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民崛起:“围”与“观”背后的无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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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21日凌晨,土豆网,著名“歪唱作者”声琴相拥上传了自己的新歌《我爸是李刚》:“我爸叫李刚,大名鼎鼎的李刚,李是李世民的李啊,刚是金刚的刚”,并迅速被无数愤慨的网友疯狂转载。9月,宜黄钟如九姐妹的微博大拯救一时间成为民众激悄澎湃的战场;再之前,8月19日,作家谢朝平因一本《大迁徙》被陕西渭南便衣警察从租住地逮捕,他身陷囹圄的近40天中,网上网下包括各种传播媒体,对他的案件给予了巨大的关注……
  
  2010年10月16日,河北传媒学院恰逢十年校庆,与会嘉宾有民革中央主席周铁农、阎肃、夏雨等人。这些著名人士欢聚一堂的同时,这个校园也因一桩民怨沸腾的丑闻闻名开来。
  10月16晚9点40许,保定市河北大学新区易百超市门口,一辆牌照为冀FWE420的黑色轿车将两名女生撞飞,造成一死一伤。
  事发现场,肇事车辆前挡风玻璃当场撞碎,两名被撞女生一人昏迷,—人倒地不能动,昏迷女孩头部有血迹。事发后,有学生去通知校警卫室,有学生去通知校医,有学生拨打了110、120,也有学生记下肇事车辆车牌号。
  17日16时30分许,保定市急救中心。
  在三楼ICU重症监护室外,有近20名男女学生焦急地等待着。然而,这名叫陈晓凤的女生还是抢救无效,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另外的伤者张晶晶则伤势严重。
  司机肇事后若无其事地前往宿舍楼接女友,回来时被保安及学生截获。肇事者此时却口出狂言:“有本事你们告去,我爸爸是李刚”。现场有多位学生闻到司机身上浓烈的酒味。出于对肇事者的不满,愤怒的网友开始行动,人肉搜索此人和其父“李刚”,“李刚门”由此拉开,
  
  从沉默到痛哭 到底是怎样一对父子?
  
  从事发当晚开始,就有很多网友开始人肉搜索肇事者和肇事者自称的“我爸李刚”。仅几个小时,就有网友指出肇事者是河北传媒学院学生,姓名李启铭(又名李一帆),其父亲是保定市北市区公安局副局长李刚。一位河北大学的老师表示认识李刚父子,看现场照片他基本可以确定肇事者是李启铭。他同时表示,李刚为人从政口碑都不错。有记者从保定市公安局的官网了解到,李刚副局长确为主管刑侦工作的领导,曾破获过多起大案,曾获“2007年度保定市政府机关公务员二等功奖励”。
  同时,李启铭就读的河北传媒学院的辅导员也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她说李启铭于2008年进入河北传媒学院新闻传播学院主持与播音(专科)专业学习了两年,2010年6月从学校毕业。“内向、低调、不张扬”。
  关于那辆肇事的迈腾,保定市公安局调查后确认车主为李启铭的朋友而非他本人。网友们从李启铭QQ空间相册里翻出了多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奥迪、奔驰、甲壳虫、丰田等等,这些豪车的车主是谁?李启铭的辅导员说,虽然豪车的归属她不清楚,但是她肯定地说没有看到过李启铭在校园内开过车,上学的时候,他都是“坐车来的”。
  21日,沉默了许久的“我爸李刚”在央视采访中现身。对儿子所为表示“很痛心、很内疚”。受害者陈晓凤的叔叔陈玉茂表示,目前还没有目击证人出来指认,而对于李刚的涕泪纵横,陈家称“不接受他的眼泪。”
  校园轿车肇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受害者陈晓凤的母亲因承受不了打击,并发心脏病和高血压,仍在住院。哥哥陈林今年23岁,与年纪小三岁的妹妹“感情非常好”。妹妹的突然离世,妈妈接连倒下’刚刚大学毕业的陈林和爸爸一起,两根顶梁柱,默默支持全家。现在陈林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叔叔陈玉茂说,陈家还没有开始料理女儿的后事,“因为事情还没有交代,仍没有目击证人出来说清事实。”
  
  无人愿意作证 “我校沉默”比“我爸李刚”寒心
  
  河北大学校园,正值下课,路上学生来来往往,零星能遇到几辆轿车在路上行驶,也如爬行般开得极慢。然而,16日晚李启铭的车速却是飞陕。尽管已经知道有老师称,因为三个减速带,车速80码会翻车,仍然有学生说,目击者认为,李启铭的车速应该是70码到80码。
  过了易百超市是一个丁字路口,由南向北行驶的李启铭右转驶向东边的女生宿舍馨雅楼。不过,他撞人的地点却在路的左侧,证明了学生的叙述:他转弯前没有减速,而是左右摇摆,并留出了转弯的余量。
  在记者采访中,学生们都显得顾虑重重。当记者问是否学校打了招呼时,部分学生爽快地承认,老师不让与外人谈论此事。不仅如此,学校也明显加强了校园的安全管理,不仅对进出车辆严格盘查,遇到不像学生的人也禁止入校。《成都商报》记者在校园里采访时,就被一名保安騎摩托车带了出来。而据《新京报》报道,事故发生后,河北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及校方多名老师都保持沉默,许多目击者也被学生干部打招呼不要接受采访。有河北大学学生私底下告诉记者:“现在学校不让我们说这件事情,所以目击者很难找。因为他们一旦向记者透漏什么事情,学校知道后肯定会对说的学生做出处分的,准都会害怕。”
  20日,著名记者王克勤的一条微博再将该事件引爆,王克勤在微博中称,“河北大学校园飞车撞死女生案,无人愿意站出来向记者作证?”不少网友质疑,大学生的血性去了哪里?为何连真相都不敢捍卫?对于目击者的“集体沉默”,网友们极力呼吁:“请河北大学的目击者站出来!”然而,微博发表后,一个下午也没有学生站出来作证。随后,10月24日,网上爆出传言,“被撞女生的舍友集体保研,让缄口换取研究生的待遇”,同时受伤女生张晶晶还会获得保研甚至保送博士。
  有网友说,这是这个社会的悲哀,青年学生应该是最有血性的一群人,同学遇害,在强权之下都选择了沉默,不过,也有部分网友表示理解:如果学校拿撤销学生职务、找家长、不给学分甚至劝退来要胁,而且还随时可能有来自李家人的报复,谁敢作证?河北大学也受到网友的质疑。“教书育人,传道、授业、解惑,河大此次是如何给目击学生讲道德的?若你家孩子也遭此难,你将为之如何?”有网友在微博上如此评论学校。
  
  挖出萝卜带出泥 “王”投桃报“李”?
  
  “因为‘我爸是李刚’事件,河北大学党委书记、校长王洪瑞出名了。”22日下午,方舟子在网上爆料说,“新语丝网站在今年3月份连续发文揭露王校长的两本著作和博士论文均为抄袭之作,王校长曾来函要求删除这些揭露文章,但是未提供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我们没有照办。”方舟子近日还向媒体表示,他经过研究认为“关于抄袭的指控完全成立”。
  之后,天涯论坛出现一篇名为《河北大学校长因“论文抄袭”曾求助于李刚》的帖子将两起事件关联起来,有网友称之为“王投桃报李”。
  3月份便出现在“新语丝”等多个学术网站的举报文章提及,“2010年4月1日晚,王洪瑞在保定五星级大酒店——卓正国际酒店宴请保定市公安局某某等人,要求公安机关对‘抄袭门’事件的举报人进行调查。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未经立案程序和任何合法手续,保定市公安机关有关人员竟然真就介入了。”不过,河北大学新闻发言人王景明告诉记者,王洪瑞已向警方报案   与此同时,网友们依然不依不饶,先是人肉出李刚父子有五套房产,然后又称“李刚曾帮过河北大学校长王洪瑞的忙”,有网帖表示,在保定市,李刚名下有2套房产,李启铭名下有3套房产。网帖明确指出了5套房产所在位置,其中包括别墅、商铺、豪宅和商品房,还有网友称李刚父子道歉缺乏减意。并以上千文字配以截图说明自己的观点,例如,“(上央视道歉)视频的1:08开始,李启铭在用很大的幅度揉眼睛,以动作来‘表演’自己在哭泣,痛哭,然而就是这关键的动作彻底出卖了他的虚伪。”
  
  钟如九&谢朝平 “网络围观”透视的人民力量
  
  重复悲剧,往往会带来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但对于没有话语权的平民百姓来说,为了讨个说法,为了引起更大的关注,为了唤醒沉睡的良知,却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悲剧。
  9月10日,江西抚州宜黄县发生一起因拆迁引发的自焚事件,户主钟如奎的妹妹钟如琴、母亲罗志凤,大伯叶忠诚被烧成重伤。但据宜黄县人民政府办公室发布的声明称,事件并非自焚而是伤者不慎将自己点燃。为讨个说法,16日上午钟家九妹钟如九和她的四姐钟如翠准备赴京反映情况。不料在南昌昌北机场遭到县委官员40余人围截,几次被抓住又逃脱,最后姐妹俩只得躲进女厕所,并用手机向媒体求救,这一事件,被视作电影《保持通话》的现实版,更因全程被记者邓飞以微博形式现场直播,而被全国网友获悉和关注。一时间,人们对相关部门和责任官员声讨追问,更为事件漩涡中钟家人的命运担忧和疾呼。
  从9月17日钟如九发出第一条微博开始,这个出生于江西宜黄农村,工作于省会南城的22岁姑娘已经迈出了改变中国公民维权的第一步——从上访到网络微博。转发和关注此事的人们不再仅是媒体记者、公共知识分子、律师、热心市民,甚至有地产商任志强、潘石屹等企业家也加入这一阵容。
  正是网民通过微博持续的关注和接力,外界看到地方政府做出处理事件官员的进展,并使事件回归到公民维护权利的正常轨道。在钟如九未再更新的几个小时里,微博里网友要求“释放钟家人”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钟如九被带走前的最后一条微博被转发792次,评论1411条。此后,哥哥钟如田也加入微博,又连续不断更新事件的最新消息。
  “今天的微博充满对生命和生活尊严的呐喊,如果国民都得尊严,国家的尊严亦可得。”有网友如此评价钟如九的微博维权路。如今母亲罗志风病情危急。女儿钟如九发出微博,引发了26日至27日通宵的强烈关注。全国各地微博网友网上网下总动员,为抢救罗志凤找名医找好药,甚至网友提出包机接其抵京治疗连续几天的网络接力将这起“战线”绵延多处的强拆事件推向高潮,媒体人易艳刚评论道,素不相识的网友们“书写着经天纬地的乾坤”。
  就在宜黄事件逐步展开之时,另一个事件的主角谢朝平回到了其在北京的寓所。而令许多人未曾想到的是,谢朝平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竟是立即开通微博,向社会各界表示感谢一这是又一个“围观改变命运”的鲜活例子。8月19日,55岁的谢朝平被陕西渭南警方从北京家中带走。带走时,警察口头留下一句“涉嫌非法经营”。原因则是谢朝平自费出版了1万本纪实文学《大迁徙》。那是谢朝平三年的采访成果,记录了三门峡移民的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渭南地区的移民是作品主角。8月2日,渭南市公安局临渭分局副大队长朱福利、警员王鹏一行3人组成的专案组赴京调查《大迁徙》。警员王鹏的一句“我是警察,中华人民共和国每一寸土地上的事,我都可以管。”一经传出,立即成为网民攻击的热点。
  在此之前,谢朝平身陷囹圄的近40天中,网上网下包括各种传播媒体,对他的案件给予了巨大的关注,有多少人为他的遭遇奔走呼号,这其中既有普通民众包括网民,更有许多知名人士和公众人物。他们通过博客和微博呼吁渭南警方释放谢朝平,得到了千万网民的支持响应。这里必须引用哈贝马斯的著名政治话语概念:公共领域。所謂公共领域,是指一种介于市民社会中的日常生活私人利益与国家权力领域之间的机构空间和时间,其中无数的个体公民聚集在一起,共同讨论他们所关注的公共事务话题,形成某种接近于公众舆论的一致意见,而这种意见足以和公共权力形成博弈,从而维护社会总体利益和公共福祉。而网络传播平台的出现,历史性地成为了公共领域得以勃兴的最便捷有效的实现载体。
  9月26日这天,国新办发表了《2009年中国人权事业的进展》白皮书,其中第一部分头一个说到的就是生存权。任何一个公民的生存权,都是不可在外压下如此“自我剥夺”。中国的网民在时代的洪流中用良知和道德撕开了伪善的疮疤,即便鲜血淋漓,却使一些已至死角的生命重生,显然,民众所祭出的,并不只是怒骂和责难,许多理性分析也成为事件正面发展的推动力量。不嘲笑民意,不倒逼司法,惟其如此才能更容易看到事件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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