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邂逅
　　一段情缘
　　一场危机
　　便车回家
　　罗局长在省里开会。会议结束前一天，他打电话让办公室第二天派车接他。
　　定好下午两点半车到，可是直到三点半，车还没来，却来了个电话，是司机小杜打来的。车在高速路肇事了，小杜让他到火车站坐 “穿线车”回来。穿线车是往返盘龙市和省城的出租车，两头穿线，不跑空载。老罗打车到了车站，在铁路宾馆门前果然停了一溜盘龙市的出租车。他包下一辆，出市区，上高速，起初一切顺利。
　　但车上了高速，驾驶台便传来无线呼叫——“0795，0795，你在哪儿呢？请回答。”是个女声。司机抓起对讲机：“是8260吗？姐们儿，你在哪里，请回答！”对讲机里发出哏儿哏儿笑声，“我快到九道湾了，你呢？”“我啊？我在你后面吧。嘻嘻……”
　　这时老罗的手机响了，是小杜。小杜说，局长你坐穿线车了吗？……你让司机慢点开，这边的雾挺大。老罗挂了电话，看看车外边，路面上果然飘起了一层雾。
　　“师傅加小心，雾越来越大了。”老罗提醒越聊越投入的的哥，不要过于缠绵，高速公路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况且还有雾。
　　“哎，起雾了我说！”司机这才发现路况有些不妙，“你那面怎么样？”“不怎么样，越走雾越大。对面好像封路了。”“封路了？那怎么办？”“走便道吧……”
　　对不起大哥，司机收起对讲机，边收油门边寻下道路口。前面堵车了，咱走便道吧。
　　和司机涮羊肉
　　高速公路封道，车辆都涌到便道，便道患上了肠梗阻。穿线车司机使出浑身解数，左冲右突，到了九道湾终于一步也挪不动了。
　　司机下车想辙去了。对讲机却又响起来：“0795，0795，你下道了吗？”还是那个女声。老罗凑着话筒说：“0795下车问路去了。我们已下道，现在九道湾。”对方声音：“你们也到九道湾了？在什么位置？”“我们在——”老罗前后瞅瞅，对面有个“飞龙火锅城”。“这里有个飞龙火锅城。”“呵，离我不远。”“前面堵到什么程度？啥时候能通车？”“听前面车说，大关塘那儿肇事了，堵十几里地，警车都过不去了。雾还越来越大，头半夜是没指望了。包我车的那两口子下车，找地方住去了……”
　　通过话，司机满头大汗地从雾中返回，还跟来一个女人。走到近前，老罗就知道这女人是谁了。
　　果然司机说，操，白跑出二里地。我铁子的车就在前面，呼她一下不啥都清楚了？
　　谁是你铁子？当客人的面，你别不要脸！女司机的嘴茬子不让人。咱俩不铁，你跟我来干吗？男司机嬉皮笑脸道。你不是说请我涮锅子吗？女司机一指“飞龙火锅城”，不吃白不吃。
　　正好，我也想涮火锅。老罗笑说，大家一起来吧，我请客。
　　大哥是敞亮人，包车说包就包。男司机大咧咧道，女司机却白他一眼，说：别拿自己不当外人。这位大哥，咱说好了，AA制。
　　这顿AA制涮羊肉，老罗吃得酣畅淋漓，香甜无比。而且，一向不喜欢喝酒的他还喝了不少白酒。酒足饭饱后，路还没通，老罗就钻进汽车后座躺下，很快就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罗被吵醒过来。“……喝吧，喝吧，我看你怎么办！”“他们要走，我就拉、拉上他们走呗。”“喝成这德行了，你走得了吗？”“再亲、亲我一口，亲完我就走、走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罗紧闭着眼睛，刚想抗议，却被扒拉起来。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男司机说车钱他不要了，请老罗帮他个忙，照看一下这辆车和醉酒的女司机。你干什么去？老罗很不情愿。
　　前边的路通了，坐她车的那两口子来电话要走。男司机说，她喝的那德行，走得了吗？言语中流露出一丝不满。老罗不傻，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我铁子醉成这样，你就没责任了？
　　原本说好只涮羊肉，不喝酒，可是，涮着涮着，女司机吧嗒吧嗒嘴说没劲，这么好的羊肉，空嘴吃糟践了，上瓶酒吧。罗局长经历过的大小酒局无数，没见过餐桌上有女士挑头张罗喝酒的。这女司机有点意思。便说，喝点也行。
　　喝起来才知，女司机有点酒量，而且嘴茬子仍然锋利无比。不是我说你，她数落男司机，哪回喝酒你都拿五做六的不痛快，今儿个也是。我要是不提这个茬儿，大哥这顿饭就没酒喝了。老罗就有些感动，敢情这位的姐张罗喝酒是为他着想呢。
　　喝酒其实就是喝个情绪。情绪一上来，便酒逢知己千杯少了……
　　幸亏我没和你们一块喝。男司机在“铁子”身上掏找车钥匙，一边唠叨，我要是也喝成这样，还走不走了？说着，把自己的车钥匙交给老罗。
　　惊魂一刻
　　男司机走了不一会，女司机就胡言乱语了。老罗担心她吐到车里，下车打开副驾驶门。女司机一见风，酒涌上来，哇的吐到衣襟上。老罗只好让她把外衣脱了，扶她到车后座。女司机不肯躺倒，反而双手搂住老罗脖子。大、大宾子，你对我真、真好！冷不防，吧唧，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两条腿死死盘住老罗。老罗想推开她。不料却失去重心，被女司机的身体坠着，栽倒在车后座……
　　“罗局，别紧张……我就是想和你好……”也是这样的黑夜，也是酒后，也是在车后座，“她”也是突然袭击，像一团缠绵的藤子，柔润但坚定地将他攫住。“她”是局里的一个与他关系不错的青年干部。在一次他们共同参加的宴请时，小杜喝了酒。散席后，老罗一个人往家走。走到半路，一辆小夏利在前面停下，“她”从车门下来，请局长上车。我没喝酒，我送您回家。“她”把他送到了郊外的小树林里……
　　一股味道干扰了老罗，是女司机手上发出来的，柴油味。尽管柴油是燃油，但这时却犹如灭火剂，将他的欲火在瞬间熄灭。他从她胸脯上拔出脑袋，深深地吸了一口从车窗外飘进来的田野气息，人一下子清醒了。
　　大哥不一般
　　第二天，浓雾散去，旭日东升时，女司机才醒来。
　　老罗从路边走过来，把那把车钥匙递给她，说，你开这辆车走吧。那位昨晚开你的车走了，送那两口子。 　　昨晚路就通了？女司机有点不知所措，他开我车走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喝多了，睡了。老罗轻描淡写地。
　　女司机脸蓦地红了，嘴里骂骂咧咧，操，有啥不放心？不放心他一个人了？边骂边上了车。开着开着，女人突然哭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呜……呜……大哥，昨晚，我是不是耍酒疯了？
　　呵，没有。老罗胡乱搪塞。其实也没什么，喝酒人谁没醉过？……你不必太在意。
　　驶入盘龙地界时，女司机开了手机，摁了一号码，却把手机交给老罗：问他在哪儿换车，我不愿意搭理他！老罗迟迟疑疑地接过手机，没等他开口，对方迫不及待地问：你们到哪了？你好没好点？
　　老罗按下免提键，说：大宾子你放心吧，我们已经进入盘龙地面。对方回答：大哥，太谢谢你了。回盘龙我请客，这回一定和你一醉方休。老罗想，这一回就够了。与穿线车打交道，但愿这辈子就这一次。大宾子似乎意犹未尽：大哥，以后常联系啊。车上有我的服务卡，你拿上一张，用车就找我。
　　穿线车把罗局长送到罗府：佳迪园别墅区。下车时，女司机在车里端详北欧风格的别墅大门，瞥一眼老罗，讪讪地说了句：大哥，你不是一般人。
　　不想再和穿线车打交道，只是老罗的一厢情愿。后来，他不得不又用了两次。
　　与老罗交往的一个女孩子怀孕了，要到省城一家专科女子医院做手术，让他派一辆车。这类背人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于是，他想到了穿线车。老罗翻出了穿线车的服务卡，给大宾子打了个电话。
　　女孩子的事情过去不久，在盘龙开发区投资的一个澳门朋友从省城打来电话，说老罗的“药”捎来了，请他亲自过来取。老罗知道是什么“药”，他去取目标太大。让谁去呢？老婆不行。想来想去，只有“她”去，不显山不露水，人也可靠。
　　老罗没让“她”开车去。那么一大批“药”，她一个人独来独往太危险，得有个人陪着。找谁呢？老罗又想到穿线车。他打电话和大宾子交代：我有事去不了，可能是个女士上你车。大宾子会意道：大哥，咱哥俩谁和谁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一次又出了点意外：“她”有生以来头一次看见这么多“药”，非常害怕，到手后没敢往回带，而是直接存进省城一家银行了……
　　副市长翻车
　　老罗是在省委党校参加“市、厅级领导干部培训班”时被“双规”的。省纪委的两个干部负责他的案子，一个和他谈话，让他交代问题，另一个作记录。但作记录的那个记了几笔就不记了，因为老罗说他没什么可交代的，组织上肯定是误会了。
　　一年前，老罗因为在招商引资和外经贸战线的政绩卓著，在市人代会上，被盘龙市企业界代表联合提名为下一届政府副市长候选人，大会选举时得票超过半数，成为本次人代会上杀出来的一匹黑马。
　　罗市长，你当副市长后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办案人员改变策略，开始和老罗闲聊。老罗想了想，老实说，最大的感受是出镜率高了。当局长时，我一年到头也上不了几回电视，当副市长几乎天天出镜，大会小会地曝光。电视台记者的摄像机像杆机关枪，一天到晚总瞄着，你们说，我还敢搞腐败？不瞒你们说，现在，走在盘龙大街上，三岁小孩都知道我是谁。
　　两个办案人员笑了，说罗市长的感觉很形象，很贴切，和我们掌握的情况十分吻合。说着，二人彼此相视会心一笑，记录的那个交给老罗几张材料纸，让他把需要向组织交代的问题写出来，限期只有两天。说完，他们就出去了。
　　老罗一个人在沙发床边坐着，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消逝在隔壁房间，才站起来，在有限的客房空间里困兽般踱来踱去。和他们掌握的情况十分吻合？他们掌握什么情况了？老罗在窗前站下，下意识地掠了一眼街景。突然，他的目光见鬼了似地死死定住。
　　楼下的大街上，大小车辆如河水一般缓缓流淌。车流里，几辆挂盘龙牌照的出租车鱼儿似的在里面穿梭……
　　责编/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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