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夜·火焰驹(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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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情提要:因为吃下了李琅琊赠送的东西,“讹兽”独孤明不得不向他说出自己与银星砂的渊源。原来他作为潜伏在长安的上古妖兽,一直行事低调。却在三天前的深夜被未知的力量唤醒。他跟踪到了乐游原的一座废楼,发现正是双星下降的时刻,一个神秘女子用一支乌木箭射下了化身银色骏马的星辰——而李琅琊惊讶地发现:那支箭很可能出自宁王府。
  一
  宁王李宪的宅邸位于胜业坊西南端,是紧紧依傍“南内”兴庆宫的几座亲王府中最恢宏伟丽的建筑。这位当今天子的长兄以风流蕴藉、雅爱音乐而著称,宁王府的夜宴总是散布着最别致珍奇的器物,总是独创出最新颖动人的曲目,在口耳相传中成就了不少艳丽的都市传说。什么檀香雕就,会自动行走和敬酒的木头侍婢,什么妖鱼脂膏凝成,越是映照桃色场景就越是明亮的蜡烛……
  据说有一次宁王乘着酒兴在牡丹花丛中击起羯鼓新曲,那金声玉振的韵律飞扬而上,直传到兴庆宫的“花萼相辉楼”高阁。正在凭栏眺望的皇帝并不以为他轻佻荡逸,反而微微一笑——“天子兄弟,正该如此纵情醉乐!”
  李琅琊挑选的拜谒时间很巧妙,避开了宁王在朝中仪式性的公务时间,也没有迎头赶上喧哗的游乐宴会。在侍人带领下径直进入了被碧竹古木围拢的后堂。只见室内垂帘半落,香雾袅袅,窗下的细藤坐床上却空无一人,只扔着一把白纨扇,扇面上斜斜搭着一支青玉笛子。
  “小九儿来得正好!”随着爽朗的笑语声,画屏后转出一个身材高大,仪容英伟的中年人。那长眉凤目、安闲气韵与李琅琊颇为相似。月白细苎布长袍袖子却高高卷起,手臂上还留着几道灰黑的印子,倒像刚经历过什么劳作。
  李琅琊连忙上前行过大礼,只说自己贸然过府请安,打扰了长辈休息,实在惶恐。还没把这套谢罪说辞讲完,宁王早笑着摆手止住,亲自拉着李琅琊坐在榻上,“说什么打扰?我倒正要叫你过来瞧个稀罕宝物呢!”
  “……什么宝物?”李琅琊心头猛地一震。语气急切的问句冲口而出。
  “这宝物么……其实你上次也见过,不过如今被我调理得更加奇巧了!我就说一定要让小九儿先来赏鉴,你那几个兄弟都不及你风雅渊博,只怕他们看不出好处……”宁王显然是心情极好,都没看出李琅琊眼中的神色变了又变,压下重重疑问勉强一笑,“虽然不敢领伯父夸奖,但侄儿还真是好奇呢~”
  宁王不再卖关子,拿起榻上的玉笛凑在唇边,也没见他费神调试一下音色,一串清圆流丽的音符已经铮琮跳跃而出,在空中轻飘地一个回转,正是《绿腰》的开篇乐句。
  像是呼应水珠般剔透的音色,绘着金绿峰峦的六曲画屏后忽然也响起了极其细微的笛声。起初两声还显出技巧生涩,下一个乐句便理顺了韵律,听着越来越近。随着环佩相击的清响、长裙曳地的窸窣,与宁王彼此唱和的吹笛人一步步移出屏后,长长的莲紫洒银星披帛一半搭在肩上,一半委落于地,水波一般起伏,腰肢袅娜。弱不胜衣地立在画堂中央。
  要说月貌仙姿,艳冶窈窕,这吹笛美人真比妙手绘成的画中人还要精致……只是,她的如云绿鬓、生春莲脸,还真的是沾了粉彩水墨,一笔笔“画”出的容光。一双宝光流转的明眸是用精巧技艺内镶的两颗墨玉。高举持笛的一双手因为衣袖下滑,露出了由腕及肘的肌肤。那光滑雪白到反射出光线的质地分明像一层瓷釉,指腕连接处都是精细到让人晕眩的关节机枢——这娉婷佳丽不是活物,而是个等身大的木头美人!
  李琅琊坐直了身子,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在微微透出机械感的笛声中端详着这个机巧人偶,看她坚硬的木头手指一板一眼在笛身上起落操控音色……半晌才发出由衷的赞叹:“上一次我见到她的时候,还只能做到最简单的持灯照明,移动一步都很困难,您是怎么把她改进到这个地步的?”
  宁王大为得意,笑道:“之前我只知道从手工机关的方向去考虑。总是不能做到移动圆转自如。再说总要人贴近去操纵,好像大型傀儡戏一样,也没什么意思。好在近日有一位心思灵巧又通乐理的妙人向我进言,这才有了新灵感——在木头侍女体内安装乐器簧片和关窍,利用乐声共鸣发动机关,不仅可以操控她走动起舞,还可以与人合奏音乐!岂不是一举超越了外面流传的‘木妖’怪谈!?”
  二
  他说得兴起,走近了想为李琅琊细细指点美人机关的妙处。可就在此时,一直没有间断吹奏的《绿腰》乐声忽然微微一挫,银白的木头手指一下子乱了节奏,雨点似的一通乱按,清越的笛声蓦然拔高了几个音阶,变调成了尖厉破音的惨叫!
  叔侄二人同时后退几步,惊骇地看着木头美人在越来越狂乱的伴奏声中开始手舞足蹈,先是两只墨玉眼珠颠三倒四地乱转,继而整个头颅喀喀作响,扭歪了脖子关节,一边冒着白烟一边飞快地一圈圈旋转……也不知是从“乐器共鸣”的胸腔内部还是用胭脂朱笔画出的唇间,还冒出了声调柔婉到毛骨悚然的“哈哈哈哈”的阵阵娇笑!
  宁王在怪笑中勉强镇定心神,“……不,不要慌,只是一点小瑕疵,我用笛声校正一下就能恢复……”
  可他仓促吹奏出的旋律犹如火上浇油。木头美人的暴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从身体内部发出了失灵机关彼此碾压的令人牙酸的动静……她纤细的双臂以吓人的反关节动作一扭一错,笛子“喀嚓”一声哀鸣,被轻松折成了两段,没头没脑朝着宁王丢了过来。
  李琅琊跳起身拉着伯父往旁边一闪,只听见人偶胸口传出一阵爆竹般的崩裂声。破坏之线由下而上火速蔓延,她那一对漂亮的玉石眼睛最先承受不住压力,“砰砰”两下连响,弹珠一般从木头眼眶中飞射而出!
  紧接着是她画工最精,拟态最美的头颅,与脖颈连接的机枢间猛喷出一股火星硝烟,像被空中的大手一把扯断!漂亮的小脑袋一边狂笑一边向上直飞。直撞到房梁才掉落下来,在地面还旋转了两圈,变调成暗哑的怪笑延续了一声、两声,这才归于沉寂。
  李琅琊和宁王互相扶持,看着她无头的躯体一节节崩塌瘫倒,散落在蝉蜕般的锦衣堆里,一时谁也想不出语言来评价这个局势。最后还是李琅琊摸了摸鼻子,“……大概是。技术还不成熟……”   “正式展示之前,还需要多改进……问题一定出在音乐合奏不同步上!”宁王也紧锁眉头下了结论,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看李琅琊,“……对了,小九儿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小事……有两个熟识的西市珠宝商人,早听说您有雅兴收集珍玩,所以想通过侄儿引见,向您进献两件异宝。”
  李琅琊在心里苦笑了一声——昨晚在“鬼市子”一番奇遇,虽然还是没找到失踪的双子星君,却从“讹兽”口中追问出一条重要线索,只是这线索直接指向与自己渊源颇深的宁王府,倒是着实难办……
  第一,他也不能肯定自己童年记忆中的“那件东西”是否可信;第二,更无法确认伯父宁王是否牵涉进了星君绑架事件。所以与大家商量了半夜的结果,是托词献宝先进王府初步探查,谁知还没开口引入正题,就撞上勇于攻坚克难的音乐狂人宁王,被迫目睹了一场声控傀儡试验的小小失败。
  好在费了番周折总算找回了主题,宁王暂时从碎裂一地的人偶身上转移了注意力,又靠回竹榻捻着须髯笑道:“什么给我献宝,是瞅准了来敲我的竹杠吧?”
  李琅琊同样笑嘻嘻地绕开这个话头,“——可是他们带来的东西,的确是有趣稀奇得紧啊~”
  三
  被召进画堂,负责推销“有趣稀奇”宝物的,头一位自然是金发闪闪的安碧城。那潇洒明快的风度和深潭寒冰般的碧眼,看得宁王也不禁心生赞叹。而跟在波斯人身后,一袭灰衣、一张瘦脸的独孤明,看上去就是一副标准的“精明商人”面相。两人各自手捧着一个尺余长宽的乌漆木盒,盒面上用银灰色螺贝镶拼出花鸟图样又打磨平滑,如同墨池中渗出淡淡珠光。宁王看了一眼便挑起了眉,“这两只盒子倒很是不俗,内容可别让我失望才好!”
  独孤明的盒子刚一开启,荧然四射的金红色宝光就彻照一室,倒像有座小小的火山隐在匣中。定睛再看才发觉——原来是一株品形上佳的珊瑚。向上分散的枝杈连成网状,颜色半是朱红,半是金橙,手指粗细的枝干末端几乎闪着石榴石剔透圆润的光泽。
  独孤明向宁王又施一礼,“如果只是普通的海中珊瑚,小人也不敢来殿下面前卖弄——这可是昔年南越王赵佗进献给汉武帝的南方异宝,有个别名叫‘烽火树’呢!”
  “烽火二字作何解释……”宁王的话还没问完,答案就自行出现了——透过低垂的竹帘缝隙,角度慢慢改变的阳光像道金线斜照进室内。正好掠过珊瑚树枝。颜色娇艳的“树梢”忽然闪过一阵异光,金砂似的亮斑倏地脱离了枝头向上翻腾,瞬间生成了一簇实体的小小火焰!
  像烽火点点彼此呼应传递,珊瑚的枝干一朵接一朵缀满了火苗,像薰风次第催开一树光焰灼灼的繁花。独孤明小心地将它放置在地面。重新将双手揣进袖中,语气颇为自得,“如果温度和光线互相感应,不用人工引火它也会自行点燃,本身却不会有任何损伤。白天时可当作古玩陈设,到了晚间,它就是一座天然的七宝灯树~”
  似乎有点嫉妒独孤明的宝物抢了先机。占了风头,一旁的安碧城也放下盒子。掩着胭脂色的唇角一笑,“虽说这烽火树用不着人去照应,但这么轻易就能点燃,也得小心火烛对不对?殿下请瞧瞧我这件可安家镇宅的宝贝如何?”
  波斯人的盒盖轻轻向上弹开,先漏出了一声乌鸦般嘶哑的呜叫。体形比真正的乌鸦至少小了两倍的飞禽轻快地冲出空隙,在空中舒展开一半火红一半漆黑的翅膀。小小星子般的眼睛迅速看到了那棵燃烧的珊瑚,它一刻也不耽搁地俯冲而下,一双翅膀挟着冷风连连扑击,而那枝头火焰当真就像开到极盛而凋零的金色花朵,顺着风势一点点湮没了光亮,不多时就恢复成了一株姿态秀逸而安静的珊瑚盆景。
  “这是罕见的上古奇鸟——却火雀。”波斯人向空中嘬唇打了个唿哨,小鸟儿立刻打个回旋飞回了漆匣。看着宁王满脸称奇的神色,他却故意伸指一推合上了盖子,“刚灭了火,它可能有些疲累,要休息一会儿才能再出来见人呢~”
  “小九儿!你找来的人果然有趣!”两个人一搭一和表演得精彩,宁王已经完全把爆炸的傀儡忘到了脑后,开始计划如何为两件宝物安排一场盛大宴会,如何设计一个最惊艳的出场方式……
  他还在绕着珊瑚树仔细端详,李琅琊与安碧城交换了一个眼神,貌似不经意地开口:“伯父喜欢就再好不过了。也不枉我一番费心搜求。不瞒您说。这两样东西都是在西市的‘斗宝会’上拔了头筹呢!”
  宁王微一沉吟:“斗宝会?就是传闻中长安古玩店铺品评级别的聚会?各家用顶尖珍藏来比拼赌胜?”
  李琅琊忙答道:“如今不只限于行内的生意人,私人也可以拿出收藏参与斗宝。侄儿倒有心去试试讨个彩头。只是回头看看,手里也没什么像样的好东西,只怕贸然出头会被内行嘲笑呢……”
  宁王不以为意地一笑,“这有什么可为难的?我这里收集的金玉古董倒是不少,你看什么有用就尽管挑去玩儿!我们李家子弟不去则已,去了就不能丢这个脸!”
  李琅琊等的就是这句话,又故意顿挫思索了半晌。“可是……要在斗宝会上拔尖,不只是宝物年份久远、形制精美就行,总要出奇制胜才有机会。要是伯父那个吹笛侍女能够成功的话,一定会技惊四座。只是可惜……”
  他充满遗憾地看了看地上的残肢,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件东西不知伯父能不能出借?它又是古物又足够新奇,想必能够震住那些见多识广的商人!”
  “是什么?”
  李琅琊抬头深深望向宁王,语气依然是一派轻松,“就是传说中能够令天上星辰下坠的异宝——我没记错的话,是不是叫‘指星木’?”
  画堂忽然被寂静笼罩了,安碧城和独孤明也同时盯住了宁王。可在后者脸上,没有欲盖弥彰的的蛛丝马迹,只看到瞬间的茫然,之后就慢慢转成了思索。“指星木……你说的莫非是‘那个’?可那是几年前的事了?难为你还记得!”
  “伯父也想起来了?那么……”
  “可是,琅琊难道忘了?”宁王的回忆越来越清晰,语气也不觉带了几分戏谑,“司马承祯那个道士说过什么故弄玄虚的话来着——也许是唬人的神话,也许是真实的遗迹……”   “——可真实应验的后果,只怕我们这些凡人难以收拾呢!”李琅琊轻轻把话接了下去。
  四
  昨夜在暗巷里审问独孤明,听着他的描述愈翻愈奇。虽说这兔面人被咒禁束缚,不能对李琅琊口吐谎言,可那什么突然出现在废楼里的神秘女人,抬手就射下星辰的神通……也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但是当独孤明说到那支钉在银骏马胸口的“乌黑箭矢”,李琅琊忽然心里一动——充满虚妄情节的故事里,这件道具却唤起了他真实的记忆。
  那时节李琅琊不过十二三岁,那一次宁王府夜宴的来由早记不真切了,想来无非是宁王伯父又搜罗了什么稀奇异宝、或者又排演出什么妙曼歌舞。故而召集了同道中人风流雅聚。
  “那件东西”是夹杂在一堆华丽饰物之中出场展示的,并没有引起什么惊羡或赞叹——因为它只是躺在锦盒中乌沉沉毫无生气的一截横木,和亮晶晶分列左右的“飞鸾钗”“上清珠”“龙皮锦”……比起来简直像个黑眉乌嘴的烧火小厮。
  连宁王本人也对它缺少兴致,只是一拂袖顺口说了一句:“这物件也不知是下人从哪里淘换来的,虽然外观不雅,倒据说有些来历,叫作什么——‘指星木’。说是以它为杖指向天空,星宿会随手而落。”
  座中传杯半酣的贵客纷纷发出了佻达的笑声,有人大声凑着趣:“这等法宝可是弥足珍贵!倘若举手之间竟把北斗星神请下了界。求他老人家为殿下增福添寿岂不美哉?”
  宁王伸手遥遥一点那口角滑稽的来客,他也离座起身一躬,笑着赔罪自罚三杯,其实宾主都心照不宣——不知是什么残次赝品附会了离奇荒谬的鬼神之说,鱼目混珠来蹭点小钱……
  就在众人都以为关于“指星木”的话题宣告结束的时候,一个清朗稚气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可是,也许它是真的呢?《洞冥记》里说过,汉武帝的宠臣东方朔就是岁星坠地化为人身。他在人间为臣的二十年间,天上一直都是岁星不见呢!”
  坐在人群后的李琅琊并没有拔高声音,表情也并不带炫耀。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见闻,倒是他身边年纪相仿的红发少年连连点着头,满脸得意之色,“对呀对呀,说不定他就是被‘指星木’那么一指,从天上掉下来的!琅琊从书上看来的,一定没有错!”
  宁王被这两个孩子一搅,倒是失笑出声:“小九儿爱看这些杂家学问倒也罢了,端华你这小子读了几本书?也跟着来胡缠?”随即招手将两人叫到身畔,端华是个厚脸皮的。浑不在意,笑嘻嘻地跟过去,眼睛还不住地往那截“指星木”上溜。
  宁王索性拿起锦盒放到李琅琊手里,“小九儿就当场试一试吧,看能不能摘下一颗星星为今晚助兴?”
  李琅琊和端华对视一下,神情都是跃跃欲试。端华开始从水阁竹帘高卷露出的空隙眺望夜空,琢磨着该挑哪一颗星下手。就在乐器声都渐次停止,宾客也开始认真注视他们孩子气的行径之时,一个高挑又宽袍飘逸的人影却静悄悄地掩了过来,手不知怎么一托一转。袖子一扬一飘,就不露痕迹地把锦盒接了过去。
  两个孩子先被来人那翡翠般莹然生辉的衣料晃花了眼,再看时才认出那双色如琥珀的下垂眼和懒洋洋的站姿——从六品秘书郎司马承祯,既是兼任秘书监的宁王的下属,又是当今风头极盛的宫廷术士。一袭道家鹤氅却用色选料极尽艳丽,袖缘和下摆交织着宝石蓝的丝光,腰间斜围一条金丝钮缠、青玉结扣的宝带,既没有系刀剑也没有挂玉佩,而是垂下一支湘管羊毫。
  这做派不文不武,不似仙家也不似俗客的道士诡秘一笑,向着两个孩子做了个“嘘”的手势,手里的锦盒已不声不响地关闭了。
  “这‘指星木’的奇闻还真是有趣,可是还请小殿下手下留情啊——当真闹得天地倒转,星辰下界,诸位倒是有福谒见真神仙,可让我们这些假神仙怎么讨生活?”
  一句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从李琅琊的角度,却正好看见这华丽道士袖角微微一动,一股混合着水雾的凉风忽地贴地而生,斜吹向横陈在几案上收成卷轴状的“龙皮锦”。
  闪着银青色微光的织物被忽然而至的轻风拂展开来,恰好端端正正落在堂中屏风上,碧波一样倾泻而下。风中的水珠均匀铺洒其上,凛冽凉意便随着水气徐徐升腾,夏夜的水阁蓦然就被这并非天然而生的凉爽笼罩其中。
  “咦?这‘龙皮锦’果然是遇水则生凉的神物!”司马承祯满面惊喜地叫出了声,满堂宾客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拉了过去。纷纷挤到“龙皮锦”前感受着来自深水的炎夏轻寒,端华也三步两步钻到了最前头。
  人群外的司马承祯施了一礼,将锦盒递还给了宁王。“殿下别见怪啊一指星木什么的。也许是唬人的神话,也许是真实的遗迹……”
  他脸上依然是那副招牌的惫懒笑意,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看向李琅琊。
  “——可真实应验的后果,只怕我们这些凡人难以收拾呢!”
  精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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