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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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族人们都赤着脚,从来没有穿过鞋。
  有一个人夜里做梦,梦见自己脚穿一双鞋走路,还认为是怪物缠上他的脚。梦醒以后,他不敢见人,躲得远远的,一直在水里泡着脚,希望洗净噩梦带给他的荒诞感和羞耻感。
  做梦者回来时,发现族人又迁徙走了,只好独自寻找众人的行踪。这片土地越走越荒凉,连风也觉得干瘦异常,而且地面坚硬,布满尖角的石头,既阻碍着他的脚步,又像在故意招惹人。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梦,抬头望见掠过头顶的鹰,烦恼得要死。
  众人好像迷了路,却意志坚定,努力地向前、向前。地面被太阳晒得能烤熟鸡蛋,狠狠地烫着他们的脚。更惨的是他们的脚要么被刺伤,要么被割伤,要么被砸伤,甚至被毒虫咬伤,脚成为他们最大的负担。他们仔细地观察过飞禽走兽和匆匆爬走的昆虫,发现它们根本不用为自己的脚操心,它们的脚没有任何问题,远比人的脚简单、细小和单薄,却非常管用和耐用;他们还观察过水中的鱼类,它们没有脚,却行动自由,犹如在水中舞蹈、飞翔。这些竟使他们倍感自卑孤苦,差点儿要坐以待毙,但渴望生存得更好的心再次推动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这天,他们在一片光秃低洼的荒地里撞见了一棵奇怪的大树,每一根树枝上都垂下不少花生样的果实,却比花生大了许多倍。有人猜测这是树叶,不一定是果实,马上有人反驳说,你见过这么沉重、颜色这么多样的树叶吗?头领问渊博的巫师,这究竟是一棵什么树?这棵树预兆着什么?巫师用发干的嗓音回答:“这究竟是一棵什么树并不重要,命名一棵树也不困难,关键看我们拿这棵树作什么用。它确实比我年老,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它没有指给我们任何吉凶,它仅仅是一个事实,只有当我们无限地深入它,才会出现或者幸运或者糟糕的结果……”头领不耐烦地打断巫师的话,说他要的不是说教,而是行动,于是他恶作剧般地命令巫师立刻爬到树上,给他验证一下这些古怪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巫师的双脚同样脆弱,早已红肿疼痛不堪,只得施展巫术,飞身上树,坐到树杈上,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枚大花生,它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爆炸裂开。树下的人都仰着头,无限敬慕,纷纷喝彩叫好。巫师轻轻地剥开大花生外面的透明薄膜,清楚地看到一个长着深洞的东西,前端阔大,到顶端时收成尖尖的样子,中后部分有所凹缩,而到最后端则收拢成圆形。他将手伸进去摸索一番,里面并没有咬人的牙齿,整个底部很平整,手感柔软舒服。其他的大花生应该都是这个样子,区别在于有的大有的小,有的颜色深有的颜色浅。头领又命令巫师尝一尝,看是否美味。巫师谨慎地嚼咬几下,却没有流出任何烧灼腐烂舌头的汁水。他表情淡漠地告诉头领,这些下垂物可能不是果实,也不能食用,咬起来如结实的棉丝布头,他嘴巴里的牙齿、舌头和味蕾挺排斥它。头领不甘心,要巫师多品尝几个。于是,他一边品尝,一边报告,大部分下垂物都属于正常成熟,确实没有强烈的味道,少数最小的则散发出淡淡的乳香,而个别即将枯萎的大个头,内部在腐败,透露出一股脚臭味。它们极像一间屋子,只是构造奇特。
  人们在树下摇头叹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坐下来抚弄自己的伤脚。头领一再问巫师,就这样放弃了吗?就这样放弃了吗?巫师没有办法,只好摘下更多下垂物,放到沸水里煮了又煮,它们不曾变形,也仍旧嚼不烂、捣不碎;他只好将它们丢进火堆里,竟然可以燃烧,但浓烟滚滚,呛得围观者咳嗽不停,流泪不止。巫师召唤来一阵骤雨,浇灭火与烟,也平息了头领的恼火。巫师犹豫不决,心中暗自担心假如再遇几样陌生的东西,就很难再取信于人,日后会活得连普通人都不如。
  正在这时,做梦者终于寻到族人中间。他抬头望见树上的大花生,哑着嗓子吃惊地叫道:“鞋!鞋!”
  头领让人递给他一壶水,他咽下一大口,仍旧激动不安地叫着:“鞋!鞋!”
  头领只好抽了他一巴掌,于是他愧疚惶恐地讲起那个梦,梦中的人们都称呼它们为鞋子,鞋子自己不会走路,只有脚穿起它们时,才会有快有慢地活动,快的时候竟像飞的一样,可以追到野兽。头领又打断做梦者的话,问鞋的作用就是走路和追野兽吗。可是没有鞋,我们照样能够走路和追野兽啊!做梦者嗫嚅着回答,梦中的人们还穿着鞋子劳动、爬山、跳舞和举行长跑比赛,可惜他在梦中感到很惊慌很羞耻,只记得这么几种用处。噢,穿鞋的人在梦中还敢踢一块石头,踩一丛荆棘,甚至踏死过一条毒蛇。他们说鞋子穿到脚上很舒服很安全,让脚免于各种伤害,变得娇嫩美好却可以自由地深入任何一个地方。这是他们最伟大的发明,鞋子是他们最终昂首挺立成为人的关键一步,鞋子让他们跟野兽区分开来,而且战胜了野兽,假如没有鞋子,他们的腰部将柔软如蛞蝓,他们的头颅将低垂如无人收割的有毒野生果实和穗子。
  头领大叫,这是做梦、做梦!
  巫师呻吟一声,在族人当中,除了他,不应该有第二个先知。
  巫师征得头领的同意,带着做梦者再次飞身上树。做梦者一个趔趄,几乎要从树枝上跌落下来。众人纷纷搀扶、站立,惊叫起来。
  做梦者从众多鞋子中挑选出一只摘下来,穿到脚上试了试,感觉挺合适,正要摘另一只,巫师竟令他下树走一走,演示给头领看。做梦者不愿意出丑,更担心出丑后,自己的族人将错失成为穿鞋族的机会,依然过着痛苦悲惨的生活。他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摘下另一只鞋,同时告诉巫师“左”和“右”的概念,解释说他既然穿了左脚的鞋,就应该再穿右脚的鞋,只穿一只鞋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在逃难时来不及穿上另一只;这个世界的确存在天生一对、地生一双的东西,谁也离不开谁,一个失去了,另一个也完蛋了,左就是右存在的意义,右就是左赖以生存的对象……
  够了,巫师低沉地吼着,一把将做梦者拖下树。没想到巫师的一双脚不知被什么玩意儿割得鲜血淋淋,而穿着鞋子的做梦者,稳稳地站立在头领和众人跟前,面带微笑,神态从容,更没有从任何一只鞋内冒出血来。头领让他蹦跳,他就蹦跳;众人要他踢飞一块石头,他就踢飞一块石头;巫师用树枝变出一条毒蛇,这个以往的胆怯者竟一脚踩上去……所有的人终于相信了做梦者的梦。别人穿鞋尚需发明,而他们只需要像做梦者那样摘下现成的鞋子,挑选合脚的穿上,就可以蹦跳、飞跑和跳舞了。大家推出擅长爬树的人,催他们赶快上树摘鞋,一边欢呼,一边跃跃欲试,准备争抢和试穿。第一只鞋子扔下来时,沸腾的人声淹没了头领的叫骂和巫师的怒喝。
  从此以后,族人们便在这棵树下居住下来。遗憾的是树上长出的鞋子只有等到秋天才会成熟,而且数量有限、样式朴素,跟不上人们的生活、劳动和审美需求。于是头领命令巫师想办法让这棵树生长更多的鞋子,否则让做梦者替代他的位置。巫师去找做梦者,问他最近做梦了没有。做梦者说他再也没有做过有关鞋子的梦,而且早已将原来的那个梦忘记得一干二净,他的鞋也穿破了,同样在等待头领奖励他另一双新鞋。巫师转身回到鞋子树下,命令手下的几个人狠狠地鞭打这棵树木,要它不分季节,不分昼夜,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源源不断地长出新鞋来,还要有跳舞用的水晶鞋、表演用的高跟鞋,否则就会毒死它,烧死它,砍死它。这只是恐吓罢了,巫师们一旦弄死这棵唯一的鞋子树,头领也肯定不会放过巫师。
  春天到来以后,人们惊讶地发现这棵树只是开出最普通的花朵,花朵凋谢后,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结出任何一只鞋子,而是垂下一个个越来越饱满沉重的水果。人们认为这是巫师的粗暴无礼惹的祸,巫师的威望一落千丈,自己选择了到远处隐居。头领让做梦者代替巫师的位置,行使职权,他却没有答应,声称自己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他愿意尝试着去制作不同的新鞋,献给头领和每一位族人。
  后来,他果然成功地做出了一双又一双新鞋,比树上结出的鞋子还要好看和耐穿,功能多样,适合各种职业的人穿用。他也成为这里的第一个修鞋匠和鞋商。还没等到他退休,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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