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彪:笔艺飘萧君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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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大彪,中国新闻社任高级编辑,获首届韬奋新闻奖。酷爱书法与武术,所以他的书斋起名“三缘斋”。
  著名作家、翻译家,曾任中央文史馆馆长的萧乾1994年6月5日著文说,冯君不仅是饱有经验的记者,文笔灿然,而且是颇有成就的书法家。他还熟谙武术、国画、京剧等。像这样的文武全才,今天实不多见。我喜欢其人,谦恭、坦荡,有君子之风。
  
  幼承家学夯基础
  
  冯大彪1938年出生于河北蠡县一个书香门第之家,自幼博览群书。父亲冯春田,幼年读过私塾,青年时去天津读师范,毕业后从事小学教育。中年后,继承祖业,开“同乐药庄”。
  大彪从懂事起,一有空闲就在父亲的药房里玩耍。父亲抓紧一切空闲时间,督促他练字。父亲找出早年他教书时用的大仿木刻版,买了毛边纸,用红墨水印方格,让大彪摹写颜真卿《多宝塔》。开始,父亲攥着大彪的小手写,后来就鼓励他自己写,每次写完,像批改作业,一个字一个字改,讲笔法,讲结构,讲“永字八法”。父亲还教他临摹过柳公权的《玄秘塔碑》、欧阳询的《皇甫君碑》,以及王羲之的《兰亭序》、《梅花诗》等。一次大彪摹写智永《千字文》行书,父亲看到他写的有点草率,便耐心地进行指点,给他讲王羲之七代孙智永禅师的故事,父亲还向他讲了“退笔成冢”的典故。大彪深情地回忆说:“父亲的言传身教,就像绵绵春雨,润泽我的心,仿佛从心田长出一棵葱茏碧树,可为我遮阳,为我避雨,为我抗风,让我遇到困难,顽强不屈!”他为此打下了很好的书法基础。
  大彪的书法进步很快,每遇学校写奖状、写毕业证书,或刻钢版,都有他参与。春节写春联更少不了他,在乡亲邻里门前浏览,一看门联,便知道哪幅是大彪写的。为了培养他,这时候,父亲甘当下手,帮他裁纸,选对联,每天下来,大彪都会抹得满脸黑墨,看着他,父亲和乡亲们止不住咯咯大笑。有人说,才10岁的彪子个头小,写对联的名气可不小,能顶上半个秀才。
  1952年,14岁的大彪到百里外的河北献县中学上学。行前父亲对他再三叮嘱:“甭管学习多紧,毛笔字一定不要扔掉”。在中学,书法课是没有了,但作文大彪继续用毛笔写,同学们见他一笔秀气的小楷字都非常羡慕。以致后来当教师、当编辑,甚至写信大彪都是用毛笔,他觉毛笔比圆珠笔还顺手。
  
  磨穿铁砚得良师真传
  
  有幸遇见恩师康伯藩先生,虽属偶然,亦是缘份。1963年大彪在北京昌平一所中学从事语文教学兼任书法课。一天,学校同事带来一幅裱好的竖轴楷书毛泽东诗七律《和柳亚子先生》,徐徐展开,只见上面楷书遒劲俊秀,潇洒雄浑,大有“颜体赵面”风韵,看着看着,感觉似曾相识,他急切地寻找作者名字,原来是康伯藩。大彪通过同事联系,拜访了康先生。
  康先生见大彪已有颜体和行书的基础,建议他临写赵孟頫《仇公碑》和孙过庭《书谱》。《书谱》既是草书范本,亦是讲书法理论的。先生当下要求他每月来家两次,给他逐一指导。
  1964年6月的一天,大彪又到康先生家,康先生说,从7月份到10月份,中央电视台邀请几位老先生举办颜、柳、欧、赵四体书法讲座,他讲元代赵孟頫。一是讲赵体字的笔法和结构;二是讲毛笔字笔法术语;三是给书法爱好者推介几种字帖。大彪每次都认真看电视。1983年,上海《书法》杂志刊登了康先生那次讲稿的第一部分《谈赵字的用笔和结构》,先生及时寄给大彪两册,又在扇面上题字:“坐破寒毡,磨穿铁砚”,署名盖章赠他留念。
  “文革”中,康先生藏书及书法作品被洗劫一空。为打发痛苦难奈的日子,大彪替老师想了个妙法,买来宣纸,请老师以写字来排遣愁结。先生倒也觉得此法很是奏效,他苦笑说:“一写起字来,专心致志,就忘掉了世间烦恼,堪称一举两得也。”这一时期,先生为大彪临写了楷书赵孟頫的《仇公碑》、草书孙过庭的《书谱》、王羲之《十七帖》以及行书、草书《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和《鲁迅诗歌选》等。
  文革后,康先生枯木逢春,欣喜不已,又可以从事他所喜爱的书法事业。1981年中国书法家协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康先生作为首批会员参会。
  这时候,康先生又想起了爱徒,提笔以书信方式教导弟子。他在给大彪信中谆谆嘱咐道:“要靠勤学苦练,三多功夫不可少——多写(学习)、多看(对照原本)、多商量(用笔结构,分析研究)。”又叮咛:“巩固经验,不求速效。尤不可自满自封,稳步前进,美景当前,清光大来。”
  1982年5月,大彪也加入了中国书法家协会。康先生高兴之余,写了王国维《人间词话》里摘编的治学三境界以鞭策他:“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1988年1月,康先生以90高龄遽然仙逝。大彪悲痛万分,挥泪写了《怀念著名书法家康伯藩先生》,文章发表在2月9日的《华声报》上,以寄托哀思。
  
   承继创新探索之路
  
   大彪的书法,从家学到拜师学,再到自觉地揣摸,前后大约有60载时光。这一漫长过程,他逐渐领悟到,习书需要经过三阶段,即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他说:“楷书如站,行书如走,草书如跑。有志学书之人,必沿此阶梯,方为正路。”又说:“历代大家如繁星灿烂,无不先承继,后创新。”他尤其鄙视那些追求狂、乱、怪的旁门左道,究其原因,是急于求成,想以“出奇”而制胜。他指出,另有一些人,只知临古人字,而不读其文,也是一大憾事。其实,书法是感情的艺术。书法家在书写时是饱含着激情进行创作的。如颜真卿书写的《争座位帖》、《祭侄季明文稿》,其运笔和节奏,都是随书写时的感情起伏而变化的。他进一步阐述说,中国书法是难懂的,难懂不在于是何字,是何人所书,更不是那些怪乱字,而是字的背后深藏怎样的人格、经历和审美理想。只有遵其道,才谈到继承和创新。
   2001年,他在“自叙帖书法研究馆”的自叙中写出其感悟:“窃以为无深厚之人文修养,难以领悟书道之精髓;清包世臣云:‘学书如学拳’,堪称妙论。武术讲‘意念专一’、‘全身放松’、‘劲断意不断’,书法亦然。”大彪还是陈式太极拳的第19代传人,对书与拳关系的感悟不可谓不切。
  太极拳家陈鑫在其《陈氏太极拳图说》中曾写道:“心劲一发,而周围之筋脉骨节,无不随之,外之所形,皆由中之所发,故曰内劲。”依此类推,由于挥毫时的“心手双畅”,而做到了“意到笔随”、“力透纸背”,也是一种“内劲”在起作用。
  大彪进一步论述道,现在退休后练习书法的人越来越多,无非是修身养性,从中获得裨益。这可以太极拳“内三合”的心、意、气、力之间的联系与书法做一比较,从中窥探出书家多长寿之另一奥秘。
  习练太极拳讲“劲断意不断”,书法要求“笔断意不断”,这里边都有个共同的“意”字。要做到这些,都必须遵守“全身放松”和“意念专一”的原则。在全身放松的状态下,要求以心带意,以意带气,以气贯力,以力贯指,最后还要贯到刀刃、剑锋。从书法角度讲,站着悬肘作书,也必须做到从腿、腰、背、肩、臂、肘、腕、指的放松到心、意、气、力的结合,最后只不过将力要贯到“笔锋”罢了。这就是古人云“意到笔随”、“力透纸背”的道理吧。
  昔闻,唐人张旭观剑而得书之神韵,今亲闻冯君从实践中得来的体会,真是受益匪浅。难怪笔者在欣赏冯君颜赵风韵具佳的作品时,常有饮醇醪飘飘欲醉之感。
  细观大彪之书,可见其结构谨严,间架俊美,颇有雄奇剑气。字的大小、粗细、斜正、虚实,错落有致;墨的浓淡、燥湿相得益彰、洒脱自然。他的作品急如厉风,缓如软雨,快,让人心律激扬,慢,教人心旷神怡。他在运笔和用墨上所下过的苦功,只有走过来的人才有感触。他谨记恩师 “坐破寒毡,磨穿铁砚”的遗训,深研博取,探究笔法。广采众家之长,宗法颜(真卿)、赵(孟頫)、孙(过庭)、王(羲之)之精髓,同时兼临张旭、怀素、祝枝山、黄庭坚、文征明等人的作品,汲取他们出尘的韵致,而又以其深厚的艺术修养,勇于探索,大胆创新,终于形成鲜明的个人风格,树立了独有的风骨神采,熔铸出飘逸而潇洒、曲崛而俊秀、跌宕而有致的大家风范。君不见,大彪的行草,其缓急、舒紧、轻重、浓淡、枯湿等,皆像一幅幅精美的摄影作品,具有明显的反差,也唯其如此,其作品才会极具感染力。如大彪的行草四条屏李白诗《将进酒》,笔势圆润流动,骨力渗透,凝重雄健而又神采飞动,书写时劲断意不断,势断意相连,似春蚕吐丝,柔中寓刚,内有虚实、动静、开合、屈伸。所有渴笔和牵带的地方都历历可见,让人看出行笔过程和笔锋变换之妙。
  书画评论家,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中国美术》主编徐恩存言:大彪早年受家庭熏陶,青年又师承著名书家康伯藩先生,故其书法根基稳厚、扎实,且脚踏实地一步步走来。他坚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古训,在寂寞中炼就了“了无挂碍”的问学心态,潜读与揣摩古碑、法帖,知著探微,由此及彼,深究书法之规律与本质,理解形貌与神采韵致的内在关联,在厚积薄发的基础上,融入了个人的感知与理解,渐渐成熟着自己的书写风格。
  著名鉴赏家、收藏家、荣宝斋顾问米景扬在冯大彪书法纪录片中曾说道:“大彪先生的书法从实践到理论都得到了很好的继承。尤其他的行草,形神兼具,风采飞扬,注重章法,充满了书卷气。在雄厚中有灵动,加上与他的拳法相引发,因此神完气足,自成面目,这是和他有楷书扎实的基本功分不开的。我认为大彪先生的书法作品,在收藏界还是很有发展空间和潜力的。”
  
   为国家体育馆题写馆名
   书写《奥运赋》长卷
  
  2008年8月,第29届奥运会在北京举行,北京奥运场馆举世瞩目。
  北京新建的奥运场馆有3个“国字头”建筑,即国家体育场(俗称“鸟巢”)、国家游泳中心(俗称“水立方”)和国家体育馆。“国家体育馆”5个闪亮大字,每个字高1.8米,宽1.7米,笔力遒劲,刚柔相济,端庄圆润,引人注目。
  国家体育馆馆名书写者就是冯大彪。鉴赏家米景扬先生评说其字:将颜体之雄劲,赵体之潇洒,《书谱》之飘逸熔为一炉,令观者目炫心倾,旌荡神摇。如今,国家体育馆已被评选为北京当代十大建筑之一,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游人参观、照像。就大彪而言,这幅字无疑是他习书道路上的一个里程碑之作,也是对他几十年挥毫不辍的回报。
  2008年北京举办奥运会,冯大彪在参加北京世纪名人国际书画院组织的活动时,有篇王金铃写的《奥运赋》吸引了他眼球。赋两千余字,洋洋洒洒,感情真挚。从奥运的起源到各国争当东道主,以及国家如何由衰落到富强,直到今日之国势,终于赢得了奥运的主办权,又历数中国悠久的体育历史及北京和其他辅赛区青岛、香港有利的人文与自然环境,举办奥运会徵、口号等,全篇文词优美,音韵铿锵,如高山流水一泻而下。冯大彪当下便决定书一长卷。他带着内心涌动的自豪之情,用了一天时间,一鼓作气,这幅宽一尺、长两丈余的书卷,便告完成。观其长卷,运笔如奔腾之水,气势如天之彩虹。
  广东省政府为宣传2010年广州亚运会,请冯大彪再写一卷《亚运赋》长卷,这就是今天见到的顾兴文撰文的《亚运赋》。其字数,其卷长,其书写风格,与前《奥运赋》无二,堪称姊妹篇。广东省委宣传部门决定,将两赋一起出本精美的图书,这样,《冯大彪行草亚运赋奥运赋》便诞生了。
  该书出版后,广受书家和爱好者的好评,认为其艺术价值很高,字里行间流露着饱满的情感,笔墨遒媚劲健,书卷气极强。通篇字体匀称,欹正多变,起伏波动,章法自然有度,气韵生动而有势,平和中求险峻,展示出了力和美的结合,可谓是冯大彪近年的代表作。
  大彪的书法作品碑刻遍布全国各地,广为游人欣赏,有的已成了重要的景观。如毛泽东诗词书法艺术碑廊、开封翰园碑林、河北西柏坡石刻园、宋陵神墨碑林、黄河游览区碑林、阳朔唐曹邺碑林等都有刻石。他还为北京太阳宫公园巨石写“曦和情逸”、为北京蟹岛度假村书巨幅“蟹岛泉”三字。他的作品被人民大会堂、故宫博物院、英国伦敦共和协会、烟台美术博物馆、厦门大学、湖南吉首大学、甘肃省图书馆、闻一多纪念馆等单位收藏。
  大彪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编著书籍三十余种。在勤于笔耕的同时,亦致力于书法理论的研究,有《浅淡书法十章》、《初练毛笔字问答》、《谈书法欣赏》、《书法与长寿》等。另有《冯大彪行草三字经弟子规》、《冯大彪行草书法》、《冯大彪咏竹书画合册》(与孟庆堂合作)、《冯大彪行草常用古诗选》以及《冯大彪书离骚等四种》问世。
  其书作由中国书协输入了中国当代书法家电脑数据库,并被收入《当代中国书法艺术大成》、《中国20世纪名人刻字大观》等多部辞书。参加大展更是无计其数,如1994年“王子杯”海峡两岸书画大赛获金奖,1997年香港回归“中原杯”书画名家邀请展获荣誉金奖,1998年获“中原百杰书法家”称号等。
  大彪先生年事已高,但看到他至今仍为传承书法这一中华文脉,奔波劳碌,心疼不已。他却说:“欣逢盛世,倡导和谐,衣带渐宽人憔悴,值得!”
  大彪三缘斋的书案上,有一对漂亮的紫檀木镇尺,由民俗家、诗人成善卿特意题诗定制馈赠。其诗云:
  笔艺飘萧见性灵,
  三缘墨妙九州名。
  豪锋点染逾千里,
  万户书香胜锦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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