漫着他特有的男性麝香的味道,在壁纸的映照下,周身都是暖暖的红色的光。她注意到右边的衣橱,走下床,小心翼翼地拉开衣橱上的帘子,眼前是一片黑色。零星的金属装饰发出亮闪闪的光。她看一眼客厅的方向,确定没有声音,伸出手,慢慢地把那些衣服满满地抱在怀里。
  他的味道……
  空气里、皮肤上、每一个毛孔,都是他。幸福,她只能想到这个词。
  她把头更深地埋入他的衣服,几乎要窒息。
  “你在干什么?”
  男人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她受到惊吓,没站稳,整个人栽进那堆衣服里。额头撞到墙上,有衣服挡着不是很疼,可是头晕目眩地怎么也爬不起來。黑压压的一片,唯独一只白色的手臂伸出来,在空中乱舞。
  他来是看她是否睡着,没成想她在偷看他的衣服,本想呵斥她不要乱碰他的东西,现在看她狼狈的样子又觉得好笑。笑够了才把她从衣服堆里拉出来,他捏住她脸颊说:“看你还敢不敢随便碰我的东西。”
  他很喜欢捏她脸的感觉,有一点婴儿肥的脸被捏成柿饼的样子很滑稽。捏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他收拾着弄乱的衣服说:“看你那蠢样儿,青春期还没过去么,对我这么个舞男迷恋到这种程度。难不成,你本来是为了绿卡接近我,可是后来又真的爱上我了?还是说,你确实从一开始就爱我,不是为了什么绿卡?”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说:“哈,真是让人感动啊。”
  她站在他身边,认真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想把他牢牢的记在心里。
  “杵在那儿想什么呢?”他问,把衣橱的帘子拉上。
  “你讨厌我吗?”她看着他,眼神清澈。
  “不讨厌,”他顺口说,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在床上很和谐。”
  “那么,你愿意一辈子和我上床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愣住。他把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他不明白明明是外表这么单纯的人,怎么会说出这么露骨的话,还用那种天真的蠢样子。一辈子和她做爱?就算现在她的身体很吸引他,也不能保证他以后不会腻味。
  “听着,这里是美国,性解放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你也知道我的职业,如果你只是想找个跟你上床的,我随时奉陪,如果你要什么‘一辈子’,我想,你可以走了。”
  听了他的话,她看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又看看他,她没有勇气独自走进黑暗。
  看到她脸上露出怯意,他自知话说的太重,放缓语气道:“移民局的人肯定已经查到了你的住址,那间地下室不能回去,你暂时就住在这里吧,我……”   “暂时是多久?”她打断他问。
  “等你找到新去处。”他说。说完便沉默地走出去,拉上帘子。
  对着巨大的比夜还黑的帘幕,她缓缓坐到地上,捧住膝盖。
  自从她明白爱情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后,就坚信,不管是以何种形式开始的爱情,她的内容里都必须包含“一辈子”。她曾经问过妈妈为什么爸爸没有和她过一辈子。她用忏悔的语气对她说:“那是因为,妈妈做的不够好,妈妈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她不想给他带来麻烦,也不可能做得像别人那么好,她太笨了。所以,她会带着一切美好的回忆离开,回到她的祖国。
  天终于亮了,她从地上站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停在他衣橱前,俯过身试着闻了闻,这味道,她想记一辈子。
  客厅里,他正侧躺在沙发上睡觉。高大的身躯让并不宽敞的沙发显得更小。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蹲下,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想把他眼睛上每一根睫毛弯曲的弧度都记清。
  他睡着时温柔多了。
  叹了一口气,她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被折得异常工整的十美元放在他摊开的手心。伸出的手在他额前停住,她真的很想再摸一摸他的脸。就在这时,他突然睁开眼睛。她慌忙收回手去。
  “你要走?”他问。他一直没有睡着,不想被她看出来,装作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
  “嗯。”她点头,站起来,向门边走去。
  “去哪儿?”他提高声音问。
  “中国。”她答。
  “中国?”他挑起眉,他很想问为什么,却问不出口。
  她像是知道他的心事,主动说道:“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的偷渡债已经还完了,继续留在这里也不知道做什么,我想回家。”
  “回家?那你花那么大代价来美国是为了什么,你妈妈甚至……”他及时收回后面的话,怒气越发高涨,吼道,“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你做事有没有逻辑!你他妈是智障吗?!”
  她猛地回过头,握着门把的手指发白,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用袖子笨拙地擦掉眼泪,其实她心里并不感到非常悲伤,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了身体的某些奇怪的反应,就像很多时候自己想说的话无法表达,别人的话又理解不了。
  面对泪流不止的她,他有一丝罪恶感,也有一丝不忍。他不想让她走,可是他有什么理由让她留下来。或者,这只是她耍的一个手段,逼他对她做出一辈子的承诺。中国人,都非常狡诈。
  他忽然想到一点,她可能连买机票的钱都没有。“你想怎么回去?”他冷笑着问。
  她的喉咙被哽住,咳了一声说:“我只要跟警察说我是偷渡来的,他们就会送我回去。”
  他失笑。又说:“你不怕回去之后发现自己怀孕了吗?”
  “我吃了事后避孕药,你放心。”她轻声答道。
  “中国社会很保守,你以为回到中国还会有男人肯要你吗?你这个小荡妇?”他知道他说的过分,可是在他意识到的时候,话已经收不回来了。但她漠然的态度让他的内疚一瞬间荡然无存,她平静地说:“我会当尼姑,我会在佛祖面前为你祈福,直到我死。”她的语气一点不像在开玩笑。
  “哈!”他歪着嘴笑得十分怪异。他实在不明白一个18岁的女孩子,18岁,在美国还是争着当拉拉队长的年纪,这么一个女孩子却如此让人捉摸不透。是他阅历不够,还是她隐藏得太好!
  第五章 相信是爱
  “你滚,你滚,滚吧!”
  他随手拿起身旁的东西向她砸去。一个抱枕打在她腿上,她退了一步,拧开门把,冲出去。出门就是楼梯,她傻了一会儿才记得要向下走。
  风扑到脸上,吹干她的泪水,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待看清了前路,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出了街区,就是宽阔的大路,偶尔才能看到两个人。如此大的国家,人口却只有中国的五分之一,刚来的时候,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总觉得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走了很远,终于在内城的河岸边看到一辆警车,只要她走过去,告诉他们她是偷渡者,一切就都结束了。她来美国的七年,所有的辛酸苦痛,以及和那个人的无疾而终的恋情,都将成为她放在青灯古佛旁的不得再拿起的尘世孽障。
  她并不十分悲伤。就算她有充分的理由,她也从没责怪过命运,从没把自己当做一个特殊时代的受害者。她不懂这些。长久以来她依顺的是一种生存的本能,以及妈妈灌输的对于对信仰的追求,受到心里一个微弱却延绵不绝的声音的引导,误打误撞地遇上他,一意孤行地靠近他,冲杀过后,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幸好,她并不是一无所获。
  不远了,回家的路就在眼前。在離警车还有半个操场的时候,她走得太急,扶住河边的树干喘气。警察恰好走到车边,看样子是要离开了。她疾步追上,忽然,肩膀一痛,天空在眼前旋转,她想拉住旁边的树,后背一个沉重的力量把她推下河床。
  头皮被树枝刮过,鼻尖都是泥土的味道。无处安放的双手胡乱挥着,直到不停滚落的身子被粗大的树根接住。她胸口一阵发闷,晕乎乎地看到一个男人趴在她身上,湛蓝的天空在男人身后。她用力眨眼,不敢相信看到的是真的。
  “怎、怎、怎么是你?”她还没从差点坠河的惊险中缓过来,一句话说不连贯。
  身上的人喘着粗气,头发上沾了几片叶子,手指陷进泥里。她还从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温暖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他说:“你、不准走……”由于一路狂奔,又从河边滚下,他的声音丝毫没有底气,竟像是要哭出来。
  她替他拿走头发上的树叶,擦掉他脸上的脏污,说:“你不准我走,叫住我就可以,干嘛要把我推下来?”
  他不说话,气息已经稳住。他不打算告诉她,在她关上门的一刻他就后悔了,他不想她离开。愤怒、烦躁、空虚,他被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屋子折磨得坐立难安。不安中,看到她放在他手心的纸币,这是她妈妈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她给了他,她说要帮他祈福。他忽然想起,认识她以来,除了一排齿痕,他什么都没给过她。她也什么都没有要过。
  如果她走了,如果他见不到她了,如果……
  好吧,他终于对自己承认,他舍不得她,他爱上了她,就算只有一丝一毫。他爱上的不仅是能和他完美契合的身体,还有她的微笑,她的声音,她的味道,她的那股傻劲。
  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刻意表现得坚强,也从来没主动寻求过保护,他对她的鄙夷都仅仅是源于自己的猜测,对她的同情也不完全出于好心,更多的是不自觉地想满足自己的优越感。
  在她一次次的飞蛾扑火中,他享受着她对他的迷恋,享受她的身体。不知不觉,他沦陷在她并不高明的陷进里,也许是在她笨拙地表白的时候,在他和她争吵的时候,在他用脚趾撞她鼻子的时候,在他认识她以后的……见鬼的任何时候!
  所以他不顾一切地追出来,看到她正向警车跑去,他血液里的疯狂因子立刻爆发,他采用了最粗鲁也是最奏效的方法,直接把她扑倒!只是途中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他没有考虑到自己的速度加上重量对她的冲击力有多大。
其他文献
百变女王  整理书架时看到《廊桥遗梦》这本书,这是当年看完梅丽尔·斯特里普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出演的同名电影后买的。隔了20年,重温小说和电影,依然要为梅丽尔的表演而惊叹,情欲、爱情、生活、生命,她的表演扣人心弦。  导演和男主角伊斯特伍德找梅丽尔拍《廊桥遗梦》时说: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演员。与梅丽尔合作过的导演迈克·尼科尔斯也曾说:导演斯特里普的作品犹如陷入情网,那段时光在你的记忆中美好得如同梦幻
期刊
选择一个闲适的下午,去皇庭广场来一场好朋友的Brunch聚会,听说,美食与好闺蜜最配哦。迪奈茶室是一家超有态度的店,他们很用心研发菜品,一切努力只为博得你味觉的欢愉。  灸烧香蕉篮倍松饼  ——配巧克力雪糕和焦糖果仁碎  松饼配上香蕉的香气,松软清香的口感阵阵袭来,非常小清新的一款甜点,巧克力冰激凌甜得刚好,颜值这么高,要是想拍照可要趁快哦,要不然冰激凌就要融化在松饼里了。  人气爆款  1、蜂蜜
期刊
起床后,枕边落发;梳头时,满地断发;洗头中,缕缕掉发……最恐怖的是已经不忍束发,露出尴尬发际线。后移的发际线,已然等同中年危机,直逼你“精分”……  发际线正确打开方式  1三庭比例要对  发际线即头发的边际线,形态高低影响五官协调。  发际线高度应尽可能符合“三庭五眼”的比例,即发际线最高点至眉毛水平线,再到鼻底,最后至下巴底端,这四条水平线应将面部纵长划分为三等份,视觉上面部才会协调、美观。 
期刊
快乐,在很多时候,就是一闪念的事。  遭遇差评的时候,是觉得处处被人针对不由得心头火起,还是觉得运气真好有人在帮你进步,这一念之差,就是你快乐和不快乐的分野。  快乐的秘密,还存在于很多微小的细节里。  比如,把你经常要用的某件东西放在顺手好拿的地方,你会觉得整个生活都明亮很多。  试试看,你长吁一口气的同时,快乐就如期而至。  1  把坏情绪扼杀在萌芽状态  每个人的坏情绪表现形式是不一样的,有
期刊
策划、统筹/ 褚金贺  服裝编辑 / 黄琼  摄影、后期/ 谷子  化妆、发型/啸天  明星/ 王力可  人物介绍  王力可,中国内地影视女演员。出演首部电视剧《血色浪漫》大受好评,后主演《神鹰反恐特战队》、《茶颂》、《香格里拉》等热播电视剧;曾获最佳新锐女演员、中国电视好演员等奖项。  欢迎登录花椒“爱装”直播间,观看王力可大片拍摄全过程。  花椒号:51699691  酒红色长款针织连衣裙搭配
期刊
摄影/ 尤尼克斯文化  化妆、造型/ 陈泽云  特别鸣谢/ NAERSI 、Koradior 、NEXY.CO、NAERSILING时装  模特档案:  姓名:Sandy  年龄:40+  职业:文员  Sandy诊断报告  肤色深浅适中肤质细腻, 五官有一定立体度,肤色发色对比度适中。神态柔和,显端庄大方,我们对她本人的天然体貌特征分析后,做出了这样的诊断:  色:适合穿颜色深浅度及鲜艳度适中的
期刊
鸭鸭推荐:该怎么形容这篇稿子给我带来的感受呢?大概应该这么说:很久很久都没看到过这么浓烈的爱情和虐心的故事了。也许正如文中所说的那样:美丽的东西都是不长久的。  01  知夏抵达越南芽庄的时候,天色将晚,白色的海浪一下又一下地翻滚,红彤彤的落日照下来,有一种生命即将消亡时那样悲壮却羸弱的美。  这种美她只在宋临的画里见过。  “请问,您是叶知夏阿姨吗?”  耳边忽有童音响起,她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适
期刊
柒柒若推荐:“后会有期”四个字是美的,“共渡余生”四个字也是美的,“所爱是你,山海也是你”更是美的。整个故事都处于美好温暖的氛围中,冬天嘛,就适合读一个美满的故事。  好久不见  宋绿晚重逢占远遥是在“金缕之梦”的会展上。当时社里的老大在一众同事面前晃悠烫着金边的请柬,诱惑性地问:“占远遥的新品展览,有谁想去的?”  同事们一听占远遥这三个字,纷纷低下头忙活手里的工作。干新闻的行内人都知道,占遥是
期刊
你呼吸过的空气会进入他的肺,你踏过的海水会漫过他的脚踝,你沐浴过的阳光会洒在他身上,你们,从来都不曾分离过。  序.  再一次来到萨拉戈萨是在一个冬天,天气有些冷。护城河静静的环绕着皮拉尔广场,广场上哥特式高塔的塔尖刺穿了夕阳,金光洒满天幕,又有几缕落在水面上。  广场的那一角,摆着用西班牙语写着的牌匾:塔罗牌占卜。我走过去将三欧元投进木桌上的铁箱里,听到硬币落进盒子的声音,披着黑色斗篷的占卜师终
期刊
高考前整天觉得不够睡,嚷嚷着考完要大睡几天,可是真正高考结束,哪里还睡得着?我们一帮女生考完都没回家,直接冲进电影院,看了一场戏曲片《追鱼》。  管他什么电影呢,反正就是好看,哪怕是悲剧我们也能笑起来。我们都很兴奋,骨头轻得没二两重,没来由地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把,像嗑了药。  接下来的几天是各种组合拍照,很要好的一般要好的甚至根本不要好的,都去合影留念。我妈看照片时突然问:“哎,怎么没有晓微?你俩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