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那些难吃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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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一天我逛菜市场,看到有新鲜的冬笋上市了,标价不低,可是心里却很想吃冬笋炒肉片。我忽然意识到这是我小的时候非常不喜欢吃的一道菜。除了这道菜,我小的时候还讨厌猪肝汤、白水煮鸡蛋。
  福建山区有连绵不绝的毛竹林,我们那个乡镇被称为“竹子之乡”,冬天盛产冬笋。年份好的时候,冬笋不仅产量多,而且根根饱满壮硕。冬初的时候,冬笋的收购价格常常很不错,所以立冬之后,无论男女都上山挖冬笋。那些太小的,挖断的,没有人要的冬笋就成了自家饭桌上的菜肴。新鲜的冬笋切成片炒肥肉是极好吃的,又鲜又嫩,香脆爽口,但是无论多好吃的东西吃多了都会让人生厌。
  讨厌吃猪肝汤是因为我从初三就开始近视,我妈知道猪肝明目,所以每周我回家她都做给吃。我一直觉得猪肝的褐色很恶心,咬起来的口感跟吃塑料或者吃泡沫没两样。我妈总是连逼带哄着让我吃完一小碗猪肝,如果我多吃一点,她简直跟中了三块钱的六合彩一样开心。
  白水煮鸡蛋就更不用说,讨厌的历史更为悠久。从上小学开始,因为家里养鸡的缘故,我妈说白水煮鸡蛋营养,于是每天早上就为我煮一个鸡蛋带着去上学。我觉得一点味道都没有的水煮蛋真难吃啊,还常常剥不干净蛋壳,但是因为母鸡下蛋不容易,我也是个不浪费食物的乖孩子,于是只好苦着脸皱着眉吃下一个个白水煮鸡蛋,而且那时迷张爱玲的小说,一心想去上海,所以一边吃着鸡蛋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离开我妈,跑得远远的,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到处都是竹子山的穷山区,再也不要吃什么狗屎白水煮鸡蛋。
  一语成谶,后来我真的遠离我妈,远离故土,在上海念书、工作,生活了一年又一年。有三四年我没有吃过以上三道菜。直到有一天中午,在单位附近的面馆吃面,我点了一碗猪肝面,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呼:呀,原来猪肝不难吃啊,还挺好吃的啊。紧接而来的新发现是:菜市场带壳冬笋的价格都在8元—14元/斤之间。可是在我们乡下收购价最高的时候也才5元一斤。后来在饭店里点菜时候,我开始点带着冬笋原料的各种菜,而且又有了一个巨大的发现:好像有冬笋的菜都挺好吃的呀。再后来,我开始在上班之前煮一个白水煮鸡蛋,吃完再出门,或者带着路上吃。住酒店吃早餐的时候也开始习惯早餐里有一个白水煮鸡蛋。
  有一天,忙碌了一周,我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看着街边住宅楼里一扇扇的窗户,透着橘红色灯光,非常温暖和温馨,我忽然很累,很想回家,想回家见妈妈。在这个城市,成千上万的街道上有成千上万扇窗户,夜幕降临时,每一个窗户里都有一盏灯,可是没有一盏灯下坐着我的母亲,她不会逼着我吃白水煮鸡蛋了,也不会给我做冬笋炒肉和猪肝汤。想到这些,我泪如雨下,忽然觉得当年和她在一起吃饭的时间太少,当年夸她菜烧得好吃的次数还不够多,忽然很想她。
  也许,有的时候我们迷恋远方仅仅是因为还未到达,厌恶故土仅仅是因为待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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