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当官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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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老大和老伴好久没听到儿子的消息了。原来,儿子一个月起码要打一次电话,可这几个月一个电话也没有。工作就这样忙吗?工作再忙也不能把爹娘给忘了啊。是病了?病了也该打个电话说一声啊。是病重?怕爹娘知道了操心?你这一声不吭,爹娘不是更操心吗?
  石老大三个孩子,两个闺女都早早出嫁了,这也是为了供儿子上学。石老大靠土里刨食,一年到头也弄不了几个钱。石老大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的身上了,儿子也是个争气的儿子,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儿子只要回到家,就赶上牛羊去放,顺便再打些猪草。打完猪草,儿子就拿出书本躺到草地上看,有时还念出一嘟噜一串的外国话。儿子很爱学习,那些年山里常停电,儿子常常点着洋(煤)油灯瞧书、写作业,一弄就是半夜。第二天起来掏鼻窟窿,指头上沾的都是洋(煤)油灯冒的黑烟。从小学到高中,儿子一直是学校的拔尖生。当省城那所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来时,十里八村都像锅滚了一样。世世代代这穷山沟还没有出过一个秀才啊!儿子走了,走出了生养他的大山,走向了他充满希望的城市,走向了他孜孜以求的大学校园。为了省钱,石老大没有把儿子送到学校,他替儿子背着行李卷儿,翻山越岭将儿子送到了还没有通公共汽车的大路上,拦了一辆下山的牛车,泪眼模糊地看着儿子渐渐远去,直至拐过那座蒸馍似的山头……为了省钱,儿子很少回来了,直到大学毕业,分配了工作,儿子才回来一次。后来,结婚后领着媳妇回来一次。再后来,每逢过年才回来。近年来,儿子总说工作忙,连过年也不回来了,只是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石老大知道儿子被派到一个县里当书记了,可平时再忙就连给爹娘打个电话的空都没有?儿子不打,爹打。可石老大打了几次都是那甜丝丝的“对方已关机”。再往家打,打了几次也没人接。这是咋回事?儿走千里父母担忧。石老大和老伴再也坐不住了。还是为了省钱,石老大决定让老伴在家,自己去找儿子。
  山里已通了柏油路,也通了班车。为了赶早班车,石老大没等鸡叫三遍就起床了。老伴起得更早,又是给老头子下挂面荷包鸡蛋,又是给儿子烙葱花饼。那葱花饼是儿子最爱吃的。
  石老大在老伴的千叮咛万嘱咐中上路了,翻山越岭坐上早班车,山村才从睡梦中醒来,打着一个个的哈欠。破旧的中巴车如枯瘦的哮喘老人,呼呼喘着粗气,还不时放上几个臭屁,大半晌才到了县城。石老大一下车就忙着找开往省城的车。开往省城的车比刚才的中巴车强多了,既好看又舒服。刚才的中巴车像个哮喘老人,现在的写着“豪华”的车,倒像个富态的老板。路也比刚才平稳多了,当然车速也比刚才快多了,不觉间,便进入了车水马龙、繁华嘈杂的省城。石老大看看日头,没敢多停,赶紧找了个小饭馆吃了碗羊肉烩面,便又去找开往儿子所在县的汽车。后半晌,石老大赶到了儿子的县,一下车便打听往县委咋走(儿子的家安在省城,只有去县委找他)。三轮车夫、出租车司机霎时便围了上来:“上车上车……”石老大不舍得花这笔钱,反正到儿子所在的县城了,再远能远到哪去?石老大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位于城外的周围还是庄稼地的县委门前。
  我哩娘啊,这就是儿子在的县委?简直跟那金銮殿差不多!房顶也是琉璃瓦,飞檐斗拱。楼前是一个大广场,中间的池子里还喷着水,两边的空地上种着花草。儿子真是那大闺女骑草驴——不简单(见蛋)啊!能在这上班,在这当官,真是福分不浅啊!石老大不由心里喜滋滋的,自己能有这样体面的儿子,这辈子没白活呀!唉,要是孩儿他娘也来该有多好啊!叫她瞧瞧儿子这工作的地方,她肯定会笑得合不拢嘴儿。唉,光心疼钱也不中,下回吧,下回一定叫她来。
  “干啥?”门口的瘦猴保安打断了石老大的思绪。
  “哦……俺找俺儿。”
  “恁儿叫啥?在哪个单位?”
  “俺儿叫石头,就在这县委上班。”
  瘦猴保安打量了一下石老大土里土气的一副标准的乡下人的打扮,不耐烦地挥着手说:“这哪有叫啥石头的,没这个人,走吧走吧。”
  石老大哪能就此就走,忙说:“对,俺儿小名叫石头,大名叫石峻峰。”
  瘦猴保安刚来不久,哪知道什么石峻峰。再说书记的名字根本就没人叫,他一个小小的保安怎能知道?于是,瘦猴保安仍不耐烦地挥着手:“没这个人,没这个人。”
  石老大愣了:“恁的县委书记不姓石?”
  “县委书记姓史不姓石。”
  石老大想,这瘦猴保安肯定是石、史弄不清,干脆说:“恁的县委书记是俺儿,俺是他爹,你就叫俺进去吧。”
  瘦猴保安也愣了,呀嗨!来这上班几个月,稀罕事还真不少哩!有冒充县长他爹哩,有冒充局长他娘哩,今儿个又来了个冒充书记他爹哩,其实都是上访哩,都是多次被踢皮球解决不了问题,想直接找书记县长哩。想到这儿,瘦猴保安揶揄地笑了:“县委书记是恁儿?你是屎壳郎爬到房脊上——装猛虎下山哩吧?别在这鼻子里插葱——装相(象)了,有啥问题去信访局反映,走吧走吧。”
  “俺真是恁县委书记的爹呀!”石老大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真恨不得掏出心来让瘦猴保安瞧瞧。
  “别跟我来这一套,说是县长他爹书记他爷哩也有,结果都是上访告状哩,我放进去一个不要紧,差点儿把我的饭碗儿给敲了。你就别再害我了,信访局就在那边,有啥问题去那儿反映,走吧走吧。”瘦猴保安说着,就推石老大往信访局走。
  石老大看瘦猴保安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让他进,一赌气,信访局就信访局,我就不信进不了这县委大门,见不了俺儿。一想起儿子,石老大不由气上加气,急上加急,恁爹跑了几百里来找你,竟连你的大门也进不去,那老百姓要找你,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瘦猴保安推着石老大走了不远,便拐回头了。石老大又气又急地走进信访局,一位戴眼镜的信访干部问:“你有啥问题?”
  “我找书记。”石老大气哼哼地说。
  “有啥问题可以向我们反映,我们一定尽力解决,真正解决不了的,再找书记。”
  “书记是俺儿,俺是他爹,俺要找他,把大门的不叫进,他叫俺找恁,恁说这事咋解决吧?”
  “哎,哎,老先生,有问题反映问题,可不能随便骂人啊。”眼镜忙制止道。
  “谁骂人了?”石老大气呼呼地往眼镜跟儿走了两步,“你把恁书记叫来,瞧瞧他个兔小子认不认俺这个爹。他要是不认,俺二话不说,你看俺咋拿耳刮子扇他!”
  “哎,哎,打住打住。”眼镜忙将石老大扶坐到椅子上,“有问题反映问题,别急别急,我这就给你联系,你先等一会儿。”
  眼镜到里屋去了。不一会儿,一辆“120”鸣叫着停到了门口,下来几个白大褂。眼镜指指石老大:“就是他。”几个白大褂上前拉起石老大就往车上推。石老大莫名其妙:“你们这弄啥?”一位白大褂说:“你不是找儿子吗?这就带你去找儿子。”莫非儿子病了?住院了?叫我去医院看他?石老大稀里糊涂上了车,又向白大褂问道:“是不是俺儿病了?”白大褂点点头。“啥病?重不重?”白大褂说:“到那儿你就知道了。”
  车到医院,石老大急切地问:“俺儿在哪?”白大褂说:“在这儿。”石老大倏地有些紧张、担心,马上就要见到病中的儿子了,儿子究竟病得咋样?当两个白大褂“保护”着他走进一间病房时,石老大却四处不见儿子的身影:“俺儿哩?俺儿在哪?”一位白大褂让他先躺床上,石老大不躺:“我找俺儿,俺儿到底在哪?”一时间,石老大似乎感到了那种不祥之兆,是不是儿子已……想到此,石老大的心跳骤然加快了,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他大声喊道:“俺儿哩?俺儿哩?”喊着就要往外冲。两位白大褂忙拽住他往床上摁,其中一位还喊道:“快!快给他注射!”这时,一位马尾辫儿护士拿着针管进来,迅速朝他的屁股上扎去。石老大的心跳渐渐平稳了,热血也慢慢降温了,他感到自己是那么疲乏无力,那么瞌睡。迷糊中,他好像听人说:“这会儿不神经了。”又一个声音说:“老百姓也真不容易,跑三趟五趟十趟八趟解决不了问题,到省里北京上访,县上又有专人在那儿看着,到那儿就被押送回来了,不中再关你几天,谁受得了这种折腾,不神经才怪哩!”
  石老大醒来后,看看四周苍白的墙,盯着苍白的天花板,脑袋里如摁下了回放键,回放一天来一个个彩色的立体镜头。然后,他像捋一团乱麻一样捋着自己的思绪:他们都把我当成上访的了,把我当成冒充县委书记他爹的骗子了,把我当成神经病了。石头啊石头,你这个县委书记是咋当哩?你还不如古代的一个清官呀!古代的老百姓一鸣鼓县官就升堂,如今恁爹连你的大门都进不了啊!进不去不说,还被当成上访的神经病扔到病房!平常你就这样对待老百姓?不中,还得去找他,非得当面问问他,恁爹作难转筋供你上学,你当了官就这样?石老大霎时又来了劲,忽地从床上起来,到门口看看没一点儿动静,便快步走了出来。
  大街上没有了白天的喧哗,一切都好像睡着了。只有一两条狗从街上穿过,偶尔叫上几声,打破夜的寂静。几家卖饸饹面牛肉拉面羊肉烩面的夜市还没收摊儿,招呼着零星的食客。石老大没一点儿食欲,看了一眼就匆匆而去。凭着白天的记忆,他来到了县委门口。大门小门都关上了,看不到一个人影。石老大想,这时去叫门,那瘦猴保安肯定不会开,说不定还会把他当神经病扔到医院哩。等天明了也不中,说不清又打啥麻缠哩。不如现在人不知鬼不觉,先跳墙过去再说。石老大循着由钢筋棍焊制成的梭镖似的墙走了一会儿,在一连接钢筋棍的贴着石头样外墙砖的方柱跟儿停了下来。就从这儿跳吧,这儿离门岗比较远,不容易被他们发现。石老大虽说年纪稍大些,但手脚还不笨拙。他将包挎到肩上,拽住钢筋棍先登上二尺多高的基座,然后搂住方柱,上树般地蹬爬了上去。
  翻过墙后,石老大先获小胜地高兴了一下,接着扫视了一下有几十亩地大的空落静谧的院子,心里不禁又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跳过谁的墙,这真是大闺女上轿——头一回。这滋味咋跟小偷一样哩?深更半夜跳人家的墙,不就是小偷才办的事吗?要是被人逮住……石老大不禁打了个寒战。石老大又一想,身正不怕影子歪,俺是找儿子哩,找在这儿当县委书记的儿子哩,谁能咋唬俺?石老大的心又平静了下来。儿子现在肯定睡得正香哩,恐怕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老爹就在他的楼下哩。等天明再说吧,儿子忙了一天,让儿子睡个囫囵觉吧。石老大好像吃了定心丸,仔细打量了一下空荡荡的院落,忽然发现大楼后面还有一座小洋楼(说是小洋楼,主要是跟石老大在电视上见过的外国人住的楼差不多,房顶净冒出一个个尖儿,窗户框外头还镶着白色的花边儿),小洋楼前还有一大水池,在里面洗澡(游泳)也中(行)。大水池中间还有曲里拐弯的小路通向一座古香古色的凉亭。这小洋楼肯定是儿子和其他县领导住的,别谁谁能住这样好的小洋楼?这小子真会享受啊!曾经听儿子说过,这是个国家级的穷县,可穷县咋还住富方丈哩?盖这楼得花多少钱呀!有这钱就不能用到老百姓身上,叫老百姓早日富起来?老百姓喝着稀汤,住着破房,你住在这里心里就安生?石老大的心又像坠了铅块似的沉重起来。他似乎感到儿子变了,变得不再是放牛放羊打猪草那样的清贫、勤劳;不再是煤油灯下苦读那样的艰苦奋斗;不再是身上充满农村味儿那样的淳朴。儿子变得讲究了,变得排场了,变得与老百姓越来越远了……石老大心事重重地走上那曲里拐弯的小路,走进那古香古色的凉亭,不由浮想联翩,感慨万千。他又感到了疲乏,比在地里干一晌活儿还要疲乏。其实这种疲乏不仅仅是体力上的疲乏,关键的是心理上的疲乏。石老大无力地坐到凉亭下的长椅上,两眼呆滞地看着那华贵气派的小洋楼。忽然,他看到儿子从小洋楼里走了出来,他高兴地迎上前去,却猛然发现儿子竟戴着明晃晃的手铐!儿子慢慢低下了头,随之扑通跪倒在他的面前。他的泪蛐蟮般地爬了下来,两手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位警察过来了,架起儿子:“走!”石老大猛地惊醒了,面前真的是两位警察。不过不是架的儿子,而是正架着他的胳膊,让他往闪着警灯的警车上走。“做啥?你们这是做啥?”石老大真的跟做梦似的。“少废话,老实点!”一位警察低声吼道。警车呼地开了。
  石老大做梦也没想到,刚眨了个眼儿,自己就成了那警察说的“犯罪嫌疑人”,被扔到了拘留所。那两位警察还说,等明天上班再问。再问倒没啥,不管咋,自己没犯法,最多就是跳了个墙,一没偷二没抢,能有多大事?可就是给儿子丢脸了,这事如果传出去,让人家说县委书记的爹被弄到拘留所了,毕竟不是啥光彩事。唉!这到底是咋了?
  号子里的味儿太难闻了,屎尿味儿、潮湿味儿、衣物的霉腐味儿、十几个人的体臭味儿……使石老大一个劲地倒憋气,连口大气也不敢喘。
  “这么大岁数,咋也进来了?”一个起来撒尿的年轻人问。
  石老大半天没吭声。说啥哩?咋说哩?说来找当县委书记的儿子被当作小偷逮来了?这咋能张开口哩?谁又会相信?还不够丢人哩!
  年轻人又调侃道:“是去‘打飞机’还是去‘打炮’了?”
  石老大根本不理解年轻人说的打飞机打炮的含义,还以为打真飞机打真大炮哩,于是就说:“俺没当过兵,打啥飞机大炮哩。”
  年轻人哈哈笑了起来,朝石老大摇摇自己的家伙说:“你真是收生掰屁股——外行。我是说打这个飞机打这个炮。”
  石老大这才弄清咋回事,有些生气地说:“你瞧俺是那种人?”
  “那你这深更半夜往这来,为啥?”
  “为啥?啥也不为。”
  “啥也不为能往这来?那老警吃饱了撑的?”
  “俺这是冤枉啊!”
  “冤枉?嘿嘿,你问问躺在那的十几个哥们儿,有几个不冤枉?”年轻人用手指了一下,接着说:“靠墙那哥们儿,在街上炸油条糖糕,正炸着,城管来了,说市长来检查工作,非叫立马撤摊儿。这哥们儿一急,与城管吵了起来,气得把面摔到了油锅里。不料滚油溅到了城管的脸上,这不,进来了,还得挨罚,还得拿医疗费。你说冤不冤?挨着他的那五个哥们儿,县委政府盖办公楼占了他们的耕地,到省里上访,到那儿就被抓回来了。你说冤不冤?上边来检查,又怕他们胡说,这不,又进来了。那一个是老师,给书记县长编了几句顺口溜,说他是诬蔑诽谤扰乱社会治安。你说冤不冤?”
  “编的啥顺口溜?”石老大想到与儿子有关,便问。
  “书记县长住洋楼,教师工资月月扣。学校破烂没人问,政绩声声赛吹牛。”
  “这有啥不对?”
  “就这,进来了。你说冤不冤?那五个是拆迁户,书记县长想快出政绩,把他们那上百户的地方卖给了开发商,给他们的拆迁费还不够买块地皮,更别说买房盖房。这几家顶着不搬,这不,进来了。你说冤不冤?”
  “这县领导就恁不讲理?”
  “讲理?啥是理?能出政绩升官发财就是理。你真是井底的蛤蟆——没见过多大的天呀。”
  “早知道这些,俺非好好数落他一顿不中!”
  年轻人笑了:“你数落谁呀?谁听你数落呀?你以为你是谁呀?”
  是啊,儿大不由爹,一个山沟里的老爹,数落他他能听吗?不当成耳旁风才怪。石老大忽然意识到不能再往下说了,再说就暴露自己为啥进来了。他反问道:“那你是为啥进来哩?”
  年轻人丝毫不掩饰,直截了当地说:“我就是好打飞机好打炮,给老警们集集资。这次身上钱不够,老警非叫来这蹲几天。”
  “你住几天也不亏。”
  “老大爷你别说这话,比起一些当官的我亏多了。有些当官的玩女人说是放松放松、调节神经,而平头百姓玩女人却是流氓成性。这公平吗你说?就知道抓我们罚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年轻人有些愤愤不平。
  “别跟人家当官的比。”躺在大通铺上的老师接上了话茬儿。
  年轻人感叹道:“是啊,咱县的书记还包二奶哩,咱谁能比?干眼气。”
  “眼气啥?他不照样被双规?现在一升格,不和咱一样?他还不如咱哩,咱最多住几天就出去了,他不判个十年八年?几十万呀!”老师又说。
  石老大的神经骤然绷紧了,他急切地问:“你们说啥?哪个书记?”
  年轻人轻蔑道:“还有哪个书记?石峻峰呗,还有谁?”
  “他……他……”石老大的嘴都有些哆嗦了,“他……犯事了?”说着,两腿一软,躺倒在地上。
  天已大亮,放风的时间到了。石老大两眼不够用地四处寻找着儿子,却不见儿子的影子。他们肯定说错人了,儿子咋能是那种人呢?
  昨晚的两位警察来了。石老大随他们走出号子,突然愣住了!那又熟悉又陌生的儿子,也被两位检察官提了出来。石老大懵了,这不是做梦吧?
  “石头……”石老大颤声喊道,两行苦涩的老泪顺颊而下,如那没拧紧的水龙头。
  儿子猛一惊,当他那失神的目光与石老大相遇时,他木乃伊似的怔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爹竟会在这里!他朝爹紧走几步:“爹!恁……”
  石老大呜咽道:“都是为找你,错把俺当小偷逮来了。”
  儿子扑通跪下了,顿时声泪俱下:“爹……儿子……对不起恁……对不起娘……”
  石老大有好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递给儿子,抹了把泪,哽咽着颤巍巍地走了。
  儿子听着爹的哽咽声,看着爹佝偻颤抖的背影,捧着塑料袋不禁痛哭失声。
  那塑料袋里,是娘起五更给儿子烙的他最爱吃的葱花饼。
  
  责 编:阿北
  题 图: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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