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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弟兄六人,爷爷排行老六,人称“汪六先生”。爷爷是个书呆子,每日里读书写字,除了吃饭睡觉,其他一概不闻不问,真正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爷爷的大哥先后娶了三房太太都没能留得一男半女,爷爷便将我父亲过继给了他。父亲十几岁时,我大爷爷去世,父亲继承了他的全部遗产———三十亩上好的菜园以及河下一溜十间平房。
太平日子没过几年,抗战爆发了。日本鬼子来了之后,居民们纷纷逃离,爷爷迫不得已,也带领全家加入到了逃亡的队伍,暂住到离家二百里外的板浦。那年父亲24岁,我的二叔22,打小定下娃娃亲,对方是当地有名的大户,经营着“九大和”商铺,家境颇为殷实。正值兵荒马乱的年代,我们家的日子越来越拮据,父亲继承下来的房子和地陆续变卖了以补贴家用。看到我们家过得艰难,对方似有悔婚之意,但婚姻大事轻易反悔不得,便遣人前来试探,并告知如果仍愿结亲,需赶在年前腊月里结婚。
那时已是腊月十五,根据当时的情况,家里是无论如何也筹办不成婚礼的。由于爷爷向来不过问家事,家里家外事无巨细悉由父亲做主。父亲年轻气盛,当即应承下来:“结!”送走了客人,父亲犯愁了,家徒四壁,拿什么给二叔娶亲哪?况且婚期迫在眉睫,总共只有三五天时间。
父亲打算将家里仅剩的三间房子卖掉。奶奶哭着劝道:“房子卖了,你自己成亲时怎么办啊?”父亲说,无论如何都要兑现许下的承诺。父亲办事果断、雷厉风行,他偷偷溜回老家,找到留在家乡的四婶,只用两天时间就把房子低价卖给了一个熟识的街坊,换来一石小麦,又用小麦换了一件小袄、一条棉裤、一件内衬的汗衫和一顶小帽,这便是新郎的全部行头了。
父亲决定第二天就到八十里外的新娘家定下日子,次日一同赶往板浦成亲。第二天天刚亮父亲就起床了,推开门一看,哇,大雪封门!雪铺天盖地,纷纷扬扬下得正欢。四婶拉着父亲说,这可怎么走啊,八九十里地呢,还是算了吧!父亲毫不犹豫地说,就是下刀子也得走啊,怎能食言呢!于是把包袱往身上一系,顶着大雪就出了门。
父亲正值年少,身体又棒,一口气跑出四十里,来到和“九大和”一河之隔的水漫桥。说是桥,其实根本没有桥。父亲四下张望,坏了,平日里三三兩两的渡船因大雪天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办呢?恰好有一路人告诉父亲,沿河往上游走,有一稍窄处,水不深,可以过去。父亲依言而行,果然找到了那个地方,河道不宽,几十米左右。时值腊月,河面虽然没有封冻,但风雪交加,想涉水而过,其难可想而知。父亲心一横,硬是跳进水中。
初始水并不深,接近河中央时,河水突然没过颈项,父亲连忙把包袱高高地举过头顶,加快速度向对岸游去。父亲疲惫不堪地爬上岸,湿淋淋的棉衣很快就结了冰,走起路来咔嚓咔嚓直响。父亲又冷又累、又饥又渴,眼见支撑不住。不远处走来一位大兵,见到父亲的狼狈相,便问起缘由。听了父亲的解释之后,大兵不禁肃然起敬,当即搀扶起父亲,在风雪中艰难同行,总算赶在天黑前入了关。
辞别了那位好心的大兵,父亲径直去找二叔的一位挚友陈先生。陈先生在一家铺子里做账房,见到父亲,惊愕不已。听完来龙去脉,陈先生二话没说跳到床上,把自己的棉裤脱下来递给父亲,催促道:“快点穿上去办你的事!”又唤来伙计,煮了浓浓的一碗红糖姜汤。父亲稍息片刻,不敢再耽搁,匆匆别过陈先生,直奔新娘家而去。
新娘家里正暗忖,如此恶劣天气,婚礼能否如期举行,对父亲的突然出现自然是又惊又敬。当下两家约定,腊月二十,婚期不变,次日新娘连同嫁妆共两大马车,赶往板浦成亲。至此,父亲才略放了心。
新娘家离板浦又是几十里,父亲的两条腿必须赶在马车的四条腿之前到达。休息了一宿,父亲又精神百倍地出发了。父亲到达板浦时已近中午,二叔正蒙着被子睡觉呢,对新娘的到来毫不知情。父亲把包袱往床上一扔,吩咐道:“快换衣服,新娘子马上就要到了!”这边二叔刚刚收拾停当,外面送亲的马车就到了门前,于是噼噼啪啪烟花爆竹一放,礼成。
这段故事是父亲亲口讲给我们听的,他说他最想报答的是那位大兵,再有就是陈先生。因为棉裤脱给了父亲,陈先生只好待在被窝里,结果挨了老板娘一顿臭骂:“大腊月的,不在柜台里忙活,光着屁股蹲在床上!”父亲每讲到这里,总会引起一阵哄笑。
太平日子没过几年,抗战爆发了。日本鬼子来了之后,居民们纷纷逃离,爷爷迫不得已,也带领全家加入到了逃亡的队伍,暂住到离家二百里外的板浦。那年父亲24岁,我的二叔22,打小定下娃娃亲,对方是当地有名的大户,经营着“九大和”商铺,家境颇为殷实。正值兵荒马乱的年代,我们家的日子越来越拮据,父亲继承下来的房子和地陆续变卖了以补贴家用。看到我们家过得艰难,对方似有悔婚之意,但婚姻大事轻易反悔不得,便遣人前来试探,并告知如果仍愿结亲,需赶在年前腊月里结婚。
那时已是腊月十五,根据当时的情况,家里是无论如何也筹办不成婚礼的。由于爷爷向来不过问家事,家里家外事无巨细悉由父亲做主。父亲年轻气盛,当即应承下来:“结!”送走了客人,父亲犯愁了,家徒四壁,拿什么给二叔娶亲哪?况且婚期迫在眉睫,总共只有三五天时间。
父亲打算将家里仅剩的三间房子卖掉。奶奶哭着劝道:“房子卖了,你自己成亲时怎么办啊?”父亲说,无论如何都要兑现许下的承诺。父亲办事果断、雷厉风行,他偷偷溜回老家,找到留在家乡的四婶,只用两天时间就把房子低价卖给了一个熟识的街坊,换来一石小麦,又用小麦换了一件小袄、一条棉裤、一件内衬的汗衫和一顶小帽,这便是新郎的全部行头了。
父亲决定第二天就到八十里外的新娘家定下日子,次日一同赶往板浦成亲。第二天天刚亮父亲就起床了,推开门一看,哇,大雪封门!雪铺天盖地,纷纷扬扬下得正欢。四婶拉着父亲说,这可怎么走啊,八九十里地呢,还是算了吧!父亲毫不犹豫地说,就是下刀子也得走啊,怎能食言呢!于是把包袱往身上一系,顶着大雪就出了门。
父亲正值年少,身体又棒,一口气跑出四十里,来到和“九大和”一河之隔的水漫桥。说是桥,其实根本没有桥。父亲四下张望,坏了,平日里三三兩两的渡船因大雪天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办呢?恰好有一路人告诉父亲,沿河往上游走,有一稍窄处,水不深,可以过去。父亲依言而行,果然找到了那个地方,河道不宽,几十米左右。时值腊月,河面虽然没有封冻,但风雪交加,想涉水而过,其难可想而知。父亲心一横,硬是跳进水中。
初始水并不深,接近河中央时,河水突然没过颈项,父亲连忙把包袱高高地举过头顶,加快速度向对岸游去。父亲疲惫不堪地爬上岸,湿淋淋的棉衣很快就结了冰,走起路来咔嚓咔嚓直响。父亲又冷又累、又饥又渴,眼见支撑不住。不远处走来一位大兵,见到父亲的狼狈相,便问起缘由。听了父亲的解释之后,大兵不禁肃然起敬,当即搀扶起父亲,在风雪中艰难同行,总算赶在天黑前入了关。
辞别了那位好心的大兵,父亲径直去找二叔的一位挚友陈先生。陈先生在一家铺子里做账房,见到父亲,惊愕不已。听完来龙去脉,陈先生二话没说跳到床上,把自己的棉裤脱下来递给父亲,催促道:“快点穿上去办你的事!”又唤来伙计,煮了浓浓的一碗红糖姜汤。父亲稍息片刻,不敢再耽搁,匆匆别过陈先生,直奔新娘家而去。
新娘家里正暗忖,如此恶劣天气,婚礼能否如期举行,对父亲的突然出现自然是又惊又敬。当下两家约定,腊月二十,婚期不变,次日新娘连同嫁妆共两大马车,赶往板浦成亲。至此,父亲才略放了心。
新娘家离板浦又是几十里,父亲的两条腿必须赶在马车的四条腿之前到达。休息了一宿,父亲又精神百倍地出发了。父亲到达板浦时已近中午,二叔正蒙着被子睡觉呢,对新娘的到来毫不知情。父亲把包袱往床上一扔,吩咐道:“快换衣服,新娘子马上就要到了!”这边二叔刚刚收拾停当,外面送亲的马车就到了门前,于是噼噼啪啪烟花爆竹一放,礼成。
这段故事是父亲亲口讲给我们听的,他说他最想报答的是那位大兵,再有就是陈先生。因为棉裤脱给了父亲,陈先生只好待在被窝里,结果挨了老板娘一顿臭骂:“大腊月的,不在柜台里忙活,光着屁股蹲在床上!”父亲每讲到这里,总会引起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