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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对“领主属宾句”和“领有被动句”的句法结构作出分析，根据分裂的CP假说，表领有的名词性成分为基础生成的话题，表隶属的名词性成分基础生成于动词之后的宾语位置，为了核查其格特征，该名词性成分前移至[Spec，TP]位置获得主语格，然后，出于语用的考虑，该名词组继续前移至[Spec，FocP]位置，形成焦点。
关键词：“领主属宾句”；“领有被动句”；基础生成的话题；焦点
中图分类号：H31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0079（2012）19-0155-03（1）张三掉了两颗门牙；（2）李四被偷了一个钱包。在文献中例（1）被称为“领主属宾句”（郭继懋，1999），例（2）被称为“领有被动句”（吴庚堂，2000）。这两种看似不相干的结构其实有着相似的内部结构（徐杰，1999）因而引起了生成语法学者们的极度关注。徐杰（1999）、韩景泉（2000）、温宾利，陈宗利（2001）、潘海华，韩景泉（2005）均对以上结构进行过深入的探讨，虽然各种观点有其合理的一面，但难免存在漏洞，尤其对动词前后的名词组的格问题的解释有不尽人意之处，因此本文拟在生成语法普遍语法理论的背景下对例（1）和例（2）的生成结构做出探讨，以期对这种句式做出合理的解释。
一、文献回顾
总结近期学者们的研究成果，主要有以下几种观点：第一种观点以徐杰（1999）、韩景泉（2000）为代表，他们在管辖与约束理论（Government & Binding）的框架内对例（1）和例（2）的内部结构进行研究，指出表示领有的名词是从整个领属结构中提升出来的；第二种观点以温宾利、陈宗利（温宾利、陈宗利2001；陈宗利、肖德法2007）为代表，他们以最简方案为理论背景，指出领有名词移位的根本动因是特征核查；第三种观点以潘海华、韩景泉（2005）为代表，指出领有名词并非经过移位生成，而是基础生成于其表层位置的标记性话题成分，与后面的述语成份存在语义上的允准（licensed）关系，后来他们两位学者又对他们2005年的观点进行了修正，认为动词后的名词组基础生成于逻辑宾语位置上，但受到格因素的驱动移位到TP的指示语位置接受主格特征核查，然后右向外置移位嫁接到TP上生成一个句末焦点（潘海华、韩景泉 2008）。总之，学者们各持己见，我们先看看他们的观点及存在的问题。
1.领有名词提升观
徐杰（1999）指出例（1）和例（2）中的动词都属于非宾格动词（unaccusative verb），根据“非宾格动词假说”（Unaccusative Hypothesis），传统的不及物动词可以分为非作格动词（unergatives）和非宾格动词（unaccusatives），两者的区别是非作格动词的唯一论元在深层结构中是动词的逻辑主语，非宾格动词中的唯一论元在深层结构中是动词的逻辑宾语，因此，他们认为例（1）和例（2）的深层结构是例（3）和例（4）。
（3）[e掉了[张三的两颗门牙]]；（4）[e被偷了[李四的一个钱包]]。
但非宾格动词的特性决定了动词不能给其后的名词组赋格，而名词组没有被赋格就不能通过格鉴别式（Case Filter），因此，例（3）和例（4）为不合格的句子。为了生成合格的例（1）和例（2），徐杰的解释是将表“领有”意的名词组提升至主语位置从而获得主格，表“隶属”意的名词组留在动词后获得一个特别的“部分格”（partitive case），即“张三”和“李四”获得主格，“两颗门牙”和“一个钱包”获得“部分格”。但韩景泉（2000：236-237）（以下简称为韩文）指出“部分格”的提法似乎从表面上圆满地解释了保留在表层宾语位置上的隶属名词词组的赋格问题，但这样做结果得不偿失，会带来一系列的理论问题。第一，“部分格”的观点解释不了夺格动词“非宾格性”的普遍性；第二，“部分格”的观点解释不了夺格动词在汉语中的不同表现；第三，难以解释“格吸纳”（Case Absorption）的普遍性；第四，对“的”的去向问题没有做出解释；最后，领有成分的提升违反“语链一致性原则”（Chain Uniformity Principle）（Radford，2000：139）（潘海华 韩景泉，2008：516），此原则要求语链上的短语结构地位一致，但在例（1）和例（2）中，“张三”和“李四”在落点位置（landing cite）上是一个名词的最大投射，而在原起点位置上的语迹是包含在更大投射的名词组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因此，这样的语链不具有一致性。
基于这些不足，韩文提出另一解释方案，即领有名词提升是为了给整个名词短语（领有加隶属）获得主格，移位后的领有名词和其语迹组成语链，通过语链将主格传递给“语迹加隶属名词”这一深层逻辑宾语。但提升领有名词的说法也有其不妥之处：第一，表领有的名词移位后在主语位置获得了主格，但其语迹在原位已获得所有格，这违反一个名词词组只能被赋一种格的精神；第二，根据最简方案的观点，移位总是利己的行为（self-serving）（Chomsky 1995：201，261），让一个已经有格的名词性成分移位缺乏移位的动因，即便根据利他性原则（Altruism），（Radford：2000），“张三”和“李四”的移位也是为了核查其目的位置上的某种不可解释的形式特征（uninterpretable formal features）而不可能让他们自己获得某种特征并传递给整个领属名词短语；第三，所谓领有名词移位后与其语迹组成语链并将主格传递给“语迹（的）+隶属名词”的说话也存在问题，根据语链说，领有名词只能将所获得的主格传递给自己的语迹，怎么可能是传递给整个领属名词短语呢？
2.特征核查观
温宾利、陈宗利（2001）以最简方案为理论背景，探讨领有名词移位的问题，指出汉语的限定性短语（DP）即例（3）和例（4）中的“张三的两颗门牙”和“李四的一个钱包”具有[D]特征（D：definiteness）、[格]特征、[￠]（人称、数、格），其标志语“张三”和“李四”也具有[D]特征；汉语的功能中心语I0有[ D]特征和[赋格]特征，同时在DP的特征中，[D]特征是强特征，而[格]特征、[￠]特征是弱特征。温文认为领有名词移位的根本动因不是徐文和韩文所强调的[格特征]，而是汉语I0和DP具有的强[ D]特征；前者把后者吸引到[Spec，IP]位置，以进行特征核查。因为整个领属名词短语和领有名词短语都带有[D]特征，这样会生成两种句式，分别为例（5）和例（6）： （5）a 张三的两颗门牙掉了。?（6）a 张三掉了两颗门牙。
（5）b 李四的一个钱包被偷了。（6）b 李四被偷了一个钱包。
在（5a）和（5b）中，“张三的两颗门牙”和“李四的一个钱包”移位到主语位置，与I0 形成“标志语-中心语”一致关系而核查强[D]特征，弱特征[格]特征、[￠]特征作为“搭车者”（free rider；Chomsky 1995）也得到核查；在（6a）和（6b）中，“张三”和“李四”移位到主语位置与中心语形成一致关系核查强[D]特征，而I0和隶属名词的弱特征[格]特征和[￠]特征通过远距离“一致”操作核查，从而完成句子的推导（温宾利，陈宗利（2001：415-416）。
但以上的解释比较明显的不足有三：第一，对于在例（6a）和（6b）中“的”字的消失没有做出任何说明；第二，对于汉语的主语具有有定性的观点有待商榷，该论文在脚注中也提到表类指或强调数量和数量对比的NP也能做主语，引用的例证如下：
（7）a. 猪（都）很蠢。
b. 两个人搬不 动这块石头。
c. 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文章在正文部分刚说到汉语主语具有有定性特征即[D]特征是检验汉语句子是否合法的关键，他同时引用以下例子来证明带有定性特征的DP可以做主语，而带无定性特征的NP是不可以做主语的，怎么在脚注中又找出了反例，这岂不是前后矛盾？这也进一步说明视[D]特征为强特征，从而导致领有名词短语（例（5b）例（6b））或整个领属名词短语（例（5a）例（6a））移位的观点站不住脚。
（8）a. 那个人来了。 b. ？* 一个人来了。
3.话题观
潘海华、韩景泉（2005）对显性非宾格动词结构的句法结构做了深入的探讨，他们指出，根据扩充投射原则（Extended Projection Principle/EPP），所有句子（TP）必须有主语，强EPP特征要求主语位置上有词汇性主语成分，而弱EPP特征允许主语位置为无形的空代词（pro）或者空位e，因为英语EPP特征为强特征，而汉语EPP特征为弱特征，因此有下面英汉句子的对立：
（9）a. * pro likes music b. * e exist some controversies c. * is raining
（10）a. pro 喜欢音乐 b. e 存在一些争议 c. e 下雨了
由上面的事实可知汉语允许主语空位，该空位又是动词后名词入住的默认位置，因此，他们认为动词后名词组可以获取空位主语位置上的结构特征包括格特征。这样，汉语非宾格动词的论元就有动词前和动词后两个获取和核查主格的位置。据此，他们对（5a）、（5b）和（6a）、（6b）生成提出了不同于以往的看法。在大多数研究中均认为（5a）、（5b）和（6a）、（6b）的深层结构是（3）和（4），但他们认为（5a）和（5b）的深层结构是（3）和（4），而（6a）和（6b）的结构式是（11）和（12）：
（11）[ CP 张三[ TP e [VP 掉了两颗门牙]]] （12）[ CP李四[ TP e [VP 被偷了一个钱包]]]
根据此结构式，他们指出表领有的名词短语“张三”和“李四”并没有经过移动，而是基础生成（base-generated）于[Spec，CP]位置，这些动词前名词性成分被他们称为“悬垂话题”（dangling topics），这些话题靠语义变量（variable）的存在得以允准。
我们知道，在最简方案框架下，特征的核查需要形成指示语（specifier）与中心语（head）之间的匹配（match），特征匹配就能删除（erased）不可解释性特征，不匹配则导致推导式失败（crash），但在（11）和（12）中，“两颗门牙”和“一个钱包”与‘T’并不构成“指示语-中心语”关系，这显然是有悖于最简方案中关于主格的核查要遵循局域性限制条件（Locality Condition）精神的；顺着他们的思路，如果“两颗门牙”和“一个钱包”能在动词后位置被核查主格特征，为什么（3）和（4）中的“张三的两颗门牙”和“李四的一个钱包”却不可以被核查主格特征呢？
在意识到了操作存在上述问题之后，潘海华、韩景泉（2008）于是对原有解释进行了修正，指出在动词后基础生成的论元名词组不能在原位获得主格，相反，该名词组必须通过显性移位到[Spec，CP]位置，形成“指示语-中心语”的结构关系，从而核查该名词组的不可解释性格特征，使推导式合格。但对于动词后名词组前移后又怎么出现在动词后位置，他们用（13）做出了解释。
（13）
从上图我们可以看出，“父亲”基础生成于动词后，根据非宾格假说，该论元在基础位置无法被赋格，不能被赋格即不能通过格鉴别式。因此，遵循最短距离移动原则（Shortest Movement Principle），“父亲”先被移动到了[Spec，VP]位置，再移动到[Spec，IP]位置，与时态中心语T同处于一个TP之内，形成“指示语— 中心语” 结构关系，从而获得主格，满足格鉴别式的要求。随后，“父亲”右向（rightward）移位嫁接在TP上，生成一个句末焦点（end focus）。句末焦点的生成是出于语用的考虑而非句法操作。在组织信息片段时，人们往往先说出已知信息，后说出未知信息，把未知信息放于句末以构成句末焦点。（潘海华、韩景泉，2008：518-519）。
修正后的解释似乎解决了之前的缺陷，但是，右向移位嫁接与焦点的基础位置不符。
二、对双语“领主属实句”和“领有被动句”的句法结构的思考
从对文献的回顾，我们发现已有的分析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因此，本文在生成语法的框架下重新对例（1）和例（2）的生成做出探讨，我们赞成潘海华、韩景泉（2008）的观点，认为例（1）和例（2）中动词前的论元是基础生成的话题，动词后的论元是句末焦点，但是句末焦点并非右向位移嫁接在TP上，而是在[Spec，CP]上。 根据分裂的CP假说（Split CP Hypothesis），当句子中存在主题和焦点成分时，CP被分裂为四个独立的投射，即语用表达力短语（Force Phrase）、主题短语或者话题短语（Topic Phrase）、焦点短语（Focus Phrase）、限定性短语（Finiteness Phrase）；当句子中只有话题或焦点时，CP被分裂为三个独立的投射，即表达力短语、主题短语（Focus Phrase）或焦点短语、限定性短语；当句子中没有主题或焦点成分时，我们只有一个由语用表达力和限定性特征糅合（syncretised/collapsed）而成的中心成分（head），即传统意义上的C。
根据这个假设来看看例（1）的结构：
（14）
“张三”作为话题基础生成于[Spec，TopP]位置，遵循非宾格假说，“两颗门牙”基础生成于动词后位置，因为它在原位无法通过格鉴别式，“两颗门牙”移位到[Spec，TP]位置获得主语格，然后，基于语用的考虑，“两颗门牙”移位到[Spec，FocP]位置，在这它作为未知信息，构成句子焦点以引起人们的注意。
这一结构分析在理论上和经验上都有明显的优势。首先，从（14）我们可以看出，汉语主语位置是空位，这就解释了例（9）和例（10）的对立，即汉语允许原位基础生成的话题，且允许主语位置空位，因此我们在汉语中有大量例（10）那样的句子，而英语相反，不允许原位生成的话题也不允许主语空位，因此，例（9）那样的句子不合法。
第二，这样的结构同样解释了为什么我们会有以下两种表达式：
（15）张三，两颗门牙掉了。 （16）张三掉了两颗门牙。
在例（15）中，“两颗门牙”由动词后移位到[Spec，TP]位置获得主语格，满足格鉴别式的要求，因此，该句子为合格的句子。在（例16）中，被移位到[Spec，TP]位置的“两颗门牙”继续往上移位到[Spec，FocP]位置，成为焦点而受到强调，所以，例（15）和例（16）有相同的深层句法结构，两例只存在语用上的差异。
第三，这种结构分析也能解释为什么例（18）中的句子不合语法：
（17）a 他断了一条腿 （17）b 他被绑了一条腿
（18）a * 一条腿他断了 （18）b * 一条腿他被绑了
根据分裂的CP假说，语用表达力短语处在树形图的最上端，其下依次为话题短语、焦点短语和限定性短语，也就是说，话题或者说主题短语永远处于焦点短语之上。基于这样的结构，例（17）中，“他”作为主题短语置于“一条腿”之上，所以两个句子均合格，在例（18）中，“一条腿”作为焦点短语处于主题短语之上，这是不符合分裂的CP假说精神的，因此，两个句子均不合格。
第四，这样的结构分析模式完全维护了非宾格假说的普遍性，汉语“领主属宾句”和“领有被动句”中的动词都是非宾格动词，非宾格动词的属性决定动词后的名词性成分必须移位到合适的位置以核查其格特征，因此，在例（5）和例（6）中，动词后名词性成分都经过了移位的过程，其结构上的差异是，在例（5）中，整个表领属的名词性成分基础生成于动词后，为了核查其格特征，名词性成分整体前移；而在例（6）中，动词前的名词性成分为话题，基础生成于[Spec，TopP]位置，动词后的名词性成分移位到[Spec，TP]位置核查完主格特征后继续移位到[Spec，FocP]位置以强调该名词性成分。与此同时，该结构分析模式也证实了汉语的被动句的形成同样包含论元抑制、格吸纳和名词组移位三个要素，因此，汉语的被动化过程完全纳入了普遍语法机制的框架内。
三、结语
本文对汉语“领主属宾句”和“领有被动句”的结构生成做了分析，指出汉语的这两种句式遵循同样的生成规则，即动词前的名词性成分为基础生成的话题，动词后的名词性成分经过了格特征核查后移位到[Spec，FocP]位置，形成焦点，以引起读者的注意。这一分析完全符合特征核查理论（Feature-Checking Theory）与“论旨指派一致性假设”（The Uniformity of Theta Assignment），也维护了非宾格假说的普遍性。
参考文献：
[1]Chomsky,N.1995.The Minimalist Program.Cambridge,Mass.:MIT Press.
[2]Radford,A.Syntax:A Minimalist Introduction 《句法学:最简方案导论》[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0.
[3]Radford,A.Minimalist Syntax:Exploring the Structure of English[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9.
[4]陈宗利,肖德法.“领主属宾句”的生成句法分析[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7,(8):9-12.
[5]郭继懋.领主属宾句[J].中国语文,1990,(1).
[6]韩景泉.领有名词提升移位与格理论[J].现代外语,2000,(3):261-272.
[7]潘海华,韩景泉.显性非宾格动词结构的句法研究[J].语言研究,
2005,(3):1-13.
[8]潘海华,韩景泉.汉语保留宾语结构的句法生成机制[J].中国语文,
2008,(6):511-522.
[9]温宾利,陈宗利.领有名词移位:基于MP的分析[J].现代外语,
2001,(4):412-416.
[10]吴庚堂.汉语被动式与动词被动化[J].现代外语,2000,(3):249-260.
[11]徐杰.两种保留宾语句式及相关句法理论问题[J].当代语言学,
1999,(1):16-29.
（责任编辑：刘丽娜）
关键词：“领主属宾句”；“领有被动句”；基础生成的话题；焦点
中图分类号：H31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0079（2012）19-0155-03（1）张三掉了两颗门牙；（2）李四被偷了一个钱包。在文献中例（1）被称为“领主属宾句”（郭继懋，1999），例（2）被称为“领有被动句”（吴庚堂，2000）。这两种看似不相干的结构其实有着相似的内部结构（徐杰，1999）因而引起了生成语法学者们的极度关注。徐杰（1999）、韩景泉（2000）、温宾利，陈宗利（2001）、潘海华，韩景泉（2005）均对以上结构进行过深入的探讨，虽然各种观点有其合理的一面，但难免存在漏洞，尤其对动词前后的名词组的格问题的解释有不尽人意之处，因此本文拟在生成语法普遍语法理论的背景下对例（1）和例（2）的生成结构做出探讨，以期对这种句式做出合理的解释。
一、文献回顾
总结近期学者们的研究成果，主要有以下几种观点：第一种观点以徐杰（1999）、韩景泉（2000）为代表，他们在管辖与约束理论（Government & Binding）的框架内对例（1）和例（2）的内部结构进行研究，指出表示领有的名词是从整个领属结构中提升出来的；第二种观点以温宾利、陈宗利（温宾利、陈宗利2001；陈宗利、肖德法2007）为代表，他们以最简方案为理论背景，指出领有名词移位的根本动因是特征核查；第三种观点以潘海华、韩景泉（2005）为代表，指出领有名词并非经过移位生成，而是基础生成于其表层位置的标记性话题成分，与后面的述语成份存在语义上的允准（licensed）关系，后来他们两位学者又对他们2005年的观点进行了修正，认为动词后的名词组基础生成于逻辑宾语位置上，但受到格因素的驱动移位到TP的指示语位置接受主格特征核查，然后右向外置移位嫁接到TP上生成一个句末焦点（潘海华、韩景泉 2008）。总之，学者们各持己见，我们先看看他们的观点及存在的问题。
1.领有名词提升观
徐杰（1999）指出例（1）和例（2）中的动词都属于非宾格动词（unaccusative verb），根据“非宾格动词假说”（Unaccusative Hypothesis），传统的不及物动词可以分为非作格动词（unergatives）和非宾格动词（unaccusatives），两者的区别是非作格动词的唯一论元在深层结构中是动词的逻辑主语，非宾格动词中的唯一论元在深层结构中是动词的逻辑宾语，因此，他们认为例（1）和例（2）的深层结构是例（3）和例（4）。
（3）[e掉了[张三的两颗门牙]]；（4）[e被偷了[李四的一个钱包]]。
但非宾格动词的特性决定了动词不能给其后的名词组赋格，而名词组没有被赋格就不能通过格鉴别式（Case Filter），因此，例（3）和例（4）为不合格的句子。为了生成合格的例（1）和例（2），徐杰的解释是将表“领有”意的名词组提升至主语位置从而获得主格，表“隶属”意的名词组留在动词后获得一个特别的“部分格”（partitive case），即“张三”和“李四”获得主格，“两颗门牙”和“一个钱包”获得“部分格”。但韩景泉（2000：236-237）（以下简称为韩文）指出“部分格”的提法似乎从表面上圆满地解释了保留在表层宾语位置上的隶属名词词组的赋格问题，但这样做结果得不偿失，会带来一系列的理论问题。第一，“部分格”的观点解释不了夺格动词“非宾格性”的普遍性；第二，“部分格”的观点解释不了夺格动词在汉语中的不同表现；第三，难以解释“格吸纳”（Case Absorption）的普遍性；第四，对“的”的去向问题没有做出解释；最后，领有成分的提升违反“语链一致性原则”（Chain Uniformity Principle）（Radford，2000：139）（潘海华 韩景泉，2008：516），此原则要求语链上的短语结构地位一致，但在例（1）和例（2）中，“张三”和“李四”在落点位置（landing cite）上是一个名词的最大投射，而在原起点位置上的语迹是包含在更大投射的名词组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因此，这样的语链不具有一致性。
基于这些不足，韩文提出另一解释方案，即领有名词提升是为了给整个名词短语（领有加隶属）获得主格，移位后的领有名词和其语迹组成语链，通过语链将主格传递给“语迹加隶属名词”这一深层逻辑宾语。但提升领有名词的说法也有其不妥之处：第一，表领有的名词移位后在主语位置获得了主格，但其语迹在原位已获得所有格，这违反一个名词词组只能被赋一种格的精神；第二，根据最简方案的观点，移位总是利己的行为（self-serving）（Chomsky 1995：201，261），让一个已经有格的名词性成分移位缺乏移位的动因，即便根据利他性原则（Altruism），（Radford：2000），“张三”和“李四”的移位也是为了核查其目的位置上的某种不可解释的形式特征（uninterpretable formal features）而不可能让他们自己获得某种特征并传递给整个领属名词短语；第三，所谓领有名词移位后与其语迹组成语链并将主格传递给“语迹（的）+隶属名词”的说话也存在问题，根据语链说，领有名词只能将所获得的主格传递给自己的语迹，怎么可能是传递给整个领属名词短语呢？
2.特征核查观
温宾利、陈宗利（2001）以最简方案为理论背景，探讨领有名词移位的问题，指出汉语的限定性短语（DP）即例（3）和例（4）中的“张三的两颗门牙”和“李四的一个钱包”具有[D]特征（D：definiteness）、[格]特征、[￠]（人称、数、格），其标志语“张三”和“李四”也具有[D]特征；汉语的功能中心语I0有[ D]特征和[赋格]特征，同时在DP的特征中，[D]特征是强特征，而[格]特征、[￠]特征是弱特征。温文认为领有名词移位的根本动因不是徐文和韩文所强调的[格特征]，而是汉语I0和DP具有的强[ D]特征；前者把后者吸引到[Spec，IP]位置，以进行特征核查。因为整个领属名词短语和领有名词短语都带有[D]特征，这样会生成两种句式，分别为例（5）和例（6）： （5）a 张三的两颗门牙掉了。?（6）a 张三掉了两颗门牙。
（5）b 李四的一个钱包被偷了。（6）b 李四被偷了一个钱包。
在（5a）和（5b）中，“张三的两颗门牙”和“李四的一个钱包”移位到主语位置，与I0 形成“标志语-中心语”一致关系而核查强[D]特征，弱特征[格]特征、[￠]特征作为“搭车者”（free rider；Chomsky 1995）也得到核查；在（6a）和（6b）中，“张三”和“李四”移位到主语位置与中心语形成一致关系核查强[D]特征，而I0和隶属名词的弱特征[格]特征和[￠]特征通过远距离“一致”操作核查，从而完成句子的推导（温宾利，陈宗利（2001：415-416）。
但以上的解释比较明显的不足有三：第一，对于在例（6a）和（6b）中“的”字的消失没有做出任何说明；第二，对于汉语的主语具有有定性的观点有待商榷，该论文在脚注中也提到表类指或强调数量和数量对比的NP也能做主语，引用的例证如下：
（7）a. 猪（都）很蠢。
b. 两个人搬不 动这块石头。
c. 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文章在正文部分刚说到汉语主语具有有定性特征即[D]特征是检验汉语句子是否合法的关键，他同时引用以下例子来证明带有定性特征的DP可以做主语，而带无定性特征的NP是不可以做主语的，怎么在脚注中又找出了反例，这岂不是前后矛盾？这也进一步说明视[D]特征为强特征，从而导致领有名词短语（例（5b）例（6b））或整个领属名词短语（例（5a）例（6a））移位的观点站不住脚。
（8）a. 那个人来了。 b. ？* 一个人来了。
3.话题观
潘海华、韩景泉（2005）对显性非宾格动词结构的句法结构做了深入的探讨，他们指出，根据扩充投射原则（Extended Projection Principle/EPP），所有句子（TP）必须有主语，强EPP特征要求主语位置上有词汇性主语成分，而弱EPP特征允许主语位置为无形的空代词（pro）或者空位e，因为英语EPP特征为强特征，而汉语EPP特征为弱特征，因此有下面英汉句子的对立：
（9）a. * pro likes music b. * e exist some controversies c. * is raining
（10）a. pro 喜欢音乐 b. e 存在一些争议 c. e 下雨了
由上面的事实可知汉语允许主语空位，该空位又是动词后名词入住的默认位置，因此，他们认为动词后名词组可以获取空位主语位置上的结构特征包括格特征。这样，汉语非宾格动词的论元就有动词前和动词后两个获取和核查主格的位置。据此，他们对（5a）、（5b）和（6a）、（6b）生成提出了不同于以往的看法。在大多数研究中均认为（5a）、（5b）和（6a）、（6b）的深层结构是（3）和（4），但他们认为（5a）和（5b）的深层结构是（3）和（4），而（6a）和（6b）的结构式是（11）和（12）：
（11）[ CP 张三[ TP e [VP 掉了两颗门牙]]] （12）[ CP李四[ TP e [VP 被偷了一个钱包]]]
根据此结构式，他们指出表领有的名词短语“张三”和“李四”并没有经过移动，而是基础生成（base-generated）于[Spec，CP]位置，这些动词前名词性成分被他们称为“悬垂话题”（dangling topics），这些话题靠语义变量（variable）的存在得以允准。
我们知道，在最简方案框架下，特征的核查需要形成指示语（specifier）与中心语（head）之间的匹配（match），特征匹配就能删除（erased）不可解释性特征，不匹配则导致推导式失败（crash），但在（11）和（12）中，“两颗门牙”和“一个钱包”与‘T’并不构成“指示语-中心语”关系，这显然是有悖于最简方案中关于主格的核查要遵循局域性限制条件（Locality Condition）精神的；顺着他们的思路，如果“两颗门牙”和“一个钱包”能在动词后位置被核查主格特征，为什么（3）和（4）中的“张三的两颗门牙”和“李四的一个钱包”却不可以被核查主格特征呢？
在意识到了操作存在上述问题之后，潘海华、韩景泉（2008）于是对原有解释进行了修正，指出在动词后基础生成的论元名词组不能在原位获得主格，相反，该名词组必须通过显性移位到[Spec，CP]位置，形成“指示语-中心语”的结构关系，从而核查该名词组的不可解释性格特征，使推导式合格。但对于动词后名词组前移后又怎么出现在动词后位置，他们用（13）做出了解释。
（13）
从上图我们可以看出，“父亲”基础生成于动词后，根据非宾格假说，该论元在基础位置无法被赋格，不能被赋格即不能通过格鉴别式。因此，遵循最短距离移动原则（Shortest Movement Principle），“父亲”先被移动到了[Spec，VP]位置，再移动到[Spec，IP]位置，与时态中心语T同处于一个TP之内，形成“指示语— 中心语” 结构关系，从而获得主格，满足格鉴别式的要求。随后，“父亲”右向（rightward）移位嫁接在TP上，生成一个句末焦点（end focus）。句末焦点的生成是出于语用的考虑而非句法操作。在组织信息片段时，人们往往先说出已知信息，后说出未知信息，把未知信息放于句末以构成句末焦点。（潘海华、韩景泉，2008：518-519）。
修正后的解释似乎解决了之前的缺陷，但是，右向移位嫁接与焦点的基础位置不符。
二、对双语“领主属实句”和“领有被动句”的句法结构的思考
从对文献的回顾，我们发现已有的分析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因此，本文在生成语法的框架下重新对例（1）和例（2）的生成做出探讨，我们赞成潘海华、韩景泉（2008）的观点，认为例（1）和例（2）中动词前的论元是基础生成的话题，动词后的论元是句末焦点，但是句末焦点并非右向位移嫁接在TP上，而是在[Spec，CP]上。 根据分裂的CP假说（Split CP Hypothesis），当句子中存在主题和焦点成分时，CP被分裂为四个独立的投射，即语用表达力短语（Force Phrase）、主题短语或者话题短语（Topic Phrase）、焦点短语（Focus Phrase）、限定性短语（Finiteness Phrase）；当句子中只有话题或焦点时，CP被分裂为三个独立的投射，即表达力短语、主题短语（Focus Phrase）或焦点短语、限定性短语；当句子中没有主题或焦点成分时，我们只有一个由语用表达力和限定性特征糅合（syncretised/collapsed）而成的中心成分（head），即传统意义上的C。
根据这个假设来看看例（1）的结构：
（14）
“张三”作为话题基础生成于[Spec，TopP]位置，遵循非宾格假说，“两颗门牙”基础生成于动词后位置，因为它在原位无法通过格鉴别式，“两颗门牙”移位到[Spec，TP]位置获得主语格，然后，基于语用的考虑，“两颗门牙”移位到[Spec，FocP]位置，在这它作为未知信息，构成句子焦点以引起人们的注意。
这一结构分析在理论上和经验上都有明显的优势。首先，从（14）我们可以看出，汉语主语位置是空位，这就解释了例（9）和例（10）的对立，即汉语允许原位基础生成的话题，且允许主语位置空位，因此我们在汉语中有大量例（10）那样的句子，而英语相反，不允许原位生成的话题也不允许主语空位，因此，例（9）那样的句子不合法。
第二，这样的结构同样解释了为什么我们会有以下两种表达式：
（15）张三，两颗门牙掉了。 （16）张三掉了两颗门牙。
在例（15）中，“两颗门牙”由动词后移位到[Spec，TP]位置获得主语格，满足格鉴别式的要求，因此，该句子为合格的句子。在（例16）中，被移位到[Spec，TP]位置的“两颗门牙”继续往上移位到[Spec，FocP]位置，成为焦点而受到强调，所以，例（15）和例（16）有相同的深层句法结构，两例只存在语用上的差异。
第三，这种结构分析也能解释为什么例（18）中的句子不合语法：
（17）a 他断了一条腿 （17）b 他被绑了一条腿
（18）a * 一条腿他断了 （18）b * 一条腿他被绑了
根据分裂的CP假说，语用表达力短语处在树形图的最上端，其下依次为话题短语、焦点短语和限定性短语，也就是说，话题或者说主题短语永远处于焦点短语之上。基于这样的结构，例（17）中，“他”作为主题短语置于“一条腿”之上，所以两个句子均合格，在例（18）中，“一条腿”作为焦点短语处于主题短语之上，这是不符合分裂的CP假说精神的，因此，两个句子均不合格。
第四，这样的结构分析模式完全维护了非宾格假说的普遍性，汉语“领主属宾句”和“领有被动句”中的动词都是非宾格动词，非宾格动词的属性决定动词后的名词性成分必须移位到合适的位置以核查其格特征，因此，在例（5）和例（6）中，动词后名词性成分都经过了移位的过程，其结构上的差异是，在例（5）中，整个表领属的名词性成分基础生成于动词后，为了核查其格特征，名词性成分整体前移；而在例（6）中，动词前的名词性成分为话题，基础生成于[Spec，TopP]位置，动词后的名词性成分移位到[Spec，TP]位置核查完主格特征后继续移位到[Spec，FocP]位置以强调该名词性成分。与此同时，该结构分析模式也证实了汉语的被动句的形成同样包含论元抑制、格吸纳和名词组移位三个要素，因此，汉语的被动化过程完全纳入了普遍语法机制的框架内。
三、结语
本文对汉语“领主属宾句”和“领有被动句”的结构生成做了分析，指出汉语的这两种句式遵循同样的生成规则，即动词前的名词性成分为基础生成的话题，动词后的名词性成分经过了格特征核查后移位到[Spec，FocP]位置，形成焦点，以引起读者的注意。这一分析完全符合特征核查理论（Feature-Checking Theory）与“论旨指派一致性假设”（The Uniformity of Theta Assignment），也维护了非宾格假说的普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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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丽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