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生暖

来源 :思维与智慧·下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ourl123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囤里有粮,心里不慌。”土地在庄户人的眼里是金贵的,土地上产的所有可吃的东西都是金贵的。
  土地不薄村庄,只要勤快;土地从不怕被使唤。它可以终年拱绿,绿着庄户人的肚皮,绿着村庄。饥馑时,一把菜叶都足以叫人眼馋,在追求绿色食品的时代,蔬菜反客为主,跃为餐桌上的主角。厨房留住美好的诗意,烟火笼回远方的脚步。
  土地最不愿意自己被荒着,毕竟有绿色一寸寸生長的日子才最实在、最走心。侍弄土地,心里不能有躁气。如我,去年在老家门前侍弄的几行辣椒,水没少浇,草没少拔,可就是长得不景气,稀稀落落。终了,草比辣椒长得盛。
  四叔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他看我点的豆子出苗不齐,有些地方空出偌大一块,心不落忍,便撒些萝卜籽,用柴耙纵横划拉几下,二尺高的豆子围绕的这几片幽地便不再寂寞。
  拣着秋伏这个空闲的当儿,两三天的时间,土地上便生出星星点点的绿来——四叔点种的萝卜出苗了!两个星期过去,几块空地变成绿色的湖泊。湖泊里,众多小拇指似的生命已探出绿色的脑袋,惊喜地窥视这个神奇的世界。
  立冬了,树叶跑得快,土地在静等一场雪。地雪相拥,是冬里最美的景致。其实,在等待的这个节点上土地并不寂寞。旷野里有三五簇绿点染着,庄前屋后有一畦畦的绿固守着,秋把春的念想递给冬。
  那绿着的,除了白菜便是萝卜。
  霜愈重,绿色愈深,根根茎脉愈发挺拔。每个绿着的滚圆的肚皮都腆着,固守着自己的土坑,等待村民的手把它们捧回庭堂。刚刚出锅的一笼圆润的馒头在等待一碟“三大王”。小葱、辣椒、萝卜,三样切成丝,油盐酱醋相拌,绿、红、白三色相间的一碟品相上等的菜呈上来,馒头就着菜送进嘴里,馒头的劲道、小葱的辛味、红椒的辣感、萝卜的爽脆一股脑涌来。
  庄户人懂得蓄储,把萝卜从土里收回又把它重新埋回土坑里,这不是多此一举。冬无法侵入土地的深处。庄户人把萝卜深埋,把这些生命护得更温暖些。土地亲着萝卜,萝卜也恋着根。
  村里的女子们是田野最灵巧的绣娘。你瞧,她们将绿色的萝卜叶割下来,一条一条码齐整,再一绺一绺挂上庭院的南墙,南墙上便悬生出一条绿色的瀑布来。初冬的阳光很知分寸,它把叶上的水分沥干,把绿色留住。等到大雪压来时,村民们拿出一两撮干萝卜叶放到热气腾腾的锅里,入锅的萝卜叶马上就恢复活性,一片片的绿滋养着锅,滋养着胃,更滋养着农人的日子。
  媳妇们用一盆温水洗净萝卜,再将萝卜摁在案头,片刻工夫,一堆粗细匀称的萝卜丝便躺在案头,早剥好的几根白嫩的小葱候在这里,醇香的紫苏油在锅里已不安分。一声“刺啦”,萝卜丝、葱段在油里成了亮黄色。水入锅,锅盖已摁不住喷香的味道,一缕香气飞出窗棂,整个庭院都被香气笼着。早备好的稀面糊在灶前已等候多时,锅开了,拿起筷子搅拌着将面糊倒入锅里,几分钟后,一锅拌汤即大功告成。稠而不黏,白里隐着星星点点的绿,香葱味扑鼻,汤触过唇齿,柔滑生香,进入肚中,温润暖心。那一刻,农人该是舒坦的,烟火该是溢笑的,村庄该是惬意的。
  坑里有萝卜,三冬一村暖。
  (陈福民摘自北国网 图/槿喑)
其他文献
撑一柄杏黄油布伞,行在江南古村里,那些石頭墙、鱼鳞瓦的老房子在雨中特别的宁静古朴,依稀能听到山坳里传来的鹧鸪声。只是雨大了些,青石巷里起了烟,也就腿肚子高吧。有村夫扛着犁铧、披了蓑衣慢慢地走在巷里,身边是老黄牛,走几步“哞——”一声长唤,后面却跟了一头小牛犊,听母亲一叫唤,小家伙马上颠颠地赶上来——远远一瞧,人与牛竟是踩在雨烟里,如仙境一般。斯时,人家的瓦屋顶上也起了烟,湿淋淋的雨世界里,石板巷、
1  有天我爸突然对我说:“你教我玩《王者荣耀》吧。”我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我好像看到了手机屏幕以外的他对我晦涩的疼爱。  我从小和我爸见面时间并不多,他的工作也算半个技术活,每天起早贪黑,朝九晚五,为的只是年末拿回家的两万块奖金,然后一家人过个好年。  可能人就是这样,在外面如何伶牙俐齿,最亲的人面前往往沉默寡言。放假回家不是在客厅玩手机就是在卧室玩电脑的我,听到父亲的要求,
景德镇的拉坯师傅老冯,一年前刚PK过来自日本的陶艺大师。因为双方都是拉坯技术的国宝级传人,这场交流带着浓郁的打擂台的气氛。日本陶艺大师在致辞时,谦逊中带着一丝隐而不露的傲慢。他声称,远在唐宋时期,日本是跟从中国师傅学习陶艺,而明清以后,徒弟的匠艺如此杰出,师傅是否及得上,可就很难说了。  中方领队神色紧张地瞅瞅老冯,见老冯的瞳仁并没有因为忐忑不安倏然缩小,反而愈见其大而幽深,立刻放下一半心。  说
孩子拿回学校发的《小古文》课本,文风简淡清新。每篇仅四五十字,将万物说透,无繁文缛节,当止处,则止。一如夜里,所有的星星亮起来,明月清风自来。一则一则,珠贝一样闪光,令人爱惜,值得细细抚摸。这些古雅的汉字,仿佛活过来的波光粼粼,犹如暮春清晨橘红的阳光倒映于溪水,一路流啊流,流了几千年,到得当下,一样无以形容的好。  一篇篇讀,不知不觉到了末页,似乎舍不得,回头重看一遍。被这样的小古文浸润着,窗外的
北国乡村,需要野巷炊烟,更有赖鸡鸣狗叫。清晨,没有高高低低的鸡鸣,还算清新明净的乡野小村吗?夜晚,没有隐隐约约的狗叫,哪还有窄巷柴门的闲适情调?  圈养的猪,算是日子丰满的标志,那些消瘦的日子,勉强也能挤过去。喂羊,属于闲雅三分的饲养,却拿不准,究竟哪些东西可以舍去。唯有鸡犬,不可或缺。“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已是热闹、祥和的乡村家园了。  俗话说:“撑不死的鸡,饿不死的狗。”觅食,堪称家鸡的本
她叫艾尔芭,是一位全身长满斑点的00后。但是因为斑点,她竟成为最美超模,是时尚杂志的宠儿,英国《每日邮报》还大篇幅报道了她的事迹。  2001年艾尔芭出生时,上帝或许给她开了一个玩笑——她全身长满了斑点。最初知道消息时,母亲惊呆了,她不相信女儿竟然患上如此罕见的先天性的皮肤病。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四处求医,五年之中进行了30多次手术,但斑点不仅没有好转,反而留下了更多的疤痕。  小时候的艾尔芭机
我在某本书里看到过这样一则故事。在某座山的山脚下,有祖孙二人在那里养小斑鸠,在那座山的另一邊,有另外一对祖孙在养雏鹰。后来小斑鸠和雏鹰都长大了,都学会了飞翔。某一天,它们都被放飞到空中。之后,那只鹰把斑鸠吃掉了。在大山的这一边,祖孙俩因为辛辛苦苦养的斑鸠被吃掉而痛哭流涕;而在大山另一边的祖孙俩却欢天喜地,因为那只鹰第一次学会了捕猎。  说起来不可思议,但人生的悲欢离合说到底就是这么回事。  把喜悦
最近南京一家零食便利店火了,让人称奇的是零食包里根本没有零食,却被抢购一空,甚至人们抢着加钱买。到底零食包里装的是什么?让生意竟然如此火爆。  原来,这是一款“电费零食包”,里面没有吃的,只有一张卡片,封面有个二维码,直接扫码就能为偏远地区的老人缴电费。  电费零食包封面印刷的是一张张老人的照片,一两句话介绍了这位老人的情况。“爱笑的立海大爷,电费厅离他50公里,坐车要1.5小时。”“总扣错扣子的
某个夜晚,庄子在睡梦中发现自己竟化身为蝴蝶,他得意于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在花园中飞舞,已忘掉了本来名叫庄周的那个人。没多久,他从睡梦中醒来,赫然发现自己还是原本名为庄周的那个人。这时候,心中闪现一个天大的问号:问自己是刚刚庄周梦为蝴蝶,还是现在蝴蝶正梦为庄周呢?人生路上哪一段是梦,哪一段才是觉?这涉及生命主体自我认同的定位问题。  人在睡梦中打破形体的局限,物我可以两忘,情景也可交融。“庄周梦蝶”的
农村也没有篱笆了。走十里八村,仍然见不到篱笆。想来,我不见篱笆已经有二十年了吧。  从小时记事开始,就熟悉篱笆。那时,我家后院就夹着篱笆,都是高粱秫秸的,密实而牢靠。我家后院有一亩多地,分出七分地作菜园,里面是黄瓜、豆角、西红柿、芹菜、白菜、葱、蒜,两边是桃、李、杏、枣等果树。早春,先是娇艳的杏花怯怯悄悄地开,淡粉的颜色招来了才醒的蜂蝶。桃花不甘落后,随之绽出艳丽夺目的花来。  篱笆院是我幼时的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