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探讨一部好莱坞电影,就必须面对这样一个问题,是遵循既定的类型和模式,还是突破陈规,进行类型的边缘化重组和并构,甚至能创造出新的类型。迄今为止绝大多数的好莱坞电影都无意花更多的精力在类型的开拓上,在商业一维价值判断的境遇下,另辟蹊径就意味着增加风险,因此多数影片为规避风险,都套用经市场历练后相对成熟的模板,拍摄系列片和续集就是这一模式的产物。《冰河世纪Ⅱ》是一部典型的好莱坞动画电影,宏大的场域、唯美的画质、撼人的音效、明快的节奏,使它具有极强的观赏性,这是一部远离经典,但绝对是成功的商业影片。
前作《冰河世纪Ⅰ》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充满童趣的动物世界,冰河期的来临打破了这一圣洁清新之地的和谐,动物们流离失所纷纷迁徙异地。面对灾难的不期而至,为了生存和劫难后的重生,他们必须遮掩自己的伤疤和痛楚。猛犸象曼尼、剑齿虎迪亚戈和树獭席德这三位性格迥异的主人公,从不同族群离散或叛逃,为了让一个人类的孩童重返家园,他们组成了临时小集体,冰天雪地历经艰难险阻,最终战胜了自然。矛盾和争执是他们路途的调味剂,互相协作抗争严酷环境所展现出的力量,震踏了心怀不轨者的阴谋。
续集延续了前集中的末日情节,咋暖还寒冰川开始消融,大多数动物必须和时间进行赛跑,在洪水泛滥前抵达“诺亚方舟”。灾难的预设、逃亡抗争的构架,仅仅是电影的外设,是高科技介入的奇观化展示,这些灾难往往有惊无险,在多次遭遇危机和磨难的临界点凭借异力和自我能量的瞬间爆发迎刃而解,最终指向光明的尾巴。那么好莱坞电影为什么还要不断地营造这样的末世情节呢?英国浪漫主义诗人济慈曾说过——“有点爱上悄然的死亡”,用在这里再恰当不过。在灾难面前生命显得渺小和无助,其直接后果是生命的消陨,电影为我们展映着接近死亡的过程,观众感同身受的正是激荡的生命体验。看多了好莱坞电影,观众并不为影片中主人公的命运担心,本来予以展现的剧情仅仅成为了视听层面的惊叹,无怪乎观众对大多数类型电影感到失望。在外设并无新意的情形下,必须在内核上有所突破,寻找能够抓住观众心灵的元素,和观众的期待视野错开。
影片对成长的主题予以了极大的关照,就像这些动物朋友们迈向成年的仪式,从懵懂、无知走向成熟。在动物世界中,成长是惨痛记忆的叠加和转换,貌似和睦实则离群索居的动物们在月色朦朦的溪边顾影自怜、在日暮黄昏的山崖哀嚎、在枯黄萧瑟的荒原狂奔,那是创伤印刻在心灵的寂寥与孤独。家人罹难、族群消迹,他们成为零余的“那一个”。曼尼、迪亚戈和席德这“铁三角”再次携手,同呼吸、共患难。他们克服了自身的弱点,认识了自我,超越了自我。
洪水泛滥的场景较之《后天》、《山崩地裂》等灾难影片逊色了许多,似乎只要不断地奔跑或占据一块浮萍就能安生立命,逆道而返、英雄救美的情节设置老套无甚新意可言,强行加入的爱情段落也只是简单的好莱坞化填塞,但是影片的主角换成了动物们,突破了剧情的窠臼而转向形象的塑造。动画电影作为一种完善的电影类型已经不仅仅是儿童的专利,“谁甘愿做儿童,谁就能理解天国”。既要满足少年儿童的审美需求,又要尽可能吸引成人观众,在不同受众间寻找契合点。
剑齿虎、猛犸象和负鼠这些早已灭绝的动物形象几乎无人知晓,创作人员完全可以结合史料充分发挥想象,创造出经典的卡通造型。美国著名的电影理论家亦被称为动画之父的科尔就说:“做动画的人,是上帝一样在创造世界,因为它面对的只是一张白纸。而实质的电影其本质在于对现实的记录和捕捉,更接近物质性……”白纸上圈画的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形象,不可避免沾染创作者的主观意愿,带有极强的人化意味。
这些主人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极大地满足了观众的好奇心,由于观众没有先在接受的经历,也就容易形成深层认知。而那些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动物在影片中都改头换面:乌龟露出两颗兔牙一副憨态可拘的模样,拖着笨重身体的树獭头型酷似E.T,而松鼠更像是狼头狐尾的杂交动物。动画电影也需要打造自己的明星,这需要制作团队的通力合作,他们除了要具备亲和力的外形,还要有招牌式的动作、惯用的俚语和独特的性格。
有了好的角色,自然要有好的语言,动画电影不同于真人饰演的影片,它要求通俗易懂、清新活泼、逗趣好玩,就需要用调侃、幽默的语言来博得观众的笑声。幽默不是搞怪、戏仿和恶俗,而是行为处事过程中自然、本真的流露,是角色性格的外化。这部作品中的动物都有着极强的语言禀赋,是他们的共同努力为观众营造了一个充满趣味的“语言场”。地壳虫东尼向母犀牛推销减肥药,被随后赶到的公犀牛阻止:“别买减肥药,亲爱的,在我眼里你瘦的就像一根火柴棒。”席德和迪亚戈因遭到负鼠兄弟的戏弄而完败,迪亚戈对席德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他们有50只,还是……响尾蛇哦”,可以看出他冷酷外表下好要面子的一面。
影片有着主副两条叙事线,副线延续了前集中松鼠斯科特争夺松果的艰辛历程,只是这一次更加坚定、更加无畏,影片对这只意志顽强、痴心不改的小不点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像插播广告般隔时交待一下,和主线的情节交叉错位产生强烈的间离效果。影片中其余角色都是为主线的叙事服务的,小动物们夹杂其中插科打诨,他们虽不是影片极力要塑造的形象,但他们的言行对于推进情节的发展至关重要。
以先知自诩巧舌如簧的地壳虫,“预言”了冰川崩裂、洪水泛滥的消融期的来临,而秃鹫盘旋在空中注视着事态的发展,集结在枝头为即将到来的丰盛食物载歌载舞,宛如戏剧中的歌队,不时变换着队列,唱着欢快的歌谣。主线以逃难和爱情并进的方式展开叙述,副线在多数情况下并未和主线融合,只是在首尾予以呼应。可以说影片是凭借这只松鼠的一己之力扭开了叙事的阀门,最后也是由他关上的。而他似乎对身边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专注于“松果攻坚战”。
副线的强行加入使主线刻意营造的紧张、混乱的氛围瞬间缓和,生与死的界限也一下子消散了,动物们集体抗击自然的伟大力量竟然不如这只“没有出息”的松鼠。松果都难以征服,又何以有如此神力左右自然?瘦小的身躯何以能劈开硕大的冰山?身手不凡击溃了恶鱼阵,却为何在破壳而出的秃鹫前夺果而逃?这些疑问不能说是硬伤,但确实值得推敲。正是副线设置上的诸多不足影响了影片的整体性和逻辑性,影片就像一支上弦的弓箭,尚未离弦弦已断,高潮部分始终没有起来。电影是真实性和假定性相融合的艺术,假定性情节必须要达到艺术的真实,为了让副线和主线产生联系,将情节生搬硬套组接在一起,只会削弱叙事的连贯性和合理性。[责编/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