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巴雷特夫人那样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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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回到家,我一屁股就陷入了沙发里。报纸上一则有关本地银行的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照片上那个得到重要任命的女子竟是我初中时的同班同学!
   瞧瞧人家意气风发的样子,为什么她拥有的东西我不能拥有呢?
   今天,是宣布她获得提升的日子,却是我疲惫的又一天:回到家,除了疲惫就是心灰意冷包围着我。我过着入不敷出的生活,我的丈夫刚刚跟我离婚。让我难过的是,同学的照片又把我扯入到了对初中生活的回忆里。
   难忘的初中时代啊,我是那个穿着滑稽衣服的丑小鸭。我从来都没能融入人群,在初中的毕业纪念册上,我的照片糗不可言:一副又大又厚的眼镜架在脸上,马尾辫看起来又傻又土。
   难怪我当时的笑容仿佛是硬挤出来的。几年前我把纪念册扔了,但求把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也一并抛弃。
   那时候所有时髦的女孩子和男孩子们,大家都穿着名牌牛仔裤。发型也随着流行多加变化。但是,我从未有过赶上流行的体验。我穿着哥哥姐姐们的旧衣服,要不就是妈妈在大减价时买来的过时货。
   细细想来,初中生活也并非全部都不堪回首。有机会上巴雷特夫人的家政课绝对是我人生的一大亮点。我还记得第一次坐在缝纫机前心情澎湃的感觉:我对自己说,学会缝纫我就可以给自己做衣服了。
   那天巴雷特夫人穿着一件高领雪纺绸的连衣裙,头发优雅地盘在了脑后。我好想让自己能像她那样打扮地得体而美丽。
   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是学做围裙。其他女孩选择的多是时下流行的牛仔布料,而我则拿起来了一块黄色印花布。巴雷特夫人走到我身边,她的眼睛闪闪发光,俯下身来夸赞说:“罗伯塔,多么欢快的颜色,你的针脚可真直。”巴雷特夫人从未嘲笑过任何人。再平凡的东西在她眼里也能挖掘到闪光点。
   在别的课上,我有时会做白日梦,在筆记本上胡乱画上那么几笔。但是在家政课上,面对自己最喜欢的巴雷特夫人,我从来没有分过心。她是唯一一个重视并关怀我的老师。她仿佛有一双能看透你内心的眼睛。哪怕她对我只是鼓励一两句,就能使我有很大的进步。
   30年后,不管生活多么不如意,我总能通过缝纫、装饰或者烹饪之类她教给我的东西来调适心情。事实上,我现在除了护士还兼职装饰顾问,这都要得益于我的老师。
   我把报纸丢在一边,想到跌入谷底的自己为什么不跑去咨询她的意见呢?
   第二天傍晚,站在巴雷特夫人家门前的我羞涩得就像个小女生。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按响了她家的门铃。她虽然看起来有些憔悴,但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优雅。
   她把我引到古董油灯旁的椅子上,问我要不要喝杯茶。我腰杆挺直,点了点头,希望给老师能留下一个好印象。当她再次回到我身边时,她把一杯热茶递给我,说:“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只见她拿来了一本灰色的小册子。天哪,这正是我最不愿意看见的毕业册!
   请您千万不要翻开它,我在心里默念着。
   但是巴雷特夫人的手指并没有停止,“让我看看,这不是你在合唱团时候的照片吗?”说着,她指给我看。
   那是我吗,不管自己再不愿意面对也好。那个穿着旧窗帘做成的裙子的女孩正是我。真不知道当时的我是怎么想的!
   巴雷特夫人继续回忆,“你总是那么有创意,你还记得你用三对袖筒做成的短裙吗?我一直记得呢,下摆上还缀了一圈漂亮的花边。”
   我一直咬着嘴唇,最后还是忍不住告诉她,我为自己的过往很羞愧,甚至扔掉了自己的毕业册。我问她:“你是怎么忍住不去笑我的狼狈样的?”
   “笑?”老师放下茶杯,把毕业册推到了一旁。“亲爱的,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我终于告诉她我的一切,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失败者,挣扎在生活的漩涡里疲惫不堪。
   “哦,罗伯塔,大家都是这样过日子的,谁都难免有不如意的时候。你可以想想那些需要你帮助的人。”
   再一次,她俯身为我,那闪闪发亮的眼眸又把我带到了家政课的课堂上。“你缝制的衣服与别人不同,你的房子跟别人不同,你用双手为自己创造的生活与别人不同。你又何必苦苦追求要和他人攀比呢?”她说,“小时候人们总喜欢比来比去,大了以后也难免会去作比较。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是个体,生而不同。正是我们有着不同的声音才让这个世界如此多彩。”
   说着,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罗伯塔,你乃原创,并非盗版。答应我,好好爱自己,你能做到吗?”
   她翻到了我的毕业照,我看到了自己13岁时的面孔。是的,它与众不同,但是看起来还不错,是张有意思的面孔。我的指尖滑过照片,我想与照片上的那个我成为朋友,我想像巴雷特夫人那样爱自己。
   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巴雷特夫人拥抱了我,把什么东西顺势塞入了我的手里。“罗伯塔,一直带着它,好吗?”
   是我的初中毕业册!从那天起它再也没有离开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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