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起组织作用的无序”到“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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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莫兰将“起组织作用的无序”称为无序的组织作用原理是认识论立场的一次重要表白,其意义在于将“无序”与“组织”联系在一起,试图实现无序角色的历史性转换。“包含于组织申的无序”則以本体论立场看待无序,无序不仅作为组织的环境,而且进入组织进行组织,甚至作为组织的一部分。无序是作为组织成分的无序,组织是包含了无序的组织。组织是有序与无序的统一,在微观上表现为无序,在宏观上则表现为有序。无序在组织內、组织间以及组织层次间起着既隔离又沟通,既牵制又互动,既反组织又组织的作用。包含于组织申的无序在组织创生、组织进化等方面起着不可或缺的推动性作用,这表明无序并非一味地与组织对立,同样也与组织协同。无序总是以对立与协同的互动方式对组织起组织作用。
  [关键词] 无序;有序;组织;反组织;埃德加,莫兰
  [中图分类号]B017;B0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769(2008)02-0144-10
  
  在《方法:天然之天性》一书中,法国当代著名思想家莫兰把对“有序与无序”的认识看作是“从自然的规律到规律的本性”,个中可见莫兰已意识到“无序”的本体论意义。但是,应该说莫兰也仅仅是“意识”到而已,还并未从本体论层面对无序进行探讨,他更多地是从认识论视角对无序现象及其特征进行了解读,这可从他将冯·福斯特提出的“有序生自噪声”的原理称为无序的组织作用原理的认识中看出。尽管如此,这仍然对“秩序称王”的决定论观念构成了严重冲击;并且,随着复杂性研究的不断深入,特别是对组织问题的关注的日益密切,无序研究的价值和意义愈显突出,国内外学者对无序的追问已不局限于认识论层面,也开始从本体论视角对无序进行更深层次的探讨。这将对复杂性研究的突破产生深远的影响。
  
  一、莫兰将“起组织作用的无序”称为无序的组织作用原理是认识论立场的一次重要表白,其意义在于将“无序”与“组织”联系在一起,试图实现无序角色的历史性转换,因而叩响了无序通向其复杂性本质的大门
  
  在经典科学描述的世界里,秩序统治着从原子到银河的万事万物。从开普勒到牛顿再到拉普拉斯,他们都在努力地寻求着具有普适性意义的秩序或法则。于是,宇宙被决定论统治着:物体的重力,潮汐的运动,月球围着地球的运转。地球围着太阳的运转,一切地上的和天上的现象均遵从一个规律。正如莫兰所说:“往昔的决定论观念只把有序性唯一地看作抽象的、客观的和最高的规律,这些规律支配着宇宙的一切事物,并从而构成了这个宇宙的真理。”然而,决定论的观念仍然受到了来自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冲击,只是它没有能够动摇决定论坚实的根基。19世纪中叶,由卡诺草创、克劳修斯完成的热力学第二定律以能量耗散的概念将有序与无序引入决定论的宇宙。克劳修斯把利用热能在转换和做功过程中所产生的不可逆的能量的损耗称为“熵”,任何熵的增长都被认为是系统内无序的增长。无序的出现,给决定论的宇宙带来了一丝新的气象,却也给决定论者带来了因“热寂”而形成的恐慌。这就出现了于19世纪下半叶由波尔茨曼、吉布斯和普朗克将热力学第二定律改造成的有序的耗散定律。至此,世界又回归到秩序的统治。无序对决定论观念的第二次冲击来自20世纪初诞生的量子力学。量子力学毁灭了决定论的基本观念,用相对的非决定论取代了决定论。尼尔斯,玻尔认为,不确定性和矛盾(亦即无序性)来自不能同时确定一个基本粒子的动量和位置,不能合乎逻辑地设想基本粒子对立地时而表现为波动、时而表现为微粒;不要向往克服不确定性和矛盾,而是要正视它们,对它们既借助又抵制。直到20世纪60年代,因为科学家发现了星系的扩散过程和宇宙的背景辐射而加强了宇宙大爆炸假说,往日的机械的决定论观念才终于倒塌。
  埃德加·莫兰因提出复杂思想、复杂方法和复杂范式而成为当代思想史上最先把“复杂性研究”作为课题进行系统研究的人,也是对组织中的无序研究最多贡献最大的人。他创造性地提出了“起组织作用的无序”的著名观点,认为“无序现象于组织现象之间的关系并不一定是相互排斥的关系,很可能还存在着一种相互补充的关系”,“宇宙的秩序和组织正是在紊乱、不定、异常、不可能和能量耗散中发展起来的”,并把冯·福斯特提出的“有序生自噪声”的原理称为“无序的组织作用原理”。在莫兰对复杂性研究的主要论著中,我们不难发现,他不仅突出对无序的研究,充分揭示无序的作用,以冲破有序一统天下的决定论藩篱,明确反对“往昔的决定论观点只把有序性唯一地看作抽象的、客观的和最高的规律”的观点;同时并不孤立地看待无序,始终把无序与有序联系在一起,重点考察“把有序和无序的概念联系起来在它们的互补、竞争和对抗中来进行思维的必要性”,以及“有序和无序的必然的和难解的交织和对抗的问题”上。值得特别肯定的是,莫兰对无序和有序的研究始终没有脱离“组织”这一重要概念,无论是“起组织作用的无序”的著名观点,还是“多样性脱离了过程和环境中的不平衡亦即无序就不可能产生,多样性是组织化的绝对必要条件”的重要论述,无处不体现了他对无序、有序和组织的缠绵与钟爱。莫兰对无序的研究是极其深刻的。他发现:“第一个出现的(热力学方面的)无序给我们带来了死亡。第二个出现的(微观物理学方面的)无序给我们带来了生命。第三个出现的(创世方面的)无序给我们带来了创造。第四个(理论上的)无序则把死亡、生命、创造和组织统统联系在一起。”莫兰为什么会如此器重无序、纠缠无序?这是因为他发现无序总是与有序交织在一起,无序在组织中起组织作用,所以他称无序是“起组织作用的无序”。这可以从他建立的多道四元联立程式看出。其实,无序不仅与有序相互交织在一起,而且与组织相互交织在一起;也不仅仅是无序在组织中起组织作用,在本质上相对有序而言组织更侧重对无序的组织。实际上所有的自组织活动都离不开对无序的组织。可以说,没有无序就没有组织活动和组织,组织是对无序的组织。
  与怀特海提出的源自神学的和巫术的有序观念不同,也与现代科学的奠基者笛卡儿和牛顿提出的自然界的秩序因由上帝的完美性观点不同,还与拉普拉斯提出的关于原始星云的天才假说不同,莫兰从对自然现象和生命现象的仔细观察出发,认为有序和无序具有不可分离性。
  无序作为组织中的一种状态,莫兰认为只要“看三眼”就能发现它总是与有序交织在一起。对于宇宙,第一眼看布满繁星的夜空时会给人一种纷乱无序的印象;看第二眼时就发现了有条不紊的宇宙秩序;看第三眼时感觉到无序被注入到有序之中:宇宙处于膨胀、扩散中,恒星在其中产生、爆炸和死亡。对于生命,第一眼中只有物种的固定性;第二眼中就有了物种的进化和变异;看第三眼时就促使我们在有序和无序的基础上进行思维以便认识生物的组织和进化。对于人类社 会,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有序而是无序;第二眼看到的是社会基础结构中的决定论;如果再看第三眼,就会发现社会的发展和进化,不仅仅是有序的作用,同样也有无序的作用。
  无序作为组织中的一种互动机制,表现为不确定性和随机性。从这个角度看,它与有序同样具有不可分离性。莫兰认为,随机的相撞以动荡以不确定性因而也以无序为前提,但它产生了物理的组织(原子核、原子、星体)和最初的生物,因而无序帮助产生了有组织的有序。根据“大爆炸”理论,宇宙的形成得益于离散中的聚合和聚合时的离散。“在宇宙发生之源头,存在着断裂的事件性无序(灾变),存在着能量的无序(热量)。自此,由于改变着的无序和无序的改变作用,由于发展的不同步,无序按几何数量增长:无序中的无序便成了宇宙发生的起源。”
  不过应该看到,莫兰强调无序与有序的不可分离性,并没有步入与“秩序称王”完全对立的另一极端。他说:“在我们审慎思考的时候,我们发现一个决定论的宇宙和一个随机的宇宙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一个唯一的随机的世界显然将没有组织、太阳、行星、生物、会思想的人类。一个完全决定论的世界将没有革新因而也没有进化。这说明一个绝对决定论的世界和一个绝对随机的世界是两个贫乏的、片面的世界。一个不能产生(这是随机的世界),另一个不能进化。因此我们必须把这两个在逻辑上彼此排斥的世界混合起来。我们必须把它们混合起来以便认识我们所处的世界。”
  至此,无序角色的转换已基本完成。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无序角色转换的轨迹。在牛顿时代,以经典科学为科学基础的决定论是彻底地排斥无序的,宇宙以“秩序称王”,无序被有序所驱赶,简单性方法作为经典科学的唯一方法将一个丰富多彩、复杂多变的世界分割得貌似完美无缺,实际上却支离破碎。但是,无序并没有停止向机械的决定论的挑战。以热力学第二定律为先声,紧接着量子力学的冲击,直到最后复杂性科学的出现,经典科学终于不再驻守科学的全线阵地:秩序不再称王;有序不再与无序势不两立;无序不再是单纯反组织的无序,也是“起组织作用的无序”。于是有了“随机性”,有了“不确定性”,也就有了相互作用,有了“涌现”(突现),进化也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世界又恢复到它复杂多变、丰富多彩的真实面目。
  
  为考察无序的复杂性本质,莫兰将无序与组织联系在了一起。与组织联系在一起的复杂性本质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只有组织(通常是自组织)和组织活动才具有体现复杂性基本特征的涌现,而涌现是以无序的随机性、不确定性等特征为基本前提和条件的。那么,无序是怎样与组织联系在一起的呢?莫兰没有直接将无序与组织联系在一起,而是通过与同种的概念——有序——的联系,而实现与组织的联系。莫兰认为,有序与无序交织在一起,无序与有序不可分离,而“有序与组织的关系是环形的:组织生产有序,有序维护组织,也就是说有序也是组织的生产者”,于是与有序交织在一起的无序也就与有序一道生产了组织。无论宇宙的形成,还是生物组织、人类社会的出现,都离不开无序的参与。莫兰一方面认为,“组织越是复杂,其有序与无序就配合得越是亲密,对立的、反压抑的、随机性的东西在系统生存和组织中扮演的角色就越是重要”,以强调无序对于组织和组织活动的重要性,但另一方面并没有否认无序在组织和组织活动中作为反组织力量的事实,虽然“在建立在常态再组织活动之上的系统中,无序被拘禁、被‘转向’了(解体成分变成了再组织的组成部分),无序并没有被吸收被排除,它依然肩负着离散和死亡的宿命”。“它们反映的是同一个现实,即反组织力量与一切组织、一切系统共生共在的原理。”
  
  二、“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则以本体论立场看待无序。它不仅作为组织的环境,而且进入组织进行组织,甚至作为组织的一部分。无序是作为组织成分的无序,组织是包含了无序的组织
  
  应该说,莫兰更多地是从认识论视角对无序的某些性质及其与有序以及组织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探讨,但是对无序究竟是什么的追问仍然局限在现象的层面。或者说,他虽然明确了无序作为一种初始现象的存在,也揭示了它与组织的联系及其作用,但依然没有更多地从本体论视角把无序作为组织中的无序来看待。
  今天看来,无序不仅与组织关系密切,而且包含于组织中,尽管它不可能改变它作为反组织成分的基本性质。那么,无序存在于组织中吗?或者说无序又是怎样进入组织而成为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的呢?我们可以从宇宙起源学说中找到答案。“大爆炸”理论揭示了宇宙诞生于极高的热量中。这些热量带有无序的形式:乱流、漩涡、过程的不平衡、互动的随机性、耗散等。这便是无序最初的表现形式(随着无序的演化,随机性成为其主要的表现形式之一),它以这种最原始的形式最先来到了我们的宇宙,并开始了它对宇宙的开创性工作。由于冷却过程中的不平衡(实质上是无序性质的表现)以及万有引力的作用,首先形成了简单的组织,然后又由简单的组织而形成了复杂的组织,复杂性也因此而出现。贝纳尔涡旋的实验已经证实,“波动紊乱的,也就是无序的热流有可能自发地变成结构或曰有组织的形式”。不过,“我们一刻也不应忘记产生秩序的组织现象(原子、分子、恒星)永远只是少量的、局部的、边缘的、暂时的、非常态的、概率极小的现象。这是出现在无序的概率大洋上的一些小岛和例外,一些小微粒。不错,正是在这些小岛的基础上形成了越来越复杂的组织进化(形成了大分子和氨基酸),但这毕竟是少之又少的偶然现象。”从中我们可以领悟到,是最先出现的无序形式又在无序的作用方式下形成了组织,无序既作为组织生产的母体,也作为组织生产的催化剂,或者说无序不仅作为存在之物,也作为作用之物参与了组织的生产,但决不是作为组织生产的上帝。而且,是无穷的无序、多种形式的无序生产了少量的、简单的组织。或者说,少量的、简单的组织被生成的必要条件是无穷的无序和多种形式的无序及其作用。莫兰在分析了勒内·托姆的突变理论后说:“托姆所提示的既丰富又复杂的观点就是把形式发生学或形式的创造与形式的断裂或突变联系起来。它允许我们在同一过程中同时读出脱节和新生。这是一种质变的观念,突变并不等于一个绝对的开端。……它远没有排斥无序,而是从起源上包容了这一观点,因为一个古老形式的断裂和毁灭是新形式产生的有机组成部分。它让我们懂得了世界的有序化和组织化就建立在失衡和不稳定之中。”组织就这样在把一部分无序转化为组织后而宣布诞生了。莫兰继续钟情并看好他的无序,他说:“组织并没有驱散无序,无序只不过是被改造过了,它变成了潜在的东西,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它在悄悄地为自己的胜利磨刀。”不过,如果将莫兰的这一看法与他“起组织作用的无序”的观点相对照,我们就会发现,这一看法似乎有所欠缺,因 为无序不仅在组织形成过程中起了组织作用,而且在组织形成以后仍然在起着组织作用,这说明组织中的无序并没有完全变为“潜在的东西”。我的看法是,在组织形成的一瞬间,一部分无序被组织吸收了,有序是被吸收了的无序的另一种形式,组织则是被吸收了的无序的多种形式的、并允许无序的多种形式相互作用与转换的共同体;无序被组织吸收以后,在组织内部呈现两种基本作用状态,其中一部分转化为潜在的无序,还有一部分则仍然表现为显在的无序,它们在相互作用和转换中共同构造着组织。自此,我们有理由相信,无序通过积极的、主动的多种形式和多种方式的作用形成了组织,进入了组织,或者说成为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但因相比之下,无序是大洋,组织或有序不过是无序大洋中的小岛,所以仍有大量未被组织吸收的无序就构成了组织或有序的生态环境。值得特别强调的是,一方面,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包括潜在的无序和显在的无序)对于组织的复杂性具有根本性的意义,组织的复杂性不仅来源于无序,而且在“起组织作用的无序”的作用下成长;另一方面,组织一旦吸收无序,无序就随组织的自我生产而生产,无序也就随组织而永远生存下来,在这个过程中,虽然无序的表现形式在不断变化,但永远不会消失,这是作为本体论立场的最基本的观点;虽然无序对组织具有反组织作用,但是不可否认正是无序的这种反组织作用对组织进行了组织,对组织进行了建设。所以莫兰说:“如果确有一个组织原理,那么它就生于灾变,生于随机偶遇,是无序与有序野合之果,也就是形式的改变。”
  
  其实,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还有一种存在方式,这便是有序,只是有序是一种不确定的、具有潜在性质的、需要经过转换才有可能再现的无序。不可否认,“与无序联系在一起的有序和组织,尽管是在大量无序互动的游戏中少量物体互动的产物,但却具有一种统一的、稳定的和抗无序干扰的能力,这就使得它们在一个充满了敌意和破坏力的、转瞬即逝的互动宇宙中具有了优越地位。”但是,这不能说有序和组织就坚不可摧而成为永远的风景。在组织内外无序的作用下。也由于组织自身的原因,一旦达到某个临界指标(通常为混沌的边缘),有序就有可能重新转换成无序,组织就有可能松弛或解体而回到无序的行列。其中的原因就在于无序不仅生产了有序和组织,而且从一开始就与有序和组织联系在一起。甚至包含于组织内已成为组织的一部分,无序的多种形式无时无刻不以多种无法预见的、不确定的方式与有序和组织互动着,“这就使得它们在一个充满了敌意和破坏力的、转瞬即逝的互动宇宙中具有了优越地位”的优越性不那么优越和永恒。另一个原因则是由于组织自身的一种基本性质,即任何一个具体的组织都不具有永恒性,它可以创生,也可以死亡;它的创生是为了死亡,死亡又是为了创生,创生与死亡形成一个二元回环。组织就在这个二元回环中一次又一次地死亡和创生,只不过,每一次的死亡都是为下一次的创生准备着,而每一次的创生都是崭新的,这便是组织的进化。
  无序和有序是可以随时相互转换的。这一点对于我们创建组织、维护组织、发展组织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无序虽然具有反组织的性质,也起着反组织的作用,但是它以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的身份通过反组织功能起着既生产组织也促进组织发展的作用;有序作为组织的基本特征使组织得以稳定,但是,由于有序在本质上可视为无序存在的另一种方式,它随时有可能转换为无序,所以组织的稳定并不具有永恒性。这就启示我们,保持组织的有序和稳定不仅表现为经常性和长期性,而且,其中不容忽视的方面就是做好组织内外无序的组织,因为从某个角度讲,组织是在无序中组织,也是对无序的组织。更何况,有序是小概率事件,无序是大概率事件,有序的小岛处于无序的汪洋大海的包围中,这就使得有序的存在需要更多的付出,维护组织的稳定会显得更加艰难。
  但是应该看到,一片汪洋大海的组织外的无序,仍然对组织的创生和发展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只是它以一种外在的作用对组织构成影响,以环境的身份对组织构成作用;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则是一种内在的因素对组织构成作用,这种作用表现得更加强烈,也更加直接。组织程度的不断提高,正是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仍然不能忽视组织外的无序的作用)不断影响的结果。一个组织(系统)越复杂,它的开放程度就越大,也就毫无疑问地意味着包含于这个组织(系统)中的无序的程度会越大。生物系统、社会系统莫不如此。
  
  三、组织是有序与无序的统一。一方面,组织在微观上表现为无序,在宏观上则表现为有序;另一方面,无序在不同的组织层次的表现内容及方式也不相同。无序在组织内、组织间以及组织层次间起着既隔离又沟通,既牵制又互动,既反组织又组织的作用
  
  随着对组织研究的深入,我们应该改变一个在以往被认为是完美无缺而在今天看来则仍然带有决定论色彩的观念,即组织是有序的代名词,有序是组织的唯一。取而代之的应该是:组织中不仅存在着有序,而且也存在着无序(尽管一般来说组织以有序为主);无序与有序共存,无序包含于组织中,组织是有序与无序的统一。
  在以往的复杂性研究中,我们更多地关注了有序,原因在于我们追求有序而关注有序,认定有序对人类有利有益而关注有序,无序则大逆不道,所以关注得很少。普里戈金、哈肯把关注的重点放在系统如何从无序走向有序上,耗散结构理论和协同学因此载入史册。身为自然科学家的圣菲研究所的研究者们同样对系统如何从无序走向有序情有独钟,他们提出的复杂适应系统理论和自组织临界理论的特别之处是对复杂性现象的解读。莫兰是从正面对无序关注最多,也是从哲学的角度对无序、有序以及组织间的关系阐述最透彻的代表之一。他倡导的复杂性方法是把“有序、无序、潜在的组织力量都应放在一起来考虑,既考虑我们深知的它们相互间的对立特征又考虑我们不知的它们相互间的互补特征”。只不过,他对无序的关注更侧重对无序作用的关注。
  无可否认,无序在时空序列上的确表现为一种作用,但它不仅仅表现为一种作用,还表现为一种存在,它只有首先表现为一种存在,然后才能表现为一种作用。无序作为一种存在,不仅存在于组织外而形成组织环境,而且与有序共生共存于组织内而构成组织机制。我们只要对生物组织、社会组织的组织结构进行分析,就能发现无序与有序的确共生共存于组织内的客观性。
  为了对有序与无序的共存关系进行探讨,有必要再一次明确无序是什么。无序是与有序相对的概念,虽然定义很多,但一般地说,所谓无序就是随机、不确定、不稳定、无秩序可言的总称。由于无序与有序共存于组织内,所以,组织不仅具有稳定性、确定性、规律性等性质,也有随机性、不确定性、不稳定性、无规律性等显在的和潜在的性质。于是,就有了组织的创生和解体, 也正因为有了组织的创生和解体形成的二元回环,才推动了组织的生生不息。
  现代科学证实:质子和中子组成原子核,原子核与电子组成原子,原子与原子组成分子,分子与分子组成生物组织。现代科学还证实,各层次间的稳定是因为层次内基本粒子间存在着相对的引力的吸引。此外,是否还存在另一种使各层次保持相对稳定的机制?
  根据大爆炸理论,最初的粒子产生于温度极高的火云的冷却中,它们组成的最初的物质包括电子、中微子、中子、质子等。在继续的高温、高密度的环境中,第一批核聚变在这些基本粒子间偶然的相撞中进行,于是出现了由质子、中子组成的氘、氦、氢的原子核。其它的原子核也在这之后相继形成。如果说,“我们所理解的秩序、组织和进化都熔化在一群由光子、电子、中子、质子等逊原子构成的稀粥中”,那么,由质子与中子组成的原子核仍然是不稳定的。或者说原子核所拥有的有序程度虽然比质子、中子单独存在时高,但仍然很低。原子核若要呈现必要的稳定性,就必须与电子组成原子。当然,原子仍然不稳定,它需要进一步组成分子,分子才具有相对的稳定性。随着生物组织的基本单位的形成,其稳定性就得到进一步加强。
  从这一形成过程中,我们可以得到两点启示。一是组织在微观上表现为无序,在宏观上则表现为有序,并且,在不同的层面上无序的表现内容和形式也不相同。如果把原子作为宏观层面(或考察对象)看待,那么质子、中子、电子就被视为微观层面,而处于宏观层面的原于是有序的,处于微观层面的电子、中子、质子则是无序的。又如果把分子作为宏观层面(或考察对象)来看,那么相对来说原子就成为微观层面,于是处于宏观层面的分子是有序的,这种情形下虽然不能认为处于微观层面的原于是无序的,但是我们仍然能从原子与原子的结合部读到无序,这是因为原子与原子的结合是电子云的结合,而电子云是无序的。再如果把生物组织的基本单位作为宏观层面来看,那么分子以下的组织实体就可视为微观层面,这种情形下,生物组织的基本单位在宏观上是有序的,但在微观上则同样存在着不平衡、干扰、随机等无序的形式。可见,组织不仅在微观上表现为无序,而且在不同的层面无序的表现内容和形式也不同。在微观层面,无序主要表现在粒子的运动形式上。而在宏观层面,无序则主要表现为组织行为的随机性、偶然性、不确定性、不稳定性和无规律性等。微观物理学认为,“无序仅仅呆在微观宇宙的底层”。“微观质地中都存在着无序”。
  其实无序不仅呆在微观宇宙的底层,还遍布于宏观世界的各个层面里。它已不是一种趋于耗散和紊乱的无序,而是与万事万物本身的物质结构密不可分的无序。“它异于有序和组织,但不知为何却属于秩序和组织的一部分。”
  二是无序与有序共存于组织内。图1不仅描述了生物组织的基本结构,还揭示了生物组织中有序与无序的共存关系。从图中可见,在组织内,无序与有序的出现呈现交替、交错情形。质子、中子的运动表现为无序,原子核则具有了相对的稳定性;电子的运动表现为无序,原子因其整体性而表现出有序;分子因其稳定性而表现为有序,但形成分子的正负离子是不稳定的因而表现为一定程度的无序,正因为这种无序的存在才导致了正负离子的结合而形成了分子;分子进一步形成的生物组织是有序的,但在生物组织内分子的代谢与作用并非是完全有序的,无序往往就在其中,如代谢中可能出现随机性、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因素等。当然,实际上组织中的有序与无序是交织在一起的,我们很难把它们进行区分,图1只是揭示了无序与有序的共存关系,也表明正是因为有了无序与有序的共存,才有了组织。
  在社会组织中,无序与有序同样以交织在一起的方式共存。在没有组织的情形下,个体的行为往往表现为一种自然状态,这种自然状态可以视为一种无序的情形。但是,当一定数量的个体形成组织后,尽管这种行为是自发的,成为组织内的个体的行为就不再完全表现为自然状态,于是,有序在社会组织中出现。当然,无序也不会因为社会组织的出现而消失,这样,无序与有序就在社会组织中交织在一起。或者说,自社会组织形成的那一刻起,无序就与有序共同成为组织的一部分,尽管它是很少的一部分,而且与组织的组织程度成反相关。在所有的社会组织中,无论是政治组织,还是经济组织,无一例外地存在着有序,也存在着无序。有序使组织成为具有整体性的整体,而无序则使组织出现了涌现的特征。没有整体性就谈不上组织,而不具备涌现特征的组织则谈不上稳定,不稳定的组织也自然算不上组织。组织中有序与无序共存的客观性使组织管理成为必然,也使组织管理成为可能,因为组织管理的目的在于引导无序、调控无序、转化无序,并最终促成有序的形成。所以,组织中如果没有无序就无所谓组织管理,没有有序也就没有组织管理的价值和可能。
  现在,我们可以回答是否还存在另一种使组织各层次保持相对稳定的机制的问题了。这一机制应该存在,这便是有序与无序的共存及其相互作用而构成的机制,这一机制同样促成了组织各层次的相对稳定。有序与无序的共存之所以能够作为组织存在的机制,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一方面,没有有序的实体不可能作为组织,有序是组织的基本特征;另一方面,仅有有序的组织是缺乏稳定性的组织(实际上,仅有有序的组织是不存在的),任何组织都要凭借无序的作用巩固和发展自己,何况有序是从无序中走出来的,无序是起组织作用的无序。所以,莫兰说:“生命组织的进化、人类社会的历史是无序与组织之间破坏与创新的新婚典礼。”
  组织中有序与无序共存的观点足以造成对一个封闭的组织观念的震撼。无序在组织内、组织间以及组织层次间起着既隔离又沟通、既牵制又互动、既反组织又组织的作用。我们不可能改变无序所具有的隔离、牵制和反组织的天性,可是我们也不能否认无序凭借这一天性对组织所起到的沟通、互动和组织的作用。拿社会组织来说,如果没有有序与无序的共存,没有无序的既隔离又沟通,既牵制又互动,既反组织又组织的作用的参与,社会组织是不可能存在的。在个体与个体之间、个体与组织之间、组织与组织之间,由于这是一些异质的实体,所以必然有其自身的边界。边界是什么?我们可以将其理解成一种隔离、一种沟通。隔离以示两个组织的区别及各自的完整性,沟通则作为解除组织封闭性和组织生存手段的一种组织间的交流。我们还可以将其理解成一种牵制、一种互动。没有边界的牵制,组织就在趋向无穷中而解体而不成为组织;没有边界的互动,就没有组织间的联系,就无法获得组织生存所必需的各种“流”。我们还可以将其理解成一种反组织、一种组织。没有边界,组织就会无限膨胀,所以它是反组织的;没有边界,组织就在无限膨胀中无法组织,所以它又是维护组织的。从中可见,边界的意义与无序的意义极为相似。其实边界的构成与无序的存在具有直接的关系。 从图2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无序作为组织边界的重要构成以交替、交错的形式将不同的组织联系在一起。但不管怎样,有序与无序的共存才是组织生存与发展的完全动力。正如莫兰所说:“单独的负反馈是缺乏进化的组织活动。单独的正反馈是失控和离散。哪里有进化也就是说有演变,哪里就有正、负反馈之间的对立互补的双向逻辑关系,不过,此处的真英雄并不是正反馈或负反馈,而是那些发生的和促进嬗变的品质。但这并不阻止正反馈在所有演变中发生作用。……宇宙发生、生物进化、人类社会历史正是在长满了异常的正反馈荆棘的原野上进行的,这荆棘中包含着离散和破坏,但有时也隐藏着创新和翻新。”
  这其实就是有序与无序共存及作用的结果。
  
  四、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在组织创生、组织进化等方面起着不可或缺的推动性作用。这表明无序并非一味地与组织对立,同样也与组织协同。无序总是以对立与协同的互动方式对组织起组织作用
  
  无序之所以包含于组织中,组织中之所以包含着无序,与无序在组织创生、组织进化等方面起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有关。
  我们能够从以普里戈金为首的布鲁塞尔学派在稍晚提出的耗散结构理论中找到依据。按照普里戈金的观点,自组织系统能否走向有序与体系的非平衡结构有关。他说:“平衡结构可以看作是大量微观粒子(分子、原子)活动的统计抵偿的结果……它们一旦形成,就会被孤立起来并无限地保持下去,而不会与环境进一步发生相互作用。但是,当我们研究一个生物细胞或一个城市时,情况就十分不同了:这些系统不仅是开放的,而且实际上只是因为它们是开放的,它们才得以存在,它们是靠从外界来的物质和能量的流来维持的。我们可以孤立一个晶体,但如果切断城市或细胞与环境的联系,它们就会死掉……它们不能从它们不断在变换着的流中分离出来。”普里戈金很明确地将平衡结构与非平衡结构的主要涵义概括为:平衡结构是孤立的静止的“死结构”,非平衡结构则是开放和流动的“活结构”。将普里戈金对非平衡结构的定义和“非平衡是有序的源泉”的著名观点联系起来考察,我们可以作出这样的理解,即开放和流动的“活结构”就能使系统从混沌无序的初态走向有序。耗散结构是“活结构”,自然也是有序结构,其形成必须以非平衡为条件。非平衡的真正涵义是开放和流动,而开放与流动的体系必然含有无序的因素,可见普里戈金已经认识到无序在耗散结构的形成中所起到的不可缺少的作用。这种作用体现在因无序所具有的随机性而导致的“涨落”以及无序造成的无时无刻不在的扰动而导致的“涌现”特征上。前者是耗散结构形成的动力学基础(普里戈金称为“通过涨落达到有序”),后者是导致系统或组织在热力学分岔点出现多种发展可能性和不确定性的直接诱导因素。
  哈肯在他创立的协同学中没有明确地考察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对组织产生的影响,但仍然表达了这方面的意思。竞争与协同是协同学中的一对重要概念。竞争与协同产生的内在原因是系统要素的相互作用。竞争与协同是系统要素相互作用的表现与结果,序参量在竞争与协同中形成。竞争是无序竞争与有序竞争的统一,无序竞争与有序竞争是竞争过程中的两个阶段。也就是说。体系或组织中的竞争一般都是经历无序竞争而后达到有序竞争,无序竞争往往是有序竞争的前提和条件,在无序竞争中逐步形成有序竞争并达到协同。哈肯用游泳池中游泳者行为的例子作了很好的说明。从这个例子我们看到,正是因为无序竞争而形成了有序的组织,无序竞争是形成有序组织的先决性条件和必然手段。只是哈肯似乎夸大和神化了序参量的作用,他把序参量比作“无形之手”,单个组元则是被这只“无形之手”掌控的“木偶”,“序参量好似一个木偶戏的牵线人,他让木偶们跳起舞来”。尽管哈肯也强调了“木偶”们对序参量这只“无形之手”的反作用,但是他仍然忽视了起反作用的还有同样一刻也没有离开“木偶”们的无序的竞争。无序的竞争并不在序参量的掌控之下,所以它始终都在反作用于序参量。正是因为有了无序对序参量的反作用,序参量才拥有了对“木偶”们“役使”的可能与能力,否则序参量将会萎缩而逐步丧失“役使”的功能。
  莫兰将“起组织作用的无序”看作“动态的无序”。他认为,在他组织系统中无序是潜在的和受抑制的,它的实现是对系统的破坏和摧毁。但是,在自组织系统中无序则是在场的和活性的,一方面,它是潜在的破坏者,另一方面,在某种程度上又为系统所容忍,甚至为系统所必需。孤立地看,每一项,每一个行动,每一个过程都必然导致无序或它们本身就是无序,可它们一旦汇集在一起,就能让组织活起来。“动态的无序”对组织而言是互补的、对立竞争的和随机的。它之所以互补是因为组织靠无序为生并附带生产无序;它之所以对立是因为无序的任何发展都将危及和损害组织;它之所以竞争是因为组织能够容忍某种程度的随机与无序。
  所以,“存在、生命和组织生于非存在、非生命、非组织,但却不是生于虚无:它们诞生于应称之为混沌的东西,即乱流、无序活动、骚动、对立反向的运动、撞击、休克”。
  可见,无序是组织创生的根本原因。组织中没有无序就没有有序,没有无序和有序就没有组织,仅有有序的组织只能是简单组织(金刚石就是这类典型的例子),何况简单组织的生成同样离不开无序的参与。无序源自运动,无序在运动中组织,无序是生成性的无序。
  无序在组织进化过程中同样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组织的进化过程实质上是新组织的创生过程。组织进化以组织中新品质的出现为标志。组织内新品质的出现是涌现的结果,或者说。是涌现催生了新品质。组织进化有渐变和突变两种形式,但无论哪一种,都必须借助涌现来实现。根据托姆突变理论,渐变中有突变,突变发生在渐变中,所以突变和渐变不是绝对的,只是相对而已。而涌现之所以呈现是因为有序与无序的共存及作用,并且无序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占了主导地位。涌现使组织原有的有序被打破了,组织的封闭性也暂时不再存在,于是给新品质的出现创造了条件。组织就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涌现中完成进化。图3非常直观地反映了有序与无序的共存及作用对组织创生和组织进化的影响。我们可以看到,无论组织创生,还是组织进化,都离不开有序与无序的共存及作用,只是它们在不同的阶段各自表现的欲望和程度有不同。特别要指出的是,组织的创生和进化都在一定的环境中进行,组织对环境具有极强的依赖性,组织之所以对环境具有依赖性,是因为环境中大量的无序是作为组织的营养存在的,所以环境中的无序与组织内的无序是相通的,作用也是一致的;同样,组织在完成一个轮回向一个新的轮回跃迁的过程中,虽然组织内的无序的作用是主要的、直接的,但环境中的无序的作用同样是重要的,没有环境中无序的影响,组织内的无序也许不会被激化而爆 发,因此,我们应该把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与环境中的无序联系在一起;另外,在托姆突变中,我们同时读到的是组织行为的脱节与新生,脱节一定是无序爆发的开始,而新生则是组织的重归于统治,不过这已是一个新组织的新统治了,可见突变既是组织的解体,又是组织的新生,组织在解体与新生的轮回中得到进化。所以莫兰说:“在基因突变和社会转型中由于调控紊乱,回环中断,组织解体,发生还会苏醒。在这一向乱流的倒退中,混沌会复活创新的品质,如果这些品质没有陷入灭顶之灾,它们就会引起新的发生。新的发生则会变成新的生成回环的泉源。创新,永远是发生在生成中的突现,借一次中断之机,混沌的火山突然爆发。
  如果对复杂性研究的内容和实质进行考察,就会发现复杂性研究其实就是对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的研究。具体来说,是对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的存在方式、特点、性质及其变化的可能性和它对组织的组织情况进行研究。所以,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的观点的提出,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践上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首先,我们应该转换复杂思维范式。转换复杂思维范式就是要不仅关注组织、关注有序,更要关注包含于组织中的“起组织作用的无序”,这样就能抓住复杂性的根本。在我们以往的理论与实践中,强调有序,突出组织,否定无序,已成为普遍现象。这实质上仍然没有跳出还原论的束缚,依然套在决定论的枷锁上。应该看到,“有序与组织是小概率的,也就是说在宇宙大混乱中它们极其少见”;“组织是一种相对封闭的现象,具有抵抗随机环境并自我保护的功能”,而无序就能对组织的封闭现象进行反抗,并通过这种反抗使组织不断开放和在开放中使组织的复杂性不断增强,组织的活力也因此而增强。另外,组织外的无序还是组织的生态环境,组织的生存离不开作为生态环境的无序。无序不仅仅反抗组织、反抗有序,而且对组织进行组织、对组织进行促进。组织之所以复杂,是因为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的参与;复杂性之所以复杂,同样因为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的参与。所以,对待复杂现象,我们要关注组织、关注有序,更要把关注的重点放在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上。这样,就有可能让“组织与它的密友有序一起创造了一个选择机制,该机制降低无序的数量,在时空中增加自己继续生存和发展的机会,以便在总的抽象、散乱的小概率的大背景中建立起一个局部的、暂时的、相对集中的、具体的大概率”。
  其次,研究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是为了应对无序、调整无序、利用无序,以促成它作为起组织作用的无序的组织作用。组织的重要特征及其存在的意义在于它不仅是有序的而且是稳定的。但也正因为组织是有序的和稳定的,故而在某种程度上使组织产生了封闭性。封闭性犹如一道无形的屏障,使组织不能获取新的物质流、能量流和信息流。长期的封闭将导致组织的退化。组织中破解封闭的杀手锏就是无序。无序的随机性、不确定性和离散性等一系列行为都能够对有序进行干扰,对稳定进行扰动,从而起到破解组织封闭性的作用。所以,无序并不可怕,合理范围内的无序对组织有益而无害。我们应该学会并做到应对无序、调整无序、利用无序,以促成组织的发展。对政治系统来说,极端的有序将阻碍政治系统的吐故纳新,所构成的僵硬模式不可能培育出有生气的系统,即使这是一种有序也是一种虚假的和低效的有序,故而建立民主政治机制就极为重要。对组织管理系统来说,英国当代著名管理学家迈克尔·C·杰克逊认为,最成功的组织并不试图对每件事都进行控制,在某种程度上管理者可以相信混沌状态,并允许各种过程在混沌边缘处运行,以便通过自组织带来新的有序情形。
  第三,我们应该更多地“学习”和“适应”。“学习”和“适应”是复杂适应系统理论的基本立场。联系到“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的观点,我们会发现,之所以“学习”,之所以“适应”,原因就在于组织中包含着无序,无序包含于组织中。包含于组织中的无序使组织行为变得非常丰富、非常复杂,我们只有学习,只有适应,只有建立学习型组织,才能“我思故我在”。“学习”就是吸收组织所需要的各种营养。“适应”就是对有序与无序的应对、调整和利用,而非对立。“学习”与“适应”要求我们用系统的眼光来看待处于环境中的组织行为,不仅要看到面对环境的组织行为的确定性、必然性,还要看到环境中组织行为的不确定性、随机性和不可预测性,从而寻求多种可能的路径(方案),以实现组织行为与环境状况的同步和自身谋求的预期。
  
  (责任编辑:李 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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