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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蒋介石日记披露，九一八事变后，蒋介石曾经在党员大会上发飙，发飙事件牵连到国民党要人，但蒋氏对此一笔带过，今人欲索无由。关于发飙事件始末，除了蒋介石日记外，《黄侃日记》也用隐语对此进行了记载，两相比照，约略能够窥知当时整个事件过程。
【关键词】蒋介石，发飙，《黄侃日记》
【中图分类号】K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57-6241(2012)14—0038—02
九一八事变前后的蒋介石，其内心深处究竟经历过怎样的挣扎，这是史学界一直关心的问题。大敌当前，内政不稳，党内派系林立，蒋介石面临的棘手局面前所未有。在战和不战，主动战与被动战之间，蒋介石必须作出选择。心理学表明，人在心理持续高压下很容易情绪失控，一个典型表现就是会因小事大发雷霆之火。蒋介石就有过这样的“走火”局面。
美国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保存着蒋介石、蒋经国二人的部分日记。2005年2月16日，该所曾经将两人的部分日记进行展出，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曾景忠研究员曾经撰文予以介绍。根据介绍的日记，我们知道蒋介石在九一八事变之后的第三天，即9月21日始回到南京，并于当天下午召开会议确定九一八事变的处理方针。第二天(9月22日)上午，蒋介石参加党员大会，就在这次大会上，蒋介石怒火中烧，几近失态。详情见于当天的日记：
1931年9月22日
民国二十年九月二十二日
星期二晴七十度
雪耻人定胜天立志养气立品修行
上午到市党员大会，余讲至“国存与存，国亡与亡”之句，有一人讥为“言过其实”一语。余心为之碎。由此可知，人心已死，国亡无日。哀痛之至，抛碎茶杯，撕破倭本，不觉失态。余复言：我在日本炮火之中不止一次。倭寇在济南炮击机射，余实倭炮中遗留不死之身，决非夸词耳。乃益悲愤，因知爱国者多，而亡国者少，国事犹可为也。
下午请稚晖、季陶，详述余之怀抱与感想，要胡、汪合作，余交出政权之意。
悲戚痛楚，欲哭无泪，哀丧未有如此之甚也。
这次发飙对其本人情绪所产生的影响确实不可小觑，他甚至动了交出政权给胡汉民、汪精卫的念头。我们知道，在这一年的2月，因政见不合，胡汉民被蒋介石软禁于南京的汤山，而发飙这件事之后的10月，蒋介石正式结束对胡汉民的软禁。汪精卫也在这件事过后的翌年1月出任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并担任行政院长要职，正式实现所谓的宁粤合流。如果从时间脉络角度看，不排除这些任命和新政局的出现都和这次蒋氏发飙事件有关。
那么这次蒋介石发飙的情形到底如何?“悲戚痛楚，欲哭无泪，哀丧未有如此之甚也”。蒋介石为何如此沮丧?现代学人黄侃在其日记中竟然隐晦地透露了当日情形。《黄侃日记》的记载如下：
民国二十年九月廿三号，礼拜三。晴。
小石、旭初来午饭。食蟹，谈及昨养东劲批其党员直言者之颊(言曰：言过其实。止此四字)，代仙先又勒其人当众跪于魂质仙遗像之前，以摧辱之。噫!时事尚可问乎?夜，与田言今日之事，先务者三：
一、集全国人之力以救国，而不限于一部类。如军人或某学会或某反日会。
二、国人自问己所为足以致亡者，皆宜反省；重者，宜自杀以谢天下。
三、直接致亡、间接致亡及临难苟免，及事后卸责，皆应由国人诛之。如辽东官吏、军人。
呜呼!六载以来，民气尽矣。以阻系颈，衔枚于口，始刺其肤，不能呼!刺肤次骨，不能呼!刃于腹，不能呼!剖心副肝，亦不能呼矣!痛夫!
这则日记记载了1931年9月23日，黄侃的老朋友胡小石和汪东(字旭初)在黄侃家午饭时聊天透露的国民党高层斗争内幕，与蒋介石发飙事件仅一天之隔。汪东曾追随孙中山，也是国民党元老，时任中央大学文学院院长一职，和国民党上层往来密切。胡小石是当时金陵大学的教授兼国文系主任。由于黄侃在日记中使用了隐晦的手法，以至于初读起来不知所云。实际上，黄侃记载的就是当天蒋介石发飙一事。
日记当中谈到的几个人物名字，黄侃用音韵学同韵相协的手法进行了处理，按照《广韵》音系，“蒋”属于养韵，“中”属于东韵，“正”属于劲韵。“养东劲”就是蒋中正；“戴”属于代韵，“传”属于仙韵，“贤”也属于仙韵，“代仙先”就是戴传贤，也就是时任国民党考试院长的戴季陶(字传贤)；“孙”属于魂韵，“逸”属于质韵，“仙”属于仙韵，“魂质仙”就是孙逸仙(孙中山的字)。日记披露：当时蒋介石打了党部某人的耳光，戴季陶又把其人拖到孙中山遗像前辱骂。
结合蒋介石日记、黄侃日记，我们约略能够知道当天发生的闹剧。9月22日上午，蒋介石到南京市国民党员大会上发表讲话，当他表态自己将“与国存亡”之时，有党员现场讥讽他是“言过其实”，蒋介石大怒，出手打了其人耳光，争辩说自己在济南惨案时曾经出生入死，与倭寇周旋。其后蒋氏党羽戴季陶还把此人拉到孙中山遗像前摧打辱骂。蒋介石对此耿耿于怀，下午，他又约出吴敬恒(字稚晖)、戴季陶等自己器重的党国要人，一再申诉自己的抱负和感想。
我们分析，蒋介石之所以如此震怒，又一再地。表白自己“与国存亡”的决心，其实恰恰表露出了蒋介石内心深处的彷徨，他非常清楚这一战对自己的政权意味着什么，对这个国家又意味着什么。时局已经把他推向了风口浪尖，他非战不可，别无退路。蒋介石内心若无挣扎，无须如此一而再地表态，更用不着失态到摔碎茶杯。蒋介石约吴稚晖、戴季陶谈话，无非想驱散同僚对其战与不战的猜测疑惑，表明自己坚定地和大家站在一起。因为在蒋介石会上说出其“言过其实”的人绝非孤立的个体声音，他代表着党内对其不抵抗政策的批判势力。从一定意义上说，蒋介石的发飙，有恼羞成怒的成分，而这一次发飙事件，也彻底地粉碎了其尚存犹疑的主战决心，把蒋介石逼到了主战的前沿，他必须为主战表态。
黄侃在日记当中认为大敌当前却发生这样的闹剧，实在让人痛心。他认为抗日不是某一个党派的事，必须调动全国人民，国民党此时不应以政见不合贻误救国大事。实际上，黄侃在日记中已经很明确地批评了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黄侃认为每个人、每个团体都应该深刻反省何以招来亡国之厄?他进而指出，国势之所以岌岌可危，主要在于国人被摧残惯了，民间声音得不到申诉，一再地压制，一再地欺罔，愚民造成民愚，民愚成就内忧，内忧引来外患，这就是黄侃说的“民气尽矣”。
【责任编辑：李婷轩】
【关键词】蒋介石，发飙，《黄侃日记》
【中图分类号】K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57-6241(2012)14—0038—02
九一八事变前后的蒋介石，其内心深处究竟经历过怎样的挣扎，这是史学界一直关心的问题。大敌当前，内政不稳，党内派系林立，蒋介石面临的棘手局面前所未有。在战和不战，主动战与被动战之间，蒋介石必须作出选择。心理学表明，人在心理持续高压下很容易情绪失控，一个典型表现就是会因小事大发雷霆之火。蒋介石就有过这样的“走火”局面。
美国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保存着蒋介石、蒋经国二人的部分日记。2005年2月16日，该所曾经将两人的部分日记进行展出，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曾景忠研究员曾经撰文予以介绍。根据介绍的日记，我们知道蒋介石在九一八事变之后的第三天，即9月21日始回到南京，并于当天下午召开会议确定九一八事变的处理方针。第二天(9月22日)上午，蒋介石参加党员大会，就在这次大会上，蒋介石怒火中烧，几近失态。详情见于当天的日记：
1931年9月22日
民国二十年九月二十二日
星期二晴七十度
雪耻人定胜天立志养气立品修行
上午到市党员大会，余讲至“国存与存，国亡与亡”之句，有一人讥为“言过其实”一语。余心为之碎。由此可知，人心已死，国亡无日。哀痛之至，抛碎茶杯，撕破倭本，不觉失态。余复言：我在日本炮火之中不止一次。倭寇在济南炮击机射，余实倭炮中遗留不死之身，决非夸词耳。乃益悲愤，因知爱国者多，而亡国者少，国事犹可为也。
下午请稚晖、季陶，详述余之怀抱与感想，要胡、汪合作，余交出政权之意。
悲戚痛楚，欲哭无泪，哀丧未有如此之甚也。
这次发飙对其本人情绪所产生的影响确实不可小觑，他甚至动了交出政权给胡汉民、汪精卫的念头。我们知道，在这一年的2月，因政见不合，胡汉民被蒋介石软禁于南京的汤山，而发飙这件事之后的10月，蒋介石正式结束对胡汉民的软禁。汪精卫也在这件事过后的翌年1月出任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并担任行政院长要职，正式实现所谓的宁粤合流。如果从时间脉络角度看，不排除这些任命和新政局的出现都和这次蒋氏发飙事件有关。
那么这次蒋介石发飙的情形到底如何?“悲戚痛楚，欲哭无泪，哀丧未有如此之甚也”。蒋介石为何如此沮丧?现代学人黄侃在其日记中竟然隐晦地透露了当日情形。《黄侃日记》的记载如下：
民国二十年九月廿三号，礼拜三。晴。
小石、旭初来午饭。食蟹，谈及昨养东劲批其党员直言者之颊(言曰：言过其实。止此四字)，代仙先又勒其人当众跪于魂质仙遗像之前，以摧辱之。噫!时事尚可问乎?夜，与田言今日之事，先务者三：
一、集全国人之力以救国，而不限于一部类。如军人或某学会或某反日会。
二、国人自问己所为足以致亡者，皆宜反省；重者，宜自杀以谢天下。
三、直接致亡、间接致亡及临难苟免，及事后卸责，皆应由国人诛之。如辽东官吏、军人。
呜呼!六载以来，民气尽矣。以阻系颈，衔枚于口，始刺其肤，不能呼!刺肤次骨，不能呼!刃于腹，不能呼!剖心副肝，亦不能呼矣!痛夫!
这则日记记载了1931年9月23日，黄侃的老朋友胡小石和汪东(字旭初)在黄侃家午饭时聊天透露的国民党高层斗争内幕，与蒋介石发飙事件仅一天之隔。汪东曾追随孙中山，也是国民党元老，时任中央大学文学院院长一职，和国民党上层往来密切。胡小石是当时金陵大学的教授兼国文系主任。由于黄侃在日记中使用了隐晦的手法，以至于初读起来不知所云。实际上，黄侃记载的就是当天蒋介石发飙一事。
日记当中谈到的几个人物名字，黄侃用音韵学同韵相协的手法进行了处理，按照《广韵》音系，“蒋”属于养韵，“中”属于东韵，“正”属于劲韵。“养东劲”就是蒋中正；“戴”属于代韵，“传”属于仙韵，“贤”也属于仙韵，“代仙先”就是戴传贤，也就是时任国民党考试院长的戴季陶(字传贤)；“孙”属于魂韵，“逸”属于质韵，“仙”属于仙韵，“魂质仙”就是孙逸仙(孙中山的字)。日记披露：当时蒋介石打了党部某人的耳光，戴季陶又把其人拖到孙中山遗像前辱骂。
结合蒋介石日记、黄侃日记，我们约略能够知道当天发生的闹剧。9月22日上午，蒋介石到南京市国民党员大会上发表讲话，当他表态自己将“与国存亡”之时，有党员现场讥讽他是“言过其实”，蒋介石大怒，出手打了其人耳光，争辩说自己在济南惨案时曾经出生入死，与倭寇周旋。其后蒋氏党羽戴季陶还把此人拉到孙中山遗像前摧打辱骂。蒋介石对此耿耿于怀，下午，他又约出吴敬恒(字稚晖)、戴季陶等自己器重的党国要人，一再申诉自己的抱负和感想。
我们分析，蒋介石之所以如此震怒，又一再地。表白自己“与国存亡”的决心，其实恰恰表露出了蒋介石内心深处的彷徨，他非常清楚这一战对自己的政权意味着什么，对这个国家又意味着什么。时局已经把他推向了风口浪尖，他非战不可，别无退路。蒋介石内心若无挣扎，无须如此一而再地表态，更用不着失态到摔碎茶杯。蒋介石约吴稚晖、戴季陶谈话，无非想驱散同僚对其战与不战的猜测疑惑，表明自己坚定地和大家站在一起。因为在蒋介石会上说出其“言过其实”的人绝非孤立的个体声音，他代表着党内对其不抵抗政策的批判势力。从一定意义上说，蒋介石的发飙，有恼羞成怒的成分，而这一次发飙事件，也彻底地粉碎了其尚存犹疑的主战决心，把蒋介石逼到了主战的前沿，他必须为主战表态。
黄侃在日记当中认为大敌当前却发生这样的闹剧，实在让人痛心。他认为抗日不是某一个党派的事，必须调动全国人民，国民党此时不应以政见不合贻误救国大事。实际上，黄侃在日记中已经很明确地批评了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黄侃认为每个人、每个团体都应该深刻反省何以招来亡国之厄?他进而指出，国势之所以岌岌可危，主要在于国人被摧残惯了，民间声音得不到申诉，一再地压制，一再地欺罔，愚民造成民愚，民愚成就内忧，内忧引来外患，这就是黄侃说的“民气尽矣”。
【责任编辑：李婷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