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爱情徒有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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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冲刷过的街道,冷冷清清。茶色玻璃使夜色显得更加昏暗。灯光异常苍白,球在墨绿的桌面上滚动,触碰,发出沉闷的叩响。晨背对着她,“子言,对不起。”一分钟前的这句话悬在空气里,回音不断。
  离开时轻描淡写地说再见,晨不提送她,抑或也没有送的必要。又下起雨来,铺天盖地地飘着。一直走到车站才停下,面对空旷的大街,背对着整个城市萧瑟的夜景,终于落泪。原以为爱只要一个人努力,另一个总会有回应,等不到回应,就用希望来填补空白,结果到头来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游戏。
  子言觉得当初是天真得可以,以为晨与小安分手,便有走到他身边的可能。虽然讨厌喧嚣的音乐,浓烈的烟味,她却仍陪晨在酒吧里坐到深夜。晨一言不发,自顾着灌酒,灯光落在他深褐色的眼里,晶莹一片,“子言,能不能帮我一次,帮我约小安,好不好?”她只有木然地点头。
  这是晨第一次送她回家,空荡荡的街,投下斑斑驳驳的树影。
  小安还是离开了晨。总在濒临绝望的时候收到晨的短信:“子言,你好吗?”没有埋怨谁的必要,只能责怪自己执迷不悟,非要到了痛彻心扉才肯死心。这一次,总算关上了这道门。
  起得很晚,下了一夜的雨,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恍恍惚惚,世界就像记忆,混沌不清。车骑得太快,来不及躲闪,金属碰撞,顺势倒在地上,昨晚尚未流尽的眼泪跌出眼眶。女人终究是脆弱的,无论她的坚强伪装能坚持多久。
  那个来不及刹车的男生慌忙下车,她的眼泪使他不知所措。
  很痛吗?哪里碰伤了?对不起。我送你去医院。我叫何玮。
  她没有受伤,却哭得很厉害。何玮也没有多问,只是送她回家。
  爱情原本也是如此简单。亲吻,拥抱,寂寞时相视而笑。所谓爱情,有时候也不过是一种习惯,习惯在疼痛时有人安慰,习惯在孤单时有人相陪。
  牵着手穿过拥挤的人群,试着了解,相爱,紧紧依偎,寻找温暖。一起散步,一起用餐,放假时一起唱歌。何玮总是坐在旁边,安静地注视着子言,屏幕变换着光线,在她的脸上投下幽蓝的亮点。
  爱的路上谁在纵火 ,却没人为它哭泣
  雨滴来得太早 ,也要感谢上帝
  一声晚安说得太早 ,没有回忆怎么寻找
  寻找记住你的东西
  子言问何玮知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何玮摇头。子言告诉他这首歌叫作《有时爱情徒有虚名》。只有在唱歌的时候,子言才会想起晨,晨的声音沙哑,有一点像苏永康。子言二十岁生日的那个晚上,晨为小安唱过一首歌:男人不该让女人流泪。
  何玮是个不会让女人流泪的男人,陪着子言看她爱看的电影,听她想听的歌曲,始终没有问她那一天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两个人在下雨天看王家卫的片子,晃动的镜头,简单的语言,大段的心理独白。“我每天戴着墨镜,穿着雨衣,因为在这个城市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天晴。”《重庆森林》中的林青霞始终戴着那副夸张的墨镜,独自在城市的躯壳里穿梭。何玮说看这样的片子多少有一点神经质,不过却很适合阴雨连绵的天气。“子言,等到天好了,可不许你那么郁闷。”他转身捏子言的鼻子。
  子言从未说过爱,何玮也配合着不说。两个人都知道走不了太远,紧紧拥抱,只为了抚慰寂寞的灵魂。
  子言说很想去西藏看看,蓝天白云,雪山草地,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他们当然没能去西藏,去过千岛湖。人工的湖泊,开发过的小岛,坐在游艇上远远地望见山的轮廓,融在淡淡的雾里,像一幅陈旧的水墨画。
  有一个名为锁岛的地方,到处可见成串的锁片,新的还在阳光里熠熠生辉,旧的早被风雨侵蚀得锈迹斑斑,所谓海誓山盟,谁又可以辨别。将誓言留给山水去见证,十年、二十年,抑或过上百年,人聚了又散,故人去了新人又来,只剩这青山碧水一言不发地冷眼旁观。形式终究是要的,子言与何玮买了一块锁片,刻上两人的名字,本来还想刻上“永远”,却都犹豫着没有动手,最终只留下“幸福”二字,小心翼翼地锁上,把钥匙沉入水底,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那天,他们去听了一场音乐会。管弦和着百转千回的提琴在礼堂里轰鸣,又有竖琴的声音由远及近,像一曲古老的歌谣,哼唱得如泣如诉。待到曲终人散时,何玮忽然说,子言,我可能要去德国了。子言想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散场时,两人自顾自默默地走。
  感情像一个患了绝症的病人,结局已经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却还假装一无所知地往前走。说一点也不遗憾倒也不可能,但说很难过也不至于。
  子言去机场送何玮,问他会去多久。
  七年。
  何玮苦笑了一下,问:“子言,你会等我吗?”然后又轻声地说,“你还是不要等我了。”
  子言低下头,谁又有做出承诺的勇气,敢用七年来下赌注呢?没有人会料到七个月,七天会发生什么,更何况是七年。
  他们在候机室里拥抱,像难分难舍的恋人。何玮问子言为什么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子言说就这样牺牲了前途不值得。
  他依旧没有对子言说爱,子言也始终不曾说过。两人也没有信誓旦旦、肝肠寸断的情节,就这样分了手。
  一个人用餐,一个人行走;看一场电影,翻动几米的画册。迷恋上那些淡雅的颜色,简单的图形,大片的空白和游离于画外的只字片语,慢慢地便也习惯。何玮给她发E-mail ,节日时寄来卡片,说他在那里的情况,说德国的街道很干净。关于想念,只字不提。后来何玮说认识了一个从香港来的女孩,也喜欢王家卫的片子。
  子言开始在一家公司上班,兼职作临时翻译,每天早出晚归,也忘记了什么是辛苦。她是在舞会上见到楚西的。跳舞时发现,他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深褐色。楚西开车送她回家,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修长,有点不太像男人的手,一枚戒指,闪着闷闷的光。
  也许是太累的缘故,子言病了两星期,高烧不退,住在医院里打点滴。一点小事,不想麻烦护士,伸手去取玻璃杯,打着点滴移动不便,总是够不着。杯子忽然动了起来,一双好看的手,戴着那枚戒指。子言抬起头,楚西的眼睛,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子言不是糊涂的女子,暗地里骂自己下贱。坐在沙发上,靠着楚西。子言柔软的发贴着他的脸,两人的手指纠缠在一起。楚西侧过脸,轻唤她的名字:“子言”。子言仰起脸,“我就是不喜欢你这枚戒指。”说完便笑,有些凄楚。
  一起站在青藏高原,子言力不从心,抱着氧气袋,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清澈,雪下了又停,一望无际的素白。湖面升腾起炫目的水汽,天空透着深邃的暗蓝。楚西走过来,问子言要不要许愿,她闭上眼睛,只求幸福,不求永远。那一年,子言二十六岁。
  楚西让子言告诉他还有什么愿望可以帮她实现。子言装出幸福无比的样子,明白他所能为她做的也只有如此。觉得自己也没有太贪心的必要,便说想去看海,没有告诉他她一直想知道加州的阳光究竟有多灿烂,好让王菲在《重庆森林》里离开梁朝伟去看阳光,还有那首歌“California sunshine”。说到底,还是怀念二十岁时那些烟雨蒙蒙的日子。
  梦醒时不见楚西,知道他在阳台上打电话。“乖,我马上就要回来了,应酬嘛,没有办法的。”安慰妻子,用哄小孩的口吻,声音有些疲惫,对两个女人负责,毕竟不易。
  子言不再让楚西送她回家,楚西便陪她等地铁。灯火通明的站台,多的是庸庸碌碌的人群,谁又不是其中的一个。楚西也不是纯粹自私的男子,他说,子言,你也应该为自己想一下。子言抬头,注视他的眼眸,依然锐利。
  “子言,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这对你是不公平的。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子言低下头,默默地想。两个人都清楚地明白,只是不忍心点破,点破了便是终结,就这样结束未免又很无情,可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楚西,你以后,偶尔也想一想我,这样子,就算公平,好吗?”
  “好。”楚西走上前抱紧她,声音有些颤抖。子言把脸埋在他的胸前。
  风呼啸而过,地铁进站。子言转身走进车厢,楚西还想上前,门已合上。子言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楚西的脸在车门外一闪而过,直到感觉那片光亮被黑暗彻底吞没,才抬起头。耳畔只有隆隆的响声,车厢里的人各想自己的心事。
  该割舍的总要割舍,何况一开始便是错误。不想怨谁,只感到筋疲力尽。二十七岁的年纪已不适合像个小女生般地流泪。生活还是要继续,就算放不下,也没有人应该活在过去。
  遇见晨倒是颇感意外,两人不小心拦了同一辆出租车,在一瞬间认出了对方。晨
  问子言怎么这么多年没有音讯。子言借口搬了家,也换了电话,又问他近况。晨说和朋友一起开公司,也倒不赔本。子言忘记了当年是怎样下狠心不再联络他,现在也没有了坚持的必要。反正合上的那道门早已尘封,沉寂的心也没有悸动的可能。
  两人住在城市的两端,总是约好在一个居中的地点,然后晨送她回家。爱情早就死了,残存的就算是友情。两个人孤军奋战,不如相扶持着走。一句被引用过千万次的话:每个人都是只有一个翅膀的天使,相互拥抱,才能飞翔。
  子言二十八岁生日那天忽然飘起雪来,她贴在落地窗前,看漫天飞舞的雪花。呆呆地眺望,眼前忽然晃过了那个下雨的夜晚,摇曳的风筝,还有二十六岁时青藏高原暗蓝的天。耳畔的音乐那样清晰:爱过几分倾诉多少/都没人为它感动/感动还是忘了最好/……
  晨走过来,破例捧出大束鲜花。以前是他不解风情,而今风情已不再。两人都已不是纯情少年,没有了浪漫的力气。烛光里的晨有深褐色的眼睛,和楚西很像。子言已经不想分清究竟是因为晨才爱上楚西,还是因为楚西才又接受晨,即使分辨得清,又有什么意义。
  临走时,晨要子言好好照顾这束花。子言在花蕊中找到戒指,俗不可耐。打电话给晨。晨说,子言,我实在不喜欢在城市的两端奔走,我们结婚吧。子言没有犹豫,快三十的女人不需要故作矜持,抑或也没有反复斟酌的必要。决定一个女人何时结婚的往往不是爱情,而是年龄。
  何玮从德国赶回来参加子言的婚礼。抱着一个小孩,牙牙学语地叫子言阿姨。何玮问子言是不是终于找到了幸福。子言只是笑。幸福,也许吧。
  晨的钱包里还留着小安的相片,十九岁的时候,两个人原以为可以走一辈子,却终究是逃不出厌倦。晨在熟睡时握住子言的手,子言犹豫着要不要抽回,怕惊动了他,以免他唤出的名字让两人难堪。
  没有爱情的婚姻,也许才会永远。
  人生绕了一个大圈,最后又回到了起点。
  晨与子言在一年后有了一个小孩,晨说就叫子安吧。然后迟疑了一下,觉得应该有些解释,便说,用了你的名字。
  子言点点头,只说:也好,平平安安就好。
  
  (榕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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