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斋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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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斋是间乡村旧学堂,位于东山县港西村,建于清乾隆年间。一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陶斋还在使用,是港西小学的旧址。荒废了几十年,陶斋渐渐被人遗忘。好在随着乡村旅游热的兴起,建在港西牛犊山的中驰山庄日渐红火,陶斋也被列入乡村振兴战略中的文化复兴项目,得以重新修复。
  说陶斋,免不了说到它的村子。陶斋所在的港西村地理位置很好,很令人羡慕。村落在港西湾的西边,全村环后尾山而居,往西山与山之间夹着大片的良田。再往西边是山峦连绵,有泉水流出成小溪流过良田,流入海湾。山海田,鱼米仓,人称“金港西”。据东山有关部门编辑的《东山村落志》记载,港西曾是著名的大港,过去,大帆船进进出出,十分的繁荣。现在是高速公路东山连接线的收费站所在地,车来车去,也十分兴盛。
  大约是仓廪实,庠序兴吧,港西人敬重读书人,对于教育的投入也颇为大方。过去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明朝时,万历皇帝的老师林偕春,云霄佳洲人,为官正派,学问通天,人尊称林太师。死后葬于云霄马山七星岩。后来,港西人割来香火,在村子西边的山上建了一座庙宇叫“太师公庙”,供奉林偕春,规模在东山县独一无二,算来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港西小学是东山县首批兴建教学楼,搬出祠堂庙宇的乡村小学。当时,村里把供奉和祭祀村庄神明的公田拿出来兴建学校,并由此改变了几百年来集中祭祀的习俗,改为各家各户各自在家门口祭祀。村里的一些贤达和新加坡港西五房互助会设立了奖教奖学基金,奖励教学出色的老师和读书成绩优秀的学生,资助大中专学生完成学业,是一个尊师重教的村落。一直到现在,“太师公庙”实际上还是村里的文庙,举凡孩童入学,学生考中学考大学,家长都要到这里来焚香祭拜,祈求太师公辅助,博得一个好前程。还有些顽劣孩童的家长,会来这里乞求“太师公”,把自家孩子挂在“太师公”的名下,让“太师公”在冥冥之中管教。
  陶斋在村前,临近村子的龙舟池,龙舟池现已改造成龙舟公园。陶斋的建筑前后连座,算是很大了。它砖木结构,夯土为墙,屋顶瓦楞,主厅屋角成冠状形,双重厅堂设置。坐向西南,前面是个大院子,前院的左侧开一小门,不开大门,居中无门。据说是因为山上的太师公庙没有大门,只是左右两侧开了闼门,所以村学没有大门,闼门也只开一个。
  前院上了台阶,就是前厅,再往里,就到了天井,天井两边是回廊和厢房;从天井上三道台阶,主厅前有一道走廊,一米多的宽度,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偏门,走廊的左侧最里端是厨房。正中跨过走廊,就是主厅了。主厅两边各有一个厢房;这些厢房有的当老师的寝室,有的当教室。后来,班级较多,就又借用了王爷公庙。主厅是老师的办公厅,也是学生们最敬畏的地方。如果有谁让老师叫到办公厅,战战兢兢是必须的。据说,主厅古时候是挂着孔子像的,不过在我们读书的那个时代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我们还经常批判他。往事俱往矣。
  我们这一代人,跟陶斋的感情那是真挚的。每次说到陶斋,我都联想到“三味书屋”和“百草园”,情景很有些类似。它是我们的乐园。
  陶斋原来是临近海的,门口就是大片的海滩。退潮后,大片的沙滩还夹杂着一些水洼,水洼里有些小鱼,放学了大家就到沙滩抓小鱼。后来,村里建了海堤,海滩改造成田园,种地瓜种花生,海就退到堤外了。陶斋门口的沙滩上原来有一块大海石,便成了学生们的滑滑梯,每当下课的钟声响起,大家挤出闼门,争先恐后爬上石头顶部,然后坐着滑了下来。快乐是快乐,但裤子不知磨破了多少,也不知有多少人因破了裤子而吃家长的“竹肉”(挨打)。
  我们在陶斋度过了小学五年半的时间。陶斋前院有两个花台,一个花台靠西墙,一个花台靠南墙。靠西墙的花台只长着一棵粗壮、繁茂的扶桑花,满树的花像小小的铜钟迎风飘荡,我们叫它吊灯花。它的枝干盘旋曲折,就像一个大大的鸟巢。课间休息的时候,没地方做操,许多人会到前院来,树下人声鼎沸,大家挤着要爬树。我们都喜欢在它的上面穿来钻去,枝干都让学生们爬得光滑滑的,但我们灵敏得像小猴,荡来荡去也不会掉下来。
  也有人在前院的靠南墙的花台边上玩。这个花台有一棵巨大的铁树。这棵铁树跟别的铁树不同,它经常开花,而且树头上还会分蘖,长出一個个小小的树蛋,掰下来种到土里就会育出铁树苗,大家都说这是一棵母铁树,村里人家种植的铁树几乎都是它的子子孙孙。花圃上还种着太阳花、辣椒、空心菜,看的吃的都有。学生们对于种种菜种种花,挖挖蚯蚓大多很感兴趣,往往玩得满身泥。有时还有人偷偷挖了铁树的树蛋回家种或是换钱,校长知道后恐吓大家:“今后要是有人破坏铁树就抓到办公室站砖。”那时老师的威慑力很高,令行禁止。铁树蛋培育成小铁树卖给花圃,成了这间小学校一笔小小的收入。
  “陶”的含义中,有“教化、培养”之意,也有“乐陶陶”“陶陶然”的快乐之意。村学叫陶斋,大约是寓其快快乐乐学习的意思。寄托了村人对孩童成长的愿景。陶斋是何人所建,并没有明确的记录。在村民口口相传中,应该是村里大房六股公所设或是六股公首倡。从六股公在村落旁边的坟茔占地规模来看,当时的家境应该比较殷实。旧时的港西村,崇尚农商学,农业发达,商品经济发达,百姓比较不愁吃穿,大家也很重视孩子知文识字。虽然读书需要花费,许多村民的经济条件不是很好,但大家还是努力供孩子上学。这些读书的人当中,有人考中秀才,形成了村里有名的“秀才派”。村里在乾隆年间曾出了一个进士,叫林光殿。他先举人,后进士考取功名,这在村民的眼里绝对是个非凡的成就,乡人们也每每以此来勉励后学努力进取。
  港西的学生们很争气,无论是哪个学段考试都成绩优秀,特别是高考,几乎年年都保持很好的成绩,很令其他村庄的人钦佩。不过,港西学人官运不通,林光殿在宦海里也没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历史上港西人在官府任职的很少,现在同样非常少。读书以后的人,进政府部门工作的不多。许多人选择当老师,大学中学小学都有,人数肯定超过百人。出门从商的人多,许多人在商海打拼得很好,港西人经营着的许多超市酒店山庄工厂都很有名气。没听说过谁谁在外面当什么大官,如果说起硕士博士,名字可以说一串。许多人都说,这是港西人从古就有“陶斋”,重视教育根深蒂固的原因。
  陶斋重新改造前,我走了一趟。前院闼门上匾额上“陶斋”二字已经斑驳,所有的门没有门板,空荡荡的。风从这门蹿过那门,尘土垃圾随风移动。那巨大的扶桑树和铁树无影无踪,花台上都长满疯狂的野花杂草,地板开裂,草色青青,鸟雀飞进飞出,成了小动物们的天堂。墙体剥落,处处苔藓,个别房间的屋顶陷塌,屋顶的枯草在风中摇曳。主厅大门上“办公厅”三个字虽依稀可见,但已破落不堪。那种荒芜衰败的景象令人痛心不已。
  修缮以后的陶斋红墙白瓦,焕然一新,基本保持了它原有的建筑风貌。同时改造了周边的旧房子,扩大了外围场地的规模。里面增设了许多展示的文化馆舍,外面种植了花草丛树,添置了一些石桌石椅,成了一处休闲、参观、缅怀的好去处。它和山庄、龙舟公园一起为新农村的建设增添了绚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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