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屈原寻一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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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试图将认识的每一位作家归为天地间的一部分,且从未停止天真地构筑这个宇宙。
  圣-埃克苏佩里属于苍穹的深处,那里有他的战机、星辰和小王子;托尔金属于天空的对流层,那里有云雨风尘、灿烂霞光;陀思妥耶夫斯基行走于大地,那里有芸芸众生、阡陌纵横;艾米莉·勃朗特扎根荒原的石缝中,却因野风的吹拂而沾染了天空的气息;詹姆斯·乔伊斯漂泊于海天相接的地方,在漫长的流亡中思念故乡。
  然而,屈原应当魂归何处?我似乎很难给出一个定论。
  他追求精神上的至高洁净,滋兰九畹,树蕙百亩,步马兰皋,饮露餐花,他当是不属于人间吧?浪漫如《九歌》,玄奥如《天问》,炽热如《离骚》,与悲剧性死亡一道,证明“在充满了神话想象的自然环境里”,屈原是“一位执着、顽强、忧伤、哀怨、愤世嫉俗的真理的追求者”。
  可是深入了解便会发现,屈原的世界不是遗世独立、高处不胜寒的天宫,而是在去国与怀乡、追求与失望间往复的无比现实的世界。
  《九歌》充满神话巫术色彩,然而它与楚地风俗的联系显然更为紧密。《天问》标志着神话走向理性,绚烂的想象落脚于现实的历史和政治。《离骚》中的“香草美人”体现出忠君爱国的思想,也是屈原极度不得志时的精神寄托。
  我认为,《楚辞》虽然表现手法是浪漫的,写作动机却应归为现实主义。
  屈原与儒家先哲一样心系国计民生,胸怀政治抱负。他绝不自命清高,绝不厌恶平凡,只是求平凡而不得。天空不是他志之所存,地上亦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或许滔滔江水才是其归宿。
  我自小学初识“路漫漫其修远兮”,未及理解透彻便用这句话指引自己上下求索;初中时为“出不入兮往不返”战栗,部分认知被其重塑;读《屈原列传》后又为“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踌躇;如今仍徜徉在“角宿未旦,曜灵安藏”“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厥严不奉,帝何求”中,坚信思辨尚奥、求索务高。
  我常觉得屈原的自沉是被误解的。人们关注的是他“正道直行,竭忠尽智”,却往往忽略了“可谓穷矣”。“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这是杜甫对李白的赞誉。然而,千古又有几人兼有李白的才华和李白的绝境?“我们遭受痛苦不幸,而我们承受痛苦的能力又趋于极限”了吗?我坚信屈原的自沉是决绝的宣誓,然而未经绝境的效颦会变成怯懦的逃避。人们奉屈原为知己,却鲜少自问,我们真的有资格成为他的知己吗?
  我也常常怀疑自己对屈原的钦慕是否接近盲目的向往。置身其境,我会做出相同的抉择吗?或者,我会如他那样将自己置之死地吗?
  投江是悲剧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极端的。我想,现实中,抉择远非“生”与“义”那样简单,即使坚定“舍生取义”的信念,也未必能实现。可是,假若我们不超越理性地在心中保留一份炽热、不屈的信仰,又该怎样生活呢?那些耻笑屈原固执的人,有多少能像圣人一样“不凝滞于物”、像太史公一样忍辱负重完成未竟之业,又有多少是“竞周容以为度”而碌碌无为的呢?
  对我而言,屈原便是用理智无法理解、用普遍的标准无法衡量的。
  屈原不是楷模,但必定是英雄。
  教师点评
  读诗可以知言、明智、怡情、冶性,不仅因诗中美的境界,更因诗人用诗意阐发的生命。文学乃“人学”,读文学经典,应从中读出大写的“人”,获得感发生命的力量。
  作者在阅读了屈原的《离骚》《九歌》等作品后,对屈原之死产生了疑问。她查阅史料,结合阅读西方文学的思考,深入探讨了屈原精神对于现代人的意义。她认为,屈原投江并非逃避现实的懦弱,也不是不懂变通的偏执,而是对儒家经世济民信仰的超越理性的坚守。文章游走于感性的体悟与理性的剖析之间,挖掘屈原作品内部矛盾、冲突的丰富性,回应外部世界对屈原理解、评价的多元性,得到屈原不必被效仿但應被瞻仰的理性评价。这就是思辨性阅读与表达的要旨:慎思明辨,走向真知。
  (李杭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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