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彩礼的年轮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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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记》有云:“男女无媒不交,无帛不相见。”此处的帛,也就是丝竹物,在先秦很长一段时间里可以充作货币。按照《礼记》,周代结婚要“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般认为,纳征就是交付彩礼。春秋时代称之为纳币,唐代称之为聘财,宋代以后开始广泛称为财礼,也就是沿用至今的彩礼。
  从“四个一”艰难起步
  新中国成立之后,相当长时间里并没有在法律上确认“彩礼”的存在,但是生活中还在继续。
  20世纪50年代,女性对于结婚要求的是配齐“四个一”,也就是一张床、一个脸盆、一个痰盂和一个热水壶。现如今看这些东西,都是寻常物件,在当时可是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一张床”就不用说了,结婚总得有个睡的地方,不能打地铺。重点是另外三样:
  首先说脸盆和痰盂,这两样实际是卫浴用品的雏形,20世纪50年代这两样东西都是搪瓷工艺的,这种搪瓷工艺在1920年代才传入中国,对于旧中国来说属于相当先进的近代工艺。1949年前中国民族企业曾经一度出现搪瓷工业大发展,但是随着战乱频仍而彻底崩溃,新中国成立后才大幅恢复,逐渐通过工业生产而成为普通人努力一下就能购买得到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两样在20世纪50年代属于非常先进的普及性工业产品。
  至于暖水瓶,跟搪瓷工艺相比也早不到哪里去,1911年这种生产工艺才传入中国,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近代意义上的自产暖水瓶要到1925年才出现。在相当长时间里,暖水瓶的工艺对于旧中国来说过于复杂,导致产量稀少而成为奢侈品。那个时候普通国人要喝热水,要么现烧水,要么用个棉布套裹着水壶来保温。在1950年代,随着新中国的工业发展,木壳竹壳甚至金属壳的暖水瓶才逐步走入寻常百姓家。
  也就是说,这“四个一”里有三件是新中国当时能够生产的、普通人家能够努力一下购买到的、代表性的初级工业产品。
  “三响一转”与“带咔嚓”
  进入20世纪六七十年代,女性结婚的彩礼单上,“四个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三转一响”,也就是“四大件1.0版本”。最初的四大件指的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機,其中前三个都是能转动的,收音机是能听响的。
  除了1962~1964年因为价格调整而出现的高价格,自行车、手表、缝纫机长期价格稳定在200元以下,这已经是相当于普通人小半年工资不吃不喝积攒下来的价格了。虽然价格不便宜,但是这些已经多亏了新中国成立前10年完全实现了自产的突破,在1960年前后实现了商品化,才让普通人家能够勉力消费一把。在新中国成立之前,这些工业品只能进口零件加工,价格更高,比如1950年代中期,一辆英国进口的自行车售价是500元,几乎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全年的收入。(在民国时期自行车更贵,抗战前买一辆自行车相当于一个工人3年全部工资)那个年代,人们会仔细品评一辆自行车是上海的还是天津的,是飞鸽还是永久的,是全钢的还是锰钢的,就如同现如今评估一辆汽车是奔驰还是宝马的,是手动挡还是自动挡的,是顶配还是低配的。
  而电子管收音机在当时绝对是豪华玩意儿,甚至发展到有人用收音机自带的灯/管的多寡来评估收音机的好坏,也就是传说中的“五灯收音机”、“四灯收音机”哪个好些。1960年代电子管收音机基础上又增加了新的高大上收音机,那就是自主研发的新一代收音机——晶体管收音机,这可是欧美国家1950年代刚刚完成的新家伙,一时间更是风靡全国,为了区别于原来的电子管收音机,晶体管收音机有了一个约定俗成的新名字“半导体”。
  再后来这个四大件又有一个中期升级版本,那就是“三转一响带咔嚓”,也就是在“三转一响”基础上增加了照相机。1955年新中国照相机工业才诞生,1963年,那个时代标志性的时髦品——海鸥203相机上市。这些相对复杂的轻工业产品在成为彩礼一部分的同时,也在彰显中国工业的力争上游。
  “四大件2.0版”和“三十六条腿”
  到了20世纪七八十年代,彩礼的“四大件2.0版”正式出现了,那就是电视机、冰箱、洗衣机和录音机/摩托。比起之前的版本,这个版本的工业用品不仅进一步复杂化,而且还因为改革开放的铺开而增加了国外产品的选项,同时从原来的人力半自动化发展到全自动化。
  另一个彩礼的要求“三十六条腿”则是从20世纪六七十年代延续过来。所谓“三十六条腿”就是彩礼要包括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一张写字台和一个餐具橱柜,这些家具共36条腿。这可比20世纪50年代的一张床四条腿的要求多了好几倍,这不仅说明了时代进步人们对于居住条件的要求,也说明了人均居住面积在缓慢但是确实地增加,人们才有多余的空地摆放这些增加的东西。那时候还不流行工厂定制,都是自己动手朋友帮忙,材料自备刷漆自理。
  等到世纪之交,“四大件3.0版”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更新的要求:要有商品住房、要有汽车、要有装修、要有电脑、要有数码相机、可以出国度蜜月……人们对于彩礼的要求变得更加多了,也更贵了。
  值得注意的是,盘点新中国60余年的彩礼变迁,其中与古代最大的不同就是,古代彩礼往往是把现金给女方家,比如清代就是20~40两银子的彩礼,民国是20~40块银元,而这60年来的各种彩礼实际上不是给女方家长的,而是给新婚夫妇自己使用的,也就是大家更关注的是:两个年轻人牵手之后的生活质量。
  这才是彩礼进化的积极意义所在。这些年有些地方又开始搞砸钱、排场化彩礼,说起来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其实收到的是反效果,靡费金钱的同时又让人有“收钱卖女”的不良印象。越是有钱,越不能让钱迷失了方向,越要记住自己一路是从哪里走来,对吧?
  (责编:石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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