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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我,
  究竟谁能赢得这场游戏?
  任性或随意,
  请不要说这仅仅是一场游戏,
  因为我已经输尽自己。
  
  侠义这种东西已经同爱情一样皆成为了存在于繁华都市各处角落的传说,你也好,我也好,不过都是怀着可笑的梦想试图找到一个属于年幼童话的结局。有人说,言情小说与武侠小说是成年人的童话,方吉对此深表同意。
  年已二十七岁的她是一个三流的武侠小说作者,虽然自称是三流,却从来也没有想过放弃。因为从小喜欢武侠小说的缘故,所以一从学校毕业,她就选择了这条对于女性而言有些不合适的“武侠”之路。经过五六年的努力,即使小有名气,然而也只是因为其出书的质与量尚可,才稍稍被一部分读者群接受,也因此至今她只是一个同小出版社签约的穷作者而已。同那些受人欢迎追捧的大家全然毫无瓜葛,所受的待遇更是天差地别。偶尔心血来潮翻看自己笔下的侠义世界,她便会无比清醒地意识到所谓的爱情其实也只不过是人为的造作,只可笑不可信。
  “因为我总觉得爱情是一个奇怪、不可琢磨的东西,而且基本上不相信,所以笔下的男女主人公的情感描写总显得单薄而模糊……”正在为新书写序的三流武侠小说家并未注意到屋内另一人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依旧飞快地敲击键盘。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低沉不失悦耳的嗓音,冷冷地透着一股强烈的不悦。
  “啊……”早已忘了屋里还有一个同居者的存在,专心致志写序的人被吓得尖叫一声,“……不要像鬼一样贴在我后面,你又没练过轻功。”
  没有开灯的室内唯有电脑显示屏的微光映出言喻深大为不满的表情,他朝瞪着自己的人露出一抹冷笑,随后出其不意地按下删除键。
  见文档上短短五六行的序言瞬间化为乌有,方吉又好气又好笑。
  “只是一个序而已,有必要这么小气吗?”
  “不是我小气,是我很生气。我们在一起已经一年了,但你从来不把我当成恋人对待。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哪怕你父母打电话逼你相亲,你也不愿意告诉他们我是你恋人。”
  唉?原来昨天晚上回公寓的他正巧听到了她同父母的争吵。这下麻烦了……暗暗叹口气,她无言起身离去,是不知如何解释的疲倦与懒惰。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言喻深的脸色更为难看。
  “说好再多给我一点时间适应的。”多少被恋人弄得心情烦躁,她拿起杯子一口气喝下一杯白开水。
  “那么你究竟会不会去相亲?”
  “就算去了也不会有结果吧。”她半真半假地叹一句。
  “即使没有结果我也不希望你去,是真的。”他走过去,紧紧拥住她并以牙齿轻咬她的耳垂,“我可以同意暂时不公开我们的关系,但绝对不会允许你做出背叛我的事。”
  耳朵又痒又痛,方吉缩了缩肩,不由皱起眉。
  “你不是已经听见我拒绝了吗?”
  “谁知道在我走后,你会不会又被他们说动。”他嘟哝,“原本不觉得什么,可是刚刚看到你写序,说不相信爱情,我就觉得不安。”
  “写写罢了。”她敷衍一句,试图阻止他的敏感。
  “你是个作者,自然知道自己写的东西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吻了吻她即使在春末夏初仍凉凉的脸颊,“不管怎么样,你都必须相信我。”
  “行了,一直说这些,你不肉麻吗?”她轻笑,心里却空荡荡的没有底,“凌晨三点的飞机,现在是一点半,你走不走?”
  即使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他仍凝视了她几秒钟,全然无法感觉她的情意。微微叹口气,他提了行李转身而去。
  “呯!”
  夜半的关门声格外令人心惊,独自留在屋里的人一震,随手掀开放下的窗帘。那是一辆全黑的高级三厢轿车——“梦幻”,通常只有豪富之人才能拥有的昂贵名车。他同她处在不同世界,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可惜她至今弄不明白为何他们会如此纠缠不清。电脑屏幕暗下来,屏保的图片是著名乐队的摄影特辑,画面不断切换,一张接一张,皆是不同角度的某人线条凌厉的脸庞。
  “雷钧”是十年前正式在流行乐坛出道的乐队组合。未出道前仅仅只有键盘手兼队长言喻深与鼓手姚恒端两名成员而已,因一次在酒吧演出的偶然机遇,他们受到最大唱片公司的赏识,而决定了他们将成为著名乐队的命运。签约后,唱片公司为他们找齐了一个乐队生存的必要人物——嗓音空灵的主唱与有“天堂音域”之称的贝斯手,以及虽刚入行却比老手更能在行业中得心应手的魔鬼人物费叔迪作为新乐队的经纪人。乐队成立的当年,“雷钧”便推出了他们的第一首单曲《雨》,单曲推出仅仅一周就在各大音乐排行榜上杀进前三甲,并陆续创下进榜时间最长、夺冠时间最长等一系列新纪录。随即发售的第一张专辑《天域》也大受好评,非但创下百万销售佳绩,更是在年底年初的各大颁奖盛会上使得乐队与唱片公司满载而归。
  于是次年,他们的第二张专辑《瞳》夹带着上一年的气势继续横扫整个流行乐界。随之,乐队的主唱手皓银也因其亮丽抢眼的中性化容貌与飘渺不可琢磨的歌声成为由听众选票评比出的最爱欢迎男艺人。而乐队的队长言喻深则因为包办了整张专辑的制作与作词,获得当年最佳音乐人的美誉。而由贝斯手林一贺作曲编曲、言喻深作词的主打歌曲《瞳》则获得了最佳作曲最佳作词最佳歌曲三项大奖,另有其他三首歌曲入选最佳歌曲年度排行榜的前十名。
  紧接着几年,“雷钧”在保持每年出一张高质量专辑的基础上,先后在十几个大城市举行了他们的演唱会。但凡乐队所到之处,再贵的门票也能一售而空。四位成员的人气更是使其他歌手明星望尘莫及,嫉妒得吐血。因为四位成员都是长相俊美的男性,所以一开始有些苛刻的乐评人将他们定位于偶像团队,但其凭借着过人的实力向众人证明了“雷钧”无人可敌的横溢才华。
  在乐坛成功创下辉煌佳绩的七年,就在“雷钧”准备推出第八张专辑的前夕,主唱皓银被警察局以“吸毒”与“藏毒”两项罪名逮捕并被判刑。就在外界为此事谣言纷飞时,“雷钧”的成员们却坦然面对各大媒体与无数听众歌迷。他们非但坦言不会取消第八张专辑的推出,同时会按照原计划在年底举办有史以来最盛大的演唱会。专辑一推出,即使歌迷们对主唱皓银深深失望,但这失望却因专辑中的音乐之美而改为无可奈何的惋惜与更深层次的迷恋。当然,年底演唱会的近十万张的票也一如以往般被一抢而光。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演唱会的主唱由以言喻深为首的另外三名团员轮流担任,虽然三人的嗓音与皓银大相径庭,但各有特色的演绎方式同样令歌迷们大饱耳福。
  可惜“雷钧”的霉运似乎并未随时间过去,当新一年钟声敲响时,成员们得到了主唱手皓银在监狱自杀身亡的消息。第八年对“雷钧”而言是消沉的一年,整整有大半年的时间,媒体与大众听不到“雷钧”的声音,就在大家猜测“雷钧”会不会解散时,等待已久的第八张专辑《堕罪》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各大音像店的货架上。众人这才惊觉,这是一张以怀念与希望为主题的音乐专辑,一边在悼念逝者的同时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新的“雷钧”。出乎意料之外,新的主唱者并不是和前主唱者类似的中性美男,而是一个声音与打扮都极为男性化的美女。
  换上第二主唱者古古的“雷钧”很快推出了第九张专辑《大雨之后》,一惯悠扬动人且富节奏感的曲风加以新主唱雌雄莫辨的奇妙嗓音,乐队的新专辑得到了比以往更受欢迎的肯定。紧接着第十年的专辑继续保持前九年的势头,令唱片公司与歌迷欣喜若狂。
  这就是“雷钧”,一支几乎可以谱成传说的乐队,而创造这支乐队的男人也与身为一介区区三流作者的她浑然不同。至今她依旧无法找到支持他们关系的平衡点。诚如言喻深所言,他是个任性的人,一切都缘于他的任性,任性的开始,所以多半也会任性地结束。抱着这样肯定的心情,她单方面被他任性地爱着。谈不上苦不堪言,却也酸涩得令人惶恐欲逃。
  


  
  窗外的都市被炙热的阳光耀成白花花的一片,光只是在开着冷气的屋内向外望方吉已经感到胆怯了。生物钟与常人相反的她不但讨厌白天喧闹的人群,更讨厌顶着酷热一身是汗地到处奔波。
  “今年你一定要出席,要不我绝对会被那个臭胖子嘲笑,说什么我们出版社连个像样的作者都没有。”
  “如果我去,他会说你麾下只有像我这样不入流的作者,到时你还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绝对不会,臭胖子早就想要认识你,因为你是他认同的‘武侠江湖’中唯一的女侠。”
  “我不想去。”很干脆地拒绝。
  “不行,你一定要到,要是你不到我就天天在你家门前哭。”
  才睡醒的脑子里浮现编辑柳恶恶那半吊子的鸭霸口吻,她无奈地叹口气,认命地打开房门。前天晚上接到柳恶恶的电话时,她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是要她参加一年一度的武侠小说作者交流会。这种只限于出版社与作者之间相互较劲的自助餐会,她一点也不感兴趣,尤其想到还会遇到另外一个这辈子都不愿见到的人就更畏惧了。实在怕柳恶恶的不折手段,况且也已打听过那个人似乎不愿放下身段参加这类缺乏新意的交流会,于是才在几番犹豫后决定去露个脸。
  高级酒店馆的大餐厅,虽然豪华有余,然出席的大部分人都将注意力集中于互相应酬交际。方吉一出现,柳恶恶就不顾形象地扑过来,唯恐别人听不到似的大叫。
  “吉吉。”
  大部分男性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惊异与细细地琢磨,甚至还有点排斥。毕竟她是这个城市中唯一坚持写武侠小说六年之久的女作者,而且从来不露脸。
  “你就是吉吉?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最先来到她面前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他脱下黑色的运动帽露出剪得极短的头发,仅仅是下身牛仔裤上身短袖T裇的简单装扮,与交流会的气氛全不搭调,却因其自信的表情与举手投足间的神采飞扬显得异常帅气俊朗。
  “死胖子,你滚远一点,不要对我家吉吉流口水,恶心。”只能排第二的柳恶恶横了一眼自己的死对头,拉着方吉走进大厅。
  “我是四国出版社负责武侠小说的编辑之一,江一。”无视柳恶恶的阻拦,男子飞快递出自己的名片。
  方吉怔了怔,下意识地接下对方的名片,因为多少有所耳闻秦江在武侠小说圈的名气。
  “喂,不要抢我们出版社的作者。”柳恶恶怒目相视。
  “和你们这种小出版社,我们犯得着抢吗?”另一人回以一抹鄙夷的冷笑。
  “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有点急事,必须立刻离开。”并未做自我介绍,自内心产生某种惊慌的她想要逃。
  “呃?什么事这么急?”柳恶恶嘟起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啊,我妈托人帮我约了相亲对象一起吃晚饭。”随便掰个借口,她朝两位编辑歉意地微笑后就立马转身。
  “等等……”江一想要追却被作怪的某女抓住,“……柳恶恶,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让你的阴谋得逞。”她奸笑两声。
  “你……”
  ……
  懒得去管别人的闲事,方吉只想快点离开此地。是自己太大意了,一直没注意柳恶恶每天诅咒的“臭胖子”竟就是负责那个男人的著名编辑江一。既然江一来了,那么那个男人没有理由不出现,趁他未到时自己尽快离去,免得见面尴尬。
  盯着鲜红的楼层数字跳到“1”,当电梯门缓缓打开时,她稍稍松口气。只是双脚才踏出门口,身体便僵住了。
  “呦,终于能见面了。”对方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白皙的肤色,秀丽的五官配上一副眼镜,透出一股浓郁的书卷气,斯文又不失俊秀。
  “啊,好久不见。”一时之间的无措,她只能回以一个僵硬的微笑。
  “知道你这次会来,我是特意来见你的。”
  听似令人心跳加速的话语,然方吉仅仅是脸色苍白地点点头。
  “去咖啡厅坐一会儿吧。”强势的命令口吻,一如当年。
  “对不起,我有急事。”不再是少不知事的懵懂傻瓜,她口气淡漠地拒绝。
  可惜他性格中与外表不相称的蛮横比起以往更为突出,男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露出充满优越感的微笑。
  “还在为当年的事嫉恨我吗?”
  “算是吧。”她不着痕迹地挣脱。
  “我只是借用了你的构思,并非抄袭,不是吗?如果我没获奖,我想或许你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不想再提以前的事,也不想再见到你,我以为你明白。毕竟你现在已经是一代宗师,若再与我纠缠,怕是只有百害而无一利。”方吉冷言讥讽,狠狠地反击,因为打从心里厌恶对方的厚颜无耻。
  “你……”男人惊诧地睁大眼,不怒反笑,“……几年不见,你的确变了。”
  “变得不那么好欺侮了。”她也笑,所有的情绪皆冷凝住。
  “不错。”对其先前的要挟有所顾忌,他朝旁边挪开一步,让开通道,“改天我约你出来叙叙旧。”
  “怎么可以浪费大师您的宝贵时间呢?”她嘲讽一句,头也不回地快步冲出酒店。
  混蛋!顶着烈日,她低声咒骂,不知是诅咒炎热的天气或者是不期而遇的某人。
  她同严森念的是同一所大学的中文系,由于彼此都疯狂地迷恋武侠小说而成为知己,并在相交两年后成为校园内公认的“侠侣”。他是她第一次怀着梦想喜欢上的异性,甚至幻想着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住在一起一同写武侠小说,一起成名。然而童话永远只是用来梦幻的,临毕业前的半年,他们决定参加由四大国作家协会举办的小说大赛,角逐武侠类小说的奖项。她总喜欢写一段就让严森看后给些意见,而严森则不喜欢边写边给别人看。最后严森的小说入选夺冠,而她则因为小说的手写稿在邮寄途中丢失而未能如愿。后来当看到出版的获奖作品后,方吉才惊愕地发现严森的小说竟然与自己所写的情节有六成相似。
  “我觉得你的构思不错,借用了而已。你看了也知道,语言文字同你的风格全然不一样,是完完全全属于我个人的东西。”
  “是吗?可惜这个解释我想我永远都不能接受。”见他一派轻描淡写的模样,她也只能无奈苦笑,“我们分手吧。”
  “你想清楚了?我现在已算是功成名就,你跟着我,相信很快也能在武侠界出头。”他微笑,眼里是全然不敢苟同的轻蔑。
  “直到今天我才清楚地了解……”她直视他的目光,“……我和你绝对不是一路人。”
  从此,他们互不来往达五年之久。其实正如严森所言,或许那部作品不获奖的话她对他的做法顶多是一笑置之。可惜偏偏获奖了,这样的结果要她如何甘心?是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构思,结果最终获利的却是他,换成任何人都无法接受。她是普通人,普通到不可能为了成全自己男友的前途而默默忍受所有不公平的待遇。况且,从这件事上她也确定了对方的人品。为了这样的人,自己做任何牺牲都是不值的。心灰意冷,她选择让这件事随时间沉淀,化成心底结了痂的伤疤,不再触碰。
  多年后,她的认真努力只能换得武侠小说作家中一个三流的席位,而笔名为“三木森”的另一人却成为每套小说都大卖的宗师级人物。
  “看来,那个人的才能与无耻竟是成正比的。”有一次从柳恶恶口中听到严森的消息,她脑海中闪过这个讥讽的想法。
  所以才说……
  侠义这种东西已经同爱情一样皆成为了存在于繁华都市各处角落的传说,你也好,我也好,不过都是怀着可笑的梦想试图找到一个属于年幼童话的结局。
  
  确立了自己的人生观,方吉毕业后租了独身公寓。不理会其他人,过着算是“大隐隐于市”的写作生活。靠着还算可以糊口的稿酬,每天在家里创作着属于自己的成人童话。直至一年半前,言喻深敲响了寂静的公寓门。
  与严森全然不一样的男子,常常任性地像个孩子,同样又有着孩子的敏感。赤裸裸地表达自己所有的情感与喜好,让她怀疑这样脾性的一个人竟可以在娱乐圈里混迹成名。
  “我喜欢看你的武侠小说,看的时候难免觉得有些无聊,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完后总会很有灵感。”直白到让人狠狠想揍其一拳的话语。
  


  “编辑说你是我的小说迷,看来他们和我都误会了。”她瞪他。
  “勉强算是吧,我是个很挑剔的人,不过虽然挑剔,有时候却随感觉而定。我希望你能帮我写‘雷钧’新专辑的歌词,可以吗?”
  “啊?”她惊讶地张大嘴,“难道你真是‘雷钧’的言喻深?”
  “我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是托别人从出版社那儿套出你的联系方式。”
  意识到对方知名度远比自己高出数十倍,方吉一时便无措起来,只能颇为烦恼地咕哝一句“我只当是一个长得和言喻深很像的蠢青年”。
  这回轮到听到这句评语的大明星吃惊地眨了眨眼,随即大笑道:“你是个高傲的家伙,果然与你笔下的主人公有几分相似。”
  因为得知对方的真实身份,立刻就矮了几截的人当下也懒得回嘴。考虑到一旦自己的歌词能被“雷钧”的新专辑入选,无疑也是另一种有力的宣传,所以她立即接受了言喻深的提议及极为苛刻的条件——住于同一屋檐下,直至写完所有令言喻深满意的歌词。
  现在回想起来,方吉仍觉得那半年是噩梦地狱般的日子。每天都被逼着写一些毫无头绪的东西,每天都要听某人重复地弹上数十遍的节奏。常常辛辛苦苦地写上几千字,眨眼间就被某人批得一钱不值删除得一干二净。看在他是大名人又给得起钱的分上,她忍受他在制作要求上过于神经质的任性,然而免不了时不时给他些冷嘲热讽。更奇怪的是半年后她仍是没有写出一首合乎他要求的歌词,相反新专辑中最爱欢迎的几首歌的歌词皆是言喻深自己操刀而作。
  “喂,这样你还给如此高的价钱?”当他仍给了她一张金额相当于她写三套小说稿酬的支票时,她不解问。
  “要不是和你在一起半年,并且每天看到你写的东西,我就不会产生写出这些歌词的灵感,这些钱是对影响你半年写作的补偿。”
  “我半年只能写一套长篇武侠小说。”
  “啊?没想到你的稿酬这么低,果然是三流的。”他挖苦道。
  “滚!”她一把抽走他手里的支票,冷冷地下逐客令。
  他则不介意地耸耸肩,共同相处半年之久,他们对彼此难琢磨的个性早已熟知。
  “小吉……”
  “不许这么叫我,我不是什么宠物。”因他擅自取的昵称发狂,她斥道。
  “……当我的恋人,不是随随便便就甩掉的那种,是要一起相伴一辈子的这种。”
  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远远胜于他说要她帮新专辑写歌词的时候。静默一分钟之后,她在他认真诚恳的视线中侧首。
  “我不想谈恋爱,尤其是你这样的对象,根本不适合。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也没有什么自信能成为大明星的恋人,更不想成为娱乐版上津津乐道的灰姑娘。”
  “我说过我是个任性的人,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他全然不把她的拒绝当回事。
  “我不喜欢你。”她忍不住回首瞪他。
  “总会喜欢上的。”他露齿一笑,明朗天真得像个孩子,“你公寓的钥匙我绝不还你,还有,我已经住习惯这儿了,暂时不想搬。”
  “你……”
  “别忘了上个月是我替你付了一年的房租。”他笑得像个无赖,偏又是个英俊的无赖,“住在你这儿不会有记者跟踪,而且就连叔迪他们都没法查到,像是人间蒸发般消遥自在。”
  废话!这片生活区大部分居民都是单身职业人士,白天忙着工作,晚上回家就躲在屋里休息。左邻右舍全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独身者,基本上都像她方吉这样一住五六年还不知隔壁住的是谁。所以就算是言喻深这样受到不同阶层欢迎的红星在这里住了半年,也没有人发现。更何况屋主因为不喜与外人交流,除了一个可随心关闭电源的手机,家里连个固定电话都没有,也因此令常被经纪人与组员们“电话追魂”的任性帅哥感到分外满意。
  “为什么是我?”不满他的我行我素,她苦恼道。
  “感觉。和你一起住了半年,感觉就像突然有了一个家,我想要这个家。”他轻轻道,是即使没有麦克风仍然足以使人震撼的特殊嗓音,“我喜欢你煮的菜,喜欢你骂我,喜欢你生气时不理我,喜欢你高兴时把我当成小狗一样摸摸我的头……”
  她打了个手势制止他继续将肉麻进行到底,无奈道:“你的感觉其实还真是糟糕。多说无益,你继续住在这吧,不过我们必须谈好条件。你住这里就要承担所有的生活费,不可以影响我写作。我也可以暂时当你的恋人,直到你对我没感觉。可是一年后我仍没办法爱上你,那么不管你对我还有没有感觉,都必须结束。”
  “像是一个游戏。”他嘟哝一句,挑起的浓眉显现不安的情绪。
  “也许吧。你可以立刻拒绝,并且交出我公寓的钥匙。”她巴不得他打退堂鼓,鬼才相信他说的“喜欢”。
  “我不会交出来的。”将铜制的钥匙放进口袋,他露出兴味盎然的笑容,“我不相信一年后你会说不想再做我的恋人。”
  不理会他的洋洋自得,她起身喝开水,同他说话总令她觉得紧张。
  “啊……”半途中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又补充,“……不允许向你我以外的其他人公开我们的关系。”
  “如果被记者拍到我们在一起的照片呢?”他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死不承认。”
  “铁一样生硬的绝招,虽然有点老套。”不明白为何她不愿接受他这样优秀的男人,言喻深不悦地皱眉。从懂事起他的心思全花在音乐创作上,即便后来顺利踏入娱乐圈成为众人追捧的大明星,身边围满了环肥燕瘦的佳丽,但他从不曾考虑过恋爱。一蹉跎就过了三十而立的年纪,至今他连初恋都未尝试过一次。莫名其妙的,他就被这个平凡的女人吸引了。她对他有点淡漠,经常冷言冷语,可也相当细心温柔。在同住的半年里,将他的生活照顾得很好,甚至有时候那无言的体贴令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感动。与人群远离的她有时显得孤僻忧郁,可恰恰是这一份漠离,让他时不时为她觉得心痛……
  “不管了,反正有一年的时间。”懒得费心预测未知的将来,向来更注重脚踏实地的现在,言喻深靠在沙发上迅速进入梦乡。没办法,为了赶制新专辑,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睡好觉,接下来还要四处奔波为新专辑做宣传。随时随地放松心情睡上一觉,已是许多明星人物的拿手绝活。
  从厨房出来的方吉望着合衣就在客厅里睡着的大男人有几秒的呆滞,那毫无防备的英俊侧脸在灯光中朦胧得使她感到一种暖意。悄悄地为他盖上一条毯子,她关灯回卧室。
  觉得身上一重,睡得有些迷糊的人微睁眼,恰巧看到不算苗条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总是这样……
  她给他的感觉,感觉很近的刹那却又遥不可及。
  
  黑暗中躺在地板上的颀长身躯蠕动一下,随即惊醒似的一跃而起,匆忙中差点因为绊到电线而摔倒。录音棚内所有的灯光大亮,言喻深毫不客气地踢踢睡在地上仍纹丝不动的同伴们。
  “喂,快醒来,谁知道现在几点了?”有点沙哑的声音,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感性。
  “好吵,白痴才会知道几点。”古古甩甩自己的头,第一个清醒过来,随后开始不紧不慢地做起柔软体操以舒展睡得僵硬的身体,“叔迪没来,时间应该还没到吧。”
  “哼,要是等他杀到这儿,估计我们都会死得很难看。”姚恒瑞懒洋洋地站起身,微微皱眉的样子非但没破坏其精致美丽的五官,反倒增添几许恼人的轻愁。令得一旁正在做体操的女性同伴嫉妒得只能翻白眼,明明是男人,干什么长得比她这个女人更惹人怜爱,没天理。
  “啊……”言喻深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咋咋舌,“……我记起来了,我们早上十点是不是有个通告?”
  “呃?”
  “搞什么啊?”古古和姚恒瑞异口同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你不就是因为知道有通告才叫醒我们的吗?”
  “那个……”一向在乐队中拥有最高地位的男人略有踌躇,“……对不起,我有急事,估计赶不上今天的通告。”
  “混蛋!”冷得刺到骨子里的阴森语调。
  “骂得好,一贺。”古古朝最后醒来的贝斯手比个佩服的手势,“这家伙真是够任性的,昨天晚上一下飞机就拉着我们通宵录音,结果害我们连爬回公寓睡觉的力气都没有。今天竟然想扔下我们一个人逃跑,简直是欠揍。”
  “要从哪里开始揍起?可不可以打他脸,省得每次面对他这张英俊不凡的脸我都会觉得自卑。”姚恒瑞一脸坏笑地靠近好友,一只手臂勒住对方的脖子,“说,你到底准备干什么去?才七点半就大呼小叫地把我们喊醒。”
  “什么?才七点半?”古古不可置信地大叫起来,“完了,要是我有黑眼圈一定会被费叔迪臭骂一顿,可恶,干什么会有通告这种东西!”
  “我今天有事。”言喻深挣脱好友的钳制,整理好随身衣物并确认手机电源充足后准备走出录音棚,“制作室八点后会有人借用,所以你们回家补眠比较好。”
  “你究竟要去做什么事?”向来寡言少语的林一贺心里突然涌上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多嘴追问一句。
  离去者嘴角挽起一抹漂亮的弧度,却什么也没说。
  “干什么故作神秘?你别以为我们找不到你就不知道,你已经有一年多没住在自己的公寓,基本上每次回去都是取衣物与资料。”姚恒瑞表情诡异,“……叔迪已经下了追捕令,只要是谁能找到你这只狡兔的第二窟,他有重赏。”
  言喻深一愣,神情古怪道:“替我告诉叔迪,谁要是打扰我,我就杀无赦。”
  “混蛋!”林一贺咒骂一句。
  太了解言喻深任性到极点的行事风格,所以三人只能选择不加追问。然而人总有好奇心,他们心底多有不满。言喻深向来不向队友隐瞒任何事,为何自从一年前开始他的私生活成为了连最亲近同伴都无法窥知的秘密?
  “有没有搞错?他究竟为什么事,总放我们鸽子?”姚恒瑞怪叫,并飞快地理好自己的东西逃也似的冲出去,“我要找个地方补眠,顺便逃过叔迪的怒火,你们帮我和喻深随便掰个借口请个假吧。”
  “呃……一贺……”古古不知以什么身法转瞬间站到门边,朝仍站在里面一脸酷相的男子谄媚地笑了笑,“……我也临时想起有急事要做,今天的通告恐怕我不能去了,替我告诉叔迪一声,还有,我的手机已经没电了。”
  冷眼看同伴们一个个开溜,被留下来必须面对经纪人责骂与抱怨的林一贺挑挑眉,一边取出手机迅速按键,一边悠然地步出公司大厦。翻出存在手机里的短消息,他毫不犹豫地发给他们的经纪人,又果断地板关闭了手机的电源键。
  行了!看来今天难得会有一天空闲时间,要干什么呢?还是回公寓睡觉更好吧?心里盘算着的人根本懒得去思考收到短消息的另一人会气得如何发狂。
  “我们都有急事,明天联络。”每次都是同样的蹩脚借口,连圆谎的心思都不愿多花一点,因此在“雷钧”乐队的经纪人费叔迪看来,乐队四位成员每个都是嚣张散漫得令人郁闷的家伙。如果要众人票选四人中最令人头疼的成员是谁的话,十有八九队长言喻深绝对是头号人物。
  
  夏日剥离理智的阳光耀得人几乎疯狂,躲进跑车内的言喻深戴上属于时下最流行款式的墨镜。琢磨着时间,他踩下油门,车子如风般奔驰于高速公路。原本敲定一星期的宣传行程硬是被他压缩成三天。即使惹来经纪人的抱怨与公司的不满,但他偏坚持在昨天晚上回来。一回来赶不及休息,他就拖着乐队到制作室录新写完的歌曲。
  估计还没睡醒吧?想到应该正在家里补眠的某人,他不由自主地发出无奈的叹息。
  为什么自己无法容忍同她长时间分离呢?她不在身边的强烈思念,如同长期浸透骨髓的寂寞,竟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像是脑海中如影相随的无序音符,一时被零乱地遗忘,转眼间却又掠现于心里,清晰无比。
  车子未熄火,驾车的人就看到极少在白昼出门的恋人心不在焉地走出公寓老旧的大门。她身后跟着一个体态发福的中年妇女,两人的表情都有些险恶,一起坐上等在门口的出租车。难道……曾经见过方吉全家福的他立刻产生了某个令其不悦的猜测,忍不住开车尾随其后。
  非常普通的咖啡厅,播放着耳熟能详的古典音乐。由于不到中午时间,生意极为冷清。同母亲一起走进门,方吉便看到那个靠窗边坐着的男人。
  “咦?”方母先是一阵诧异,“奇怪,是不是还没来?”
  方吉也颇为惊异,因正望向他们的男子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江一。仍旧是短袖T裇牛仔裤的随性装扮,唯独没有戴运动帽。
  “真巧,没想到会遇见你。”认出对方是谁,他立刻从座位上起身,笑道。
  “的确没想到。”因其与严森来往密切,方吉多少有点心结,敷衍地回应。而心里则更为后悔答应母亲来此相亲,叫人痛恨的戏剧性演变。
  “请问是方伯母吗?我是代我哥哥江零等在这里的。”
  “啊,是。”料不到会碰见女儿的熟人,更没想到女儿相亲的对象竟让其弟弟代为出场,方母脸色更为难看,“不知道江医生为什么没来?”
  “医院临时有急救手术,哥哥没办法脱身,情急之下只能让我来道歉。”江一恰到好处的灿烂笑容很好地安抚了五十六岁的欧巴桑,“真是巧,没想到同哥哥相亲的对象是我们出版社一直想要合作的作者。”
  “江医生脱不开身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你同我们家吉吉认识,那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你们年轻人坐着慢慢聊,我还要回家煮饭烧菜。”虽然计划被打乱,但方母见江一外表与谈吐皆不俗,便多了个心眼。
  “伯母……”
  与摸不着头脑的江一不同,方吉不用猜也知道急于将女儿嫁出去的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干脆等母亲离去才看向第二次见面的著名编辑,也不入座。
  “对不起,我母亲就是这样的人。”
  “没关系,我们坐着谈吧。”他招手示意侍者点饮料。
  “不用了,原本我是被我母亲逼着来相亲。麻烦你告诉你哥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请他不要理会我母亲的一厢情愿。”她生疏而有礼地解释。
  “为什么不同你母亲言明?”他皱皱眉,不明白地问。
  “我以为你会明白。”她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根本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
  “原来如此。”恍然大悟,江一温和地笑了,“我会和我哥哥好好解释的。”
  “谢谢。”这次的印象显然要比上次深刻些,方吉觉得眼前外表如同大男孩似的男子远没有柳恶恶形容的那般可恶,“我要赶稿,所以不能久留。”
  “真的一点时间也抽不出吗?我们出版社给的稿酬向来是行业中最优厚的。”见她要离去,他试图挽留。
  “对不起,恐怕暂时我不能考虑。再见。”
  被非常干脆地拒绝了,江一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心里诧异对方竟然想也不想地就回绝了自己,视线便不由穿过落地玻璃窗投至走出店外的女子身上。她并不是个美女,不高的身材因长期坐在电脑前而显得有点胖,五官虽然端正,然而却缺乏传统美学特别强调的精致细腻。中长的黑发因天热的关系盘成髻,与炎夏格格不入的黑色“V”字领T裇与七分裤,散发出一种禁欲般冷漠疏离。他想起她藏在镜片下的锐利目光,透着职业习惯的审量意味,叫人不敢迎视的冷酷。就算是笑容,也无法感觉应有的愉悦,反倒有着郁郁寡欢的落寞。
  “是个奇怪的女人。”他默默做出对她的定义,可这定义不到三秒就被推翻。
  一辆黑色的流线形跑车打破了在日照中烤变形的街景的沉闷,天生就喜欢汽车更胜于服装的男人立即注意到了这辆价值不菲的名车。“梦幻”跑车缓缓停在才走出咖啡厅的女子身边,从自动车窗探出一个戴着太阳眼镜的脑袋。显然方吉没有准备,她仿若受惊似的连退几步。有点距离,江一看不清两者的表情,却能感受到流溢在两人之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氛。
  
  “你怎么会在这儿?”乍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言喻深,方吉有些心虚地问。
  “上车再说。”宽边的墨镜很好地遮去他森冷的眼神,语气听来异常平静。
  她下意识地回首望了眼咖啡厅,见落地玻璃窗边已没有了江一的身影才连忙坐进车内。然这小小的犹疑没逃过另一人的目光,言喻深暗暗咬了咬牙。
  “你怎么会在这儿?”上车后不知说什么的她重复地又问一遍。
  “你呢?”他不答反问。
  一阵畏惧的沉默。
  “你说过不会去相亲的。”车内的空气带着让人窒息的凉意,并不仅仅是空调的原因。
  “我老妈直接杀了过来,说是我不过来相亲,她就住在我公寓里不走。我想你应该不希望回来时见到她。”看着窗外迅速向后退的景色,她解释。
  “我很想见她,只是你不愿意让我见她。”一针见血的讽刺,戳到身旁人的痛处。
  “我……”她转首,情急之中开了口却发觉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
  “我答应过你不相亲的。”
  “仅仅是这个吗?”他不怒反笑,“如何?对方是怎样的人?”
  “不知道,临时他有手术所以没能来。来的是他的弟弟,正好是我认识的编辑。”摸不透他善变的脾气,她老实回答,“我已经要对方转告拒绝的意思,应该不会再有下次了。”
  心情因最后一句话有所好转的言喻深为这样斤斤计较的自己感到不能言喻的悲哀,然最终也只能以平静的表象掩饰。
  “手术?他是医生?”
  “据说是个外科医生。”
  “哼,医生多变态。”总结性的一句话,分明是恶意的鄙夷及幼稚的敌视。
  方吉先是一愣,随即莞尔一笑。实在拿这样爱恨分明的男人没办法,她将胳膊抵住车窗,只手撑着头看他驾车时的侧脸。
  “为什么这样看我?”为她的视线感到些许狼狈,他闷闷道。
  “没什么,我突然想到该不会是某个人一直跟踪我,早就候在咖啡厅外准备抓我吧?”
  “你怎么知道?”
  “以你的个性,若非亲眼目睹事情发生的经过,根本不会如此轻易罢休。多半会大发雷霆,怎么可能就这样一语带过?”她的眼睛微眯,唇线微扬,要笑不笑的可恨风情。
  “我生气你在意吗?”他郁闷地反问。
  当然在意。简单的答案却因心情的复杂而说不出口,她笑而不语,伸手握住了他抓着方向盘的左手,微微用力,随即松开。接触到穿过墨镜投至的视线,她敛了笑意,神情微妙地转首继续看因速度而变模糊的街景。
  知道她不愿说话,他顺手打开了汽车音响。电台的女主持人正以甜蜜的声音介绍着流行歌曲本周榜的情况,当说到一进榜就跃居首位的新单曲时,手机吵闹的铃声遮盖了一切。
  “你的手机。”他提醒尚未有所动作的物主。
  “是不认识的号码。”不解地按下接听键,随着另一个不陌生的男声响起,方吉难以克制地流露厌恶,“你打错了。”
  “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如果你挂我电话,我保证没有一家出版社会与你合作,相信现在的我在出版界有这个影响力。”厚颜无耻的优越感通过无线信号全然展现在接听者眼前。
  “你究竟想干什么?”她恼火地轻斥,甚至无法在意身边还有一个人。
  “明天下午两点,在上次见面的酒店咖啡厅,我想见你。”
  “可是我不想。”浑身都处在一处僵硬状态,她低吼。
  “吉吉,诚如我刚才说的,你没有拒绝我的立场。现在和你有约的是一家小出版社,一旦我向他们有所暗示,他们多半会不顾合约就抛弃你。”
  深深吸一口气,她明白他所言非虚。
  “怎么?你还有考虑的余地吗?”等不到她回话,那头传来不屑的轻笑声。
  “的确没什么余地,我可以挂电话了吗?”无法再忍受他的声音,她冷冷道。
  “当然可以。记住,我会准时到的,你知道我等人不超过十分钟。”
  没有互道再见,简短且极不愉快的谈话便结束了。
  “是谁的电话?”感到她心情的恶劣,他关心地问。
  “没什么,是编辑,约明天详谈改稿的事。”她撒个谎。
  没有把握确定她说的是否是事实,言喻深未加追问,车内再次归于没有言语交流的沉默气氛。幸亏电台已经开始播那首榜首冠军歌曲,却恰恰是“雷钧”推出的最新单曲——《纠缠》。
  “……风吹乱的发丝,并不是我缠住你的唯一理由……”
  止不住内心的繁乱思绪,方吉隐约听到这么句歌词,一时心潮澎湃,低声唤他的名字。
  “嗯?”他很自然地回应。
  无奈地笑了笑,她撒娇似的靠向他,“……没什么,只是想说这首歌的歌词写得不错。”
  “受宠若惊。”正忙于开车的他迅速看她一眼,展露一抹灿烂的微笑,足以抚平她惘然彷徨的焦躁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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