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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弦》是沈尹默于1918年8月15日发表于《新青年》第五卷第二期上的一首脍炙人口又意蕴深刻的散文诗,以“三弦”命名,仅120余字,寓情于景,诗意朦胧,意象独特,加之通感手法的听觉运用更使人身临其境。全诗分为三节,从“总体社会现状——个人生活现状”进行描写,每一节都似一幅画,每幅画共同组合成有层次、有意境、的逼真画面。反映出在野蛮的统治下,民族精神卑弱的老中国子民的一种普遍的生存现状,在这样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生存,诗人连同诗中两个人物一起沦为时代悲哀者,于是作为新文化运动的得力战士,诗人奋笔疾书地为广大劳苦大众写了这首散文诗。
“意象”一词是中国古代文论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古人认为意是内在的抽象的心意,象是外在的具体的物象;意源于内心并借助于象来表达,象其实是意的寄托物。沈尹默深谙此理,所以《三弦》的耐人寻味之处就是它在质朴的文字后力求画外之意,弦外之音,以下将具体分析每节中的各种意象:
一、太阳——统治力量
正当午的太阳是最熬人的,炎炎似火烘烤着大地,象征着当时的正当权的北洋军阀黑暗的统治对人性的压抑、对个体生命的摧残已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在此之下的万物都是死气沉沉,寻常百姓无力去抵抗。强烈的日照显示出孤独的静感,这种静有一种灼热感,让人呼吸困难,这使得劳苦大众对统治者犹如“老鼠见了猫”,而统治者对劳苦大众则是“恶狼吃小羊”,使人深刻体会到令人窒息的时代与人生氛围。
二、悠悠风、茸茸草——反抗力量
悠悠风我想正暗示着那些反抗过北洋军阀统治而又不长久的非革命力量,他们的出现为闷热的氛围带来徐徐清风,给身处困境的人民带来丝丝凉意,这凉意代表的慰藉让劳苦大众看到有人为他们抗争的希望,使他们有继续生存下去的动力。其实,梦想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三、弹三弦的人——落败的贵族代表
弹三弦的人是躲在弦音及土墙后面出现的,他是一个模糊了的和让人无限猜想的符号,我猜此人或许是该院的主人吧,老宅往日的繁华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一片荒凉残败,让我不禁想起“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诗句,不禁兴起“黍离”之感,从这可看出弹弦人今非昔比,在统治阶级的迫害下由盛转衰,沦为只有下等人为谋生卖艺才会弹弦的地步,但是此弦非彼弦,他弹弦或许就像孙玉石先生所说的:或许他是出于悠闲,抑或出于伤感,或者出于预卜未来的命运,才弹着这副或许也陈旧了的三弦。
四、三弦声浪——传播工具、呐喊声、人民力量
说起三弦,自古弦声偏悲,而这鼓荡的弦浪可以视为背景音乐来渲染烘托出当时社会悲的基调。而在此诗中,我认为三弦声是一种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传播工具,正是通过这弦声激起了墙外老人心中的共鸣,才使一墙之隔的两个阶层世界的人似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俞伯牙和钟子期一般相遇,弹弦人也许弹出了对自身跌宕起伏命运的哀歌,听弦人也许听出了关于自己一生凄苦的悲歌。其次,三弦声还是一种传达对统治者不满的呐喊工具,用弦声寄寓不甘于压迫的愤恨,从而能得到慰藉。
五、老人——代表贫民阶层
门之外的穿破衣裳的老人让人心寒,年迈的身体已承受不了生活的重担,这从侧面道出在黑暗统治下,老人所代表的广大劳苦大众似乎一生都过着穷苦日子,这又让我联想到《白毛女》中“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虽然诗中老人的面貌神情不可见,然而他的一举一动却表明他完全沉浸在那“鼓荡的弦浪”中,他或许是情不自禁地被声声凄凉的弦音带入往昔的痛苦回忆中,他或许想到了自己坎坷的一生,似乎枯疾的眼已流尽泪水,麻木的脸上已失去了表情,他只好“双手抱着头”“不声不响”地尽量不去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和陷入对未来的恐惧中。
六、低低土墙——富人与穷人的隔膜
一截低低的土墙,分割出了两个世界。一个有声,一个无声;一个是对现实迷惘的家道中落的有产者,一个是对现实痛苦的温饱困难的无产者;一个以三弦的哀音诉说着人世兴衰的感叹,一个以无言的静默咀嚼着人生的悲哀。土墙的低矮却预示着富人与穷人在共同患难中彼此间的隔膜正渐渐消除,心与心在慢慢地靠近。总之,这低低土墙是隔不断那三弦鼓荡的声浪,是隔不断有声世界与无声世界的相连。在此,有家世界和无家世界达到共鸣后更加增强了悲与苦的深度和力度。
综上所述,《三弦》无论从见解、意境和音节上看都是最完整的最有现代意义的现代诗,被称为中国新诗开创之作。它虽是新诗,却也采用了旧体诗词的表现方法,诗人注重继承传统,锐意探索创新,同时又借鉴了西洋诗歌平等博爱、象征取意,可谓是中西合璧的典范。通读沈诗,让我体会最深的是诗人的人文主义关怀和作家使命感。沈先生是崇高的,他的崇高是同人民群众保持血肉联系,急人民之所急,想人民之所想,他只是用诗的语言记述着属于自己的那颗诗人的心,以诗来呼唤爱和正义和阻绝身外俗音。在此,请允许我大胆猜想先生在面对世相破败的现状时,我想他并不是作出一副悲天悯人的高姿态后再用空洞的言语进行一番道义上的施舍和安慰。相反他可能在心底生出一种使自我恐惧的“罪感意识”,思考在社会底层所发出“谁之罪”的质问时定叩问自己:“在百姓受苦面前,我难道没有责任吗?”并又会本能地反问自己“我可以做些什么?”因此,先生所呼唤的、所传达的乃是人性的光辉和时代的精神。他不愧为诗坛泰斗,与史永存!
附:
三弦
沈尹默
中午时候,火一样的太阳,没法去遮拦,让他直晒着长街上。静悄悄少人行路,只有悠悠风来,吹动路旁杨树。
谁家破大门里,半院子绿茸茸细草,都浮着闪闪的金光。旁边有一段低低土墙,挡住了个弹三弦的人,却不能隔断那三弦鼓荡的声浪。
门外坐着一个穿破衣裳的老年人,双手抱着头,他不声不响。
一九一八年八月十五日
“意象”一词是中国古代文论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古人认为意是内在的抽象的心意,象是外在的具体的物象;意源于内心并借助于象来表达,象其实是意的寄托物。沈尹默深谙此理,所以《三弦》的耐人寻味之处就是它在质朴的文字后力求画外之意,弦外之音,以下将具体分析每节中的各种意象:
一、太阳——统治力量
正当午的太阳是最熬人的,炎炎似火烘烤着大地,象征着当时的正当权的北洋军阀黑暗的统治对人性的压抑、对个体生命的摧残已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在此之下的万物都是死气沉沉,寻常百姓无力去抵抗。强烈的日照显示出孤独的静感,这种静有一种灼热感,让人呼吸困难,这使得劳苦大众对统治者犹如“老鼠见了猫”,而统治者对劳苦大众则是“恶狼吃小羊”,使人深刻体会到令人窒息的时代与人生氛围。
二、悠悠风、茸茸草——反抗力量
悠悠风我想正暗示着那些反抗过北洋军阀统治而又不长久的非革命力量,他们的出现为闷热的氛围带来徐徐清风,给身处困境的人民带来丝丝凉意,这凉意代表的慰藉让劳苦大众看到有人为他们抗争的希望,使他们有继续生存下去的动力。其实,梦想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三、弹三弦的人——落败的贵族代表
弹三弦的人是躲在弦音及土墙后面出现的,他是一个模糊了的和让人无限猜想的符号,我猜此人或许是该院的主人吧,老宅往日的繁华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一片荒凉残败,让我不禁想起“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诗句,不禁兴起“黍离”之感,从这可看出弹弦人今非昔比,在统治阶级的迫害下由盛转衰,沦为只有下等人为谋生卖艺才会弹弦的地步,但是此弦非彼弦,他弹弦或许就像孙玉石先生所说的:或许他是出于悠闲,抑或出于伤感,或者出于预卜未来的命运,才弹着这副或许也陈旧了的三弦。
四、三弦声浪——传播工具、呐喊声、人民力量
说起三弦,自古弦声偏悲,而这鼓荡的弦浪可以视为背景音乐来渲染烘托出当时社会悲的基调。而在此诗中,我认为三弦声是一种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传播工具,正是通过这弦声激起了墙外老人心中的共鸣,才使一墙之隔的两个阶层世界的人似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俞伯牙和钟子期一般相遇,弹弦人也许弹出了对自身跌宕起伏命运的哀歌,听弦人也许听出了关于自己一生凄苦的悲歌。其次,三弦声还是一种传达对统治者不满的呐喊工具,用弦声寄寓不甘于压迫的愤恨,从而能得到慰藉。
五、老人——代表贫民阶层
门之外的穿破衣裳的老人让人心寒,年迈的身体已承受不了生活的重担,这从侧面道出在黑暗统治下,老人所代表的广大劳苦大众似乎一生都过着穷苦日子,这又让我联想到《白毛女》中“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虽然诗中老人的面貌神情不可见,然而他的一举一动却表明他完全沉浸在那“鼓荡的弦浪”中,他或许是情不自禁地被声声凄凉的弦音带入往昔的痛苦回忆中,他或许想到了自己坎坷的一生,似乎枯疾的眼已流尽泪水,麻木的脸上已失去了表情,他只好“双手抱着头”“不声不响”地尽量不去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和陷入对未来的恐惧中。
六、低低土墙——富人与穷人的隔膜
一截低低的土墙,分割出了两个世界。一个有声,一个无声;一个是对现实迷惘的家道中落的有产者,一个是对现实痛苦的温饱困难的无产者;一个以三弦的哀音诉说着人世兴衰的感叹,一个以无言的静默咀嚼着人生的悲哀。土墙的低矮却预示着富人与穷人在共同患难中彼此间的隔膜正渐渐消除,心与心在慢慢地靠近。总之,这低低土墙是隔不断那三弦鼓荡的声浪,是隔不断有声世界与无声世界的相连。在此,有家世界和无家世界达到共鸣后更加增强了悲与苦的深度和力度。
综上所述,《三弦》无论从见解、意境和音节上看都是最完整的最有现代意义的现代诗,被称为中国新诗开创之作。它虽是新诗,却也采用了旧体诗词的表现方法,诗人注重继承传统,锐意探索创新,同时又借鉴了西洋诗歌平等博爱、象征取意,可谓是中西合璧的典范。通读沈诗,让我体会最深的是诗人的人文主义关怀和作家使命感。沈先生是崇高的,他的崇高是同人民群众保持血肉联系,急人民之所急,想人民之所想,他只是用诗的语言记述着属于自己的那颗诗人的心,以诗来呼唤爱和正义和阻绝身外俗音。在此,请允许我大胆猜想先生在面对世相破败的现状时,我想他并不是作出一副悲天悯人的高姿态后再用空洞的言语进行一番道义上的施舍和安慰。相反他可能在心底生出一种使自我恐惧的“罪感意识”,思考在社会底层所发出“谁之罪”的质问时定叩问自己:“在百姓受苦面前,我难道没有责任吗?”并又会本能地反问自己“我可以做些什么?”因此,先生所呼唤的、所传达的乃是人性的光辉和时代的精神。他不愧为诗坛泰斗,与史永存!
附:
三弦
沈尹默
中午时候,火一样的太阳,没法去遮拦,让他直晒着长街上。静悄悄少人行路,只有悠悠风来,吹动路旁杨树。
谁家破大门里,半院子绿茸茸细草,都浮着闪闪的金光。旁边有一段低低土墙,挡住了个弹三弦的人,却不能隔断那三弦鼓荡的声浪。
门外坐着一个穿破衣裳的老年人,双手抱着头,他不声不响。
一九一八年八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