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进:书写别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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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以学为乐、目光敏锐的法学家
  一个关爱学生、引领后进的“摆渡人”
  一个求真务实、只争朝夕的管理者
  从珞珈山麓到军都山下
  变化的是工作环境和管理角色,不变的是那份执着、淡定与奉献
  他就是中国政法大学校长——黄进
  
  2月19日,武汉大学原副校长黄进成为中国政法大学第9任掌门人。带着好奇与崇敬,记者近日采访了上任之初的黄进,在小月河畔、蓟门烟树中真切感受了这位儒雅、谦和校长的风度与魅力。
  訪谈过程中,黄进始终面带微笑,朴实、亲切,睿智中不乏幽默。在摆设简单的校长办公室里,黄进静静讲述着他别样的人生经历。
  
  梦想照进现实
  
  黄进1958年生于湖北西南部山区利川,一个历史悠久、风景秀丽的地方。他自幼聪颖好学,从小学到高中,成绩一直出类拔萃。立志读大学的黄进,1975年高中毕业后,放弃了当地一家国营农场的工作,选择去湖北利川凉务公社插队。因为在那个推荐上大学的年代,在农村被推荐的可能性更大,而农场的机会比较有限。
  插队生活是异常艰苦的,插秧、割稻、担担子、给庄稼施肥是家常便饭,脏话、重活样样要干。生于山区小镇的黄进,虽接触过一些农活,但面对这种高强度的劳动,年仅17岁的他还是有些吃不消。这位坚强的青年咬咬牙,总是坚持完成各种活计。艰苦的环境、繁重的劳动没能阻挡住黄进对知识的渴求。一有余闲,他便见缝插针地读书。在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大学求知梦,这个梦从未间断过,无论身处何方。
  幸运的是,梦想很快照进了现实。1977年恢复高考的消息如同一阵春雷,响彻神州大地。黄进同许多知青一样重新获得了读书的机会,于同年考入湖北财经学院(现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法律系。当时全国只有北京大学、吉林大学和湖北财经学院开设了法学专业。“中国法学第一班”的岁月
  黄进所在的湖北财经学院77级法学班,被法学界戏称为“中国法学第一班”:教育部社会科学委员会9位法学委员有4位出自该班,还有两位副部长级、十几位厅局级干部,十余位博导,可谓群星闪耀,熠熠生辉。而黄进正是其中的一颗璀璨之星。
  有趣的是,黄进一度因喜爱文学而想就读中文系。这要从他的高中经历说起。黄进的高中语文老师,讲课旁征博引、引人入胜,勾起了他强烈的文学兴趣。高考填报志愿时,黄进毫不犹豫地将武汉大学中文系作为第一志愿,却未能如愿,而是被湖北财经学院法律系录取。黄进坦言,报考湖北财经学院时,他填了好几个志愿,法学排在后面,但后来竟被法学专业录取,不能不说是一种机缘。
  书山有路勤为径。大学时代,黄进夙兴夜寐,手不释卷。他的室友、现任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的王利明对此印象深刻,“他学习特别刻苦,每天最早到教室,最后一个离开,夜晚还经常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书”。当时国际法在国内尚处研究空白,黄进在研习法律的过程中,对国际法产生了浓厚兴趣。国际法对英语要求很高,入学时黄进完全没有英语基础,但到大学毕业时,他的英语水平已遥遥领先。
  “那时候,黄进成天背读英语,晚上宿舍熄灯了,他就在路灯下继续背。”黄进的同学、现任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校长吴汉东道出了其中的奥秘。
  大学毕业后,黄进顺利考上武汉大学国际法专业硕士研究生,师从我国著名法学家、杰出教育家、“中国国际私法学的一代宗师”、“中国法学界的镇山之石”韩德培教授。
  黄进不仅勤奋上进,还有着山区人特有的朴实。据王利明回忆,黄进为人热忱,乐于助人,对班上的公益活动十分热衷;同学有困难,他总是主动提供帮助。传奇的学术经历
  黄进1982年考上武汉大学硕士研究生,1984年底毕业后留校担任助教,同年考上博士研究生;1987年升任讲师,次年博士毕业,成为中国有史以来自己培养的第一位国际私法博士,同时被破格提拔为副教授;1991年,年仅33岁的黄进成为当时最年轻的法学教授之一,两年后又荣膺博士生导师……在这看似顺风顺水的坦途背后,浸透着黄进超人的付出与辛劳,珞珈山下、东湖岸边处处留下了他奋斗的足迹。
  孔子云:“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黄进就是一位“乐之者”。国际私法于他而言,是一个奥妙无穷的世界,他游弋其中,常常“沉醉不知归路,终人法学深处。”从事研究20多年来,他先后出版了《国家及其财产豁免问题研究》、《区际冲突法研究》、《宏观国际法学论》、《中国国际私法》、《澳门国际私法总论》、《仲裁法学》、《国际私法,案例与资料》、《国际公法国际私法成案选》等一系列颇具影响力的著作,主编过《国际私法》、《中国的区际法律问题研究》、《区际司法协助的理论与实务》等重要书目,并在大陆、香港、澳门、台湾、荷兰、德国、美国、瑞士等国内外刊物上发表中英文论文、译作160余篇,在学界影响深远。
  黄进不仅乐学,而且学术眼光敏锐。早在上世纪80年代,他就在国内系统、全面、深入地研究国家及其财产豁免和区际法律冲突问题,并在这两个领域最早出版了专著。1999年,电子商务出现的第四个年头,黄进便主持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子商务法》(示范法)的起早工作,对我国电子商务的立法工作起到了重要参考作用。10年后的今天,电子商务法已成为电子商务专业的必修课,也成为国内法学院普遍开设的选修课。
  该示范法的参与者之一、重庆大学法学院教授齐爱民不无感慨地表示,“回过头来看,黄进老师的学术眼界令人叹服。”
  黄进的这种前瞻性学术眼界与其国外学术经历不无关系。1986年一1987年,他曾在瑞士比较法研究所,荷兰海牙国际法学院学习和从事研究工作;1993年一1994年,他又在美国耶鲁大学法学院做富布莱特访问学者。这些经历使黄进对国际法的发展有了更多了解和感受的同时,也赋予他一种十分超前的世界眼光和国际视野。在此过程中,他的国际交往能力也得以锻炼,并在国际交流方面积累不少经验和资源,这也为其日后提出高校的国际化发展战略奠定了基础。
  黄进在法学研究领域硕果累累,而其在法学实践领域的卓越成就也令人瞩目。
  2000年他被推荐到国际体育仲裁院做仲裁员,后来又作为被选中的12名仲裁员之一,参加2004年雅典奥运会的仲裁工作,“我们组成了一个临时的仲裁机构,受理与奥运会有关的所有体育争议。当时案子并不多,处理完案子,就可以看比赛。我看了很多比赛,对体育越来越有兴趣了。”采访间隙,黄进还饶有兴致地告诉记者,前不久他欣然接受了中华全国体育总会的邀请,成为该会委员;最近他向国家体育总局申请获得了一个关于构建我国体育仲裁制度的课题。
  黄进还积极参与国家的立法、司法咨询工作。除前面提到的有关《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子商务法》(示范法)的起草外,上世纪90年代初,他先后与导师韩德培教授草拟了《大陆地区与台湾、香港和澳门地区民事法律适用示范条例》、《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际私法示范法》;2003年,他又与宋连斌教授草拟了《中华人民共 和国仲裁法(建议修改稿)》。
  1996年至1998年间,黄进作为澳门政府立法事务办公室法律专家,参与了澳门回归前的法律本土化工作。
  丰硕的研究成果、卓越的实践成就让黄进在业内广受认可。1995年,黄进当选中国首届十大“杰出青年法学家”,一同获选的还有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曹建明、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公丕祥、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王利明等。
  
  学生的“摆渡人”
  
  在黄进看来,老师就像一个“学术摆渡人”,把学生从知识的此岸引领到彼岸。从教20余载,经他“摆渡”的学生成百上千,其中仅硕士生、博士生就有一百多人。
  提及老师的摆渡情,学生們满怀崇敬与感激。中国政法大学国际私法研究所副所长曾涛副教授对记者表示:“于我而言,在国际私法领域求学问学的经历,近年来的些许成长,都得益于黄老师的无私奉献与悉心指导。”
  黄进从教冶学,十分注重对原著的阅读与探究。曾涛依然记得当年博士入学时,黄进要求他认真阅读英文版国际私法经典著作的情景——“当时这样做了,但浑然不觉其中的好处。现在想来,对国际私法原文的探究,既澄清了之前凭借中文文献所未能彻底了解的知识背景,又养成了凡是学术论证均寻找原文出处的学术习惯,令我获益良多。”
  尽信书不如无书。黄进经常鼓励学生要善于思考,为学求实,敢于挑战权威、挑战前人。武汉大学WTO学院副教授邹国勇回忆说:“面对学生的质疑,黄老师向来报以鼓励,虚心接受,从善如流,可谓‘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如今,同为人师的邹国勇在教学实践中时时处处传承着黄进的“求真”精神。
  黄进的严格也让不少学生印象深刻。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副教授杜焕芳对此深有体会:“黄老师一贯主张治学严谨,学术规范。指导论文时,他大到选题、结构,小到标点符号,都严格把关,一丝不苟。”严师出高徒。事实上,正是这种高标准、严要求让许多学生在日后的工作、学习中如鱼得水、脱颖而出。
  学术上黄进对学生严格要求,生活上则对他们关怀备至。2007年邹国勇家里刚装修完房子,又赶上小孩出生,无钱付梓博士论文。黄进得知后,主动出钱帮他把论文出版了。每言及此,邹国勇眼中总是充满感激之情。
  对待学生,黄进向来一视同仁,无论是否是他教过的学生,无论什么专业,他都给予耐心指导,没有门户之见。据了解,有不少学生就是受到黄进的感染而投身到国际法研究中。
  在学生眼中,黄进是个有“学术气度”的学者。他接过韩德培等老一辈法学家的衣钵,传承和进一步培育了一支以武汉大学国际法研究所为载体的中国国际法学术团队。该团队一直在国内居于学术前列,是教育部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985工程”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基地(I类),其国际法学科是国家级重点学科,国际法团队是国家级教学团队,先后有两篇博士论文被评为全国百篇优秀博士论文。同时,他以开放的视野把握中国国际私法教学、科研和实务的发展,作为中国国际私法学会会长,积极推进中国国际私法与国外学术机构、国际组织的交流与合作,推动创设“国际私法全球论坛”,大大促进了中国国际私法人才培养与科学研究的国际化。
  
  让法大“大度,大气、有大爱”
  
  “我会努力去了解法大、认识法大、读懂法大、融入法大,让自己尽快成为一个真正的法大人,我也会要求自己诚信为人、勤恳为事、严谨为学,廉洁为政,尽心、尽力、尽责地去履行法大校长的职责。”中国政法大学新任校长黄进在就职演讲中表示。
  在前任校长徐显明调任山东大学校长3个月后,2009年2月19日,教育部党组成员、副部长李卫红在中国政法大学宣布了新任校长的人选。来自武汉的黄进成为中国政法大学第9任校长。黄进1982年考入武汉大学攻读国际法硕士学位,之后留校任教,历任武汉大学国际法研究所所长、法学院副院长、教务部部长、高等教育研究所所长、校长助理、副校长等职。27年中,他从未到其他高校任职过,此次北上,也揭开了他人生中新的篇章。
  在就职演讲中,黄进称中国政法大学(以下简称“法大”)“其教育教学和科学研究,尤其是法科教育教学和科学研究在国内外享有盛誉,是我国人文社会科学领域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的重镇。”他笑称自己是这一“重镇”的“外来户”。不过这位“外来户”却“想尽一切办法”加强与“重镇”的融合。
  3月4日,黄进与法大师生通过BBS进行了在线交流,这也是中国政法大学第一位做客“法大BBS校领导在线”的校长。在交流中,师生们热切地向这位新校长提出了很多问题与期待。当大家问起法大的办学目标和治学方针时,黄进的回答铿锵、坚定——“我们要把法大办成开放式、国际化、多科性、研究型、有特色、高水平的大学!”对于学校的发展方向,黄进提出“法大要依法治校!”,希望“法大法学学科今后在国际上有影响力和竞争力。”
  关注学校宏观层面发展的同时,黄进对于师生们提出的自习室不够、教学资源紧张、缺少体育锻炼场地等实际问题也给予了充分重视,并表示“会关注大家所指出的问题,尽最大努力来解决。”黄进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3个月过去了,这些问题有的已经解决,有的还在进一步推进。以自习室为例,昌平校区已经建成一批简易自习室,共提供1000多个座位,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自习教室紧张的问题。
  除了在线交流,黄进还十分注重实地走访、调研。自上任以来,本着求真务实、只争朝夕的态度,黄进接二连三地走访了全校的各个学院,了解各学院的发展目标、专业设置、学科建设等情况,并积极与教师和学生代表交流,听取他们的意见与建议。此外,他还积极探访老领导、老干部、终身教授、知名专家学者,与学校领导班子成员、职能部门负责人和校友交流,沟通情况。
  通过马不停蹄地调研、走访,黄进对法大有了更多、更全面的了解。他既认识到法大发展的显著优势和美好前景,同时也十分清楚地意识到制约其进一步发展的瓶颈。
  办学条件首当其冲。法大在海淀学院路的校区占地仅150亩,校园内只有两栋学生宿舍是新建楼房,其他均为年代久远的教学楼和宿舍楼,教学、办公条件都比较简陋。法大的学生笑言,“学校虽然没有大楼,但有大师。”大师的确是一所优秀大学必须具备的首要条件,但现代化的办学条件和环境对于学校的进一步发展同样十分重要。对此,黄进提出,要大力改造学院路校区,尽力优化昌平校区,进一步拓展办学空间。黄进对记者表示:学院路校区的综合科研楼、图书馆等几座楼将陆续兴建,目前昌平校区的科研楼已经开工,他所在的联合楼办公室也将于今年10月拆迁;为了方便师生娱乐锻炼,该校区建设规划中还包括体育场所。
  在黄进看来,一所优秀的大学一定要有大师、大楼,更要“大度、大气、有大爱。”——“所谓大度,就是成大事,谋大智,不与一时蝇头小利相争,志存高远。意图使法大不为形势而左右,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发展之路。大气,就是以理服人,以德服人,一步一个脚印,不虚张声势,用自身的卓越气质来感染入,塑造人。法大有理由,也有实力成为中国法学教育的最高学府。要将这种大气融入建校治校当中去,将法大营造成为中国法学界的殿堂。大爱,是最具人本精神的一点,就是师生间和睦相处,相互关爱,营造一种尊师、重学、爱校的人文风气,用爱来促成个人价值的实现,也让法大在爱与被爱中得以不断的发展和提高。”如今,这一理念已成为法大人的价值共识。
  韩愈有云,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对于教师如何完成“传道授业解惑”的使命,黄进有他自己的看法:
  “教师要有自己的职业操守,不仅要教好书,还要育好人,要关爱学生,视学生为子弟……我们应当重视师生间的交流沟通,形成融洽的师生关系。同时也要对教师队伍提出明确要求,让各位走上讲台的老师,都带着一颗启迪智慧、教书育人而不功利的心。”
  身为著名学府的掌舵人,黄进有着儒雅的气质和渊博的学养。他十分喜欢将富有哲理的中国古语用于教学管理之中: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都不愿意做的事情,怎么能够安排给教职工呢?所以在制定措施方面,我们要以己度人,考虑到别人的感受。”
  “‘学而不思则罔,恩而不学则殆’,要求高校管理者要勤于学习、善于思考、与时俱进、不断创新。”
  而早在就职演讲中,他就提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一古语,并提出和平共处、和衷共济、和而不同、和谐发展的和谐治校理念。法制日报记者陈虹伟说的好,“或许这也正是中国政法大学,乃至整个大学教育所亟需的一份淡定与温润。”
  黄进表示,法大要努力成为“世界知名法科强校”,成为“老者安之、同辈信之、少者怀之”的大学。言谈间,黄进踌躇满志,眼中闪烁着智慧而坚定的光芒,“尽管我们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曲折和挑战,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勇往直前,法大的未来一定会充满阳光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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