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皆变，精神永存——题记
　　34岁的他一脸严肃相，只有笑起来时，英俊的脸上堆起两个酒窝窝，宛如两朵小花，特别讨人喜欢。
　　他叫武杰，退伍军人。
　　这里是祖国浩瀚的东海，不计其数的岛屿犹如一颗颗璀璨珍珠镶嵌在风光旖旎的万顷碧波之上。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那年冬季，从大陆来海岛守备营当兵的武杰等5名战友经上级批准后即将退伍。恰时，航运管理局人事科马科长急切地来到部队，说急缺1名灯塔工人，因当地青年怕孤独谁也不愿意去，只好请首长帮帮忙，能够介绍一名异地农村的优秀退伍军人当灯塔工。还说工资同局长相同，其它待遇从优。消息传开，退伍军人纷纷报名，结果马科长一眼看中了那位管弹药库的、当兵3年一次荣立三等功、两次授营嘉奖的武杰。在老家亲人的支持下，武杰毅然打起背包兴致勃勃地按时来到新的单位上班。经过个把月业务培训，身着绿色旧军装的武杰在主管部门领导陪同下跨洋过海，风尘仆仆到达这座小山上独自安居乐业。自含泪挥手告别领导的那天起，武杰这辈子就与灯塔结下了不解之缘。
　　当塔灯工人非常艰辛。武杰所在的浙江省岱山县悬水小星山全部陆地面积不足千平方米。山头上除了那台灯塔外，还有用炸药炸出来的，然后再用水泥石块垒筑起来的两间坚固平房，铁门一关，就像壁垒森严的碉堡。从山顶到山脚下，有一条人工挖掘的盘来盘去的羊肠鸟道，无任何码头，只有在风和日丽的晴天，小船才可靠山岩。武杰的每天工作主要是修理和保养灯塔，确实保证灯塔正常运行。同主管部门联络的唯一通讯工具就是这台台式的对讲机。在这远离亲人和同事的悬水小山上长期一个人生活，面临单调和孤独，这对于站过岗放过哨的当过兵人来说，还算好一点儿；而心灵的寂寞和思念，这对于血气方刚富于情感的青年人来说，确实是一种万般无奈的摧残。“日子虽难熬，可自已得变着法儿调节心态呀！”工作之余，武杰凭着军人气质，无拘无束活跃在这小小的山头上。他喜欢唱歌，特别喜欢军旅歌典，在心里沉闷的时候，独自跑到山崖边，昂首大海，敞开喉咙，纵情地高歌。他喜欢静静地观察大海，把后浪推前浪奔腾不息的浪涛比作美丽的画卷来赏尝；把海鸥的叫声比作年轻美貌的女演员在登台歌唱；把潮水扑打山脚岩石传出的轰响比作渔民喜庆丰收的锣鼓；把洋面上驶向远方的一艘艘乘风破浪过往渔船比作是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他喜欢钓鱼，金黄色的海水下面不知隐藏着多少品种的鱼类宝贝。上钩的有龙鱼、鳗鱼、鮸鱼，还有螃蟹和对虾等。有些鱼他根本没见过，难免说不上其名呢，不过吃起来味道挺鲜美。他觉得自己是一名退伍军人，除管理好灯塔外，应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在海面上经常有污染海洋的废弃物品，被海水冲到小山边，武杰只要发现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捞上来，然后在岩石缝中烧毁，绝不让它们再污染大海。
　　夜晚来了，在这孤独的小岛上，天上的星星仿佛格外的明亮。坐在山坡的石块上，他不知数了多少遍星星，总是数不清楚。在使用对讲机向上司报告当天平安消息之后，他又习惯地守在灯塔旁打开收音机，听听当天的“新闻节目”和“同一首歌”。夜深了，凉爽的海风吹拂在脸上，使人心旷神怡。事业心与责任感驱使他再次检查灯塔，在确保“没问题”的前提下，便放心地回到了平房内，在孤灯下开始记日记，然后在涛声催眠作用下，慢慢地入睡……
　　当年冬季，海岛上连续刮了三次风暴，供应船已经1个月没来了，山上储备的食物没有了，武杰只好靠挖野菜和捡小螺充饥度日，不慎因吃了野磨菇中毒，整整病了3天3夜，因年轻身体素质好，终于坚强地熬了过来，可嘴唇上起了泡，嗓子也哑了。打那以后，他吸取教训不辞辛苦在山坡下开劈了一块园地，种上大葱等易生长的蔬菜，并托人买来了3只小羊羔放养在山上，任凭它自由生长，以备万一缺食之用。
　　日复一日，长期坚守在这孤独无味的小山头，武杰遇到的千奇百怪之事还真不少。他曾将失潮的海豚放归大海；曾协助民警将冲到海岛上遇难人的遗体用船运到陆地；也曾机警地将潜到海岛企图搭乘外轮逃往海外的杀人犯擒获交海警押送陆地，为此，他被县里评为“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并受到隆重的表彰和奖励。
　　翌年春季，鸟语花香。一天夜里，他翻来复去地睡不着觉，想起了儿时的情景，想起了部队火热的生活，想起了家乡的父老乡亲；特别是想起了故乡同村的那位她。她叫琴，和他同岁，他俩从小一块儿长大，一块儿上小学中学。武杰入伍那天，琴专程赶到村西口依依不舍地前来送别，还悄悄地塞给他一块手表。退伍期间，武杰告诉琴，海岛很美，大海更美，他现在选择的工作岗位就像世外桃源，每日里有鱼虾作伴，有鸟儿歌唱，船儿都听灯塔的指挥，自己可幸福啦……可眼下她好久没来信了，也许担搁了吧？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这风雨飘摇的孤独小山上，武杰日日夜夜真是非常想念她，“到时再说吧”。为了工作，他自觉地把爱情深深地埋在心底，把对她的心里话字字句句深情地倾泻在纸上，待供应船来时再邮送出去。而这种倔强的性格和坚韧的毅力终究能战胜爱的困惑呀！
　　岁月如流，秋天来了。这天从对讲机里传来了令他振奋的好消息，琴专程来海岛看望他。琴出家门已经有一个星期了，沿途从山东坐火车到宁波，换乘轮船到舟山定海，再乘船到岱山岛，然后搭船来到衢山岛。如果无风暴的话，就可以从衢山乘便船直接到鼠浪岛，下一步就可到达小星山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琴来到大衢岛后，次日天气突然刮起了大风，琴只好火烧火燎地在小岛上居住下来。两天后，虽然海面上仍刮有6至7级大风，但为了照顾远道而来的客人，主管部门领导决定指派抗风力强的专船直接送琴与武杰见面。专船在汹涌澎拜的洋面上犹如一片绿叶，随波逐浪上下颠簸，琴又一次晕船了，她十分痛苦地爬在船仓内，反复呕吐，几乎把胃里的黄水也吐了出来。经过1个小时的航行，船终于靠近了小星山，武杰见状，立即高兴地从小山上奔跑下来。可是因潮流太急，加上海面风大，船几次靠岩却无法成功。为了防止专船触礁和人员生命危险，船长最后还是无情地决定放弃靠岩。此时，攀在山崖边心如刀割的武杰力竭声嘶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琴。琴在船员的搀扶下支撑着来到船面上，含着泪亲切地喊：“武杰，你在哪儿呀？”“我在这里啊！”……见此情景，在场的船员无不心酸。专船在悠悠地返回之际，只见悲喜交集的武杰果断脱下上衣拼命地挥摇，而琴则默默地解下围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粉红色丝巾，回摇几下后，就放了手，那丝巾随风飘入了大海……
　　事隔两月，武杰日夜盼望的琴的信终于来了。
　　“亲爱的杰：
　　海岛是美丽的，可有谁知道我的心情是那么的沉重和痛苦。你所在的那个世外桃源，并非普通人所能想象和理解的。我非常敬佩你的坚强和执着，你是大海小山上那一块永恒的石碑。
　　你我之间从小一块长大，分别后多有书信来往，虽然感情无比深厚，可终究是有缘无份啊！因为你的追求和我的需要是相矛盾的。
　　自从那天在海上泪别后，万箭攒心的我想了许多。当你收到这封信后，我已经有了男朋友。杰，坚强一点吧，人间何处无芳草。
　　你恨的琴10月7日深夜”
　　看完信，武杰心里觉得特别沉重，任凭他咬紧牙关，可止不住的泪水直往下淌。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心爱的她会一反常态，擦干眼泪后，他一丝不苟使劲擦干净灯塔上的灰尘，然后久久地呆在平房内，在孤灯下深思。他慢慢开始恨她，觉得她实在太无情无义……无独有偶。事后没几天，对讲机中传来父亲病危的消息，但因有风暴降临回不去，万不得已呀，武杰想到自己长期外出，没尽孝心，心乱如麻。他疯也似地跑到崖边抱头大声痛哭。
　　那天晚上，武杰还是穿着那套不褪色的绿色旧军装，一如既往独自在小星山的孤灯下，默默无闻地坚守着平凡而又伟大的岗位。次日，他又一次坚强地擦干了眼泪，迈着稳健的步伐早早来到山顶上，朝着西北故乡方向向安详的父亲三鞠躬，在深深表达过对父亲的欠意之后，就勇敢地爬攀上高高的灯塔，使着劲儿一丝不苟将染在灯塔上的一丝灰尘擦得干干净净，其崇高的品质与灯塔显然融合在一起。无疑，他的身影与光芒四射的灯塔同辉。
　　（作者单位：浙江省岱山县经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