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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来瑜亮之争是一些绝顶人物之间都无法避免的芥蒂,两个才华相当的人物,定要被人拿来比较,本来还能坦诚相待的两人,时间久了,也耐不了风言风语的挑拨,与对方对立起来。只是这事在女人圈子表现得更尖酸,更刻薄。
在民国女作家中,说不清什么原因,冰心很不讨其他女文青的喜欢。公然对她表示不屑的就有张爱玲和苏青。前者说:把我同冰心、白薇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苏青相提并论我是甘心情愿的;后者说:从前看冰心的诗和文章,觉得很美丽,后来看到她的照片,原来非常难看,又想到她在作品中常卖弄她的女性美,就没有兴趣再读她的文章了。
张爱玲对冰心不感冒大概是不欣赏她的文字,苏青看不上冰心则是由于她的外貌。女人刻薄起来,比男人更甚,绝非撒泼打狠那么简单,文绉绉地酸你一下,不好受更不好还招。
可说到冰心自己,她也有个明暗里都较劲的对象,那就是民国独领风骚的林徽因。
高处不甚寒
林徽因和冰心,同为福建籍,在当时的文化圈都很有魅力,也有很多共同的朋友。由于梁思成遭遇车祸,比吴文藻晚了一年出国。1925年暑期,已是恋人关系的冰心与吴文藻(二人同一条轮船抵美留学)到胡适曾就读过的康奈尔大学补习法语,梁思成与林徽因也双双来到康奈尔大学访友。于是两对恋人在绮色佳美丽的山川秀水间相会,林徽因与冰心还留下了一张珍贵的生活照。从照片上看,几位风华相当的人正在水边野炊,冰心着白色围裙正在切菜,而林徽因则在冰心的背后,微笑着面对镜头。有人认为,这是林徽因与冰心“作为友情的纪录”。生活圈子里,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按理应该感情深厚,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两人后来却产生了芥蒂和积怨。
林徽因以一位才女的形象渐进人们的视线,而且她在建筑界功绩卓著,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的设计者;她的诗也绝非那种“小尾巴诗”可比。除此而外,她高贵的出身、显赫的家世、出众的容貌与气质、细腻的心思与才情都为她的生平涂抹上了一层神秘的光彩,赢得可许多男性精英的爱慕、尊敬甚至崇拜。但在上层知识女性中,她几乎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后来梁思成的外甥女吴荔明在她所著的《梁启超和他的儿女们》一书中,也毫不避讳地说,林徽因和亲戚里众多女性相处不谐,只与吴荔明本人的母亲梁思庄(梁思成胞妹)没有芥蒂。
林徽因与冰心的积怨又从何而起?这事应当是从冰心的小说《我们太太的客厅》开始的。
从“客厅”说起
梁、林从海外归国时,家中已为他们准备了新房,即梁启超在东四十四条北沟沿胡同的住宅,但这对新婚的小夫妻在此住了不长时间即赴东北大学任教。当他们从沈阳回来后,全家搬入地安门内米粮库2号居住。
当时米粮库胡同一带住着大批清华、北大的学术界名流,如陈垣、傅斯年、胡适等。后来,梁、林认为住宅过于狭窄,又搬到北总布胡同3号。同米粮库胡同相比,这是一个颇具特色的四合院,宽敞明亮,安静适宜。
自搬家之后,梁、林夫妇所具有的人格与学识魅力,很快吸引了一批当时中国知识界文化精英围聚而来,如徐志摩、金岳霖、周培源、胡适、朱光潜、沈从文等。这些学者与文化精英聚集梁家,品茗坐论天下事,好不热闹。
他们常常在星期六下午陆续来到梁家。每逢朋友相聚,才情横溢的林徽因总是思维敏锐,擅长提出和捕捉话题,具有超人的亲和力和调动客人情绪的本领,使众学者谈论的话题既有思想深度,又有社会广度;既有学术理论高度,又有强烈的现实针对性。随着时间推移,梁家的交往圈子影响越来越大,渐成气候,形成了20世纪30年代北平最有名的文化沙龙,时人称之为“太太的客厅”。这个备受世人瞩目、渐有国际俱乐部特色的“客厅”,曾引起过许多知识分子特别是文学青年的心驰神往,萧乾、沈从文等小字辈人物,就曾因前来请教而得到林徽因的欣赏和提携。
当然,这个时期和林徽因打交道的还有一些在文学创作上成就赫然者,特别是一些喝过洋墨水的女性,不但不把林氏放在眼里,还对此做派加以嘲讽挖苦。
据说冰心的小说《我们太太的客厅》影射的就是梁家太太的客厅,她写道:“我们的太太自己虽是个女性,却并不喜欢女人。她觉得中国女人特别的守旧,特别的琐碎,特别的小方。”又说:“在我们太太那‘软艳’的客厅里,除了玉树临风的太太,还有一个被改为英文名字的中国佣人和女儿彬彬,另外则云集着科学家陶先生、哲学教授、文学教授,一个‘所谓艺术家’名叫柯露西的美国女人,还有一位‘白袷临风,天然瘦削’的诗人。”林徽因有一个学名叫再冰、小名叫冰冰的女儿,而小说中的女儿名曰“彬彬”。
另外小说中还提到,“这帮名流鸿儒在‘我们太太的客厅’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尽情挥洒各自的情感之后星散而去。那位一直等到最后渴望与‘我们的太太’携手并肩外出看戏的白脸薄唇高鼻子诗人,随着太太那个满身疲惫、神情萎靡并有些窝囊的先生的归来与太太临阵退缩,诗人只好无趣地告别‘客厅’,悄然消失在门外逼人的夜色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写的是谁。萧乾夫人文洁若后来在《林徽因印象》一文中说:“我上初中后,有一次大姐拿一本北新书局出版的冰心短篇小说集《冬儿姑娘》给我看,书里那篇《我们太太的客厅》的女主人公和诗人是以林徽因和徐志摩为原型写的。徐因飞机失事而不幸遇难后,家里更是经常谈起他,也提到他和陆小曼之间的风流韵事。”
你来我往
冰心的公开讥讽,林徽因怎么可能容忍。当时,林徽因恰好从山西考察古建筑归来,带了一坛又陈又香的山西醋。于是,这坛子醋就直接让人送给冰心了。
1938年之后,林徽因与冰心同在昆明住居了近3年,早期的住处相邻,步行只要十几分钟,但从双方留下的文字和他人的耳闻口传中,从未发现二人有交往的经历。
冰心时常在文中提旧人,而直接提到林徽因的文章,仅能在晚年的一篇中寻得零星几笔:“1925年我在美国的绮色佳会见了林徽因,那时她是我的男朋友吴文藻的好友梁思成的未婚妻。”男友的好友的未婚妻而已,关系交代得如此简单,不免显得口气冷淡。但冰心在介绍其他女作家时,有的却满溢感情。
而林徽因直接议论冰心的文字,也只在她写给费慰梅、费正清的信中有过一段话,但她对冰心的名字在英文信中译成Icy Heart——这在英语中显然不是褒义词。以林徽因的英文水平,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当年在傅斯年上书,请求政府接济战时陷于困境的梁家时,其中提到林徽因,说“其夫人,今之女学士,才学至少在谢冰心辈之上”,林徽因读过原信,感慨万千,在致函傅斯年感谢时说:“尤其是关于我的地方,一言之誉可使我疚心疾首,夙夜愁痛。”看来,傅斯年的赞词或许正点中了林徽因的关键穴位。
1955年51岁的林徽因已乘鹤西去,1999年99岁的中国文坛祖母冰心,也撒手人寰。逝者如斯,是友是敌也许都早已不重要。
在民国女作家中,说不清什么原因,冰心很不讨其他女文青的喜欢。公然对她表示不屑的就有张爱玲和苏青。前者说:把我同冰心、白薇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苏青相提并论我是甘心情愿的;后者说:从前看冰心的诗和文章,觉得很美丽,后来看到她的照片,原来非常难看,又想到她在作品中常卖弄她的女性美,就没有兴趣再读她的文章了。
张爱玲对冰心不感冒大概是不欣赏她的文字,苏青看不上冰心则是由于她的外貌。女人刻薄起来,比男人更甚,绝非撒泼打狠那么简单,文绉绉地酸你一下,不好受更不好还招。
可说到冰心自己,她也有个明暗里都较劲的对象,那就是民国独领风骚的林徽因。
高处不甚寒
林徽因和冰心,同为福建籍,在当时的文化圈都很有魅力,也有很多共同的朋友。由于梁思成遭遇车祸,比吴文藻晚了一年出国。1925年暑期,已是恋人关系的冰心与吴文藻(二人同一条轮船抵美留学)到胡适曾就读过的康奈尔大学补习法语,梁思成与林徽因也双双来到康奈尔大学访友。于是两对恋人在绮色佳美丽的山川秀水间相会,林徽因与冰心还留下了一张珍贵的生活照。从照片上看,几位风华相当的人正在水边野炊,冰心着白色围裙正在切菜,而林徽因则在冰心的背后,微笑着面对镜头。有人认为,这是林徽因与冰心“作为友情的纪录”。生活圈子里,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按理应该感情深厚,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两人后来却产生了芥蒂和积怨。
林徽因以一位才女的形象渐进人们的视线,而且她在建筑界功绩卓著,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的设计者;她的诗也绝非那种“小尾巴诗”可比。除此而外,她高贵的出身、显赫的家世、出众的容貌与气质、细腻的心思与才情都为她的生平涂抹上了一层神秘的光彩,赢得可许多男性精英的爱慕、尊敬甚至崇拜。但在上层知识女性中,她几乎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后来梁思成的外甥女吴荔明在她所著的《梁启超和他的儿女们》一书中,也毫不避讳地说,林徽因和亲戚里众多女性相处不谐,只与吴荔明本人的母亲梁思庄(梁思成胞妹)没有芥蒂。
林徽因与冰心的积怨又从何而起?这事应当是从冰心的小说《我们太太的客厅》开始的。
从“客厅”说起
梁、林从海外归国时,家中已为他们准备了新房,即梁启超在东四十四条北沟沿胡同的住宅,但这对新婚的小夫妻在此住了不长时间即赴东北大学任教。当他们从沈阳回来后,全家搬入地安门内米粮库2号居住。
当时米粮库胡同一带住着大批清华、北大的学术界名流,如陈垣、傅斯年、胡适等。后来,梁、林认为住宅过于狭窄,又搬到北总布胡同3号。同米粮库胡同相比,这是一个颇具特色的四合院,宽敞明亮,安静适宜。
自搬家之后,梁、林夫妇所具有的人格与学识魅力,很快吸引了一批当时中国知识界文化精英围聚而来,如徐志摩、金岳霖、周培源、胡适、朱光潜、沈从文等。这些学者与文化精英聚集梁家,品茗坐论天下事,好不热闹。
他们常常在星期六下午陆续来到梁家。每逢朋友相聚,才情横溢的林徽因总是思维敏锐,擅长提出和捕捉话题,具有超人的亲和力和调动客人情绪的本领,使众学者谈论的话题既有思想深度,又有社会广度;既有学术理论高度,又有强烈的现实针对性。随着时间推移,梁家的交往圈子影响越来越大,渐成气候,形成了20世纪30年代北平最有名的文化沙龙,时人称之为“太太的客厅”。这个备受世人瞩目、渐有国际俱乐部特色的“客厅”,曾引起过许多知识分子特别是文学青年的心驰神往,萧乾、沈从文等小字辈人物,就曾因前来请教而得到林徽因的欣赏和提携。
当然,这个时期和林徽因打交道的还有一些在文学创作上成就赫然者,特别是一些喝过洋墨水的女性,不但不把林氏放在眼里,还对此做派加以嘲讽挖苦。
据说冰心的小说《我们太太的客厅》影射的就是梁家太太的客厅,她写道:“我们的太太自己虽是个女性,却并不喜欢女人。她觉得中国女人特别的守旧,特别的琐碎,特别的小方。”又说:“在我们太太那‘软艳’的客厅里,除了玉树临风的太太,还有一个被改为英文名字的中国佣人和女儿彬彬,另外则云集着科学家陶先生、哲学教授、文学教授,一个‘所谓艺术家’名叫柯露西的美国女人,还有一位‘白袷临风,天然瘦削’的诗人。”林徽因有一个学名叫再冰、小名叫冰冰的女儿,而小说中的女儿名曰“彬彬”。
另外小说中还提到,“这帮名流鸿儒在‘我们太太的客厅’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尽情挥洒各自的情感之后星散而去。那位一直等到最后渴望与‘我们的太太’携手并肩外出看戏的白脸薄唇高鼻子诗人,随着太太那个满身疲惫、神情萎靡并有些窝囊的先生的归来与太太临阵退缩,诗人只好无趣地告别‘客厅’,悄然消失在门外逼人的夜色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写的是谁。萧乾夫人文洁若后来在《林徽因印象》一文中说:“我上初中后,有一次大姐拿一本北新书局出版的冰心短篇小说集《冬儿姑娘》给我看,书里那篇《我们太太的客厅》的女主人公和诗人是以林徽因和徐志摩为原型写的。徐因飞机失事而不幸遇难后,家里更是经常谈起他,也提到他和陆小曼之间的风流韵事。”
你来我往
冰心的公开讥讽,林徽因怎么可能容忍。当时,林徽因恰好从山西考察古建筑归来,带了一坛又陈又香的山西醋。于是,这坛子醋就直接让人送给冰心了。
1938年之后,林徽因与冰心同在昆明住居了近3年,早期的住处相邻,步行只要十几分钟,但从双方留下的文字和他人的耳闻口传中,从未发现二人有交往的经历。
冰心时常在文中提旧人,而直接提到林徽因的文章,仅能在晚年的一篇中寻得零星几笔:“1925年我在美国的绮色佳会见了林徽因,那时她是我的男朋友吴文藻的好友梁思成的未婚妻。”男友的好友的未婚妻而已,关系交代得如此简单,不免显得口气冷淡。但冰心在介绍其他女作家时,有的却满溢感情。
而林徽因直接议论冰心的文字,也只在她写给费慰梅、费正清的信中有过一段话,但她对冰心的名字在英文信中译成Icy Heart——这在英语中显然不是褒义词。以林徽因的英文水平,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当年在傅斯年上书,请求政府接济战时陷于困境的梁家时,其中提到林徽因,说“其夫人,今之女学士,才学至少在谢冰心辈之上”,林徽因读过原信,感慨万千,在致函傅斯年感谢时说:“尤其是关于我的地方,一言之誉可使我疚心疾首,夙夜愁痛。”看来,傅斯年的赞词或许正点中了林徽因的关键穴位。
1955年51岁的林徽因已乘鹤西去,1999年99岁的中国文坛祖母冰心,也撒手人寰。逝者如斯,是友是敌也许都早已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