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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别昆明
2002年7月,告别了一段恋情后,我带着失落的心情,在好友阿梅的陪伴下踏上了开往昆明的列车,经过一夜的颠簸,于次日凌晨6点抵达昆明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我和梅相拥着走出站口。此时,老乡阿兵已在站口等候多时,接过我们俩手中的简单行李,他招来一辆的士。不到10分钟的时间,我们便来到了阿兵的出租屋。屋子很小,除了一张床和摆放煮饭用品的地方,就再也容不下什么。
第二天早晨,在阿兵的带领下,我们穿梭在昆明街头。昆明是个旅游城市,几乎没有什么工厂,大部分是旅业和酒店。经过昆明最大的螺蛳湾批发市场时,我们看到很多招聘女工的招聘启事,工资一般600元左右,只包吃不包住。想到阿兵那狭小的房间以及我们俩身上所剩无几的钱,目前必须解决住宿问题,我们便放弃了这里的招聘。
就在我们俩带着茫然、失落的心情徘徊时,位于玉华体育馆对面的一家超市正在招聘女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和梅便走了过去。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四十开外,穿着讲究,很有气质,并且说着一口流利普通话的中年妇女。看过我们手中的证件后,她说:“想不到两位是远道而来的少数民族姑娘,我很愿意与苗族人打交道,更欣赏苗族人的质朴与真诚!”老板娘很满意地让我们留了下来,工资600元,加提成,包吃包住。
我主要负责店里产品的介绍,梅则负责老板娘刚刚进口回来的泰国香米的宣传。因为有了在昆明落脚的一席之地,我和梅都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昆明与贵州交界,语言上的差距不大,所以,介绍产品与顾客的交流,我们一直用的是家乡话。昆明人说话喜欢拖音,很好听,我时常在他们浓重的昆明拖音中陶醉。
带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我和梅都认真地完成每天的工作任务。当我开始忘掉忧伤用所有的热情去拥抱昆明这座美丽的城市时,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我们始料不及。我和梅的宿舍离工作地点很远,每天早晨6点钟便得起床,6点半赶到超市开始打扫卫生,7点钟准时开门营业,一直忙到晚上9点钟收工,每天的早餐都来不及吃,便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直到中午12点开饭。我们的饭是由老板娘的保姆主厨,每次吃饭时,我都会发现老板娘那怪异的目光盯着我。
转眼,我们已经在店里干了一个月,超市月底要盘点。那天下午,老板娘在收银台清账,我和店里的姐妹正忙着清货。我往柜台上放东西时,不小心弄掉了一只精致的闹钟,摔了个粉碎。闻声赶来的老板娘不分青红皂白,把我大骂一通,恶语相加,好像这一个月来所有的愤怒与不满都往我身上发泄。最后,她规定:以后店里员工一律要说普通话,损坏店里的东西在工资中扣除。老板娘用鄙视的目光盯着我:“你的家乡话最难听,吃饭又粗鲁,干活更笨。”然后对保姆说晚饭时煮面条下青菜,少放些油。
在举目无亲的城市,我只有强忍老板娘的无理与苛刻,泪水不由自主地从我眼眶里流了出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梅宣传的泰国香米一直深受昆明市民的喜爱。那天早上,由于人多拥挤,梅丢掉了两袋价值140元的泰国香米。下午清货时,老板娘很不高兴。不过,梅有很好的口才和运算能力,推销出去的东西多,又很少出差错,很得老板娘的赏识。老板娘每次都拿梅与我比较,所以,至于梅弄丢的香米,老板娘说不再追究,只叫梅以后多卖点力,她会给梅加工资。
每天都认真地从早晨忙碌到黑夜,而总是得不到老板娘的理解与信任,当初的希望与信心已在我心里消失得荡然无存。我和梅商量好了,等结完工资便离开这是非之地。可能是我们俩私底下的话被店里的人告了密,老板娘找各种理由拖欠了我和梅的工资。一个星期之后的一个傍晚,老板娘把我安排到离超市七八公里远的一个偏僻小街去卖烤土豆,目的是让梅离我远一点。
昆明的天空多变,早晨还是万里晴空,可是到了下午便是倾盆大雨,还刮着刺骨的寒风。由于从家乡过来时没有带秋衣,身上只有薄薄的夏衣,站在街头的风雨中,我任由寒风吹拂。
烤土豆是特别麻烦的活儿,每天,我必须把土豆洗好,削皮,再切成丝之后下油锅,如果有顾客来了,再按照他的选择来配作料。这一系列的工序都由我一个人完成。有一天,生意出奇的好,我一直从早上忙到中午,午饭没有来得及吃。顾客稀少了,我才记得肚子已饿,看到盆子里还剩下一串没有卖出去的土豆串,便顺手拿起来送往嘴里狼吞虎咽。老板娘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她不顾周围的顾客和过往的行人便破口大骂。当时,我委屈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嘴里还咬着的半边土豆串成了发泄的武器,我不顾一切地把半边土豆串往老板娘的脚上扔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宿舍的路上走。
我们的宿舍是一个四面都是围墙的小院落,紧锁的大铁门由一位四川老头看守着,还没下班,我进不去,只得在外面等。
就在当天晚上,老板娘叫我去拿工资。辛辛苦苦干了一个半月,才领了350元,理由是我没有遵守店里的规章制度,损坏店里的财物,偷吃店里的东西,要扣掉我整整一半的工资。而梅拿得更少,因为梅弄丢了泰国香米而扣掉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表面上,老板娘说不扣梅的工资,其实是让梅为她多拉一点顾客。手里拿着这泣血的血汗钱,我们心里感到无比的不满与无奈。
站在昆明的夜空下,我想起了远在家乡的亲人。昆明的夜景是如此的美,而这一切都不再属于我,站在别人的城市里,我只有默默地流着思乡的泪水。
别了!昆明。我以最真诚的热情投奔你而来,最后却如此伤心落寞地离开。
海丰容不下我的梦
过完春节后,我于第二年的春天坐上了开往广东海丰的长途大巴车。海丰是一座比较偏僻的老县城,它坐落在四面环山的怀抱中。走在海丰的街道,两旁的小山随处可见。因为这里山多,水美,所以,位于海丰县城东部的“蓬花山渡假村”由此而在当地得名。
虽然这里地理位置偏僻,然而,这里的人却十分的热情和好客。如果当地人邀请你去他家做客,肯定少不了品茶。若是贵客,主人会自制炮米花生茶,它的制作工序不得而知,但那夹着浓郁的芝麻香却让我回味无穷。
在老乡的介绍下,我进了一家刚从东莞搬过来的港资人造塑料花厂,暂时安定在城郊东部一座三层楼的旧厂房。由于地理位置偏僻,招不到工人,所以,进厂时,我并没有办理什么手续,便可以上班了。
厂里包吃包住,工资计件。厂里的管理很松懈,根本没有什么规章制度。厂房分为三个车间,一楼是做喷色和人造水果,二楼是做大枝,三楼是包装车间。所谓大枝就是把喷色过后的水果加接到树枝上。我做的工序就是由染好色的水果用手工编接到枝上去,然后配上选好颜色的树叶子,有苹果、石榴和圣诞花等。那红艳艳的圣诞花和诱人的苹果、石榴经过手工编织后变得栩栩如生,十分招人喜爱。然而,一天十几个小时工作过后,我的双手布满了血泡,碰到冰冷的水,有一种刺骨的疼痛。
我们车间是清一色女同胞,由于是手工编织,没有机器声,所以,除了几位四川大姐粗鲁的玩笑过后,整个车间便静悄悄的。厂区附近有几家冷清的小店铺,晚上不加班时,我去光顾了那家小书店。说是书店,其实就是摆放了一些五花八门的盗版书刊。而让我眼前一亮的是静静地靠边的几本过期杂志,我如获至宝。店主以一元五角一本的价格把他所有的旧书刊卖给了我。在最无助、最寂寞的时候,是这些旧书刊给了我无限的力量和自信。
然而,这里的偏僻和治安混乱再次让我深感失望。在厂区,经常发生妇女被摩托车抢人事件,歹徒特别猖狂,手段残忍,把受害人的钱财抢光后再把人卖到黑店去做三陪女,若有不从,便大打出手,打手24小时监视着,没有出逃的机会。这样的抢人事件经常发生,周围处于一片混乱之中,一时人心惶惶。
由于管理制度不严,产品质量一直跟不上,所以,厂里已处于停产状况。在没有拿到一个半月工资的情况下,我毅然逃离生活了两个月的海丰。
我学姐姐在家乡批发了鞋类,做起了小本生意。原以为自己就此结束打工生涯,安静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然而,事与愿违,由于我对生意没有深刻的认识,对市场了解不透彻,最终,我辛苦经营两年的鞋店宣告结束。
三水让我停下漂泊的脚步
在徘徊与失落中,我再次南下。2006年9月,秋高气爽,带上阿珍,我踏上了开往广州的列车。在人潮拥挤的车上,我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在哪里停留。家乡像我这样的大龄女孩不是结婚,便是出门打工了。阿珍比我小几岁,聪明可爱,只可惜,小时候不慎烧伤了右手。这次前往广州,便是她缠着我非要我带她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
坐在我们对面的是一位与我年龄相仿、俊俏的大龄女孩,她主动问我们要到哪里去。因为外面的世界太复杂,我怕遇上坏人,所以并没有与她搭话,只是从她口中得知她是从肇庆请假回老家补办了身份证返回的。一路上,她对我们嘘寒问暖,说她进的厂是个台资公司,像阿珍这样的女孩根本进不了正规的好厂,并且十分同情阿珍的不幸遭遇。曾经在外面经历过风雨,我深知她所说的话丝毫没有假意,于是便渐渐地把对她的敌意给解开了。那女孩名叫黄艳,跟我们是同一个镇而不同村,现在就职于肇庆一家很大规模的台资织布厂做车工,月工资1000多元。
由于阿珍的原因,我们没有去黄艳的公司,最后,黄艳打电话把我们介绍给了一家木厂老板,她曾经在那间厂里做过。在黄艳的热情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位于佛山市三水区西南镇的谢氏木器加工厂。
厂房坐落在偏僻的村庄旁,几间破败不堪的木棉瓦搭建起来的平房,里面摆放着十几台机器,右边是一间开料房,左边空间大一点,是包装车间。车珠组坐着十几位埋头苦干的工人,每人一台机器,用测量好尺度的小木条放到机器的钻孔中便可以操作了,从机器的尾部滚落下刚刚生产的又圆又光滑的小木珠子。机器在尘土飞扬的狭小空间里不知疲惫地运转着。
厂里工资计件,只包住不包吃。我们被安排在车珠车间,而阿珍由于右手不能操作机器,包装部和开料房又不招工,面临着失去木厂的工作机会。在这举目无亲的异乡,我和阿珍用无助的眼神企求老板,希望他能够把阿珍留下来。阿珍是个既好强又聪明的女孩,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缺陷被拒之门外的残酷现实而掉过一滴眼泪,反而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对老板说:“请你们相信我,我能行,请给我半天的试用时间。”阿珍用她那没有手指的右手推动着机把,左手握着木条子开动了机器。她神情稳定,动作由慢而快,速度有序而优美,老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厂里的住宿条件很简陋,是一座废弃已久的教学宿舍。我和阿珍被安排在一间既潮湿又充满异味的小屋,狭小的房间里摆放着两张摇摇欲坠的小铁床。不知名的小虫子在空中飞舞。尤其是夜深人静时,无数只调皮的老鼠在我头上蹿来蹿去,吓得我和阿珍惊慌失措。
而老板和老板娘对我们却十分和善,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都是无微不至。对于操作方面,不懂的地方,他们都会慢慢地教懂为止。天凉了,老板娘叫我们多穿衣服,别感冒了。虽然只是几句简单的话语,然而,对于常年奔波在外的我来说,心里却感受到了亲情般的温暖。
阿珍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为了能够陪伴她,我一直在木厂做到了年底。我梦想着像黄艳一样坐在干净、明亮的工作台前,找一份拥有高工资的台资企业,所以,春节过后,我如同一只刚从笼中放飞的小鸟,自由地穿梭在宽大、干净的工业区。
2007年3月20日,我和工友阿纤在石湖洲民营开发区看到了一家台资公司的招聘,要求体检,初中学历。接待我们的是一位美丽大方的女孩,看过我们的简历,女孩叫我们去体检后来报到。厂里包吃包住,工资保底薪690元,工作8小时,加班另算。
这家公司位于民营开发区正中,是一个拥有2000多人的大型台资企业,厂区环境优美,绿树成荫,绿油油的草坪不时绽放出几朵诱人的粉红色小花,宽大的住宿楼,明亮干净的工作台,工人都穿着统一的工作服,显得美丽大方,成为厂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我和阿纤被分配在铜帽部门,生产的铜帽远销新加坡。终于坐在宽敞明亮、干净舒适的工作台前,我感觉到自己的梦想在一步步接近。然而,现实却给我开了一个玩笑。因为身体不适,我到医院去检查,发现自己患有严重的胆结石。不想放弃工作,我一直忍受着病痛到6月份,剧烈的腹部疼痛让我难以承受,最后,带着一丝不舍和留恋,我回家治疗。两个月后,我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三水。
按厂规,一般辞工出厂的员工必须满三个月后方可再聘,所以,我没有回原来工作的鸿美公司。而当我又徘徊在工业区四处寻找工作时,正好碰上了鸿美铜帽部的主管武化朋,他说厂里正在招工,铜帽部正赶一批出口新加坡的产品。他热情地邀请我回公司。尝尽打工路上的艰辛,能够重拾这份工作,真的是求之不得,我倍加珍惜,同时也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
如今,我已经在这里做了快两年,工资底薪加了,加班费也涨了。由于自己的认真和努力,工作质量也提高了很多,同时也得到了主管和师傅的认可。我心里多了一份踏实和自信。
在这里,我真切地体会到了三水人的友好和热情,他们很少排外。以前的木厂老板碰到我时还会停下小车,按着喇叭向我问好,并邀请我去厂里坐一坐,喝喝茶。
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安静,爱上了这里的一草一木,终于停住了漂泊的脚步。
2002年7月,告别了一段恋情后,我带着失落的心情,在好友阿梅的陪伴下踏上了开往昆明的列车,经过一夜的颠簸,于次日凌晨6点抵达昆明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我和梅相拥着走出站口。此时,老乡阿兵已在站口等候多时,接过我们俩手中的简单行李,他招来一辆的士。不到10分钟的时间,我们便来到了阿兵的出租屋。屋子很小,除了一张床和摆放煮饭用品的地方,就再也容不下什么。
第二天早晨,在阿兵的带领下,我们穿梭在昆明街头。昆明是个旅游城市,几乎没有什么工厂,大部分是旅业和酒店。经过昆明最大的螺蛳湾批发市场时,我们看到很多招聘女工的招聘启事,工资一般600元左右,只包吃不包住。想到阿兵那狭小的房间以及我们俩身上所剩无几的钱,目前必须解决住宿问题,我们便放弃了这里的招聘。
就在我们俩带着茫然、失落的心情徘徊时,位于玉华体育馆对面的一家超市正在招聘女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和梅便走了过去。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四十开外,穿着讲究,很有气质,并且说着一口流利普通话的中年妇女。看过我们手中的证件后,她说:“想不到两位是远道而来的少数民族姑娘,我很愿意与苗族人打交道,更欣赏苗族人的质朴与真诚!”老板娘很满意地让我们留了下来,工资600元,加提成,包吃包住。
我主要负责店里产品的介绍,梅则负责老板娘刚刚进口回来的泰国香米的宣传。因为有了在昆明落脚的一席之地,我和梅都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昆明与贵州交界,语言上的差距不大,所以,介绍产品与顾客的交流,我们一直用的是家乡话。昆明人说话喜欢拖音,很好听,我时常在他们浓重的昆明拖音中陶醉。
带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我和梅都认真地完成每天的工作任务。当我开始忘掉忧伤用所有的热情去拥抱昆明这座美丽的城市时,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我们始料不及。我和梅的宿舍离工作地点很远,每天早晨6点钟便得起床,6点半赶到超市开始打扫卫生,7点钟准时开门营业,一直忙到晚上9点钟收工,每天的早餐都来不及吃,便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直到中午12点开饭。我们的饭是由老板娘的保姆主厨,每次吃饭时,我都会发现老板娘那怪异的目光盯着我。
转眼,我们已经在店里干了一个月,超市月底要盘点。那天下午,老板娘在收银台清账,我和店里的姐妹正忙着清货。我往柜台上放东西时,不小心弄掉了一只精致的闹钟,摔了个粉碎。闻声赶来的老板娘不分青红皂白,把我大骂一通,恶语相加,好像这一个月来所有的愤怒与不满都往我身上发泄。最后,她规定:以后店里员工一律要说普通话,损坏店里的东西在工资中扣除。老板娘用鄙视的目光盯着我:“你的家乡话最难听,吃饭又粗鲁,干活更笨。”然后对保姆说晚饭时煮面条下青菜,少放些油。
在举目无亲的城市,我只有强忍老板娘的无理与苛刻,泪水不由自主地从我眼眶里流了出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梅宣传的泰国香米一直深受昆明市民的喜爱。那天早上,由于人多拥挤,梅丢掉了两袋价值140元的泰国香米。下午清货时,老板娘很不高兴。不过,梅有很好的口才和运算能力,推销出去的东西多,又很少出差错,很得老板娘的赏识。老板娘每次都拿梅与我比较,所以,至于梅弄丢的香米,老板娘说不再追究,只叫梅以后多卖点力,她会给梅加工资。
每天都认真地从早晨忙碌到黑夜,而总是得不到老板娘的理解与信任,当初的希望与信心已在我心里消失得荡然无存。我和梅商量好了,等结完工资便离开这是非之地。可能是我们俩私底下的话被店里的人告了密,老板娘找各种理由拖欠了我和梅的工资。一个星期之后的一个傍晚,老板娘把我安排到离超市七八公里远的一个偏僻小街去卖烤土豆,目的是让梅离我远一点。
昆明的天空多变,早晨还是万里晴空,可是到了下午便是倾盆大雨,还刮着刺骨的寒风。由于从家乡过来时没有带秋衣,身上只有薄薄的夏衣,站在街头的风雨中,我任由寒风吹拂。
烤土豆是特别麻烦的活儿,每天,我必须把土豆洗好,削皮,再切成丝之后下油锅,如果有顾客来了,再按照他的选择来配作料。这一系列的工序都由我一个人完成。有一天,生意出奇的好,我一直从早上忙到中午,午饭没有来得及吃。顾客稀少了,我才记得肚子已饿,看到盆子里还剩下一串没有卖出去的土豆串,便顺手拿起来送往嘴里狼吞虎咽。老板娘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她不顾周围的顾客和过往的行人便破口大骂。当时,我委屈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嘴里还咬着的半边土豆串成了发泄的武器,我不顾一切地把半边土豆串往老板娘的脚上扔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宿舍的路上走。
我们的宿舍是一个四面都是围墙的小院落,紧锁的大铁门由一位四川老头看守着,还没下班,我进不去,只得在外面等。
就在当天晚上,老板娘叫我去拿工资。辛辛苦苦干了一个半月,才领了350元,理由是我没有遵守店里的规章制度,损坏店里的财物,偷吃店里的东西,要扣掉我整整一半的工资。而梅拿得更少,因为梅弄丢了泰国香米而扣掉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表面上,老板娘说不扣梅的工资,其实是让梅为她多拉一点顾客。手里拿着这泣血的血汗钱,我们心里感到无比的不满与无奈。
站在昆明的夜空下,我想起了远在家乡的亲人。昆明的夜景是如此的美,而这一切都不再属于我,站在别人的城市里,我只有默默地流着思乡的泪水。
别了!昆明。我以最真诚的热情投奔你而来,最后却如此伤心落寞地离开。
海丰容不下我的梦
过完春节后,我于第二年的春天坐上了开往广东海丰的长途大巴车。海丰是一座比较偏僻的老县城,它坐落在四面环山的怀抱中。走在海丰的街道,两旁的小山随处可见。因为这里山多,水美,所以,位于海丰县城东部的“蓬花山渡假村”由此而在当地得名。
虽然这里地理位置偏僻,然而,这里的人却十分的热情和好客。如果当地人邀请你去他家做客,肯定少不了品茶。若是贵客,主人会自制炮米花生茶,它的制作工序不得而知,但那夹着浓郁的芝麻香却让我回味无穷。
在老乡的介绍下,我进了一家刚从东莞搬过来的港资人造塑料花厂,暂时安定在城郊东部一座三层楼的旧厂房。由于地理位置偏僻,招不到工人,所以,进厂时,我并没有办理什么手续,便可以上班了。
厂里包吃包住,工资计件。厂里的管理很松懈,根本没有什么规章制度。厂房分为三个车间,一楼是做喷色和人造水果,二楼是做大枝,三楼是包装车间。所谓大枝就是把喷色过后的水果加接到树枝上。我做的工序就是由染好色的水果用手工编接到枝上去,然后配上选好颜色的树叶子,有苹果、石榴和圣诞花等。那红艳艳的圣诞花和诱人的苹果、石榴经过手工编织后变得栩栩如生,十分招人喜爱。然而,一天十几个小时工作过后,我的双手布满了血泡,碰到冰冷的水,有一种刺骨的疼痛。
我们车间是清一色女同胞,由于是手工编织,没有机器声,所以,除了几位四川大姐粗鲁的玩笑过后,整个车间便静悄悄的。厂区附近有几家冷清的小店铺,晚上不加班时,我去光顾了那家小书店。说是书店,其实就是摆放了一些五花八门的盗版书刊。而让我眼前一亮的是静静地靠边的几本过期杂志,我如获至宝。店主以一元五角一本的价格把他所有的旧书刊卖给了我。在最无助、最寂寞的时候,是这些旧书刊给了我无限的力量和自信。
然而,这里的偏僻和治安混乱再次让我深感失望。在厂区,经常发生妇女被摩托车抢人事件,歹徒特别猖狂,手段残忍,把受害人的钱财抢光后再把人卖到黑店去做三陪女,若有不从,便大打出手,打手24小时监视着,没有出逃的机会。这样的抢人事件经常发生,周围处于一片混乱之中,一时人心惶惶。
由于管理制度不严,产品质量一直跟不上,所以,厂里已处于停产状况。在没有拿到一个半月工资的情况下,我毅然逃离生活了两个月的海丰。
我学姐姐在家乡批发了鞋类,做起了小本生意。原以为自己就此结束打工生涯,安静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然而,事与愿违,由于我对生意没有深刻的认识,对市场了解不透彻,最终,我辛苦经营两年的鞋店宣告结束。
三水让我停下漂泊的脚步
在徘徊与失落中,我再次南下。2006年9月,秋高气爽,带上阿珍,我踏上了开往广州的列车。在人潮拥挤的车上,我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在哪里停留。家乡像我这样的大龄女孩不是结婚,便是出门打工了。阿珍比我小几岁,聪明可爱,只可惜,小时候不慎烧伤了右手。这次前往广州,便是她缠着我非要我带她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
坐在我们对面的是一位与我年龄相仿、俊俏的大龄女孩,她主动问我们要到哪里去。因为外面的世界太复杂,我怕遇上坏人,所以并没有与她搭话,只是从她口中得知她是从肇庆请假回老家补办了身份证返回的。一路上,她对我们嘘寒问暖,说她进的厂是个台资公司,像阿珍这样的女孩根本进不了正规的好厂,并且十分同情阿珍的不幸遭遇。曾经在外面经历过风雨,我深知她所说的话丝毫没有假意,于是便渐渐地把对她的敌意给解开了。那女孩名叫黄艳,跟我们是同一个镇而不同村,现在就职于肇庆一家很大规模的台资织布厂做车工,月工资1000多元。
由于阿珍的原因,我们没有去黄艳的公司,最后,黄艳打电话把我们介绍给了一家木厂老板,她曾经在那间厂里做过。在黄艳的热情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位于佛山市三水区西南镇的谢氏木器加工厂。
厂房坐落在偏僻的村庄旁,几间破败不堪的木棉瓦搭建起来的平房,里面摆放着十几台机器,右边是一间开料房,左边空间大一点,是包装车间。车珠组坐着十几位埋头苦干的工人,每人一台机器,用测量好尺度的小木条放到机器的钻孔中便可以操作了,从机器的尾部滚落下刚刚生产的又圆又光滑的小木珠子。机器在尘土飞扬的狭小空间里不知疲惫地运转着。
厂里工资计件,只包住不包吃。我们被安排在车珠车间,而阿珍由于右手不能操作机器,包装部和开料房又不招工,面临着失去木厂的工作机会。在这举目无亲的异乡,我和阿珍用无助的眼神企求老板,希望他能够把阿珍留下来。阿珍是个既好强又聪明的女孩,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缺陷被拒之门外的残酷现实而掉过一滴眼泪,反而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对老板说:“请你们相信我,我能行,请给我半天的试用时间。”阿珍用她那没有手指的右手推动着机把,左手握着木条子开动了机器。她神情稳定,动作由慢而快,速度有序而优美,老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厂里的住宿条件很简陋,是一座废弃已久的教学宿舍。我和阿珍被安排在一间既潮湿又充满异味的小屋,狭小的房间里摆放着两张摇摇欲坠的小铁床。不知名的小虫子在空中飞舞。尤其是夜深人静时,无数只调皮的老鼠在我头上蹿来蹿去,吓得我和阿珍惊慌失措。
而老板和老板娘对我们却十分和善,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都是无微不至。对于操作方面,不懂的地方,他们都会慢慢地教懂为止。天凉了,老板娘叫我们多穿衣服,别感冒了。虽然只是几句简单的话语,然而,对于常年奔波在外的我来说,心里却感受到了亲情般的温暖。
阿珍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为了能够陪伴她,我一直在木厂做到了年底。我梦想着像黄艳一样坐在干净、明亮的工作台前,找一份拥有高工资的台资企业,所以,春节过后,我如同一只刚从笼中放飞的小鸟,自由地穿梭在宽大、干净的工业区。
2007年3月20日,我和工友阿纤在石湖洲民营开发区看到了一家台资公司的招聘,要求体检,初中学历。接待我们的是一位美丽大方的女孩,看过我们的简历,女孩叫我们去体检后来报到。厂里包吃包住,工资保底薪690元,工作8小时,加班另算。
这家公司位于民营开发区正中,是一个拥有2000多人的大型台资企业,厂区环境优美,绿树成荫,绿油油的草坪不时绽放出几朵诱人的粉红色小花,宽大的住宿楼,明亮干净的工作台,工人都穿着统一的工作服,显得美丽大方,成为厂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我和阿纤被分配在铜帽部门,生产的铜帽远销新加坡。终于坐在宽敞明亮、干净舒适的工作台前,我感觉到自己的梦想在一步步接近。然而,现实却给我开了一个玩笑。因为身体不适,我到医院去检查,发现自己患有严重的胆结石。不想放弃工作,我一直忍受着病痛到6月份,剧烈的腹部疼痛让我难以承受,最后,带着一丝不舍和留恋,我回家治疗。两个月后,我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三水。
按厂规,一般辞工出厂的员工必须满三个月后方可再聘,所以,我没有回原来工作的鸿美公司。而当我又徘徊在工业区四处寻找工作时,正好碰上了鸿美铜帽部的主管武化朋,他说厂里正在招工,铜帽部正赶一批出口新加坡的产品。他热情地邀请我回公司。尝尽打工路上的艰辛,能够重拾这份工作,真的是求之不得,我倍加珍惜,同时也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
如今,我已经在这里做了快两年,工资底薪加了,加班费也涨了。由于自己的认真和努力,工作质量也提高了很多,同时也得到了主管和师傅的认可。我心里多了一份踏实和自信。
在这里,我真切地体会到了三水人的友好和热情,他们很少排外。以前的木厂老板碰到我时还会停下小车,按着喇叭向我问好,并邀请我去厂里坐一坐,喝喝茶。
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安静,爱上了这里的一草一木,终于停住了漂泊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