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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前段时间,我回了趟北京。
我曾在北京生活了15年。移居上海后,每次回京,我都住在一家合作公司长租的酒店式公寓里。回京前,我都会与合作公司确定公寓近期有无空房。
作为一个狂热的时间管理爱好者,我痴迷于将事与事、时与时安排得严丝合缝。
这次出差,我订了周五晚上7点自上海虹桥火车站出发的高铁票,晚上11点18分抵达北京南站。我的计划如下:周五下午4点接孩子放学,5点吃晚饭,5点半打车,6点半到虹桥,晚上11点多到北京南站。如果夜里不堵车,我肯定能在半小时内打开位于东直门的公寓大门,顺利的话,零点我就能上床睡觉。第二天中午,我约了人见面,下午还有个活动。
一切都刚刚好。
当天夜里11点多,我已经坐在了北京的出租车里。车内音乐流淌,车窗外,北京深秋的风微凉且芬芳。
11点50分,我到达目的地。公寓前台只有一位60来岁穿黑色轻薄棉袄的大爷,摆设似的。
到目前一切都很完美。
我在812房门口停下,在密码锁上轻点,点第一个数字没有声音,第二个也没有,我一共摁了6个数字,每个数字摁了6遍,36次之后,密码锁始终黑屏。
完了,密码锁坏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时针指向零点过5分。我拨打对接人的手机—关机,发微信也没回。事后,他告诉我,他的手机设置了睡眠模式,晚上11点自动屏蔽所有消息。
当务之急是把门打开,否则我就要露宿街头了。我下楼找前台大爷,看看公寓物业可不可以帮忙解决。
“对不起,今天是我第三天上班。”大爷抱歉地对我说。
“就没有一个值夜班的维修师傅吗?”
大爷挠挠腮,看得出他也在苦苦思索,忽然,他一拍脑门:“啊哈!我想起来了!”
“出门左拐,”大爷拉我走向公寓一楼的后门,一排落地窗外是黑黢黢的街道,“去地下室,下两层,走上一阵子,你能看见一个小门,喊一声‘有没有一个叫老张的’,他可能会修锁。”
“可能?”我惊呆了,看着窗外那一片黑暗,感觉我若跟着指示走,前方就是一条不归路。
“不了,谢谢。”
大爷裹紧他的黑色薄棉袄,在前台桌内给我腾了一个空位。昏黄的灯光下,他安抚我说:“早上6点半物业就有人上班了。”我对面的大钟显示,距离6点半还有6个小时。
二
我没有穿棉袄,北京深秋的夜冰凉如水。我坐在前台,打电话给我在北京的4个朋友—钱、孙、李、周,都没人接听。
过了一会儿,钱回了电话,我描述了我的窘状,他说他正在怀柔集中培训。孙的电话里传来孩子的哭声,我只能说了两句赶紧挂断。李第二天早上起来才问我:“昨晚你找我?”周没理我,过几天我才发现,那晚情急,我拨错号码了……
老公倒是第一时间接了我的电话,但他远在上海。我带着哭腔简要把事情说了一遍。老公说:“你不是应该快速找一家酒店住下来吗?”
废话,求助几个朋友未果后,我已经订了离我最近的酒店。“那你还哭什么?”老公不解,“赶紧去酒店睡觉,明天起来再说。”
我哭得更凶了:“我想不通,万事都提前做好规划的我,怎么会如此狼狈?”
“谁让你非要坐这么晚的车,如果白天打不开锁,就不会发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
百无一用是老公,我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我叫的车来了。终于,凌晨1点多,我躺在朝阳门附近一家酒店洁白的大床上,筋疲力尽。
可一躺下来,我的脑子就清醒了。
我打开小程序,搜索离我最近的修锁店,手机弹出不下10条24小时上门开锁的广告。如果我刚才在前台能想起这招,也不用再折腾换酒店了。为什么我刚才没想起来?因为又冷又困又委屈。
三
第二天早上,我被手机提示音吵醒,昨晚没有联系上的人,大清早都纷纷关心起我来。
朋友李边慰问边说起自己的类似经历:“有一年,我从海南旅游回北京,夜里2点到西站,外面下着大雨,我一摸兜,钥匙丢了,我用仅存一点儿电的手机联系和我同住的妹妹,她关机了。很快,我的手机也关机了……我只能在车站的长凳上躺了一宿。”
接待方赵说,负责管理我们那层酒店公寓的小伙儿就住在8楼,他去看过了,密码锁不是坏了,只是没电了,换个电池就行。没有电池,把密码锁连上充電宝充一会儿电,也能打开门。
“这么简单?”
“对,要不是因为太晚,我会一直在线;我不在,负责管理的小伙儿的门也开着,能随时帮你解决问题。”
于是,几经波折,我又回到酒店公寓。果然,管理物业的小伙儿带着微笑在门口等我,他已经把密码锁的电池换好了。
当时是周六上午7点,比我最初计划进公寓的时间晚了整整7个小时。我复盘昨晚的狼狈,结论是—
事与事、时与时,一定要严丝合缝吗?不,一定要留白,留出充裕的时间空当应付意外。
相信我,即便是再熟悉的地方、再熟悉的流程也会出现意外。我不会再有“啥都不想耽误”“深夜进门,清早办事”的时间管理强迫症了。因为,深夜绝不是求助的好时段,哪怕是真爱你的白马王子,也不会你一发出呼救,就能在深夜及时抵达。
别给自己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